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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3章 学林匪号李人杰

    夜深,渔灯昏暗的点缀着水面。

    临沂城外的运河岸边,一艘官船上点着两个硕大的灯笼,沂水。

    这是周元的官船,也是沂水县的门面。大宋的造船业非常发达,内陆水运,海运,都已经达到了前人无法想象的高度。白天黑夜运河上都有往来船只。

    不过眼下是枯水期,水位浅,船夫不敢在黑夜行船,万一搁浅了,又是一场忙碌。

    只能等天亮之后开船。

    官船内,咕噜声震天响,李逵四仰八叉的躺在船舱的船板上,一动不动,和死了一般,要不是那呼噜声实在煞风景,看着像是个老实的孩子。

    胖春坐在李逵边上,手里拿着鸡毛掸子上拔下来的鸡毛,不停的撩拨李逵的脸,还故意赌气似的吹气。

    睡梦里,李逵来到了百丈村外的山林之中,遇到一头傻里吧唧的野猪,竟然不怕他,不仅不怕他,还对他吹气……吐气如兰就别指望了,腥风血雨倒是可能。

    要是胖春知道李逵梦里会有如此精彩的故事,肯定会恼羞成怒,将善使的锅铲子拍在李逵的脸上,好让他知晓,胖春的火爆脾气不是吹出来的。

    好在她并不知道李逵做了这么一个应景的梦。反而看着李逵睡梦中嫌弃的表情觉得挺有趣,扭头对周元道:“老爷,他可真有意思,睡觉还睁着眼!”

    周元苦笑道:“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看把你爹给气的,都不愿和你一路回去。和李逵的两个兄长宁愿赶路奔波也不愿坐船。回去之后,看你如何向他交待。”

    胖春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忧色,许伯说什么也是她爹,但想着李大郎的抠抠搜搜的窝囊样,就忍不住反胃:“李全怎么就不好了?要模样有模样,要力气有力气,模样周正,性格也好。苦活累活抢着干,给口吃的就乐的屁颠屁颠的,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关键他是傻子!”周元捂着额头心说:就李全的智商,说敦厚老实就是骂人啊!

    胖春扭动身姿,却给人一种抖动一身劲肉似的霸道:“我不管,我就相中他了。再说了,他也不是本来就傻,是练功练傻的,说不定过些年脑子清醒了呢?”

    对于他的这个厨娘,周元也是百般无奈。家中下人的私生活,他是不愿干涉的,尤其是婚嫁这种事,嫁了好人家,人家也不见得感激,要说许错了人嫁错了郎,这辈子都要在他背后埋怨。周元可不愿去做这个恶人。

    之所以和胖春多说几句,不过胖春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比普通的仆人有更多的感情。

    加上许伯的关系,他才多说了两句。见胖春油盐不进的样子,也不像是个能听话的主,他就放弃了继续说和的心思。

    周元小心翼翼的将嘴唇靠在碗上吸了一口解酒的鱼汤,摇头道:“你的事我不管,但许伯年纪大了,你总不能不替他考虑吧?”

    周元的一句话顿时说破了许春丽的心事,许伯的固执她又不知道,执拗的如同是茅坑里的石头一般,让人嫌弃。可别人能嫌弃,她却不能。因为她是许伯的女儿。是含辛茹苦将她她成人的父亲。可当这个父亲要用亲情左右她一生幸福的时候,她如何选择都会让自己痛苦万分。

    扭头看到李逵睁大的眼珠子,气地抬手伸出两根手指,威胁道:“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把你眼睛戳瞎!”

    仗着李逵睡着了,许春丽气势汹汹的对李逵比划着了两下。

    呼噜声没有了,李逵的眼珠子还睁开着,说明他已经醒过来了。躺在船板上,李逵看着视线中对他一再威胁的胖春,忍不住砸吧嘴不信邪道:“我猜你一定不能得逞。”

    呷……

    胖春吓得连家乡的土话都带出来了。

    她不是被惊吓最严重的,而是坐在胖春身后的周元眼看着面前如同一座肉山一般将他罩了下来,吓得他扔掉手中的汤碗,连爬带滚的躲过了生死劫难。

    想着刚才差点被自己的厨娘一屁股坐死,周元的脸都气绿了,他可是老爷,看着胖春捂着脑袋跌落在他干才坐着的地方,顿时气的大喊:“胖春,你一个姑娘家还有没有点轻重?”

    “滚出去!”

    胖春被李逵吓得跳起来,脑袋磕在船棚上不说,还翻到在地,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听着周元的训斥,她有点委屈,她根本就不想走,还想着问李逵他族兄李全平日里的喜好之类的,好让她有投其所好的机会。

    听到老爷的呵斥,只能臊眉耷眼的离开了船舱。

    至于说受伤,怎么可能,她可不是较弱的小姐。

    李逵拨楞了一阵脑袋,撑了起来,有点不敢看周元,两个大活人在他边上说了半宿的话,他竟然毫无知觉,可见一定是喝醉了。他记得之前在东阳楼他喝酒来着,然后……他竟然忘记了。

    断片不重要。

    重要的是断片的时候他有没有得罪人。

    比如说有没有打人,打的人是否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

    “老师!”

    想了一会儿,竟然毫无头绪,李逵只好茫然的看向了老师周元,寻求答案。

    周元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给李逵盛了一碗鱼汤递给他:“你小子不能喝就别喝,看把你能的,你哥带着的钱都赔了店家还不够,要不是刘家拿钱过来了,你小子现在该是被东阳楼的伙计扣着呢?”

    打碎些许物件,不要紧,这能值几个钱?

    李逵小心翼翼道:“老师,我没有伤人吧?”

    周元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你骂人了,骂的词也新鲜,汉奸,卖国贼,你小子编排人的本事可不小。”

    一听没有伤人,李逵顿时将心放在了肚子里,连动手都没有发生,显然不会吃官司了,他顿时有了底气,一口干了鲜美的鱼汤,还自顾自的给自己又舀了一碗,一抬眼,发现周元有些狼狈的干坐着,嘿嘿道:“老师你也喝。”

    周元瞪眼道:“你还喝得下!”

    “不就是骂人嘛?又不是多大点的事,身份高的不会和小子一般见识,没啥身份让他们找学生来理论好,最多就低个头认个错而已,没啥大不了的。再说了,这帮孙子都当了‘汉奸’、‘卖国贼’还不让人背后骂痛快了,是何道理?”李逵大口喝着鱼汤,丝毫不在乎这种小事,随意道:“老师,我都骂谁了?”

    “前宰相,现任宰相你一口气接连骂了三个,我说你的心也真大,难道一点就不怕他们为难你?”周元无奈不已。

    噗——

    李逵将口中的鱼汤喷了个干净,放下碗懊恼道:“老师你咋不拦着我呢?”

    “你以为我不想?”周元气地火气腾腾的从胸口往脑门上窜,可他拦得住吗?李逵要是发起酒疯起来,惊天动地的样子,连临沂城的捕快们都拦不住。东阳楼都快被他给拆了。

    李逵懊恼无比,随即想到周元的处境,不免担忧道:“老师,会不会让你受到影响?”

    “你老师也是正儿八经的二榜进士,却在仕途上蹉跎了这么多年,你说我还在会乎?”说到前途,周元满不在乎的样子让李逵大吃一惊。这位竟然不是官迷?

    可周元知道,他没有被重用,根本就不是能力问题,也不是站错了队,而是纯粹替人受过。有道是虱子多了不咬人,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弟子怪话连篇,得罪当朝权贵。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不过你小子想要参加省试和殿试就麻烦了,省试还好,糊名之下只要文章诗词过关,不会有人刁难你。但殿试的话,就凭你今日的辱骂,只要吕相没有下台,你恐怕一点机会都没有。”

    省试?

    殿试?

    李逵很想告诉周元,他连县试都没过呢?是否想的太远了一些?随着他对大宋文人的了解加深,他才明白在大宋当一个读书人,还想着要从科举之路上披荆斩棘,获得高中有多么不容易了。这个时代的文人水平太高,以至于让他产生了自我怀疑。

    周元看李逵浑不在意的样子,也是暗暗摇头,不过有件事他要告诉李逵:“没想到你小子还会写诗,虽然不怎么样,但终究是有些天分,以后多练练,会有提高。不过也不是没有所得,你因为这首绝句获得了字,章相特意给你取的,就叫人杰。以后遇到学林的朋友你就能自称——李人杰。”

    李逵这才想起,他被章惇逼着写诗,可撞破脑袋也写不出出来,只好抄了一首李清照小盆友的精品诗。不仅没有获得满堂彩不说,还落了个如此别扭的字,人杰。李人杰,听着都心里长毛。一张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色,李逵偷偷瞄了一眼周元,纠结道:“老师,能改吗?”

    改,章惇说出的话你也想改?你就不怕被他记到小本本上,成为他老人家今后起复之后的报复对象?哦,不对,要是李逵的话,根本就不用等章惇起复后,章惇如今的身份就能把李逵收拾的死死的。

    周元一脑门子的虚汗,他可不想去章惇面前蹙霉头,嫌弃道:“你要改,就找章相去。”

    “老师,你似乎对章相印象不错,可为什么他不待见你?”李逵觉得自己有义务替老师鸣不平。

    周元着恼道:“别以为写了一首还算将就的诗,就尾巴翘上天,不知天高地厚。为师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

    周元其实还有另外半句话没有和李逵明说,不仅李逵管不了,连周元也管不了。章惇看不起周元,或者故意刁难周元,原因还真和周元一点关系都没有。根本的原因是章惇和周元的老师是对头,师傅的恩怨,当弟子的根本就没法插手。而周元的老师,对李逵来说就是师祖了,他更管不了了。

    写诗?

    那首绝句?

    大神李清照的千古绝唱,为什么在周元口中就成了一般?

    李逵不服,得和周元说道说道:“老师,这首诗很好吧,不敢说千古绝唱,至少是一时难得的佳作,怎么可能就一般呢?”

    “我呸,还千古绝唱?你小子要点脸好不好?”

    周元气笑了:“敝帚自珍的心思我能理解,为师第一次写诗的时候,也觉得天下前三的水准肯定是有的。但随着游历之后,才发现,自己水平似乎也不高。你的那首绝句,用字用词直白,不是说直白不好,但是缺乏韵味和深邃的意境。”

    “辞藻一般,自然可以用身临其境来弥补,你以为当时参加宴会的都是浪得虚名之辈。童主簿不算……”

    周元说罢,眉宇之间折射出深深的厌恶之色,随即才说到:“章相,其实为人不错,当年乌台诗案,朝堂上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唯独章相赌上了性命和仕途,仗义执言,虽先帝没有怪罪他,也让很多人替他捏了一把汗。但你别看他性格耿直,做事雷厉风行,近年来受到排挤奔波幸苦,性格偏激了一些,就以为他文采不足就大错特错了。”

    “当年他和你师祖私交甚厚,曾一起游历大江南北,题诗作词无数,文采斐然。虽不及你师祖,但诗词也以气势磅礴见长。”

    听周元解释,李逵这才明白,大宋的文人行赏水平很高。唐宋八大家,有六个就在宋朝。还都在北宋,可以说这是一个可以看到活的文学偶像的时代。同时也是一个对文人很不友好的时代,牛人太多,想要出头太难了。而这个时代的文人虽不见得人人都能写出很高水准的诗词,但是鉴赏能力在历朝历代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李逵第一次作诗没有获得满堂彩也算是情有可原。

    李清照的这首诗,或许真的很好。但没有家仇国恨这四个字,也只能是一首言志的普通诗歌而已,或许质量不错,算是中上流的诗歌,仅此而已。

    “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诗文。你的诗太直白了,辞藻也不足,这都是可以训练出来的。唯独可圈可点就是说到了志向,诗言志的目的达到了。这是这首词唯独可以被成为尚可的原因。为师就拿你师祖前几年在庐山写的一首词《题西林壁》给你讲解。”

    ……

    李逵干坐着,眼前仿佛一片晦涩,云层密布,看不到一丝的阳光。突然间宛若阳光刺穿了厚厚的云层,万丈光芒从天上洒落……《题西林壁》听着很熟悉,第一句好像是:横看成岭侧成峰。

    李逵脑海中宛如一道闪电炸雷,脑子嗡嗡的听不到一点声音,口中爆出里两个大字——卧槽。

第104章 李氏发迹

    没想到,自己还能和大苏学士搭上关系。

    这是何等的荣耀?

    早知道苏学士还活着,拜师他老人家岂不是更有面子?

    李逵压根就没有听周元对他的说教,反而是神游天外的患得患失,仿佛错失了天大的机缘,又暗自庆幸老天的眷顾。

    “小子,你到底有没有听?”

    周元看李逵的表情,木讷之中带着自恋,有种说不出的讨人嫌的味道,忍不住怀疑李逵这小子走神了。

    可不就是走神了吗?

    李逵猛打了个激灵,讨好的对周元献媚道:“老师,那个您老和师祖往来有消息吗?”

    “你是说信件吧?不常有,几个月通信也是常有的事。”周元有点好笑,原来李逵是因为自己的老师的身份而走神,这就不能怪他了。人人都爱苏学士,不仅仅是因为苏学士的烂漫和率真,还有他超人一等的文采,不知道俘获了多少人文青的心。

    周元也是其中之一,当年要不是他极度崇拜苏学士,也不会拜师苏轼。

    只不过后来的结果似乎不太妙,但周元也并不在意,他是豪商人家,家里不缺钱,做官本来不仅仅是考验一个人的能力,更多的是运气。说这话确实让人泄气,但做官要是没有运气,一辈子也就那样了。自从老师被朝堂排挤之后,他几乎没有了升迁的希望。

    但对周元来说,也没啥,反正他没有什么根基,除非被皇帝青睐,也不可能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再说了,他的关系网之中唯独能直达天庭的也就是老师苏学士了。还有一个就是在沂水县收的弟子李逵,这就让他这个当老师的有点糟心了。他那个弟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上大天庭的面相啊!造反成为反贼头子倒是有希望让皇帝知道。有他周元看着,怎么可能让李逵走上邪路?

    至于说他在苏轼的弟子之中……这就尴尬了,苏轼要是眼没瞎的话,恐怕也不会举荐周元给皇帝。苏门之中的人才实在太多了,一门四学士,还有数不清的进士文士仰慕苏轼的文采。当然能成为弟子的不多,几十个总是有的,这些人之中,周元不过是中上水准的存在。不值当苏轼去特意将周元推荐给皇帝。

    周元和苏轼的通信更多的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写上几句寄语,附赠一些苏轼喜欢的特产。

    李逵扭捏道:“老师,您有没有将在沂水收弟子的事告诉师祖啊!”

    看着李逵期待的眼神,周元有点语塞,他这个弟子的路数,知道现在他都没有看出深浅来。说他不谙世事吧?

    关系网拉的挺大。

    如今都已经和宫里搭上线了。

    说他匪气难除吧?

    也没错,动不动就搞事,打老虎,打山贼,这次倒好,连皇城司的都被他打了。

    这样的弟子,他整日里心惊胆战的深怕李逵闹出点事情来,还敢腆着脸告诉自己的老师,自己在沂水县收了个弟子?

    周元果断道:“没有!”

    “老师,你准备啥时候说?”

    李逵觉得看一眼活的书东坡很重要,这比旅游打卡重要多了。他猜测周元只不过是逢年过节的时候给苏轼写信,如今上元节算是过去了,下一个重大节日是——清明节,不适合联络感情。可总不能耽搁下去吧?李逵承认,他有点着急了。

    周元眉头紧蹙,觉得李逵有祸害他老师的嫌疑,追问:“你想要干什么?”

    “要是不远的话,我想去看看师祖他老人家。如果老师有信送给师祖,弟子也可以代劳送过去。”李逵两眼放光,崇拜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能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对于一个追星族来说,多么重要,其意义不言而喻。

    李逵也不知道苏轼如今在哪里倒霉,可能是黄州,也可能是其他地方。

    别看周元平日里对李逵颇为放任,但是对于李逵闯祸的本事颇为了解,他认为李逵在沂水惹事就已经足够他受了,有了严加管教的决心。可不敢放李逵去苏轼跟前祸害他老师苏轼。万一真要是被老师写信训斥,他这老脸还往哪儿搁?

    当即,周元虎着脸严令道:“不许去。”

    李逵没料到周元的反应如此激烈,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结果,忍不住问:“老师,我真是想去看看师祖他老人家。”

    “你还说来临沂走亲戚,你可知道临沂城内有多少皇城司的番子,被你打断了腿?虽说这事不用你去顶,章相公就给你挡住了皇城司的手段。但你可知道自己惹下的乱子有多大?你师祖年纪大了,受不了这刺激,还是放过他老人家吧?他或许还能多活几年。”周元无奈的口吻仿佛是说李逵是个灾星,但同时也是他的切身体会。

    李逵最近的表现越来越朝着灾星的道路上越游越远,似乎有一条道走到黑的势头。

    挡也挡不住。

    一路上,李逵苦苦哀求,并不说自己要去找师祖,而是想要师祖的联系方式,讨教学问。

    这倒是让周元为难了一把,看着李逵信誓旦旦的发誓,绝不会跑到苏轼跟前去祸害人家的清净,这才点头将苏轼的联系方式给了李逵。

    很简单,只要知道苏轼在哪里当官就可以了。

    颖州。

    苏轼他老人家如今在颖州担任知州,看来没有倒霉。

    颖州在京西北路,也就是后世的阜阳,而沂水在后世的徐州附近,很近啊!中间就隔了两个淮阳军的地盘。他要是想去,抬腿就能去。想到周元数次警告他不许他去给苏轼添堵,这让他非常纠结。明明是麻烦找上门,怎么把自己生生弄成了惹祸精?

    李逵决定先骗苏东坡的几张手迹回来欣赏,然后当传家宝。想到不久之后就能得到苏轼的手迹,李逵就感觉心情舒畅,念头通达。不仅如此,他从周元这里把大师伯黄庭坚的联系方式也拿到了。不过黄庭坚在京城,机会应该更多一些。

    且不说李逵。

    李全和李大郎结伴许伯从临沂回到了沂水县。

    一路上,李大郎的颓丧看在许伯眼里,但是自己家的女儿什么性格,许伯是深有体会。想要帮李大郎,却无从说起。只能勉励几句,就匆匆告辞。

    而李全和李大郎去了庄子里。

    韩家庄如今全部被李氏族人买下,改为李庄。而且煮盐的准备也已经完成。一道道工序在老族长的把关之下,就差成为李氏家训,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虚假。李全和李大郎来,立刻被老族长抓了壮丁,留下来干活。

    两天后,李大郎被老族长赶回沂水县,让他去找李逵回来。

    李大郎却犯了倔脾气,说什么也不肯去,他觉得自己的脸丢尽了,去县城里不自在。老族长却根本就不给李大郎反抗的机会,威胁道:“你要是不去,我把你的那点破事传到县城去!”

    李大郎惊慌失措道:“三叔公,您可是长辈?”

    “多大点事,不就是个女人吗?要死要活的成什么体统,我们李氏注定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你这等丧气模样,岂不是拖了我族人的后腿。听三爷爷的话,去叫你兄弟尽快来庄子。早知如此,在牛背山就该给你抢一个女人,省的你动那些歪念头。”

    李大郎不乐意了:“三叔公,您说的可是犯法?”

    “我呸,你要不姓李,老头子连瞅你一眼的心思都没有。犯法?在牛背山那个贼窝子里是受苦,来了俺们李家就是享福。咱这是救人与水火懂不懂?”三叔公霸道的啐了一口之后,摆摆手,意思让李大郎快去快回。

    或许觉得用自己的一生幸福去搭救被山贼霸占的女子有点不值当,李大郎嫌弃道:“可那些也不是黄花大闺女?”

    三叔公回头鄙夷的看着李大郎,随后转身,目视远方道:“自己啥样不清楚,还想要黄花大闺女?凭啥?咱们李氏要发迹了,如今我等都为家族之事忙碌,而你想着儿女之事,不成器的玩意,你爹要是活着,天天揍你信不!”

    李大郎垂头丧气的败退,他觉得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太欺负人了。只好气鼓鼓的进城找自家兄弟。

第104章 家族发迹

    没想到,自己还能和大苏学士搭上关系。

    这是何等的荣耀?

    早知道苏学士还活着,拜师他老人家岂不是更有面子?

    李逵压根就没有听周元对他的说教,反而是神游天外的患得患失,仿佛错失了天大的机缘,又暗自庆幸老天的眷顾。

    “小子,你到底有没有听?”

    周元看李逵的表情,木讷之中带着自恋,有种说不出的讨人嫌的味道,忍不住怀疑李逵这小子走神了。

    可不就是走神了吗?

    李逵猛打了个激灵,讨好的对周元献媚道:“老师,那个您老和师祖往来有消息吗?”

    “你是说信件吧?不常有,几个月通信也是常有的事。”周元有点好笑,原来李逵是因为自己的老师的身份而走神,这就不能怪他了。人人都爱苏学士,不仅仅是因为苏学士的烂漫和率真,还有他超人一等的文采,不知道俘获了多少人文青的心。

    周元也是其中之一,当年要不是他极度崇拜苏学士,也不会拜师苏轼。

    只不过后来的结果似乎不太妙,但周元也并不在意,他是豪商人家,家里不缺钱,做官本来不仅仅是考验一个人的能力,更多的是运气。说这话确实让人泄气,但做官要是没有运气,一辈子也就那样了。自从老师被朝堂排挤之后,他几乎没有了升迁的希望。

    但对周元来说,也没啥,反正他没有什么根基,除非被皇帝青睐,也不可能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再说了,他的关系网之中唯独能上达天听的也就是老师苏学士了。还有一个就是在沂水县收的弟子李逵,这就让他这个当老师的有点糟心了。他那个弟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上达天听的面相啊!造反成为反贼头子倒是有希望让皇帝知道。有他周元看着,怎么可能让李逵走上邪路?

    至于说他在苏轼的弟子之中……这就尴尬了,苏轼要是眼没瞎的话,恐怕也不会举荐周元给皇帝。苏门之中的人才实在太多了,一门四学士,还有数不清的进士文士仰慕苏轼的文采。当然能成为弟子的不多,几十个总是有的,这些人之中,周元不过是中上水准的存在。不值当苏轼去特意将周元推荐给皇帝。

    周元和苏轼的通信更多的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写上几句寄语,附赠一些苏轼喜欢的特产。

    李逵扭捏道:“老师,您有没有将在沂水收弟子的事告诉师祖啊!”

    看着李逵期待的眼神,周元有点语塞,他这个弟子的路数,知道现在他都没有看出深浅来。说他不谙世事吧?

    关系网拉的挺大。

    如今都已经和宫里搭上线了。

    说他匪气难除吧?

    也没错,动不动就搞事,打老虎,打山贼,这次倒好,连皇城司的都被他打了。

    这样的弟子,他整日里心惊胆战的深怕李逵闹出点事情来,还敢腆着脸告诉自己的老师,自己在沂水县收了个弟子?

    周元果断道:“没有!”

    “老师,你准备啥时候说?”

    李逵觉得看一眼活的书东坡很重要,这比旅游打卡重要多了。他猜测周元只不过是逢年过节的时候给苏轼写信,如今上元节算是过去了,下一个重大节日是——清明节,不适合联络感情。可总不能耽搁下去吧?李逵承认,他有点着急了。

    周元眉头紧蹙,觉得李逵有祸害他老师的嫌疑,追问:“你想要干什么?”

    “要是不远的话,我想去看看师祖他老人家。如果老师有信送给师祖,弟子也可以代劳送过去。”李逵两眼放光,崇拜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能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对于一个追星族来说,多么重要,其意义不言而喻。

    李逵也不知道苏轼如今在哪里倒霉,可能是黄州,也可能是其他地方。

    别看周元平日里对李逵颇为放任,但是对于李逵闯祸的本事颇为了解,他认为李逵在沂水惹事就已经足够他受了,有了严加管教的决心。可不敢放李逵去苏轼跟前祸害他老师苏轼。万一真要是被老师写信训斥,他这老脸还往哪儿搁?

    当即,周元虎着脸严令道:“不许去。”

    李逵没料到周元的反应如此激烈,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结果,忍不住问:“老师,我真是想去看看师祖他老人家。”

    “你还说来临沂走亲戚,你可知道临沂城内有多少皇城司的番子,被你打断了腿?虽说这事不用你去顶,章相公就给你挡住了皇城司的手段。但你可知道自己惹下的乱子有多大?你师祖年纪大了,受不了这刺激,还是放过他老人家吧?他或许还能多活几年。”周元无奈的口吻仿佛是说李逵是个灾星,但同时也是他的切身体会。

    李逵最近的表现越来越朝着灾星的道路上越游越远,似乎有一条道走到黑的势头。

    挡也挡不住。

    一路上,李逵苦苦哀求,并不说自己要去找师祖,而是想要师祖的联系方式,讨教学问。

    这倒是让周元为难了一把,看着李逵信誓旦旦的发誓,绝不会跑到苏轼跟前去祸害人家的清净,这才点头将苏轼的联系方式给了李逵。

    很简单,只要知道苏轼在哪里当官就可以了。

    颖州。

    苏轼他老人家如今在颖州担任知州,看来没有倒霉。

    颖州在京西北路,也就是后世的阜阳,而沂水在后世的徐州附近,很近啊!中间就隔了两个淮阳军的地盘。他要是想去,抬腿就能去。想到周元数次警告他不许他去给苏轼添堵,这让他非常纠结。明明是麻烦找上门,怎么把自己生生弄成了惹祸精?

    李逵决定先骗苏东坡的几张手迹回来欣赏,然后当传家宝。想到不久之后就能得到苏轼的手迹,李逵就感觉心情舒畅,念头通达。不仅如此,他从周元这里把大师伯黄庭坚的联系方式也拿到了。不过黄庭坚在京城,机会应该更多一些。

    且不说李逵。

    李全和李大郎结伴许伯从临沂回到了沂水县。

    一路上,李大郎的颓丧看在许伯眼里,但是自己家的女儿什么性格,许伯是深有体会。想要帮李大郎,却无从说起。只能勉励几句,就匆匆告辞。

    而李全和李大郎去了庄子里。

    韩家庄如今全部被李氏族人买下,改为李庄。而且煮盐的准备也已经完成。一道道工序在老族长的把关之下,就差成为李氏家训,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虚假。李全和李大郎来,立刻被老族长抓了壮丁,留下来干活。

    两天后,李大郎被老族长赶回沂水县,让他去找李逵回来。

    李大郎却犯了倔脾气,说什么也不肯去,他觉得自己的脸丢尽了,去县城里不自在。老族长却根本就不给李大郎反抗的机会,威胁道:“你要是不去,我把你的那点破事传到县城去!”

    李大郎惊慌失措道:“三叔公,您可是长辈?”

    “多大点事,不就是个女人吗?要死要活的成什么体统,我们李氏注定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你这等丧气模样,岂不是拖了我族人的后腿。听三爷爷的话,去叫你兄弟尽快来庄子。早知如此,在牛背山就该给你抢一个女人,省的你动那些歪念头。”

    李大郎不乐意了:“三叔公,您说的可是犯法?”

    “我呸,你要不姓李,老头子连瞅你一眼的心思都没有。犯法?在牛背山那个贼窝子里是受苦,来了俺们李家就是享福。咱这是救人与水火懂不懂?”三叔公霸道的啐了一口之后,摆摆手,意思让李大郎快去快回。

    或许觉得用自己的一生幸福去搭救被山贼霸占的女子有点不值当,李大郎嫌弃道:“可那些也不是黄花大闺女?”

    三叔公回头鄙夷的看着李大郎,随后转身,目视远方道:“自己啥样不清楚,还想要黄花大闺女?凭啥?咱们李氏要发迹了,如今我等都为家族之事忙碌,而你想着儿女之事,不成器的玩意,你爹要是活着,天天揍你信不!”

    李大郎垂头丧气的败退,他觉得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太欺负人了。只好气鼓鼓的进城找自家兄弟。

第105章 岀盐了

    “去庄子?三叔公没有告诉你到底怎么回事?”

    李逵放下手中的书,抬起眼皮看向李大郎,没错,他又被周元禁足了。周元禁足的办法很简单,给李逵加功课,如果还不行,就再加。

    以至于现在的李逵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盯着房梁念念有词的嘟哝,而且一旦开始嘟哝就是大半个时辰。

    这也是学习的最好办法,将昨日的功课默背一遍,可以加深理解的同时,将前一日的学习内容巩固下来。

    接下来整个白天,李逵都拿着书做着他最不喜欢,也最无奈的事,背书。

    这和他对期待的大宋生活相悖,但摄于周元以逐出师们的威胁之下,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

    李逵从榻上坐起来,撑了个懒腰,身体发出噼里啪啦一阵爆豆的声,听的李大郎头皮发麻心惊胆战的一个劲往后躲。他还以为又触怒了李逵,小心的很。李逵对他这个兄长颇为无奈,叹气道:“算了,你先回去,告诉三叔公随后我就到。”

    “可快些,三叔公都等着。”

    自从临沂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李大郎似乎有点见生,看到任何人都抬不起头,想要逃走的反应。李逵对他这个兄长也是颇为无奈,他也知道大郎是心中有刺了,而这根刺他没办法拔掉,能拔掉这根刺的人无疑是胖春。

    可胖春作死才会舍身救李大郎。

    再说了,李大郎的恢复期是很强的,要不了几天,他就又是活蹦乱跳的一条好汉。

    李逵知道应该庄子里今日准备煮盐,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韩大虎送去了一千石海盐,并没有用最差等级的海盐,而是用了二十五文一斤的海盐。大宋的海盐,差一文钱,就出现一个等级,很奇葩的定价机制。但不得不说,盐的品质随着价格有很大的提高。

    至少二十五文一斤的海盐,已经没有海沙参杂其中。普通人家也吃这样的海盐。

    前期的盐卤过滤,用石灰沉淀,再次过滤,庄子里储备了大量的盐卤,几个存放盐卤的池子都已经放满了,要是再不煮盐,就没地方存放了。想到这些,李逵笃定三叔公是让他去主持煮盐的仪式,在华夏,各行各业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这就需要一个有身份的祖师爷带领着徒子徒孙们玩命干。

    盐工也是如此,这个群体也有祖师爷。

    不过和其他行业一样,炎帝是火神,煮盐就需要长年火塘不灭,盐工选炎帝当祖师爷也说得过去;但在大宋,盐工侍奉的祖师爷不是炎帝他老人家,而是夙沙、胶鬲、管仲等人。其实还有很多,比如说蚩尤,但他是个失败者,做生意不吉利,被残忍更换。

    点火仪式很重要,这是工坊开业的象征,是生意好坏的一个兆头。

    三叔公重视也在情理之中。

    煮盐,尤其是饱和的盐卤,出盐会很快,甚至不用一两个时辰,就能开始装运。

    李逵抬腿出门,走到了隔壁。拍了几下大门之后,才有人在门背后答应:“谁啊!”

    “没见过你这么胆小的特务,快出来,是你家叔叔。”李逵不耐烦的张嘴道。

    一阵忙碌,又是卸顶门栓,又是搬动大门背后的杂物,大门这才开了一道缝,勉强能够看到一个人,一张精致的脸出现在了李逵的实现之中,因为长年练武,身材曼妙,一双丹凤眼传神,活脱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特务。

    没错,开门的就是皇城司的女番子,桑红叶。

    有感于刘葆晟的不容易,童贯离开前将他的手下都留给了刘葆晟,自己一个人回汴梁。这或许是金蝉脱壳的计谋,但不得不说,刘葆晟就吃这一套,对童贯的好感度大增。他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武将,但在临沂城,还是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他的满满的恶意。

    如果刘葆晟有李逵那样的武力,根本就不在乎有多少人要害他,打回去就好了。

    可是刘葆晟不过是个武力值平平,还有点上了年纪,身体退化的将门,在生命受到威胁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无助和绝望。唯独当李逵出现的那一刻,他才感受到了希望和光明。于是不等上元节过完,他就带着一家老小从临沂城离开,住到了李逵边上的院子里。

    他终于明白,只有抱紧大腿,守着李逵,他才能获得幸福满满的安全感。

    桑红叶的留下,更多的是为了保护女眷。

    李逵是个耿直的人,对于鄙视过,奚落过他的人,总是横竖看不顺眼,于是在见面的第一天,就叫对方‘女特务’。其实李逵给桑红叶加上女特务的帽子,不算是骂她,而是有夸奖她的漂亮意思。可惜这个女人不领情。没有经历过电视剧熏陶的人,很难理解,女特务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李逵将女特务这个词正确定义就是:长相妖艳,心肠狠毒的美女。

    桑红叶不明所以,总觉得这话是在骂她。对李逵的印象就更坏了。

    可她也挡不住这黑小子的嘴,反正李逵不怕她,还用童贯称呼他老弟来排资论辈,于是桑红叶很悲剧的成了李逵的侄女,平白矮了一辈。

    每次李逵看到桑红叶被她气地怒气冲冲的样子,他就忍不住高兴。

    哥们是个坚定的钢铁直男,你以为长的好看就能得到优待?做梦!

    “刘叔在家吗?”李逵倚着门,也没打算进门的意思。

    桑红叶厌恶的瞥了一眼李逵这个不速之客,冷言冷语道:“在。”

    “傻愣着干啥,请去啊!”

    “你……没见你这么小心眼的人。”桑红叶气的跺脚进入了院子。很快,刘葆晟带着女婿韩大虎出来迎接,李逵不过是传个话,就问刘葆晟是否想去看看出盐:“刘叔,庄子里准备今日点火煮盐,你去看看吗?”

    “应该的,应该的。”刘葆晟急忙答应了下来,他如今虽住在李家的隔壁,但总觉得还不保险,想要将两家的院子打通,李逵没答应,他娘是寡妇唉,怎么可能和外人打通院子?这不是惹人闲话吗?

    于是,刘葆晟只能整日胆战心惊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躲着,说不定还在家里挖地洞呢?

    皇城司人马出动,让他真正意识到了,他刘家已经进入了残酷的后宫斗争中,稍微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满门横死。

    后悔倒是说不上,但小心总没错。

    听到李逵要出城,刘葆晟不敢耽搁,急忙备好了车,跟着李逵去城外。

    刚进入庄子,就感觉到一种肃穆的气氛。

    刘葆晟表情凝重,颇为大将风范。但是李逵看着想笑。

    百丈村的人是山里人啊!

    当盐工不专业。

    祭拜祖师爷倒是没问题,但是那套流程,和村子里祭拜山神的流程挺像的。祭品是一只猪头,这也没毛病。祖师爷选了管仲,李逵也问三叔公有讲吗?三叔公蛮横道:“管爷会捞钱!”这个理由无比强大,李逵也深表赞同。做生意嘛,就要选个能捞钱的主庇护。

    随后三叔公主持了祭祀的仪式,摇头晃脑的念叨了良久,才睁开松弛的眼皮,双眸如电,气势如虹大喝道:“请火种!”

    将火种放在了火塘之中,点火之后,整个庄子都弥漫在了烟雾缭绕的烟熏气之中。好在火苗越烧越旺,气流带着烟气往上窜,才让没有鼻尖刺鼻的烟味。

    煮盐是个持续的工作,十个大锅煮开之后,不停有人提着卤水续上,滚滚的雾气,带着盐的腥味弥漫开来。

    七叔带着人忙的满头大汗,好在很快就有盐在锅中结晶,随着如同沙粒一般的白色结晶越来越多,用铲子将盐从锅中捞出,沥在竹篾的箩筐里。洁白如雪一样的盐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单单这样的盐并不能卖高价。

    桑红叶觉得李逵和百丈村的人都在故弄玄虚,骗取老傻子刘葆晟的棺材本。因为海盐等级高的都是这等颜色。或许不如李庄做出来的色泽纯正,但不仔细分辨还真看不出多少来。

    李逵捏了一小撮放在嘴里细细的品着,随后吐掉之后,闭目回味。

    没错,就是这个味。

    没有苦涩的海腥味,这是盐本来的味道。

    三叔公紧张的在旁边盯着李逵的表情,对于李逵来说,这可能是一条发财的路子,走不通换一条继续走。

    可是对他老人家来说,这是百丈村发迹的根本,要是失败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族人。

    出山的那一刻,他老人家可是把全村的房子都给点了。如今想要回去当山里人,都没了退路。

    好在李逵点头道:“这个味不错,应该差不离了。”见李逵眉宇间散开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打包票。对于山里穷苦人来说,吃什么盐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活下去。三叔公对吃的东西从来不挑,好一点,差一点,都不在乎。

    他根本就琢磨不透有钱人该什么过日子,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刘葆晟和韩大虎,对他老人家来说,这两位才是真正的有钱人,他们说好了,才真的好。

    “刘老弟,你试试?”

    刘葆晟和韩大虎试着尝了一点,虽然雪花盐对他们来说都不算陌生,但再次品尝到这种纯正的咸味,让他们也是信心倍增:“好,好,这盐一定会大卖。”

    桑红叶不信邪的也捻了些放在舌尖,很咸,味道本来就是盐该有的咸味……正当她想要拆穿李逵这种骗人的把戏的时候,忽然似乎感觉到,似乎这盐的味道有点不同,随后吃惊的瞪大了眸子,心中震撼无比的盯着李逵看着。

    “怎么可能,盐竟然没有苦味!姑奶奶吃的一定是假的盐!”

第106章 代言

    “二哥,给我们也开一份薪俸吧?一两吊的俺也不嫌弃。”

    半大小子李庆似乎对自己被强迫安排了工作,却没有薪俸很有意见。见到李逵带着人来,就过来拆台。

    没等李逵说话,三叔公就张嘴驳斥了李庆异想天开的念头:“小子,就算给你开薪俸,能落在你手里?”

    李庆不信邪的挺胸道:“三叔公,小子也是个爷们,凭什么说我就不能花钱了?再说了,没钱干活,提不起劲来。”

    “给你开钱,也是你娘拿,你以为你小子就能落手里了?做梦。”

    “三叔公,你就不能偷偷发到我手上,拿一半,我拿一半就好,另一半算是我孝敬三叔公您老的,您看可好?”李庆是个很实际的小子,他觉得拿多拿少和他没有多少关系,只有落在自己手里的钱才是自己的,顿时准备用没本钱的买卖贿赂三叔公。

    三叔公瞪眼骂道:“滚蛋,压根就没打算给你们钱。以前在山里,一个个野孩子似的也祸害不了人。最多弄死只兔子也就完了,有本事弄死一头野猪,家里还要在村子里都要炫耀一番。如今村子里的人都迁到了县城边上,你小子带着一群熊孩子尽欺负左邻右舍的孩子了。你要是再敢出去惹祸,老头子让你去跟着老五学打铁。继续放任你们胡闹,弄死个人怎么办?难道真让你们去山上做山大王?”

    “可三爷爷,人家找上门的时候,你当时还夸我们了。”

    三叔公怒道:“难道我这么大岁数了,你想要让我对几个小辈认错?既然认错,岂不是要赔钱,这钱是你出啊!还是让你爹出?”

    三叔公也是无奈。

    一村子人,没几个是安分守己的。当然,最安分守己的李大郎在他眼里,还不如那几个天天惹祸的族人。可问题是,百丈村总要搞好邻里关系吧?总不能欺负周围的百姓吧?他们又不是地方恶霸,名声还是要的吧?

    可村子里的半大小子都闲不住,出门就惹祸,一俩个小子敢追着一群孩子揍。每次这小子趾高气扬的挺着胸膛回到庄子里,没多久,人家父母带着鼻青眼肿的孩子就来堵门。他老人家估摸,要不了多久,百丈村就在沂水县要臭大街了。

    没办法,村子里八岁以上的熊孩子,都被安排在工坊里干活。干不好,还不给饭吃。

    李庆是刺头,尤其要镇压的服服帖帖,要不然,他老头子就有的头痛了。总不能庄子天天有人父母来告状吧?

    李庆一听自己还要被送去学打铁,顿时觉悟大增,装好孩子,拍着胸脯表示:“三叔公,你瞧好吧!我会帮你盯着他们几个好好干活的。”

    “滚回去,别在人眼前碍眼。”三叔公手中的鸠仗打了李庆几下,后者也不恼,拔腿就跑。

    刘葆晟对百丈村的村人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他偷偷瞄了一眼李逵,似乎有点明悟了。或许李逵以前也是和李庆似的,村子里没几个人能制住他。

    不过他还是料错了,李逵是除了三叔公之外,村子里根本就没人敢惹他!

    制盐,虽说是百丈村如今头等重要的大事。

    但三叔公一开始也没有打算全村一起上,连孩子都没有放过,一股脑的投入这营生之中。

    可最后还是变成了这等局面,村子里男人,女人,孩子,只要能做事的都让他老人家安排了事做。李逵带着人到了研磨雪花盐的地方。

    李逵盯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嘱咐道:“不能有杂质,这盐要纯净,不能有任何杂质。”

    “二哥,你放心,有我们在,绝不可能。”

    最后就是装罐和装箱的地方。

    数量很多,都堆满了一间房。

    但李逵对此还不太满意,懊恼道:“这是县里能够做出最好的黑罐了,看着还略显粗糙,也是无奈之举。只能配上一个木头匣子装门面,但愿能让人入眼吧?”

    刘葆晟跟了一路,他之前还以为李逵这样的山里小子,对于经营之道恐怕没有太多的经验,需要有人好好扶持。没想到李逵不仅给雪花盐准备了装盐的罐子,每一个罐子都准备了木匣子。

    韩大虎也有生意,也深知做生意要提高货物的价值,在质量上无法提高的前提下,只能用包装来抬高货物的价值。他拿着黑罐,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心中顿时有了计较:“贤弟,两斤份的罐子?”

    “没错。”

    韩大虎叹气道:“咱们这里的瓷土不成,釉倒是看着挺纯正,工匠的手艺还行,只是不知道一个月能交付多少数量的罐子。少了可不成。”

    雪花盐,就算是定价突破天际去,最多就是十贯一斤,还不见得能卖得出去。想要靠着雪花盐发大财,注定只能跑量。

    市场反馈好,才能扩大售卖的数量。现在光有盐还不成,需要打响名气,打开知名度。短期之内黑瓷罐的需求不大,可一旦销量起来了,包装就需要跟上。

    总不能十贯钱一斤的盐,用筐担着卖吧?

    真要是这样。

    谁还愿意当这冤大头?

    “窑场本月供货五百个,下个月就能达到三千。但继续增加产量确实有难度,熟练的工匠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加上如果产量增加,窑场规模也要扩建,咱们也没有道理借钱给窑厂这么做吧?”李逵也是没办法,他总不能去禹州等地寻找工匠,或者让禹州等地的窑场来烧造盐罐吧?

    韩大虎盯着盐罐和木匣子,琢磨着如何才能让高贵的雪花盐拥有市场足够的认可度。

    没有认可度,盐再好也是白搭。

    议事在祠堂里是非常正常的事,李庄也没有个清净地方,就这里最清净。李逵命人将装好的雪花盐准备好送来几个之后,就开始和韩大虎商量起来。

    韩大虎:“在大名府办个宴会,宴请各方名流,然后……”

    “中间放一个盐罐,你觉得被宴请的人会有什么想法?”韩大虎还没全盘托出他的想法,就被李逵抢白道:“名流仰慕名妓,总不能让他们对盐也表现出这样的热情吧?这不现实。”

    “要不就送人。”韩大虎建议道:“我们把包装好的盐都准备妥当,一家家送去,我岳父有不少同僚,都能吃得起雪花盐。只要吃得好,就能打开销路。”

    “不妥,君子远庖厨,男主不入厨房。再精贵的盐,也就是在厨房用着,怎么可能让他们感觉到这盐好?要是感觉不到盐的好处,送出去的盐,也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场空。”

    李逵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当:“免费的赠品,没人会觉得珍贵。更何况盐太寻常了,本来就很寻常的货物想要卖上高价,就不能从品质上入手。品质只能确定雪花盐定价的底线,但不能抬高雪花盐的售价。”

    “唉……”这下子,连韩大虎也没辙了。

    李逵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而是句句在理。正因为句句在理,才让他发现事情的难办。当初第一眼见到雪花盐的时候,那种兴奋的激动荡然无存,如今他明知道雪花盐很好,却不能让这种好转变为财富,他发现事情想简单了。

    更何况,雪花盐的成本……他能看不出来吗?

    最多一吊钱一斤,也就是七十几文的样子。(宋朝钱都不是足吊,足贯,十吊为一贯,一贯基本上在北宋中后期维持在七百七十文左右)

    甚至一吊钱都不见得有,五十文?或许才是一个合理的成本线。想要挣钱当然不难,一百五十文一斤,就能销量大增。可这需要更大的销量才能支撑足够的利润。这和他当初和李逵的想法相悖。

    李逵在祠堂前的空地上转悠着,思考着,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人,或许是个契机。

    他对韩大虎道:“你说让一个有足够名气的文人,赋诗一首,甚至以他的名义将雪花盐作为礼品送给他的朋友和同僚,是否预示着就能在短期内将雪花盐名扬天下?”

    任何东西,只要能够名扬天下,就能价值倍增。

    可韩大虎却挫了,有心无力道:“贤弟,为兄也想啊!可你知道我就是个不入流的武官,岳父倒是出身将门,但能让雪花盐价值倍增的人只能是文人。或者是官家,写上几个御用贡品之类的倒是能名扬天下。可官家就别指望了,他还没有亲政,说话算不算数都不知道。但文人,还是在文坛有足够号召力的文人,哥哥真不济事,哪个也够不上啊!”

    李逵嘿嘿一乐,笑道:“你够不上,我这里真好有一个合适的。”

    “谁?”

    “苏轼,你觉得怎么样?”

    “好是好,可咱也不认识他啊!他这等文宗,给钱也请不动啊!”

    文坛宗师,韩大虎就算是再孤弱寡闻,也听说过苏轼的故事。但他却很怀疑李逵的计划,是否有成功的可能?

    听到有门,李逵大手一挥,自信道:“韩大哥你就别管了,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我回去合计合计,想好了对策,咱们就行动。”

    没办法只能去坑人?

    这不算是坑人吧?

    李逵没打算给代言费,再说了,他这个徒孙能坑的也就是师祖他老人家了,不找他,找谁?徒孙挣着钱了,天天请你吃香的喝辣的,孝敬您!

第106章 找代言

    “二哥,给我们也开一份薪俸吧?一两吊的俺也不嫌弃。”

    半大小子李庆似乎对自己被强迫安排了工作,却没有薪俸很有意见。见到李逵带着人来,就过来拆台。

    没等李逵说话,三叔公就张嘴驳斥了李庆异想天开的念头:“小子,就算给你开薪俸,能落在你手里?”

    李庆不信邪的挺胸道:“三叔公,小子也是个爷们,凭什么说我就不能花钱了?再说了,没钱干活,提不起劲来。”

    “给你开钱,也是你娘拿,你以为你小子就能落手里了?做梦。”

    “三叔公,你就不能偷偷发到我手上,拿一半,我拿一半就好,另一半算是我孝敬三叔公您老的,您看可好?”李庆是个很实际的小子,他觉得拿多拿少和他没有多少关系,只有落在自己手里的钱才是自己的,顿时准备用没本钱的买卖贿赂三叔公。

    三叔公瞪眼骂道:“滚蛋,压根就没打算给你们钱。以前在山里,一个个野孩子似的也祸害不了人。最多弄死只兔子也就完了,有本事弄死一头野猪,家里还要在村子里都要炫耀一番。如今村子里的人都迁到了县城边上,你小子带着一群熊孩子尽欺负左邻右舍的孩子了。你要是再敢出去惹祸,老头子让你去跟着老五学打铁。继续放任你们胡闹,弄死个人怎么办?难道真让你们去山上做山大王?”

    “可三爷爷,人家找上门的时候,你当时还夸我们了。”

    三叔公怒道:“难道我这么大岁数了,你想要让我对几个小辈认错?既然认错,岂不是要赔钱,这钱是你出啊!还是让你爹出?”

    三叔公也是无奈。

    一村子人,没几个是安分守己的。当然,最安分守己的李大郎在他眼里,还不如那几个天天惹祸的族人。可问题是,百丈村总要搞好邻里关系吧?总不能欺负周围的百姓吧?他们又不是地方恶霸,名声还是要的吧?

    可村子里的半大小子都闲不住,出门就惹祸,一俩个小子敢追着一群孩子揍。每次这小子趾高气扬的挺着胸膛回到庄子里,没多久,人家父母带着鼻青眼肿的孩子就来堵门。他老人家估摸,要不了多久,百丈村就在沂水县要臭大街了。

    没办法,村子里八岁以上的熊孩子,都被安排在工坊里干活。干不好,还不给饭吃。

    李庆是刺头,尤其要镇压的服服帖帖,要不然,他老头子就有的头痛了。总不能庄子天天有人父母来告状吧?

    李庆一听自己还要被送去学打铁,顿时觉悟大增,装好孩子,拍着胸脯表示:“三叔公,你瞧好吧!我会帮你盯着他们几个好好干活的。”

    “滚回去,别在人眼前碍眼。”三叔公手中的鸠仗打了李庆几下,后者也不恼,拔腿就跑。

    刘葆晟对百丈村的村人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他偷偷瞄了一眼李逵,似乎有点明悟了。或许李逵以前也是和李庆似的,村子里没几个人能制住他。

    不过他还是料错了,李逵是除了三叔公之外,村子里根本就没人敢惹他!

    制盐,虽说是百丈村如今头等重要的大事。

    但三叔公一开始也没有打算全村一起上,连孩子都没有放过,一股脑的投入这营生之中。

    可最后还是变成了这等局面,村子里男人,女人,孩子,只要能做事的都让他老人家安排了事做。李逵带着人到了研磨雪花盐的地方。

    李逵盯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嘱咐道:“不能有杂质,这盐要纯净,不能有任何杂质。”

    “二哥,你放心,有我们在,绝不可能。”

    最后就是装罐和装箱的地方。

    数量很多,都堆满了一间房。

    但李逵对此还不太满意,懊恼道:“这是县里能够做出最好的黑罐了,看着还略显粗糙,也是无奈之举。只能配上一个木头匣子装门面,但愿能让人入眼吧?”

    刘葆晟跟了一路,他之前还以为李逵这样的山里小子,对于经营之道恐怕没有太多的经验,需要有人好好扶持。没想到李逵不仅给雪花盐准备了装盐的罐子,每一个罐子都准备了木匣子。

    韩大虎也有生意,也深知做生意要提高货物的价值,在质量上无法提高的前提下,只能用包装来抬高货物的价值。他拿着黑罐,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心中顿时有了计较:“贤弟,两斤份的罐子?”

    “没错。”

    韩大虎叹气道:“咱们这里的瓷土不成,釉倒是看着挺纯正,工匠的手艺还行,只是不知道一个月能交付多少数量的罐子。少了可不成。”

    雪花盐,就算是定价突破天际去,最多就是十贯一斤,还不见得能卖得出去。想要靠着雪花盐发大财,注定只能跑量。

    市场反馈好,才能扩大售卖的数量。现在光有盐还不成,需要打响名气,打开知名度。短期之内黑瓷罐的需求不大,可一旦销量起来了,包装就需要跟上。

    总不能十贯钱一斤的盐,用筐担着卖吧?

    真要是这样。

    谁还愿意当这冤大头?

    “窑场本月供货五百个,下个月就能达到三千。但继续增加产量确实有难度,熟练的工匠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加上如果产量增加,窑场规模也要扩建,咱们也没有道理借钱给窑厂这么做吧?”李逵也是没办法,他总不能去禹州等地寻找工匠,或者让禹州等地的窑场来烧造盐罐吧?

    韩大虎盯着盐罐和木匣子,琢磨着如何才能让高贵的雪花盐拥有市场足够的认可度。

    没有认可度,盐再好也是白搭。

    议事在祠堂里是非常正常的事,李庄也没有个清净地方,就这里最清净。李逵命人将装好的雪花盐准备好送来几个之后,就开始和韩大虎商量起来。

    韩大虎:“在大名府办个宴会,宴请各方名流,然后……”

    “中间放一个盐罐,你觉得被宴请的人会有什么想法?”韩大虎还没全盘托出他的想法,就被李逵抢白道:“名流仰慕名妓,总不能让他们对盐也表现出这样的热情吧?这不现实。”

    “要不就送人。”韩大虎建议道:“我们把包装好的盐都准备妥当,一家家送去,我岳父有不少同僚,都能吃得起雪花盐。只要吃得好,就能打开销路。”

    “不妥,君子远庖厨,男主不入厨房。再精贵的盐,也就是在厨房用着,怎么可能让他们感觉到这盐好?要是感觉不到盐的好处,送出去的盐,也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场空。”

    李逵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当:“免费的赠品,没人会觉得珍贵。更何况盐太寻常了,本来就很寻常的货物想要卖上高价,就不能从品质上入手。品质只能确定雪花盐定价的底线,但不能抬高雪花盐的售价。”

    “唉……”这下子,连韩大虎也没辙了。

    李逵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而是句句在理。正因为句句在理,才让他发现事情的难办。当初第一眼见到雪花盐的时候,那种兴奋的激动荡然无存,如今他明知道雪花盐很好,却不能让这种好转变为财富,他发现事情想简单了。

    更何况,雪花盐的成本……他能看不出来吗?

    最多一吊钱一斤,也就是七十几文的样子。(宋朝钱都不是足吊,足贯,十吊为一贯,一贯基本上在北宋中后期维持在七百七十文左右)

    甚至一吊钱都不见得有,五十文?或许才是一个合理的成本线。想要挣钱当然不难,一百五十文一斤,就能销量大增。可这需要更大的销量才能支撑足够的利润。这和他当初和李逵的想法相悖。

    李逵在祠堂前的空地上转悠着,思考着,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人,或许是个契机。

    他对韩大虎道:“你说让一个有足够名气的文人,赋诗一首,甚至以他的名义将雪花盐作为礼品送给他的朋友和同僚,是否预示着就能在短期内将雪花盐名扬天下?”

    任何东西,只要能够名扬天下,就能价值倍增。

    可韩大虎却挫了,有心无力道:“贤弟,为兄也想啊!可你知道我就是个不入流的武官,岳父倒是出身将门,但能让雪花盐价值倍增的人只能是文人。或者是官家,写上几个御用贡品之类的倒是能名扬天下。可官家就别指望了,他还没有亲政,说话算不算数都不知道。但文人,还是在文坛有足够号召力的文人,哥哥真不济事,哪个也够不上啊!”

    李逵嘿嘿一乐,笑道:“你够不上,我这里真好有一个合适的。”

    “谁?”

    “苏轼,你觉得怎么样?”

    “好是好,可咱也不认识他啊!他这等文宗,给钱也请不动啊!”

    文坛宗师,韩大虎就算是再孤弱寡闻,也听说过苏轼的故事。但他却很怀疑李逵的计划,是否有成功的可能?

    听到有门,李逵大手一挥,自信道:“韩大哥你就别管了,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我回去合计合计,想好了对策,咱们就行动。”

    没办法只能去坑人?

    这不算是坑人吧?

    李逵没打算给代言费,再说了,他这个徒孙能坑的也就是师祖他老人家了,不找他,找谁?徒孙挣着钱了,天天请你吃香的喝辣的,孝敬您!

第107章 懵圈的周元

    带着两份礼盒装新鲜打包出锅的雪花盐,李逵去了县衙。在后厨,将包装高端大气的雪花盐放在了厨娘许春丽的面前,开口就是欠抽的语气:“尝尝!”

    有请人喝酒的,有请人吃肉的,鲜少有请人吃盐的。

    但李逵还真这么做了,做的理直气壮,毫无羞耻感。厨娘许春丽拿着调羹,剜了一大勺,当着李逵的面前就要往嘴里送。

    李逵这才慌了,急忙拉着胖春的手腕道:“姐姐,你也太实诚了,没闻出来这是盐吗?”

    这一勺子盐怂下去,岂不是要变腌肉?胖春看在李全的面上,就算再想巴结李逵,也要和李逵拼命。有这么坑人的吗?拿盐送礼也就算了,还包装的像是膏脂一般,岂不是让人上当?

    胖春脸色顿时突变,啐道:“你想齁死我不成?”

    李逵讪笑着道歉:“姐姐,我这不是想要表现出送礼的诚意吗?您少一点,捏那么一小撮,就着味就成,尝尝这味是不是不一样。”

    厨娘许春丽照着李逵的话,伸出手指捻了一些放在舌尖上,眯起眼睛仔细回味之后。不愧是沂水数得着的厨娘,立刻就尝出了这盐味道的与众不同,笑着点头道:“好盐,没有苦味。值这么个精致的匣子和罐子。”

    随后她小心道:“这盐不便宜吧?包装这么好,买盐还送个陶罐,看着挺精致,家里用也挺好。还送了个木匣子,这倒是没什么用,可也能放些杂物。这盐的口感也好,味道纯正,没有一丝的苦味,吊汤鲜味一下子就出来了。市面上最好的盐也比不上你带来的这一罐。”

    “姐姐识货!”李逵高举大拇指,眉飞色舞道:“姐姐,你觉得这盐要放在坊市上卖,多少钱一罐合适?”

    厨娘许春丽絮叨了一阵:“寻常最好的海盐来自南方,价格四十五文。矿盐的话价格会贵一点,六七十文不在话下,要说西夏的青盐也不错,但品质上不如矿盐。你带来的盐的品质要比世面上任何一种盐都要好,价值自然高一点没问题。加上这么个匣子,还有盐罐,看着花费不小。罐子的大小装两斤盐不成问题,给个五吊钱吧。”

    李逵气地哼哼了一句:“才五吊?连一贯都不到?”

    “五吊不少了,我还觉得五吊都蒙人呢?”厨娘许春丽心直口快,丝毫没有看出李逵脸上的僵硬,显然这盐和李逵有莫大的关系。

    李逵一扭头,就跑。

    厨娘许春丽在他身后头追:“李逵,我和你族兄……”

    李逵摆摆手道:“等会儿谈。”心里却嘀咕道:“没文化的傻妞,多余理你。”

    拿着另外一个装盐的匣子,李逵去后衙找老师周元。

    周元正在发愁,沂水县的税收一直是大问题,百姓收入少,支出多,很多农户幸苦一年却成了入不敷出的状况。就拿人头税来说,大宋执行的口税,也就是人口税,规定每个人都要缴纳,如果是奴仆就由主人代缴纳,一般在100至200文之间。每年正月三司会发公文,确定当年口税的征税标准。一个拥有三个成年人的六口之家,每年需要缴纳的人头税就在半贯左右。这对于普通农户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加上沂水县在农闲的时候,也没有做工的地方,农户想要增收就成了奢望。靠着土地的产出,粮税都交不起,更何况是人头税等这些杂税了。遇到灾荒年景,百姓甚至因为无力购买种粮,而靠借贷播种。一旦当年欠收,就因为高额的利息而无力还钱,甚至会因此而失去土地,从自耕工农沦为佃户。

    多山少地,还没有做工机会的沂水想要走出困境,难上加难。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话在理。但要是官员连政绩都没有,恐怕连做官都要做不下去。

    如果继续下去,他在吏部的考评就要糟糕了。如果考评中下,对于他来说不啻于噩梦。难道他一辈子都要在县令的位置上晃荡?

    他也想获得更大的舞台,之前在临沂他对李逵说他不在意升官,那不过是一句违心的话而已。

    步入仕途,谁愿意一辈子做七品小令?

    但升官需要后台大老板,他没有;需要硬扎的科举政绩,他也没有;联姻个有权势的岳家,他也没有。这也是周元只能死死的盯着政绩的原因了。加上沂州知州章惇对他横竖看不顺眼,可见他三年的考评会差成什么样?连收税都收不齐,让朝廷还怎么重用他?

    就算不能升官,总不能被降职吧?

    李逵就是在这个时候,很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周元的书房里。将手中提着的雪花盐木盒子放在了条案上,盯着不知所以抬头看向李逵的老师周元,开口就是一句欠抽的话:

    “老师,我对你有意见!”

    周元被李逵的一本正经给气笑了,他原本以为李逵对繁重的学业有意见,至少是一个月之后,两次考核通不过才会有抱怨。没想到才几天没见,这小子涨脾气了。

    没等周元教训李逵,李逵却抢先说了起来:“老师,沂水县的百姓可都眼巴巴的等着你带领大家脱贫致富呢,您老却一宿一宿的忧虑百姓,累坏了身体,让沂水的数万百姓岂不是没了指望?”

    周元愣住了,心中嘀咕道:“这算是拍马屁吗?很有潜力啊!自己要是学会了……”

    很快,周元就被自己邪恶的想法给恶心到了,眼神不善的对李逵道:“你小子拍马屁用错了地方,你老师我是听了几句好话就找不到北的人吗?”

    李逵直视着周元的目光道:“老师,您可不是这样的人。小子有一事不明,还请老师赐教!”

    “呦呵,长志气了!”周元挑眉道:“说吧,又动什么歪心思了?”

    李逵叫苦道:“老师,你错怪弟子了,弟子是真的有事不明,请教老师来了。”

    对待学问,不敢马虎,周元正色道:“好吧,说说看。”

    “老师,弟子突有奇想。假如有窑厂接到了大笔订单而收入倍增,比如说,窑厂每一个月能增加百贯的收入,木匠们也能得到相应的收入,是否对于本县来说,就增加了两百贯的收入?”

    周元古怪的看着李逵,心说:这小子没病吧?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就不信李逵答不上来。

    于是周元点头道:“没错。”

    “但是这些都是用来包装货物的材料,那么货物自然价值数倍,甚至十倍于包装物,弟子所说没错吧?货物制作的材料,人工,都来自地方。所得到的收入也会消费在地方,一千贯的收入,花费九百贯合理不过吧?”

    周元再点头:“没错。”

    “作坊,窑厂,木匠们得到了上千贯的收入之后,必然要花钱。买肉就能让屠夫获得收入;喝酒也能让酒肆获得收益;有钱的商户,要扩大规模,修缮建造屋宇能够让瓦匠、窑厂、木匠和力工获得收入;货物收到青睐,就能引来各地的商人,商人需要入主必然会使客栈收入大增;商品需要运送,使得百姓除了土地还能找到一份运送货物的工,如此循环往复,每月我县将增加万贯的消费,一年就是十二万贯,商税六千贯,我县岂不是富足?”

    “百姓有钱了,最重要的就是穿新衣,吃些好的犒劳自己。农妇织的布匹就能卖出,而农妇收入的增加同时也让农人有了更多的支配收入。其中各环节增加的税又是几何?”

    “人人都有可以获得收入的工,本县的百姓是否已经算是脱贫了?”

    李逵吧嗒吧嗒说了一大堆,这就是经济,产业经济,通过产业发展获得经济繁荣的一个典范。但是要说增加多少税收,这真不好统计。因为谁也说不清楚,这钱会滚动到什么样的地步。

    但经济就是这样,只有钱滚动起来,才能变成一片欣欣向荣的局面。

    周元是没有经历过这些熏陶的大宋官员,他听了李逵的话之后,自闭了,憋屈的想要清理门户。有这么祸害自己老师的吗?

    拿一个根本就没有答案的问题来问自己,尤其是他还觉得李逵指出的方向似乎很可行,句句都是至理名言,可就让他心里不着不落的担忧。似乎,沂水先要富足简单的很,只要找到了那个让各地商人都为之动心的商品,沂水县似乎就能走向小康。

    而且周元心中笃定,只要自己问李逵:“你觉得这样做沂水百姓和县衙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不用猜,李逵这厮肯定会装无辜,苦逼道:“老师,我要是知道还用问你?”

    周元气地连发作都不敢,他哼哼唧唧了一阵,只能丧气道:“虽然这办法很好,但是李逵你要知道,这样的商品可遇不可求。禹州和汝州的瓷器都很好,窑厂窑工众多,窑工能吃上肉,穿新衣,住新房。但要说到钧瓷,首推这两个地方。此地的瓷器天下皆知,自然能够让百姓富足,商业繁荣。但沂水县不一样啊!”

    李逵就差扑到周元面前,献宝似的将木盒子打开道:“老师,现在我们有了。”

    “什么有了?”

    李逵媚笑道:“雪花盐,比贡品更好的品质,您值得拥有!”

    周元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盐罐,还有木匣子,他似乎有点懂了。

    但他情愿这辈子都懵懂无知下去。

    他甚至已经猜到,李逵这小子如此不遗余力的向他推荐,目的就是为了自己挣钱,这生意多半是他的。

    周元气地在心中咆哮:“你丫,为了整出个名头,挖了多大的坑给你老师跳!”

第108章 人人都爱苏学士

    觉得李逵说的很有道理,但又怕处处是坑,一不留神就掉下去了。

    周元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了解李逵的真实想法,总不能这小子把他绕晕了,然后啥目的都没有吧?这不符合李逵的风格。

    深深叹了一口气,周元忧心忡忡的问李逵:“你说了这么多,总不至于告诉我面前的这个小匣子就是改变沂水命运的奇物吧?”

    “神了,老师,您真的神了,一猜就猜到了。”李逵兴高采烈的配合着周元的反应。

    周元一甩衣袂,冷哼道:“少拍马屁,为师不吃这一套。”

    “老师您看!”说话间,李逵将盐罐打开,将细如白沙的盐送到了周元面前。从来不做饭的周元看着盐有点愣神,觉得自己的智商有点下降的趋势,他根本就猜不透李逵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仔细端详了一阵之后,还是毫无结果,不解道:“这是盐?”

    李逵心中赞叹不已,到底是大少爷出身,连盐都差点没认出来。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啊!可惜,自己家徒四壁,一无所有,除了努力别无选择……唉,天生就是个劳碌命,根本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李逵忙点头道:“没错,老师目光如炬,此物正是盐。但此盐和其他的盐不同,被誉为雪花盐,其洁白如雪花一般纯净,细腻如沙,是不可多得调味圣品。”

    “别动不动就圣品,我尝尝!”

    周元提醒李逵不要乱用词语,他不像厨娘胖春实诚,就是浅尝而已。不过很不幸,第一次他没尝出来。

    于是再尝了一会儿,随后皱眉喝了一口茶水压了压口中的咸味,周元还是没尝出来。

    这就尴尬了,李逵心说,这么好的盐,竟然没有尝出来?

    作为老师,有老师的尊严,周元果断拒绝了李逵想要揭开答案的好心,第三次品尝。持续吃盐是一件很遭罪的过程,虽然第一口咸味并不那么突兀。但随着次数的累计,会变成一种味觉上的沉重负担。好在周元这次终于学乖了,他细想了很多关于盐味的文字,然后结合自己对调味品近乎匮乏的论述,得到了一个结论——不苦。

    苦盐,苦盐,咸味似乎天生就和苦味伴随在了一起。

    周元终于发现李逵送来的雪花盐的特点,这会儿功夫,师徒二人都是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周元心虚不已,他终于发现了盐的奥秘,还是借助文字,这让他很内疚,对百姓的疾苦认识的并不那么清楚。而李逵怕周元吃坏了嗓子,到头来自己受过。

    对于雪花盐的品质,周元难以判断,只能心虚的问李逵:“这盐很好,不苦?”

    “比市面上的盐都好,是从秘方中提炼出来的最为纯净的盐,没有苦味,就没有了盐中伴随的卤毒,使用这种盐调味,可以让人远离卤毒的侵害,达到延年益寿的效果。”李逵硬着头皮将盐当成保健品来解释,没想到周元颇为认同,可随即问了一句让李逵瞠目结舌的话:

    “这秘方要献出来?”

    李逵古怪的眼神似乎在控诉周元的不谙世事:您良心被狗吃了,这样的胡话都能说的出来?

    话一出口,周元似乎也感觉到了失策,讪笑道:“这自然不成,这秘方价值不菲,要是建立工坊或许真能让沂水县的百姓获利。说吧,你既然拿来了盐,自然有一套说辞,不要藏着掖着了,你老师我也不是那些个不明事理的人。”

    李逵凑近道:“老师,雪花盐虽好,但没有名气啊!”

    周元莞尔笑道:“也对,既然此物出自沂水,为师就赋诗一首给此物扬名。另外你放心,老师虽然位卑言轻,但同僚同窗众多,写信推荐一二,也不是难事。”

    周元觉得自己这么做已经非常卖力了,可看李逵的表情,似乎和他预料的不太一样。

    百丈村的人总有一开口把天聊死的本事,李逵也有,只不过他之前学会瞎扯,口才突飞猛进之后,才少了这些个尴尬。但是当周元表示鼎力支持的时候,李逵还是傻乎乎的嫌弃道:“老师,弟子也不是埋汰老师,只不过您老的名望差了点,最好让师祖来写这么一首诗。”

    师徒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说话。

    李逵深知,要说服老师周元放他去颖州很不容易。他在周元这里的信誉已经快破产了,主要惹事的劣迹太多,让周元根本就不放心放李逵出门。

    不过李逵想到了补救的办法,试探着问道:“老师,可以写信给师祖他老人家,将此事言明,让师祖赋诗一首,为其正名。”

    周元摸着下巴,他能告诉自己唯一的弟子,他在老师苏轼面前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不能!

    这关系到自己在弟子面前的威信,这让他很纠结。

    同时,周元也不禁自省其身,难道自己的诗词真的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连给雪花盐扬名的才气都不足?唯一的弟子竟然还敢嫌弃他的才学,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可是给老师写信,又担心被拒绝。到时候在李逵面前可就要真抬不起头来了。

    周元百般无奈之下,决定先缓一缓,写一封信给老师苏轼试探一下,再做决定:“你冒然前去,恐怕惊扰了学士他老人家,缓缓,等为师写一封信去再说。”

    这一等就是十天半个月,好在两地颇近,很快信件就送了回来。不看信还好,看了信之后,周元鼻子都快气歪了。老师压根就没有回信,而是老师身边的书史给他回了信,告诉他,苏学士很忙,没事别打搅他老人家。

    这封信把周元气得够呛,周元立刻吩咐衙役找李逵。

    李庄,李逵嘴唇上到处蘸着瓜子皮,正在闲情逸致地磕着瓜子,笑呵呵地看着刘葆晟打女婿。刘葆晟是真的动怒了,两个女婿去了京城,不但把老底都泄露了,还招惹了灾祸回家。不给他们一点教训,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正月过后,柳条已经开始变软了,沾上水,抽在后背上就是一条血印。

    刘葆晟的两个女婿一个哼哼唧唧的呼痛着,另外一个却怒目对李逵道:“李逵兄弟,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你也不帮忙说两句好话也就算了,还在一边看热闹说风凉话,还是人吗?”

    说话的这位是刘葆晟的二女婿程知节,这位在汴梁逍遥快活的都找不到北了,没想到却突然被岳父的亲卫带了回来,刚回来就要挨打。

    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挨打,不在家里,程知节对此很有意见。

    丢脸的事,还是关起门来比较好。

    有感于刘葆晟对安全感的迫切需要,李家庄有了李全,对刘葆晟来说简直就是最安全的所在。他在数日之前,带着一家老小再李家庄安家落户了。

    没办法,李逵这小子呆不住,整天瞎跑。倒是李全,稳重,且敦厚,也不喜欢乱跑。要不是李全脑子没灵性,刘葆晟甚至有过招婿入赘的念头。

    程知节怎么说也是致果校尉,正七品的武官,丢脸丢到外头,脸上架不住。

    至于秦文广,身子骨本来就弱,挨不住打,倒在地上直哼哼。

    他们也知道在京城丢人了,可架不住就是管不住自己。想着混入将门圈子和文人圈子,一个劲的往人家跟前凑。等听到老岳父差点受了刺客的刺杀,这才回过味来。大家根本就不是朋友,而是死敌。

    这年头只有南瓜子,没有葵花子,吃起来忒不爽利。又磕坏了一粒瓜子,让急性子的李逵气地一把甩掉了手中的瓜子,嚷嚷道:“叔,你歇歇,我来帮你!”

    程知节吓得一哆嗦,刘葆晟打他,最多也就是疼一阵,李逵这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可真要打死人了。

    “贤弟,你可别胡来,哎呀呀,可要了爷爷的亲命了!”

    刚一鞭子下去,程知节疼的宛如一条肥硕的青虫,在地上扭动起来。

    “逵哥儿,大老爷正找你呢?快快随我去!”

    衙役捂着帽子,冲到了李逵跟前,对李逵连拉带拽的就往县城方向跑。

    看到周元的那一刻,李逵有点不认识似的揉了揉眼睛,凑上去低声问:“老师,您这是和谁生气?”

    周元坐在椅子上一个劲的运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是受刺激了。

    能够让周元受气的人不多,在沂州地面上,章惇是一个,除他之外也就是通判老爷,可沂州的通判自从章惇来了之后,就很没有存在感,估计章惇最看不顺眼的是周元,其次就是他的副手通判了。

    君子,日常要有静气。

    周元长出一口气,缓和心绪道:“你不是要去颖州吗?为师准了!”

    “老师,你不是说冒然前去不妥当吗?”李逵觉得周元肯定受刺激了,都开始说胡话了,他之前可是能够非常清晰的感受到周元对他去颖州的抗拒。可突然间就同意了,这让他有点纳闷,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他不为所知的故事?

    周元沉下脸道:“如今已不是冒然,为师已经过通过信,你去自然不会显得突兀。只是……只是,见到了学士,要提防学士身边的小人。”

    “那我去了……”李逵还是有点怀疑。至于苏学士身边的小人?呵呵,那是没有见识过李二爷的威风。

    周元不耐烦的摆手道:“快去快回,但是李全你不能带着,你们俩一起出门,指不定又要闯祸。”

    得嘞!

    李逵带着老师周元的信件,马不停蹄的回到庄子,不带李全,就带着韩大虎去,都一样。回到庄子之后,他宣布了要去颖州的消息之后,韩大虎当即点头同意。

    趴在软榻上正在上药的秦文广冷哼道:“去颖州,人生地不熟的,连个朋友都没有,要不是哥哥我有伤在身,我倒是可以引荐几个好朋友,都是颖州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李逵呵呵一笑:“我师祖就在颖州当官,可不算是人生地不熟吧?”

    “当官,多大的官?”秦文广一直以来都不怎么看的上李逵,认为李逵粗鲁,没有文人的仪态,缺乏君子该有的气度。

    反正就是横竖看不上眼。

    李逵也不待见他,觉得秦文广做作,忒不爽利。他可不会惯着刘家的大女婿,冷笑道:“颖州知州苏学士,知道吧?那是我师祖。”

    秦文广懵逼似的看向李逵,口中喃喃道:“苏学士是你师祖?”

    突然,他从软榻上跳起来,牵动了伤口疼的脸都扭曲了起来,却讨好的拉住李逵道:“哥哥,带我去吧!”

第109章 书林小学生

    李逵掰开秦文广的手指,将他推开了一点距离之后,嫌弃道:“你都一脸褶子了,叫我哥哥,要点脸行吗?”

    “为了见苏学士,要脸干什么?别说哥哥了,就是叔叔也叫得。”

    秦文广这辈子就喜欢舞文弄墨,但是碍于天分有限,他既没有登科高中的运气,也没有学林赫赫之威名,一辈子浑浑噩噩,混吃等死,挥霍着祖辈积攒下来的家业。

    这次去汴梁,见识了不少学林的前辈,让他流连忘返于京城学子的文会之中,无法自拔。

    当然,就他那水准,能够和他旗鼓相当的是些什么人,用脚趾头都能猜出个一二来。

    不是落第的士子,就是在太学蹉跎岁月的庸人。

    真正有才学的文士,对他这等小地方来的拘儒是看不上眼的,京城名声惊艳的几位学林前辈他一个都没见到。

    黄庭坚在编史。

    小苏学士也在京城为官。

    可惜,这两位,不是他这样的连太学都进不了的学渣能见到的。黄庭坚和苏澈的文会,秦文广也没资格参加,就算是被他仰慕的大名士,也难以有机会参加京城顶级文会。

    而大苏学士,这是士林的标杆,是大宋士林的一朵奇葩。

    这辈子要是能见到,对秦文广来说,死也心甘。

    刘葆晟在边上气得发抖,刚揍完,自己大女婿的文青病又犯了,似乎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这让他内心深处涌出深深的绝望,这个女婿还能要吗?

    而李逵对于老刘家女婿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恐怕程知节比秦文广也好不到哪儿去。

    或许只有韩大虎在李逵眼里还能算是个正常人。

    李逵最后也没能将秦文广的念想给断了,这位的决心太大,为了堵住李逵,不让他偷偷离开,他甚至不惜堵在李逵的门口,冻了一宿。无奈之下,只能带着这个累赘去了颖州。

    从沂水出发,过运河南下一直到颖州都有水路可通。

    一路上倒是平稳,就是速度慢了一些。

    从码头上下来之后,韩大虎让他的管家去雇了几辆大车,浩浩荡荡的朝着颖州州衙而去。大宋的官制很有意思,知州分京畿重州、军州和散州,前者身份高贵,至少是四品官起步,三品大员担任知州的也有。军州次之,最差的散州比县令好不到哪里去。

    而知州还不是常设官员,州中所有的政务都在推官的管辖范围之内。财政,纳税,府库,转运,只要知州不在,推官就是州府的最高长官。可一旦朝廷派遣了知州之后,悲催的推官就倒霉了,他们所有的权力都会被知州收走,但是还保留了一项权利,直接上奏的权力,说白了,就是给皇帝打小报告,告知州的黑状。颖州算是散州中比较大的州,比沂州强多了。

    牛车拉着货物,在颖州街头缓慢的行进着,李逵不时打量着街头,感觉有点不对劲。

    于是问赶车的车把式:“大叔,为何颖州地面上看不到几个人?”

    “这位小哥是外乡人吧?”车把式连头也没回,手中扬着长鞭,只是在牛背上方来回的荡着,给人一种舍不得打牛,却一直威吓着拉车的牛的感觉。

    秦文广终于还是跟着来了,这家伙的本事或许在刘葆晟的三个女婿中最差的,但决心……

    受不住这货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都使唤了出来,再不让他来,连刘葆晟都要在家头痛不已。守着这么个货,这日子就难了?

    秦文广冷哼道:“我们都是从码头上雇车来城里,谁看不出是外乡人。”

    韩大虎偷偷拉了几下秦文广,说好了路上以李逵为主,他们不过是跟着来帮忙跑腿而已。秦文广动不动就呛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三人之中说话人呢?深怕惹恼了李逵。

    车把式也不生气,笑呵呵道:“说起颖州城内人不多,还是要感谢朝廷给颖州任命了一个好知州老爷啊!大苏学士的文名举世皆知,在为政地方上也是殚精竭虑。这不,发现颖州这几年受到水患的侵袭,组织百姓在城外疏浚西湖呢?”

    “西湖?”李逵有点懵,这不该是在杭州吗?

    好在车把式是个能说善道的,一并将李逵的疑问解答了:“听说杭州也有个西湖,咱们颖州也有西湖,就不知道颖州的西湖和杭州那个比,那个更大。”

    百姓就是这样,不以唯美的景色为标准,而是以大小来评判。

    李逵问:“学士不在城中府衙之内?”

    “这是自然,苏学士自从组织百姓疏浚河流和西湖之后,就一直呆在西湖边上的草庐,很少来城内。”车把式笑着回答道。

    可见,颖州的百姓对苏轼的认同感很强,认为苏轼是个好官。

    对于一个注定要名垂青史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褒奖。

    听到苏轼不住在城内的官衙之中,反而住在城外的湖边,李逵将视线放在了韩大虎身上,询问:“韩大哥!”

    “去城外吧,在城内等不到人也白搭。”韩大虎自然明白李逵此举是给予他足够的面子。至于秦文广,李逵连待见他的想法都没有。

    李逵当即赞同道:“也好,先找个客栈,将货物卸下来,然后去城外。”

    作为最年长的秦文广,发现李逵和韩大虎都不搭理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强行秀了一波存在感,用力的点头道:“没错,学士不在城内,自然要去城外拜访。就算是见不到学士,去帮忙为颖州百姓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李逵扭头鄙夷道:“难道让你去挖淤泥,你也干?”

    秦文广面露神圣的表情,坚毅道:“别人也就算了,但是为了苏学士,有何不可?”

    对于一个坚定的铁粉,李逵知道他说什么也白搭,只好讪讪然对韩大虎道;“看来你大姐夫去京城被人骗到亵裤都当了,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韩大虎深表赞同,但不能太让秦文广的面子下不来台,只是默然以对。

    找了家旅店,将货物卸下之后,三人雇车出城。

    这一走,到地方都已经是午后了。

    一望无垠的湖滩上,到处都是赶来做工的百姓。李逵打发走了牛车,三人信步走上了湖堤。此时已经是进入二月,再过一个月就要春播了,河滩工期很赶,恐怕难以按时完工。尤其是春雨下来之后,汛期就要到来,清淤只能等到来年冬季的枯水期。

    每一个来到河提上的百姓都被第一时间安排了工作,李逵三人各个看着孔武有力,正是干工的好材料。

    他们一出现,就被在河滩上安顿徭役的衙役们发现了,老远就呼喊起来:“你们三个,傻愣着干嘛,快来搬筐,下湖干工。”

    “李逵兄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还没等李逵反应过来,秦文广就一把薅住了李逵的衣袂,就差抱住李逵,不肯让李逵走。口中还念念有词道:“贤弟,我们远道而来要让学士看到我们的诚意。”

    李逵甩了甩膀子,不耐烦道:“你这是何意?”

    他可没生气,更没有动手揍人的意思。

    再说了,他是来求人办事的,事情还都没办,怎么可能先把人给打了?

    就连韩大虎似乎也挺支持秦文广,低声劝解道:“贤弟,看看再说,你看如何?”

    “我没想闹事。”李逵苦笑不已,随后见秦文广拿着箩筐和扁担,朝他们走来,真有下湖干活的打算,李逵撇了一眼边上的韩大虎,心里头直笑。韩大虎的嘴角都抽抽了,这位恐怕也没有来颖州挖淤泥的打算。

    在河滩边上,秦文广还催促着李逵和韩大虎:“贤弟,该我们下去了!”

    “你真准备下湖挖泥去?”

    “这又未尝不可,我等仰慕苏学士,难道连下湖挖泥这点委屈都不能受?”

    “秦兄,我还没想通,要不你先下湖去干着,等我想通了再来帮你?”

    “也好!”

    韩大虎目视着义无反顾跟着挖泥队伍下湖的秦文广,心头满是疑惑:“我这位大姐夫从来都是动嘴不动手的主,家里凳子倒了也不会伸手扶一把的人,可为何今日如此自觉?”

    “这是他的朝圣之旅,而不是我们的。”李逵干脆四仰八叉的躺在湖堤的斜坡上,看着人们费力的在湖中捞淤泥,其中还有一个笨手笨脚的中年油腻学子,秦文广。

    看了一会儿,顿觉无趣。

    李逵拍拍屁股站起来,对韩大虎道:“我去拜见学士,你去吗?”

    韩大虎近乎本能的对读书人有着一种畏惧,缩了缩脑袋,指着在泥塘里挣扎的秦文广道:“我还是看着他吧!”

    “也好。”李逵努嘴到:“我就在湖岸边的草棚等你们。

    说完施施然走了,留着韩大虎在岸上纠结不已,他是一个厚道人,看着秦文广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假书生都在干活,心里顿时不落忍起来。

    李逵沿着湖边走着,不一会儿走到了草棚子边上,一排大锅底下木柴燃烧着,带着丝丝青烟,大锅中翻滚着阵阵腥味,多半是从湖里捞上来的湖鲜,就是整治的差了点。而边上有个年轻人正坐在书案边上打盹。

    看对方的长相,蒜头鼻,小眯缝眼,一张大长脸上坑坑洼洼密布,穿着不文不武,不伦不类的样子,怎么看都不会是苏学士。

    主要是李逵心目中的学士风范差的不止十万八千里。

    “这位兄台!”李逵道。

    年轻人慵懒的抬起眼皮,看了李逵身上的穿着,顿时明白了七七八八,身上没有一点淤泥的污迹,肯定没有下湖干活,多半是听到消息来拜访学士的士子。不过就看对方的穿着,似乎和自己有着相同的品味,于是顿生亲近感:“阁下是?”

    “沂水李逵拜访苏学士,不知道学士?”

    “学士饮宴去了。”年轻人有点懊恼道,对于自己被忽略的失落展露无遗。

    听口气,似乎是师祖家人,李逵有了攀谈的心思,询问道:“兄台是?”

    年轻人咧嘴一笑,很骚包的从腰间将折扇拔出来,扑的一下打开后,折扇上写了五个大字,【书林小学生】,笔力浑厚,力透纸背,遒劲有力,乍一看似乎是大家风范。

    “这是学士的字?”李逵是个不认生的家伙,一把抢过折扇仔细端详,随后又觉得不太对劲。字虽然很好,但有一种局限于形式的匠气。李逵也是书法爱好者,苏轼的字临摹很有难度,主要是神韵难以把握,他学过,写不好,但不表示他对苏轼的字完全没有了解。看了一会儿,心头顿生疑惑,不解的抬起头来看向年轻人。

    之间年轻人嘿嘿一笑道:“十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它就是你的啦!”

第110章 学士身边的小人

    李逵指着扇面上的五个字问:“为何说是书林小学生?”

    “天子曰壁雍,诸侯曰泮宫。《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先以六书。此乃学士自谦也!”高俅对答道。

    苏学士会谦逊,但也不至于如此逗。再说了,小学生之说,由来已久,可不仅仅是初学者的意思,还有根深的阶级层次的含义,王太子八岁入小学,伴学者来自诸侯公卿之嫡子,这才是真正的小学生群体,一群身份高贵到离谱的二代目。苏东坡是才学浩瀚如海的文宗,怎么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也就是眼前之人,半瓶子水晃荡才会得意忘形之际弄出此等笑话。

    李逵对面前的年轻人的身份猜测一降再降,从子侄到家中奴仆,也就是这样的身份,苏东坡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的放任。

    “一百贯!”

    李逵不是那种喜欢墨迹的人,当即从衣襟里摸出一摞交子,一巴掌拍在了对方面前。

    年轻人抽了抽鼻子,难看的蒜头鼻更红了,可能是天气有点冷,可能是另外的原因。当然,还有被一百贯重金刺激到不能克制内心的可能。唏嘘颤动着嘴唇道:“这如何使得?”

    双手却死死的按住那一摞交子,深怕李逵后悔似的,紧张惶恐的目光盯着李逵。

    李逵见状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

    更是印证了折扇上的字非师祖苏学士所写,脸上带着一种在对方看来狰狞的冷笑:“不过,我要的可不是西贝货,必须要学士的亲笔。这扇子,还差点意思。”

    说完,李逵将手中的折扇丢在了条案上,这破条案也不只是从哪里淘换来了,都松散了。倒是折扇仍在条案上,反而应景似的发出一阵颤音。

    “你看出来了?”对方瞪大了眸子,似乎还不相信李逵这等粗人打扮的家伙,怎么可能欣赏得了学士的书法,更一眼就看破了折扇的破绽。

    没错,折扇是他自己写,水准自然比不上学士的字。但寻常文人和他相比,不如他的大有人在,甚至不乏科举之路上颇有斩获之辈。年轻人那点脆弱的自信在李逵面前崩塌了起来,气势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翻着死鱼眼气鼓鼓道:“学士的字如何论价?那是无价的瑰宝。这字虽是我写的,但寻常之人也分辨不出来。要不然十贯能卖你?”

    “很简单,字的构架没问题,但是字的气势很有问题。缺乏那种刀砍斧凿的锐意,学士自嘲自己的书是丑书,但作品多有锐气。你写的字形像,却无形无意,自然差了学士很大一截。另外小学生也不能用,学士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作为书法爱好者,李逵自然研习过苏轼的字帖。

    年轻人念念有词道:“为何不能用?太学生乃天子门生,国之栋梁,我这小学生是自谦而已!”

    后世的字帖都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精品。

    苏轼被誉为宋四家之首,自然有其独到的一面。而精品书法是其书法最为精细的表现,所有的优点都会在作品中表现出来。再看其平日的作品,自然能够一眼就看出其破绽。

    当然了,这也是对方模仿功力不足,要是再厉害一些,李逵也分不出真假了。

    其实,刚才李逵就看不出来,总觉得不对劲。于是他很粗暴的用一百贯来试探对方,没想到,对方激动的样子仿佛是才华被认可,这很可能是对方写的,而不是苏轼写的字。李逵一试,就将对方的底细给测了出来。

    对方虽沮丧,但人品似乎还成,按着那一摞交子的手似乎松动了,轻轻往前推了一点点,内心还是非常舍不得。

    苏轼可以视金钱如粪土,但是他做不到啊!

    “拿走!快拿走!”

    说完这句话,年轻人急忙闭上眼,飞快的挥动手臂,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内心的撕裂变得不那么痛,也算是自欺欺人。

    李逵咧嘴一笑:“这钱是用来资助学士修堤的,拿出来就没准备拿回去。你可别中饱私囊了,坏了学士的名声。”

    年轻人仿佛坐在烧红的铁板上,跳起来大怒道:“李逵,休要辱人。我高俅也是谦谦君子,岂是那种贪墨钱财的小人?”

    “高俅!”李逵被吓了一跳,顿时重新打量起来高俅这货,许久,又昂声道:“你是高俅!”

    李逵缓慢的站了起来,却给人一种虎踞高台的气势,眼神所到之处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杀气,仿佛周遭都阴冷了许多,高俅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的双腿战栗起来,有种想要扭头就跑的惶恐。可他却知道,只要自己一扭头,顿时会出丑。躲避变成了逃跑,他这辈子都将成为笑柄。好不容易站定了,才发现李逵收敛气势,还是之前看到的那个少年,而自己却后背湿漉漉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哆嗦道:“李逵,你待如何?”

    “没事,看高兄似乎有功夫傍身,觉得好奇!”李逵随意说了一个说辞。

    高俅心虚道:“那么刚才?”

    “刚才有一股邪风过去了,忒邪性,冷得我都打了哆嗦。”李逵似乎想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哆嗦。

    高俅这才捂着胸口道:“你也感觉了那股邪风吗?实不相瞒,刚才为兄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二月的天气也太怪了。”也不知道高俅是当真了,还是就着李逵的台阶下来,反正这股子不知名的邪风坐实了。

    李逵这才想起来高俅好像和苏门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甚至一度传言高俅是苏轼的书童。不过眼下的情况看,书童不过是无稽之谈,哪有二十多岁的书童?

    这也忒老了。多半是苏轼身边的人,可能是仆人,可能是管事。

    虽说他戳穿了高俅模仿苏轼的字,但也同时让他明白,高俅和苏轼的关系不一般。李逵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还等着苏轼帮忙题诗作赋呢,可不敢往死了得罪师祖身边的人,好言道:“好在高大哥有武艺傍身,练武之人,阳气最为旺盛,些许邪风定然惊不了您。”

    没想到,高俅顿时乐了,有种被挠到痒痒处的眉飞色舞,拉着李逵坐下道:“贤弟也看出来了?哥哥我苦练功夫十余年,成就虽一般,但也是热血汉子。看贤弟也像是同道中人,总算是找到能说话的人了。”

    “那是,练武之人目光如炬,行如风坐如松,岂是旁人能比的了?高大哥气宇轩昂,一看就不同于凡人。”李逵违心道。之前他杀气展露,确实因为对面的是高俅,乍一听之下,才有如此反应。可细想之下,高俅是林冲的仇人,可不是他李逵的啊!

    再说了,如今的高俅也没有作恶的机会,就苏轼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处境,他也发达不起来。

    “谬赞了,贤弟来颖州可是拜访学士?”高俅有点被夸的不好意思起来。

    李逵道:“家乡有商人用秘方造福乡里,可惜货物没有知名度,找学士来润笔,帮忙扬名天下。家师牧民沂水县,感乡民生活困顿,五内俱焚。适闻商人有此奇货,有造福一方之能,这才差我这个做弟子来颖州拜会师祖他老人家。”

    作为文坛领袖,自从欧阳修死后,苏轼在文坛的号召力是举世无敌的存在。

    就算是王安石和司马光都无法相提并论。

    更何况,王安石和司马光相继作古,苏轼的风头就更加强劲了起来。

    有他背书的商品,扬名天下的可能性真的非常大。

    高俅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之后,问:“可有来信?”

    “不知高大哥为何有此问?有信自然要交于学士,我虽然是家师弟子,但也不敢擅自妄为。”李逵看对方的样子有点怪异,自然不会将信给高俅。

    高俅嘿嘿笑道,颇有卖弄的意思:“贤弟有所不知,学士往来信件,除了家信,和几位苏门师徒之间的往来信件之外,皆由哥哥我拆看,捡紧要的禀告学士,然后按学士的意思拟定回信。所以,你老师的信很可能是我写出去的,不过你来了也好,自然可以当面转交给学士。”

    “你写的回信?”

    李逵狐疑道。

    高俅仿佛遭受了多大侮辱似的,张嘴道:“当然是我,不是吹,我这字已经有了八分学士的形,就是神差了点。要不然,也不会让你给认出来了。对了,你好像对我帮学士回信不太认同啊!你可知道,往日里给学士写信的有多少人吗?最多的一天,驿站送来了一百多封信,要是学士一一去回,岂不是要累死?”

    “别说学士了,就算是我也经常力不从心,敷衍了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高俅似乎突然想起来最近回的一封信,呵呵笑起来:“说起来,前些日子还有一封信来自沂水县,写了两篇文章,附诗词数首,让学士指点,署名的是一个叫周元的酸儒。”

    李逵追问:“你怎么回的?”

    “我就说学士很忙,没事别打搅他老人家的清净。”高俅说完嘿嘿笑起来,可是当他看到李逵阴沉下来的面色,顿时愕然了,心中惴惴不安道:“贤弟……可认得此人?”

    李逵咬牙道:“那是某的老师,沂水县县令周元,也是学士的入室学生。”

    “这个……”高俅慌了,他还以为是个仰慕苏轼的读书人写来的信,信纸上没有印信,完全以私信的方式送来字里行间都透着心虚。别以为李逵面对周元考校学问的时候心虚,周元面对苏轼考校学问的时候更心虚。他的诗词歌赋的水准,距离老师苏轼,是兄弟秦观、黄庭坚等师兄差的实在太远,把文章给老师看,心虚的肝颤。高俅没想到,寻常的一封信件,会平白得罪了一位进士老爷。

    高俅知道,进士都是一窝蜂的家伙,得罪了一个,就会连萝卜带泥拉出一大串出来,苏门师兄弟异常团结,都是一群倒霉蛋,要是自己还窝里斗,就不像话了。高俅慌忙之中辩解道:“贤弟这可怎么闹的,师兄来信为何不用朝廷公函用纸,通篇就是仰慕敬语,却没有落下师徒身份,让在下误会是普通学子来学士这里博名之举。”

    李逵不耐烦的听着,感觉被高俅这货占了便宜。可他也没有太在意,谁让他是徒子徒孙辈的呢?他大度道:“以后有机会你还是当面解释吧,怪不得老师说学士身边出了小人,原来是被你奚落了一番。”

    “无心之举,无心之举。”高俅叫苦不已,甚至下定决心写一封告罪的信。得罪一个周元事小,可周元是苏轼的弟子就有问题了,师兄弟之间通信控诉他的狂妄,自然会被引起重视。高俅可不是苏轼的弟子,而是请来的书办,要是连苏轼的弟子都得罪了,到时候苏轼恐怕再喜欢自己,也不会留他在身边了。

    正当高俅自辩的时候,韩大虎和秦文广俩人狼狈不堪的爬上了堤坝,韩大虎怨气满满道:“连学士在不在湖边都没问清楚,你到底做给谁看?”

    秦文广心虚不已,不敢正视连襟韩大虎,眼神躲闪道:“我哪想到学士会出门,这不是一高兴,忘记问了吗?”

第111章 心刺

    李逵蹲在墙根边上,打着嗝,口中阵阵腥气从胃里泛起来。

    李逵是个大肚汉,没办法,练武之人都受不了长年的饥,就算是粗茶淡饭,也能吃的一个普通人家破败不堪。

    “这鱼汤做的差点意思,姜少了,鱼没有过油,还没葱,连紫苏都没有,也没整治好,糟蹋了材料。还有河鱼带有泥腥味,要在活水里多养几日才好。”

    李逵刚吃完就开始埋汰起来食物不堪,气地高俅差点掀桌子和他拼命。东西不好吃,也没见你少吃俩窝头,少喝一碗汤,吃完了说厨子的不是,还是人吗?

    关键是,这些鱼不少还是高俅杀的,李逵埋汰食物不理想,也有埋汰他的意思。高俅也不是和蔫了吧唧的性格,自认为腿脚功夫了得的高俅,当即不服气道:“你要是能耐,你做啊!”

    李逵抬眼道:“叫板是吧!改明儿给你做一道白玉鱼汤,让你见识见识啥叫对食物的敬畏。我说不好,是因为糟蹋了材料,可惜了。”

    高俅气地一扭头,却看到了秦文广巴结的笑脸,顿时有点气馁。

    他发现自己被一群来自沂水的糙汉给包围了,有点气恼不过。秦文广倒是个好说话的,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不是来巴结他的,而是看在学士的面子上,才对他好言好语供着。可高俅面对秦文广的巴结,高俅心惊胆战的根本就不敢消受。不仅如此,他还得陪着小心应对。高俅苦着脸,心说:自己福分浅薄,根本消受不起啊!

    之前李逵直接了当说了两人的身份。

    将门子弟,这个身份高俅是不屑一顾的,毕竟将门在文人面前啥都不是。

    他高俅虽然文采堪忧,但也是学士门徒,自然有他的傲气。但他们两人另外的身份就让高俅不敢轻视了,当今官家最宠幸刘氏的姐夫。

    高俅也就是最多打着苏轼的旗号在小地方狐假虎威,而且这旗号还经常不好使,不给面子的太多。

    高俅说什么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和宫里搭上关系,可韩大虎对他不假辞色,完全以李逵为马首是瞻,而秦文广呢?看着是个简单的人,可问题是这种人哄骗容易,高俅自信能够耍的秦文广团团转,也很难被错穿,可一旦被秦文广发觉自己被利用之后,恨起来也是惊心动魄的主。

    高俅有点埋怨李逵,带这么高端的同伴来干什么?

    这不是给他添堵吗?

    小心伺候着,还怕对方不乐意。

    两个时辰之后。

    晚风来袭,春日的风最是阴冷,却总是带着一种俏皮的姿态到来。

    伴随着夕阳西下的美景,一辆古拙的牛车从官道上拐下来,顺道上堤坝,朝着他们缓缓而来。

    “来了,来了!”

    高俅远远的就看到苏轼的那辆车从官道拐到了河堤上,拉车的牛悠哉悠哉的慢悠悠的走着。等车近了,才看清楚,赶车的是个年轻人。年轻人不是别人,是苏轼的儿子苏过。自从苏过成年之后,苏轼赴宴多半是儿子跟在身边照应。在此之前,是高俅。

    而文豪……

    醉了。

    脑袋歪在车厢边上,嘀嘀咕咕的絮叨着什么。

    “父亲,父亲到家了。”

    主人不在,女主人在家的时候,拜访是忌讳。李逵等人只能在外头等着,和高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文士醉眼朦胧的睁开眼,扶着车把颤颤巍巍的对一棵杨柳挥手:“诸位盛情难却,可相逢终有一别,回去吧!回去吧!”

    堤坝的院子里,走出一个俏丽的中年妇人,年纪也不算太大,穿着粗布粗衣,却掩盖不住曾经的美貌。

    听到文士如此说话,顿时眉头微微蹙起,叹了口气,急忙赶过去扶着文士。

    李逵等人都走到跟前了,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该打招呼呢?

    还是该装作没看见?

    年轻人将文士扶进了院子之后,匆匆赶来告罪:“几位,家父醉了,让几位见笑了,不知几位是……”

    高俅先开口道:“叔党,这几位从沂水赶来,这是沂水县令周元的弟子李逵,这两位是地方……乡绅。”

    “拜见小师叔!”李逵顺势从兜里拿出了周元写给苏轼的信,然后奉上了礼单。

    年轻人正是苏轼的小儿子苏过,他从出生之后就一直跟着苏轼,也是苏轼最为喜欢的老儿子。苏过自然知道周元,是父亲在杭州收的弟子。几年前在京城还来过几次,印象还是有一些的。急忙将李逵等人迎入了家中。

    奉上清茶之后,闲聊了几句,多半是客套话。

    等到茶水凉了,也该是客人自觉告辞的时候。可他很憋屈的发现,李逵是个实在人,秦文广死赖着不想走,韩大虎也只能陪着。

    这会儿功夫,苏过只能硬着头皮盛情道:“寒舍已备下粗茶淡饭,还请几位不要嫌弃。”

    “小师叔太客气了,吃啥都行。”

    “叨扰了主人。”

    “我们就不客气了。”

    高俅几次想要给苏过提点几人的身份,都没有机会,这会儿他算是看透了。李逵几个根本就不用他给苏过介绍,因为苏过很快就会看出几人的不同寻常来,主要是脸皮贼厚。

    临了天黑了,苏轼还没有醒来,李逵这才失望的起身,开口道:“还请小师叔转告师祖他老人家,我们明天再来。”他原本想着等苏轼醒来之后说上几句话,最好能把他们此行的目的解决了。可惜,等了很久,苏轼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苏过这时候连笑都僵在了脸上,挥着手站在门口送走了三尊大神。

    他们一家人四五天的粮食,让李逵等人吃了个精光。就李逵这肚量,说自己是读书人,苏过也不太信!

    可问题是,周元师兄信上明明白白说了,李逵就是他弟子,还是首徒,想必应该有过人之才吧?

    半夜,苏轼醒来了,嚷嚷着口渴,喝过温茶水之后,苏轼这才想起来,好像回家的时候有几个生人在门口……捂着脑门想了一阵,求教枕边人:“我好像记得有人来家里了?”

    “听过儿说是你在杭州收的弟子,姓周。在沂州当官,派了身边的弟子来。没想到你醉的不成样子,只能告辞离开。”妇人无奈道。

    大宋对于酒文化的宣传几乎是不遗余力的,从朝廷到地方,各地都大力鼓舞酿酒和饮酒。

    这在古代是极为罕见的一段历史。

    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大宋的酒鬼及其多。

    尤其是文人,对于饮酒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大文豪欧阳修还自称醉翁,丝毫不以酒醉后的憨态而惭愧。苏轼也不例外,他也是此中的豪客。只不过醉酒之后,憨态让家人难以接受。苏轼想了想,问:“人呢?”

    “回客栈了。”妇人道。

    苏轼不开心道:“为何不留客住下,咱们家现在比黄州的时候好多了,屋子很宽敞,有钱留客。”不过随后他又高兴起来了:“明天沽酒切肉,在家里请来喝一场。”

    有过醉酒经验的人都知道,一旦酒醒了,想要继续睡就难了。

    苏轼披着厚实的冬衣,跺了跺脚转身点上油灯去了书房。

    在书房的案头上,果然放着周元写给他的信,已经拆开了,显然儿子苏过已经看过。他斜靠着展开信件,周元在信里把李逵等人颖州的来意说明了,就是来求老师给沂水产出的一种叫雪花盐的商品扬名,写一首应景的诗词。

    而且附赠了雪花盐的功效,去除了苦味的盐,将盐中的卤毒同时带走,是一种色泽雪白的极品盐。苏轼还找到了送来的样品。

    打开之后,瞅了一眼,顿时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白。

    太白了。

    取名雪花盐再合适不过。

    写诗作词对他来说毫无难度,轻松的扬起嘴角的微笑,展开了书案上的宣纸,将墨色调匀之后,打起了腹稿。

    忽然间,他打了个哆嗦。疑神疑鬼的看了一眼左右,没发现有人。暗自好笑的摇摇头,脑袋枕在了拳头上,似乎要落笔却迟迟没有动静,他忽然间仿佛置身于当初那场劫难之中。幽暗的牢房内,死寂一般的沉静。只有幽暗中的生物,在深更半夜才会探头探脑的出现,脚步声在悠长的牢房中回荡着,咚咚咚……

    “犯官苏轼,‘岂是闻韶解忘味,尔来三月食无盐’是否你所写?”

    “是!”

    “此句抨击盐政,是否有诋毁官家之意?”

    “决无此事!”

    ……

    望着替皇帝聆讯的内侍离开,苏轼再一次陷入了天牢无声的恐惧之中。好死不死的是,大儿子当天送饭来的时候送了一条熏鱼。原因是钱不够了,买不起肉,大儿子苏迈给深陷囹圄的父亲买了一条鱼。说好了送肉是平安无事,送鱼是断头饭。苏轼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为了让他吃好一点,竟然把如此重要之事给忘记了。吓得他连夜提笔给弟弟苏澈写绝笔信,还给妻子写了遗言。完事之后等着砍头的日子,等了好几天,却没人搭理他。

    他瞅着牢房的房梁,琢磨着是不是皇帝想要让他自己上吊自裁?

    要不是房梁太高,他爬不上去,说不定早在十年前就死在汴梁了……

第112章 露怯

    浑浑噩噩之际,只见得头顶上是一个腰带扎着的圆环,有点不太规则,松松垮垮的让人觉得不太牢靠。这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俩说,还会在乎这些?

    只要把头伸进去,然后双腿一蹬,这辈子就过去了……

    啊!

    苏轼猛然从书案上警醒,冷汗已经湿透两鬓,虽是梦境警醒,但他似乎浑然不知,双目怔怔地看着被墨染的宣纸,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走到了炉子边上开始点火煮茶。

    再次坐在了书案前,思绪虽然平静了下来,但脑袋里空空如也。

    似乎只要看一眼徒孙李逵送来的雪花盐,就忍不住会想起十多年前的那场遭遇。几次提笔,几次放下,让他平复的心绪再一次遭受了很大的波动,甚至一度心绪不宁起来。辗转反侧,每每临到落笔的时候,就徒劳无功。对着白纸,他苦笑不已,没想到自己也会落笔六神无主的时候。

    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家中老妻已经起来开始煮粥,小院之中升起了袅袅炊烟。

    “咦,你怎么起来如此之早?”

    “酒醒了,睡不着。”

    老夫老妻之间的谈话颇为寡淡,妻子只是随口问一句,随后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想吃什么?”

    “黍米粥,咸菜疙瘩。清一清肠胃。”苏轼随口道,随后问起来昨日李逵来家里的事。苏轼有一妻一妾,对于这个时代的士大夫来说,苏轼的生活太寡淡。但是能够在穷困潦倒,甚至深陷囹圄之际,还能不离不弃,对于他来说,也未尝不是莫大的安慰。

    他当年春风得意的时候在京城可是相当的阔绰,那家里头,歌姬也有。好基友王诜就经常往他家里头送人……

    妻子年纪虽长,也是经历风雨的患难之妻,虽性格内敛,但对他的关心也不曾少过。

    老夫老妻在厨房的灶台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来:“昨日我那弟子的学生来家里,你见着了?”

    “是啊!是个实诚的半大小子。就是脾气不太好,不过我也只是猜测,放心吧,没把自己当外人。”妻子笑着说道:“你的朋友子弟之中,能够笑着将家里的米缸都吃空了,这么多年也就见到过李逵一个。”

    实诚,太实诚了。

    性格执拗。

    饭桶属性。

    反正苏轼将所有的信息拼凑起来之后,发现李逵简直是个谜一般的少年。想不出李逵的性格,苏轼也不在意,小妾朝云说了,这小子今天还来。苏轼笑道:“也好,今日让过儿去买一些粮食,多买一些回来,我得好好瞅瞅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历。”

    “你呀,朋友遍布天下,知心者寥寥。”妻子话说到一半,对自己丈夫的眼光颇为担忧。苏轼明明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可是看人的眼光让人着急。

    苏轼有和谁都能成为朋友的能力,也有下一刻拆台反目成仇的本事。

    就像是司马光上台之后,他写了一篇文章把司马君实夸的天上少有,地上绝无,就差说司马光是大宋的打救星了。脑袋充血的司马光将苏轼升官,使劲提拔到了京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苏轼再一次惹怒了司马光。

    当时司马光为了全盘否定新法,并为了毁掉变法核心——青苗法,开始蓄力。

    苏轼极力反对,调侃司马光的行为是【鳖厮踢】,一开始,司马光还以为这是苏轼的四川土话,回去琢磨了很久才想明白,苏轼是把新党和旧党的恩怨说成是老鳖踢老鳖,谁也够不着。司马光知道苏轼这家伙嘴损,好不容易忍住了。

    可一回头,又在背地里称司马光为【司马牛】,忍无可忍的司马光只能给苏轼穿小鞋。这才有了之后再度被贬谪离京的始末。

    理解他的人,是将他当成了真性情;不理解的人,将他当成了反复小人,立场忒不坚定了。他也不解释,继续我行我素。

    其实,乌台诗案之后,他已经收敛了很多,尤其是被贬谪黄州之后,经历过人生苦短,穷到种地补贴家用,在大宋文官之中也不常见。苏轼确实改变了很多,甚至诗文之中已经难觅议政的痕迹。

    但他的努力,并没有被认可,反而有人认为他是沽名钓誉,秀自己的文采,把其他人都比下去。但是这也不是他能改变的,谁让别人在诗文上都不如他?

    这不是态度问题,而是实力问题。

    对自己老妻怀疑自己看人的也眼光,苏轼是坚决不能同意的,曾经官场春风得意的文坛新贵,到宦海沉浮的无奈,有些朋友来了,又走了,但留下的都是真朋友。苏轼往灶台里添了一把稻草,将火烧的旺旺的,这才开口道:“谁说没有的,王诜不是好朋友?”

    驸马都尉王诜,自然是好朋友,叫他出去玩,单都是王诜买的。

    可问题是,王诜是个好人吗?

    王诜为人放荡不羁,连公主都管不住他。宁愿接受贬谪也不愿意对公主认错的倔头,就算是皇帝也拿他没辙。这人勾搭着自己的夫君整日留恋在欢场,说是损友也不为过。

    妻子王润之啐了一口道:“少提这人,你倒霉多半和他有关系。”

    颖州城内,李逵阻止了秦文广跟随的要求。

    这惹起秦文广老大不乐意来:“李逵贤弟,昨日虽见了学士,但是昨日学士醉了,不能算。”

    “也行。”李逵从善如流认同道:“但今日是我苏门子弟的拜见师祖的日子,你一个外人就不要搀和了。”

    “我不算是外人……你和清芫要是……”

    偶像当前,妻妹能卖上人情,秦文广自然舍得。

    好在韩大虎人比较清醒,急忙制止住了大姐夫的胡说八道:“李逵说的对,昨日匆匆一见,没有机会说上话。今日恐怕有周县令和学士之间的私事要商议,李逵贤弟不过是传话人,你就别让他为难了。”

    “这个,也行,不过李逵贤弟,你可不能忘了给哥哥引荐学士。”秦文广觉得李逵不太靠谱,忍不住一再叮嘱。

    惹的李逵烦不胜烦,急急的走了。

    人的名树的影,在苏轼面前,李逵搅合了一阵肚子里的墨水,心虚的肝颤。万一苏轼真把自己当成师祖,来考校他的学问,他答不上来,可怎么办?

    岂不是让自己的光辉形象要崩塌,他读书人的身份还要不要了?

    带着这份忐忑的心情,李逵赶着车,带上了周元还有他给苏轼准备的礼物,去了城外。远远就看到了苏轼的小院,随着距离苏轼的家越来越近,李逵的心也被提了起来,噗通噗通,狂跳个不停。

第113章 因为穷

    牛车还在老远,但是牛脖子下的木铎(一种木头做的木铃铛),伴随着牛迈腿的晃动,发出塔拉,塔拉的声音,清脆而嘹亮,能传出老远。

    河岸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人家,更少见耕牛,苏家人在院子里就听到了木铎声,知道客人要来了。

    苏轼一如既往的喜欢在朝食之后出门走走,也没有走远,就在河堤上走走停停。他会习惯的看一看疏浚湖泊的工期,如果遇到百姓,他也会高兴的留下来闲聊一阵。

    远远就看到了一个人在河堤上。等近了,李逵这才看清苏轼的容貌,年纪不算太大,至少比章惇看着要年轻一些,穿着冬日里的袍子,带着文士非常喜欢的席帽,有点像是后世的草帽。有很宽的帽檐,还可以搭上薄纱等遮蔽阳光。可是在天冷的季节里没人这么干,都是一顶帽子,用绳子搭在下巴上固定。

    这种装束后来被高丽人学去了,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高丽国的乡绅士大夫都喜欢这么打扮。

    就这身打扮来说,看着也不像是个做官的样子,下车前李逵吩咐车夫将车赶进院子,帮忙卸货,而他却径直走到了苏轼面前。苏轼比昨日酒醉的时候状态要好很多,说不上精神奕奕,但至少看着挺和善的一个中老年男人。

    李逵在苏轼面前三四步的距离站定,作揖施礼道:“学生李逵拜见师祖。”

    苏轼拄着一根细小的石斑竹,捋着胡须,正怡然点头,可定睛看清了李逵的长相,那句在胸口酝酿了很久的——一表人才,四个大字,硬生生让他堵在喉咙里。

    怎么说呢?

    李逵的长相要说奇丑无比肯定是胡说八道了,甚至连丑陋也说不上,只是黑了一点。再黑,能黑得过包拯?苏轼年轻的时候可是经常参加包拯举办的聚会,对包拯的肤色有着深刻的印象。

    只是怎么说呢?李逵长了一张大脸,豹子眼,脸上蓄发如同松针一般坚挺,还不怎么打扮,看着有点毛毛躁躁的样子。身上倒是干净,却和仪表堂堂没有任何关联。倒是给人一种凶猛蛮狠的错觉。要是当年在京城招护卫,高俅和李逵同时来谋求的话,他多半会选择李逵,涨气势,太涨气势了。

    苏轼虽然这些年因为一场大变故,让他的性格改变了很多,但他没有学会摸着良心说瞎话的本事。

    好在苏轼心思快,临时改为:“好壮硕的小子,入周维希(周元的字)门下多久了,多大了,可有表字?”

    李逵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忽然发现师祖他老人家也有以貌取人的毛病。似乎他身上无一长处,只有【身体好】这个优点值得夸奖了。

    要知道,在后世学校里,老师对着家长夸奖学生活泼好动,体育好,之类的话,并不是褒奖,而是委婉的打脸。家长听了,回家基本上要准备一场混合双打,才能彻底消气。李逵也是无奈,他长相不太讨喜,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回禀师祖,刚满十四岁,表字——人杰。入师门不到半年。”每次说起自己的表字,李逵都有种羞愤欲死的尴尬,这个字根本就不符合他的风格,和长相也有悖。

    人杰!

    字没毛病,但放在李逵身上合适吗?

    苏轼头痛的发现,自己想要和李逵好好聊天的心思湮灭了。

    想起夫人嘱咐的话,苏轼改变策略,问家里情况,当然不是问李逵的,而是问苏轼的弟子周元在京东东路的境遇。

    “人……杰,你老师在沂水做官近况如何?”

    李逵并不认为老师被沂州知州欺负了,在师祖面前告状有什么用。

    毕竟,他用脚丫子想也能猜出来,章惇的战斗力是苏轼的无数倍。章惇连太皇太后都骂,连明显是未来皇后身边人的太监说杀就杀了,还亲自动手,苏轼和其相比,简直弱爆了。

    两人就战力来说,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至于周元的情况,他原先在沂水还算顺利,但是自从章惇来了之后,他的这位老师却颇有掣肘的感觉。原先县里的的主簿,县丞还算听话,看到周元被章惇几次三番羞辱和刁难之后,也开始有了不该有的想法。甚至连县里的几个书办也开始心思活络起来,周元对沂水县的控制力大大降低。虽说小心思没有变成大麻烦,但对周元来说也够呛。

    李逵实话实说道:“老师去年来沂水,一心为民,耗费月余走访乡间,将沂水风土民生了然于胸。”

    苏轼不疑有他,颔首道:“这也算是历练。百姓才是国之根本,他能沉下心来走访民间,老夫甚感欣慰。”

    苏轼要是没有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也不会体会到百姓的疾苦。毕竟老苏家原先还是有些家底的,就算是受穷,也只是相对的少了家财而已。苏家的子弟在苏轼年轻的时候,还真没有吃过苦。真正吃苦是他遭受乌台诗案的劫难之后,被贬黄州团练使的时期。

    穷到了家里的牛生病了,苏轼都要着急忙慌的团团转。

    穷到了连他这个文坛巨擘都要下地种菜,贴补家用。

    穷到了吃肉变成了一种幸福。

    这段时期虽然困苦,但对于苏轼来说,是他人生中感触最深刻的经历。

    李逵继续道:“只是上元节前,新来的知州章惇章相公对老师百般刁难之后,老师颇感身心疲倦,无力施政为民。”

    苏轼听着很不是滋味,似乎和他有关系的人都倒霉了。

    而且倒霉的原因都是被他害的。

    周元和章惇有什么仇?俩人之前连认识都不认识,可是正因为周元是自己的弟子,才让他章惇记恨了起来。

    至于章惇?

    苏轼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还真有点心虚,章惇的为人其实不错,有任侠之风,才能卓绝,同时也嫉恶如仇。当年乌台诗案,苏家都以为要满门抄斩的时候,章惇站出来说了公道话。

    当时在天牢里一心等死的苏轼懵了,因为满朝文武就只有章惇一个人站出来了。

    要知道当时御史台给苏轼定下的罪名是诋毁朝政,诋毁官家,诋毁变法……数不清的罪名,直接指向的只有两个人,王安石和神宗皇帝。而章惇当时的身份是参知政事,是王安石变法的左膀右臂。毕竟还牵扯到了官家,要是换个小心眼的人,误会章惇背后插刀子,章惇也要跟着苏轼一起完蛋。可以说,当时的章惇为了给苏轼说一句公道话,赌上的是章家的身家性命。

    好在王安石虽为变法不惜背负名声被毁的风险,但也不是为了变法不惜做下冤假错案的人。作为宰相,他容人的气度还是有的。尤其是苏轼,他也知道苏轼是个图嘴上快活的人。

    章惇的话直接让王安石做出了决断,用太祖的祖训应对御史台的冲击:“有宋一朝,不杀文臣谏官。”之后的神宗才消解了怒气,将苏轼释放,但高官厚禄没有,且一撸到底打发去了黄州当团练使,让他这位文坛大将去训练民间乡勇。

    说白了,对苏家来说,章惇的情谊一辈子还不清。

    按理说,有这层关系,章苏两家关系会更加亲近才对。毕竟章惇和苏轼是同年,又是多年的挚友。但是他们之间却越走越远。变法失败之后,苏轼幸运的获得了特赦。等到司马光入朝为相,他一度成为小皇帝的老师。这之后,章惇作为维新派就开始倒霉了。在章惇倒霉的时候,苏轼却并没有站出来为章惇说话。这让性格耿直的章惇记恨上了苏轼。

    当然,他们之间几十年的友谊,自然不会因此被彻底抹杀掉。只要苏轼说明原因,章惇应该能原谅苏轼。

    但是自始自终,章惇都没有听到苏轼的一句解释。他愤怒的品尝到了背叛的滋味,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他,这让性格暴躁的章惇更加怨恨苏轼。

    周元被章惇在沂州刁难,完全是替苏轼受过。

    苏轼有点憋屈,他发现自己和李逵根本就没法聊天,再聊下去,恐怕要为自己的灵魂忏悔了。本来就对章惇有愧,于是尴尬着笑道:“人杰,你的字取的好,看来你老师周维希对你的期望很大,不如让老夫考校……”

    苏轼完全是好心,他打算补偿周元这个倒霉弟子。考校一下李逵的学问,然后带在身边好好的调教一番,也算是补偿了周元这对倒霉师徒。

    怕什么来什么,李逵深怕苏轼火力全开之下,自己羞愧到无颜苟活,只能跳湖一条道可选。当即提醒道:“师祖,我这字是章相公起的……”

    苏轼傻傻看着李逵,他好不容易绕过了章惇这个心魔,没想到李逵还能在这里等着他。说不上生气,但是谈性顿时全无,甚至也断了考校李逵的学问了,太败兴了。

    不过李逵必须要自辩,虽说苏轼和章惇之间的误会和他没有关系,尤其是此间有苏轼的理亏之处。但章惇毕竟是敌对阵营,他要是因为章惇看重他给他取了字,也是背叛啊!为了澄清,必须要将取字的因果说明白了。他将当日临沂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苏轼彻底傻眼,他似乎有种自己落伍了,跟不上时代步伐的感觉。

    恰好这时候,苏过扛着锄头,挑着箩筐从家里出门,李逵急忙对苏过行礼后,问:“小师叔,这是要下地?”

    苏过笑道:“去摘些新鲜的菜蔬。”

    李逵自告奋勇道:“小师叔,我帮你。”

    苏过觉得李逵有点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稀奇的很,对摘菜也感兴趣。他哪里知道李逵和苏轼的聊天已经进入了非常奇妙的时刻,俩人都感到了尴尬无比。

    李逵正好趁机脱身。

    他帮忙扛着锄头下了菜地,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惹得苏过有点好笑。

    冬日里的菜少见,好在颖州不算太冷,还有一些时令的蔬菜。菠菜,菘菜和小油菜都是这个季节最常见的蔬菜。

    拐过一片林子,李逵就看到一片菜地,郁郁葱葱的蔬菜在田间愈发的可爱。对于吃了一个冬天的萝卜和菘菜的李逵来说,小油菜的鲜绿让他痴迷。

    好不容易吞下一口唾沫,因为周围没有人家,也不知道谁家的菜地,李逵好奇道:“不知这菜地是何人所种,为何不让人摘好了送来?”

    苏过当长辈的经验并不多,他才二十岁。尤其是以师叔的名分,自然要装出师叔的样子来。但是种地这项技能,苏过其实并不想多说,在黄州的时候,苏过也是十多岁的半大小子了,跟着父亲屁股后头收拾菜园子。时间久了,他就喜欢上了种菜。说不上喜欢和不喜欢,年轻人还无法坦然面对这种爱好。毕竟士大夫们都不这么干。

    种菜还有一个原因,家里一直没什么钱,种菜既可以自己吃,没钱的时候可以贴补家用,一举两得。

    李逵问起,苏过觉得自己要有一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能在师侄面前露怯了,还要理由高端,这才沉声道:“君子者: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这些菜都是我亲自种下的,虽然辛苦,却亦有收获。且种菜可以学习农人的谋生手段,乃实践之学。”

    苏过说完,还偷偷的瞥了一眼李逵,心虚不已。

    他才二十岁,去年的省试落榜,让他沉寂了一段时间。但要说成长,也有,他成功积累了科举失败的经验。但真要说人生阅历有多少,还很难说。说了一大堆道理,可实际上真正的原因只有苏过自己知道——因为穷。

第114章 吓唬人

    李逵听完肃然起敬道:“耕读传家,既学圣人之道,又学谋生之本,佐证才能务实,务实亦能求真,此乃大道至简之法也!”

    苏过是个年轻人,也是一个老成的有点过头的年轻人。

    这和他的人生经历有关,年幼刚刚懂事的时候,父亲就被下到了大牢之中。性格豪爽,却不失跳脱的苏轼在大难来临之前,说不上多豁达,反而慌乱失了分寸,这场变故让他几度想要轻身。

    过长江的时候,想跳江。

    在牢狱之中的时候,想上吊。

    好在都没死成。

    苏轼被下狱之后,他之前的亲朋好友大部分选择了远离他,甚至有人翻脸不认人,偷偷向御史台揭发苏轼,从而自保。

    家庭突遭变故,之后的几年之中更是遭遇了一个文人最大的困难,连生活都难以维系的地步。这让年幼的苏过很小时候就接触到了人情人暖,也感悟到了生活的不易。可以说,苏门子弟之中,他虽然年纪最小,但可能是心智最为成熟的子弟。

    正因为心智成熟,他听到李逵的回答之后,顿时内心涌起万丈波澜,心中暗道:“好有远见的师侄,耕读传家自己也是刚刚悟到,还是一个朦胧的概念,没想到李逵已经能够将其总结成道理,得到一套似乎可行的理论。”

    “师侄之才让过肃然,遥想去年省试失败之后种种,哀于时运不济,舍本逐末。如今想来,羞愧不已。看来过不是时运不济,而是才学不足。听师侄之言,如洪钟大吕,幡然警醒,过谢过师侄指点。”苏过对李逵作揖道,这是读书人对于真理追求的慎重。如果他认为李逵说的不值一哂,根本就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李逵还礼道:“小师叔切莫如此。小子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不算是我的感悟。至于才学一途,小师叔多年受师祖教导,自然高深。省试折戟,非小师叔才学不足,而是所作诗文不合主考官的心意罢了。要是换一个主考官,必然高高中了。”

    苏过可不敢自满,更不相信李逵的‘吹捧’,反而笃定的以为自己的才能距离做官还很早,决定潜下心来苦读。

    “师侄莫要劝我,过才疏学浅,不敢窃朝廷抡才之选。”

    李逵虽说不清楚苏过的学业水平到底在什么层次,但想来,应该要比他高很多吧?这也太谦逊了一点了吧?

    好在苏过没有考校李逵学业的打算。

    要不然,他就会发现,李逵总结道理起来一套又一套,可要说真才实学,也就比寻常的学子强不了多少。他连九经都没有学完,是没有资格谈论省试和殿试,这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远了一些。而他从苏过的口中听出来,科举失败对他的打击并不算太大,反而是一种激励。

    毕竟,苏过自认为也不会比欧阳修强吧?

    人家也落榜过,凭什么他就不能落榜?

    摘的菜差不多了,苏过冷不丁的好奇问李逵:“不知师侄家中做何营生?”

    不仅仅是他好奇,连苏轼都好奇,就是猜不出来李逵的家中情况。说他是文臣世家吧?给大宋文臣脸上抹黑呢?几百年都不可能出的极品,怎么可能有幸出现在了苏门?

    说他是商人世家吧?

    周元总不至于为了能够在沂水做稳当他的县太爷,违心的收个商人子弟做学生。

    乡绅?

    恐怕也和李逵没多大关系。李逵身上那独特的匪徒气质,和乡绅根本就不搭。同样是练武,乡绅子弟练武,总会给人一种侠义爆棚的感觉,平日里开口闭口就是保境安民。就李逵那张脸,哪里能看出来侠义的踪迹?

    反倒是将门可能性大增。可将门子弟读书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识字研读兵书,附庸风雅的倒是有,少见。

    李逵的来历已经困扰了苏过一天了,他要是一直装着不想知道,恐怕也难受。再说了,李逵既然是师兄的弟子,自然也是苏门的弟子,算是自家人,问清楚些,也没什么。

    可这个问题却把李逵问住了,实话实说,恐怕没人信。因为他正当的职业是猎户,这是在沂水县有记录,算是正当职业。如果沂水县再次出现老虎之类的猛兽害人,他的身份是在征召之列。可问题是,他说出来小师叔能信?说是农户,他这样子反倒是更像是乡间的恶霸……纠结之下,李逵的目光在地上扫视了一阵,随后从泥里摸了两块石头,咻咻两声,石头飞入草丛之中不见了踪迹。

    苏过有点发懵,自己不过是问李逵家里的营生,他仍石头干什么?

    很快他就明白了李逵的用意,从荒草之中李逵提溜着两只肥硕的兔子,兔子脑袋上血肉模糊,还没死透,蹬着腿呢?

    苏过往后躲了躲,却听见李逵阳光灿烂道:“我是猎户,沂水县最好的猎户。”

    苏过信了李逵的话,同时又更加的迷惑起来。

    为何师兄周元会收猎户为弟子?

    这操作,在苏门之中绝无仅有啊!

    脸上却悲切道:“李逵,春日万物复苏,正是动物繁衍时节,如此滥杀,好吗?”

    这话听着就让人头痛,要是换个人敢质疑李逵,他自然瞪眼过去,瓮声瓮气回一句:“你吃不吃?吃,就别多嘴。信不信我揍你!”可苏过不是一般人,按辈分他是小师叔,按身份他是苏轼的小儿子,要是训孙子似的训苏过,恐怕这趟要白来了。

    可要是顺着苏过的问题说下去,就要说到学问之中,关于仁的描述,还可能会牵扯到《礼记》,君子之道,想想就头痛。

    李逵只好解释道:“师叔有所不知,这兔子最是无聊,不管任何季节,只要食物充足,每个月能生养一窝幼兔,一个月就能成年,三四个月就能繁衍。一窝兔子多的话能养十多只,但母兔只选四五只养育。兔子看着挺可爱,它们除了吃喝拉撒,就知道造小兔子,很是无趣。”

    苏过这才相信了李逵的话,是一名成功的职业猎人。因为,兔子的学问,他就不懂。没想到可爱的兔子是如此不知廉耻的生物,苏过就此断了爱心泛滥的念头。

    在苏轼的小院里,高俅帮忙卸下了车上的货物,目送车夫驾车离开之后,夫人王闰之,姨娘王朝云,还有苏轼三人对着半人高的一堆礼物傻傻发愣了起来。

    “苏绣,这是苏绣吗?”小妾王朝云似乎不相信道。

    苏轼沉重的点头道:“没错,周元就是吴县人。”

    “这皮子看着和寻常的不太一样,软和的很。”

    “小心些,这是冬日的老虎皮,价值不菲。”

    “银锭。”

    “铜器。”

    还有苏轼最喜欢的人参中的极品——上党紫团参。

    ……

    可是面对这些珍贵的礼物,他的内心却无比的沉重起来。尤其是当夫人紧张的问他:“李逵这孩子看着挺稳重,送如此贵重的礼物,他家里会不会不知道吧?”

    苏轼要是没有看过周元的来信,自然会将李逵认定为淳朴的孩子。

    可问题是……李逵是吗?

    周元虽然在信里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里对他这个弟子在外充满了担忧。而这种担忧结合李逵的字的来历,加上临沂城的事根本就瞒不住,恐怕当老师是因为头痛子弟整日在外惹是生非的担忧,而不是怕李逵在外受骗被欺负吧?

    面对妻子的忐忑,苏轼温和笑道:“李逵这孩子虽是第一次见,他要是信不过,周元难道也信不过吗?”

    王夫人是见过周元的,看着是挺稳重的一个人,断然不会胡乱推荐人来老师家里。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不少,随即却有但心起来。有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李逵送来了重礼,虽说是以周元的名义,但礼单上的字迹可不是周元的,恐怕李逵中间耍了小花招。万一礼物收了,要办的事太大,自己的夫君无法做到,岂不是让李逵不满,夫君埋怨?

    紧张道:“夫君,也不知李逵这孩子来所谓何事?”

    李逵来的目的苏轼自然清楚,弟子周元的信上就说了,李逵也说过。按理说,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只是让我写篇诗词,为沂水的特产扬名。”

    如此简单的事,夫人自然将悬着的放下,对苏轼委婉道:“既然如此,夫君好好写便是。”

    小妾也跟着附和:“不如多写几篇,好让人选。”

    苏轼在做其他事情上,家里人多半会担忧。可是吟诗作词,这对苏轼来说,简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她们顿时放心了。

    高俅看着礼物,眼巴巴的看着苏轼。这会儿苏轼才想起来,高俅似乎很久没有结过薪俸了,爽快道:“你的薪俸多结一些,把今年的都结了。改日去问苏过拿。”

    说完这句话,苏轼心心念念的抱着那个装着紫团的锦盒去了书房。

    来来回回将心仪的礼物藏好,一转眼却发现高俅还站在院子里,好奇道:“咦,你怎么还不回城里去?”

    高俅委屈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院子里弥漫着肉香菜香,按照他的经验,还嗅到一只老母鸡炖在灶上。心说:“学士,可不带这样的,眼瞅着要吃饭了,您老不留留我?”

    他肚子连点油水都没有,早就饥肠辘辘了,心中暗暗发狠,既然如此,心说:“学士,是你逼我的,本来我可不想吓您。”

    高俅凑近道:“学士,李逵虽然没有问题,但是他随身的俩人有大问题,和宫里的贵人大有关系。”

    苏轼顿时慌了神,他琢磨着宫里的人?

    太皇太后?

    还是太后?

    这俩女人可不好对付啊!

    苏轼在院子里转圈琢磨起来了,心头毫无头绪:“难道我有犯错了?”

第115章 暴露了学渣属性

    高俅最终也没有混到一顿好的,被心事重重的苏轼一句话给打发走了。

    他不过是苏轼雇佣的书办,算不得家人,用之白的话来形容就是,高俅是苏轼的私人秘书,同时兼任苏轼外出的随从,因为高俅棍棒不错,能够保护他。

    只是平日里高俅喜欢用苏门子弟来抬高自己而已。而就高俅的身份,苏轼根本就不可能让高俅住在家里。高俅在颖州的主要工作就是往来于州府衙和苏轼的住处,送来公文之类的让他批复。同时处理一些不紧要的信件而已。

    作为唯一的客人,李逵一个人留下来吃饭,他那吃饭的动静,反正和他一起用餐的都能多吃一碗饭。可是,让他奇怪的是,在座的苏轼,连带着两位祖奶,小师叔苏过都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苏过是看到父母姨娘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可是经历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看到神色不对,立刻就心事重重起来。

    原以为,吃完饭就该告辞了。

    很不幸的是李逵被苏轼带去了书房。

    看着满满一屋子的书,李逵心惊胆战的坐落,顿时有种被照妖镜镇住的妖怪,要显出原形了。

    听着有点像是学渣的深切感受。

    可问题是,李逵在苏轼面前能爆出学霸战斗力吗?

    绝无可能。

    分分钟被大苏给扑灭了信不信?反正作为当事人,李逵对此深信不疑。

    苏轼坐定之后,李逵作为晚辈只能伺候着煮茶,虽说苏轼粗茶淡饭也吃得,但如今生活好了不少,顿时口味刁了起来。看着李逵煮茶的手艺连连摇头。

    李逵也是无奈不已,喝茶他喜欢牛饮,而且茶叶的口味他本来就不喜欢,要是有炒青之类的好些,可宋朝的生茶太让人头痛,将茶叶研磨成碎屑然后放在瓦罐里,像熬中药似的炖煮。尤其是加入的香料,盐,各种佐料,更是让茶叶的口感降低到李逵难以接受的地步。

    “师祖,茶好了。”

    李逵奉上香茗,苏轼虽觉李逵煮茶手艺差劲,茶汤的口感可能不会太好,但徒孙的孝心还是不忍打击的,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就匆匆放下。

    果然……

    他之后的一个多时辰里,再也没有碰过茶盏。

    苏轼留下他并没有打算考校学问,而是被高俅的话给吓住了,想要问清楚始末:“听过儿说和你一起来的还有两人,不知今日为何没来?”

    李逵不解,秦文广和韩大虎这两人到访,您老能高兴才怪。

    至于为什么苏轼会问起这事,李逵也是不明真相,但这俩人的身份没问题,至少不会在苏轼这里被嫌弃到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步,甚至连门都不让进的嫌弃。

    “秦文广和韩大虎都是淮阳军都虞候刘葆晟将军的女婿,刘家有一个女儿在数年前入宫了。”李逵解释道:“刘氏在宫中颇受当今官家的宠爱,官家碍于没有亲政,才拖着没有给刘氏正名。他们两个是刘氏的姐夫,想靠生意运作一些银钱,可以让他们有财力打点宫内。正好手上有一个制盐脱苦去毒的秘方,准备大干一场。”

    “原来是这样。”苏轼脸上的紧张情绪下去了不少:“既然如此,写诗词就不妥当了,一来和后宫走的太近,令人不齿。二来后宫是非多,能远离最好远离。”

    李逵只要应承道:“师祖说的对。”心中却哀叹不已,一号计划失败,只能启动备选计划。

    苏轼对宫中其他人可能生疏一些,但这批女官他是印象深刻。因为这是太皇太后高氏,给自己亲孙子从小养大的孙媳妇,总数有一百个。可以预见,等官家亲政之后,就会颁布诏令,敕封皇后,妃子等一干后宫新贵。

    而这些当时的小女孩如今也都已经十三四岁左右,想必后宫之中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苏轼之所以这么清楚,是他在京城的时候不仅担任学士参政,还担任帝师,是当今官家的诗文老师。

    虽说就苏轼的才华来说,帝王术,政务之类的学问皇家是不敢让他教的,怕皇帝被苏轼给带偏了。他施政的才能很差,连朝堂交代的任务恐怕都需要推官辅佐才能完成。唯一可以称道的是他对水利非常痴迷,后世有筑堤狂魔的称号。历经千年,光保存下来的苏堤就有三条。颖州正在施工的苏堤是第二条,首开纪录的是杭州西湖的苏堤。

    当然了,对文学家应该宽容一些,毕竟不是每一个文学家都是范仲淹,王安石。

    在诗文书法方面,的大宋能比苏轼强的几乎不存在。

    他当皇帝的诗文老师自然没有人会觉得不妥。和年幼的官家接触久了,他也感受到官家身上的脂粉气重了些。

    皇帝,本来就是在后宫这种阴盛阳衰的地方成长,性格上会出现问题。整日里和上百个小女孩混迹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娘’。

    当初太皇太后给九岁的皇帝准备后宫,确实有让官家多生子嗣的想法,但揠苗助长,终究会出现问题。

    要是按照苏轼在乌台诗案之前的性格,他早就忍不住说了。

    可差点因为诋毁皇帝而身首异处,让他明白了皇家的事,自己少搀和为妙。

    原以为自己又犯下大错的苏轼,没想到是自己弟子的小妾家人来巴结他,这才心头拨云见日,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既然是皇帝身边女人的家人给自己送钱,等于是徒弟给老师送钱,他拿着完全没有心理上的负担。刘家送来的礼物,他自然不会傻到送回去。于是苏轼让李逵将刘家送来的东西分出来,李逵也答应了下来。

    心情大好之下的苏轼,觉得他该给徒孙传播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说:学问。

    和颜悦色的苏学士很常见,但正经的有点严肃的苏学士却不多见。要是熟悉父亲习惯的苏过再边上,自然明白这是老爹要拷问李逵的学问的环节了。苏轼表情严肃的问李逵:“人杰,学到哪里了?”

    “唉!”

    李逵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句,可头皮已经隐隐发麻了起来。

    还是没有逃过老苏的究级奥义,考校学问。别以为李逵委屈,他之前是立下大志向,要苦学来着。但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获得一个文人的身份罢了。有目的苦学会随着条件的改变,而懈怠起来。

    再说了,这个时代的文人坚定的认为书中有数不尽的道理,能够帮助他们了解如何治理百姓,如何治理国家。

    但问题是,这些对李逵来说根本就没用。

    不是说大话,就是现在给李逵一个县的地盘……唉,不是让他带领百姓造反,而是让他治理地方。他完全能够带领百姓玩出花来。当然,造反他也很专业。

    首先,作为牧民官员,首要之务就是——馁靖地方。这对李逵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有土匪山贼祸害百姓,他能亲自带头去灭了;有恶霸之类的祸害地方的刺头,他也能分分钟让对方感悟人生的真理——活着比啥都重要。

    接下来地方馁靖了,百姓得到了安抚,就该发展地方经济,比如说发展地方优势产业。

    政府牵头之下,只要处置得当,找准目标,给予一个恰当的定位,致富乡里不是梦想。

    这些听着似乎有点熟悉,没错,这就是扶贫。

    李逵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听都听会了。

    他闭着眼睛就能把一个大宋的贫困县在几年内治理成为大宋的百强县,跟玩似的轻松。至于说治理国家,看当什么官。反正他都不露怯。

    说白了,他就是缺少一个官员的身份而已。

    武职他不要,太埋汰。

    以前他以为只有科举一条路,但现在他发现,进士身份其实也能运作一番,他甚至有点眉目了。这时候读书的心思就不如之前那么重了。

    至于装点文人门面的学问,他自然要学的,可是只要能够过得去,他就满足了。

    反正苏轼的儿子都能落榜,他李逵落榜也不丢人吧?

    苏轼哪里会想到李逵存着这等龌蹉的心思,简直是给苏门抹黑。见李逵默不作声,反而追问道:“人杰,可曾学过《左传》?”

    苏轼心说:这必修课应该学到了吧?他十四岁的时候,《左传》都能倒背如流了,自己家儿子苏过也在这个年纪熟读《左传》,苏轼天真的以为天下人和他家情况差不多。

    可没想到李逵腆着脸道:“师祖,还没学呢?”

    “《易》呢?”

    苏轼觉得李逵再不济,也该学过这本书吧?毕竟学史为了施政,学《易》为的是趋吉避祸,顺应法度。这可要比史学要简单的多了。很多高深的学问要提早学,比如说《易》,因为这些学问会在长年累月的生活中,时时得到感悟。循序渐进是重要,但囫囵吞枣并非毫无好处。

    史学难就难在了祭祀战争施政谋略……等等问题都一股脑的放在了历史事件之中,不深挖,根本就琢磨不透。

    《易》?

    天道的感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悟出些道理来。属于看似没用,却能经常给人惊喜的学问。

    李逵有点傻眼不已,心说:师祖,您老不能用自己读书的标准要求我吧?太打击人了。易经之中他倒是知道几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多少印象了。主要是这本书都起来晦涩不堪,光看书没人在边上讲,连文辞都难以理解,更不要说融会贯通了。这需要人生的阅历积累,才能悟出真正的道理。

    但他哪里敢说出来?

    苏轼觉得询问的方式有点不对劲,于是蹙眉道:“可曾学经?”

    儒学之中经学地位最高,是拉开普通学生和学霸区别的重要领域,顶级学霸文宗级别的儒生以注经为一生荣耀,青史传名,比如说汉朝的郑玄。当然,《易》也是经的范畴之中,算是其中一个重要的门类。包括《春秋》、《诗》、《书》。很可惜,李逵傻眼道:“未曾。”

    《诗》,也就是《诗经》,李逵是背过大半,但要是让他深入说出道理来?杀了他吧,他觉得《诗》不简单,可不简单在哪里?他哪里知道。

    苏轼心头隐隐失落,问:“可曾学传?”

    传是儒学中仅次于经学的文学,《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属于《春秋经》之‘传’,是春秋的延续。

    李逵肩膀耷拉了下来,低声道:“未曾。”

    苏轼有点着急了:“《尔雅》呢?”

    《尔雅》是儒学之中最为粗浅的学问,地位最次,属于训诂。是《尚书》之中文字的解释。但《尔雅》肯定不是蒙学的内容,要命的是,李逵也没有学过。

    李逵茫然摇头。

    良久,见苏轼沉默不已,李逵陪着万分小心,偷偷抬起眼皮打量了一眼表情僵硬的苏轼,小声道:“师祖,小子学过《论语》,这书我熟。”

    李逵心说,自己也就是能靠着《论语》撑门面了。他觉得没毛病,《论语》深着呢?北宋名臣赵普就曾经说过,半部论语治天下。这书肯定不简单。

    《礼记》、《孝经》、《论语》、《孟子》被儒生称为‘记’,是记录圣人之言的书。地位仅仅比《尔雅》稍微高一点而已。四部书之中《礼记》是君子规范,《孟子》为雄文辨证之学,而《孝经》和《论语》看似很重要,却不过是蒙学教材,让苏轼这么大学问的人,考校李逵蒙学基础?

    可问题是,苏轼也是要脸的人啊!

    苏门学子从来都是文学界的一股清流,学识渊博,却不随波逐流。正如他诗中所说的那样,都是属于【胸有诗书气自华】的饱学之士。虽性格不羁,却都是才学出众之人,啥时候苏门掌门人的苏轼,考校门下子弟学问,只能在蒙学之中小心翼翼的挑拣?

    他丢不起这个人呐!

    而一脸羞愧的李逵像极了学堂里的学渣,小心翼翼的面对师祖的询问,头皮发麻的小心应答。

    此时此刻,他想起了在沂水县的李云,那种时时刻刻能给带给他智商上优越感和心情上愉悦享受的小学渣,是那么的贴心又可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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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