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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6章 从平庸到惊艳

    “平生有什么志向?”

    苏轼是个厚道人,有的人会感觉到他很刻薄,比如说司马光。那是因为苏轼厌恶对方,认为对方冥顽不灵,才会用言语来刻意的奚落丑化对方。

    但李逵不一样,他是周元的学生。

    不说是千里迢迢,颖州距离沂水县三四百里地总该有吧?

    李逵眼巴巴的带着厚礼来拜访自己,虽有求人办事的嫌疑,但苏轼也做不出故意奚落李逵。学问是问不下去了,但也不能拿了人家的数千贯厚礼,最后还把人气个半死吧?

    这样对李逵,恐怕连子弟周元知道了真相都会有意见。

    虽没有做出让人难堪的举动,但苏轼还是对李逵失望至极,已经失去了提点李逵学问的意思。并不是任何一种询问志向,都是前辈对后辈的爱护。有时候是不耐烦,说明谈话已经快结束了。

    苏轼已经对李逵失望至极,苏门学子,哪个不是才学惊艳之辈。不说别人,就说苏轼大弟子黄庭坚,六岁能诗,八岁能文,十多岁已经熟读经史,博闻广记,成为名副其实的饱学之士。二徒弟秦观……就算是不入流的周元,十几岁的时候文章也颇有可取之处。

    就在前几年,他和四个弟子在集贤馆编史,各个都是学士,才有了一门四学士的美誉。要问大宋什么衙门对学问要求最高,自然是集贤馆。非饱学之士不能善任之所在。

    可是轮到李逵了,这位竟然敢腆着脸对苏轼说:其他都没学过,就《论语》学的好。您老要考校学问的话,就问《论语》的内容。

    这可是蒙学啊!你都十几岁了,难道这么多年都在玩闹吗?

    反正苏轼是说什么也提不起劲头继续和李逵磨叽下去了。

    想要草草的结束这场让他万分后悔的考校。用志向来询问,然后看在李逵礼数周全的份上,勉励几句就结了。

    因为很简单一种交谈就是:

    “贤侄有何志向!”诸如此类的问话。

    回答的内容有很多,比如说:

    “当大将军,为国家开疆拓土!”

    “想要成为侠义之士,保境安民。”

    “做一个好官,给百姓当家作主。”

    “为帝王家分忧。”——(当太监不算)

    ……

    反正任何一种回答都可以是这样结束——贤侄志向远大,要恪守本心。然后结束语就是——去玩吧!

    没错,苏轼正是有此打算,结束这场让他快要忍不住怒火冲天的谈话。他甚至有种不好的预感,李逵很可能成为苏门之耻。但李逵是周元的弟子,他没有权力将李逵逐出苏门。可惜,他遇到了不按套路出牌的李逵,他的志向……一开始想要吃好喝好,然后要住大房子,揍灵智上人,发财等等。

    这都不是啥大志向,至少在标榜君子和仁德的时代里,都是所不出口的不入流想法。甚至连志向都算不上。

    李逵觉得苏轼的这个问题比较难回答,干脆就不说了,很咸鱼道:“都行吧!”

    “都行?”

    苏轼脑仁有点发胀,这算是什么志向?这小子总不至于没有远大志向吧?

    还真让苏轼给猜着了,至少对李逵来说,确实如此。志向这玩意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奢华的宝石,看得到,却不能摸的东西。因为摸坏了赔不起。但要说一点没有,也不现实。人总是要生存的,吃饭睡觉的地方总该有吧?

    口袋里有俩糟钱的时候,总想着**一下,寻欢作乐吧?

    吃喝不愁,还有闲钱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有点权力,凸显一子存在感?

    这说是志向,更贴切的说是贪欲。至于让他有奉献精神,没穿越之前,他没精力去琢磨这些。穿越之后,他觉得封建王朝的奉献精神很扯淡,任何好处都是皇帝的,背锅让自己来,傻子才干。

    于是,李逵就变成了一个胸无大志的人。

    或许这些他还没有感觉到,因为对他来说,他任何一种努力都是朝着胸无大志而去的。

    文人的身份?

    是为了让自己活得舒服一些。

    有钱?

    谁也不愿意受穷不是?

    霸道的性格?

    连受穷都不愿意,更何况受气?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李逵并没有一个远大的规划。

    于是,在苏轼问他志向的那一刻,他竟然傻呼呼的回答:“都行。”

    反正李逵自我感觉挺好,既有文人的洒脱和不羁,同时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贪念而被束缚手脚。可是这话听在苏轼的耳朵里,格外的刺耳。

    一句——去玩吧!愣是没办法说出口。

    苏轼憋红了脖子,怒目盯着李逵,上身如同抽搐一般抖动着,胸口对着李逵一个劲的运气。按理说,李逵这等没培养价值的家伙,他不屑重视。可唯独李逵过于懒散的性格,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就此下去,李逵很可能成为苏门的耻辱不可。

    苏轼红脸了,怒了,就差指着李逵的鼻子骂他:朽木可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一个读书人,儒生,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文士,怎么可以没有志向?

    “什么叫都行?你给我指条道,都行是哪条道?你堂堂一个男子汉,没有为国征战的豪迈,也没有为百姓伸张的磊落,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饭桶不成?文士研习经义,不外乎学习治国之道,修身之本。你怎么可以如此漠视圣人之学,让圣人门徒这四个字蒙羞?”

    苏轼说完,手指着李逵气地发抖起来,他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过李逵这样的儒生。

    李逵很无辜的眼神看向了苏轼,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苏轼会发如此大的脾气。您老也没干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呀!

    没错,您老是兴修水利了。这恐怕是苏轼唯一可以可圈可点的政绩。

    问题是,大宋是一个很奇葩的朝代,连太监都热衷于兴修水利,地方官难道不应该做点为老百姓能记得起来的好事吗?

    至于说为民伸张,治理地方,李逵真没觉得什么特别。这是大宋,他有一千多年的智慧积累,虽然他获得仅仅是冰山一角,也足以做好一个地方官。至于开疆扩土,他还有机会吗?

    突然被骂,李逵有点委屈的小声嘀咕道:“其实为民做主很简单的,当好官又不难。”

    “你说什么?”

    苏轼气地冷哼一声,作为老实人,他竟然被李逵激怒了。可见李逵气人的本事绝迹不***着李逵说出点道理来:“你说简单,那么好,我问你如何治理一个中等州县?如何断案?如何应对灾荒?”

    叭叭叭

    苏轼一口气说了好几个问题。

    李逵琢磨了一会儿,偷偷瞄了一眼苏轼,有点心虚道:“师祖,我说……刚才被师祖醍醐灌顶之雷音震慑之后,小子有了远大志向,您老信吗?”

    “你说呢?”苏轼气地扭头看向一边,他甚至不稀罕再看李逵一眼:“今日不说清楚,你就别想离开。”

    李逵无奈,扯着嘴角,猛的给自己灌了几口有些放凉的茶汤,口中越发苦涩,心说:真难喝。

    这就开始说起来:“做牧民之官记住三条,‘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至少不会被百姓戳着脊梁骨在背后骂。无农不稳,是说粮食是稳定最重要的基础,工坊可以增加收入,安置脱离土地的青壮和妇女;商业可以增加税收,让钱流动起来,让产出可以获得足够的钱财,从而流入本地的经济之中,让滞销的商品获得购买的机会。”

    “具体怎么执行?”

    苏轼仅仅听了,‘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这十二个字,心头顿时惊涛骇浪般汹涌起来,李逵这小子有两把刷子,似乎在施政的手段上要比自己高那么一丢丢。可问题是,他已经做官几十年,可李逵不过是十几岁的熊孩子。

    这种高下立判的落差,让苏轼内心很不好受。

    不好受是其一,可他很想听一听李逵的高见。毕竟,苏轼在颖州,似乎能称得上的作为,好像就是疏浚河道和西湖清理淤泥,从而降低阜阳的水患。至于其他的,他要能想出来才行啊!

    李逵不甘心的瞄了一眼苏轼,很纠结道:“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就纸上谈兵,纯粹是浪费口舌,再说了,说起来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一天说不完就说一天,一个月说不完,就一说一个月。”苏轼倔脾气上来了,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李逵。

    李逵问:“要是一年说不清楚呢?”

    “就说一年。放心,师祖管你吃喝的能力还是有的。”苏轼豁出去了,他就不信李逵会比他有办法。

    李逵叹气道:“哎,那我就说说,说错了可别怪我。”

    苏轼心说;“你有可能说对吗?”虎着脸道:“快说。”

    李逵道:“无农不稳,最好理解,就是在地方上农业是最为重要根本。如何保持土地长期有效的耕种,并让耕种土地的百姓不会陷入沉重负债之中,就必须要针对百姓的赋税进行调整。如果无法调整,就需要官府帮忙解决难题。技术上的难题,让农官去做;负债之类的青苗法就不错。”

    “对了,如今青苗法被停了。但官府也可以在本地用官府的信誉担保,给百姓在青黄不接时候给予借贷上的支持。甚至可以筹款作为资金,以本金和微薄的利息来运营。官办不成,就改成民办,只要肯琢磨,办法总会比困难多。就和常平仓一样,这是保护拥有土地的自耕农。”

    “对于佃户,需要告诫本地乡绅在请佃户帮佣的时候,本地百姓优先,提高薪酬来缓解双方的矛盾。从而维系地方安稳。大宋律不能用,就按照乡约的办法来。毕竟乡绅的土地都在本乡本土,土地搬不走,他们也不想做的太过分,人总该是要脸的。对于势利小人,名声臭了乡绅,官府就在各个地方制约他们,比如说县学因为道德败坏不予录用声名狼藉乡绅的子弟。贩酒贩盐的许可停发等等。不管用什么办法,让他们服为止。”

    “对租用官田的百姓,因为水利失修,官府不想承担修缮费用,可以让百姓自己修缮。费用承担在租金之中,或者水利修缮之后土地产出多了,还是按照原先的标准征收,调动百姓积极性。”

    “道理看起来很复杂,其实就一条,官进民退,民进官退而已。一切都以增加本地的粮食产量为首要。官府提倡引导,却具体的选择让百姓去做,毕竟官府一直在,但官员三年一期,新官上任改变了旧政,数年心血毁于一旦也不是不可能。”

    “其次就是工坊,鼓励工匠革新技术,给予奖励。私人工坊,官府可以帮忙扩大规模,寻找合作。缺资金的,给予资金支持。”

    ……

    从中午,李逵一直说到了傍晚,其中苏轼还问了很多问题。

    唯独让苏轼很不爽的是他刚刚训了李逵,这会儿他没脸将李逵说的用笔记录下来。好在他的记忆超群,几乎能够全部背下来。

    可惜,临了,李逵还是让苏轼气个半死:“师祖,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你听过当个乐就完了,别瞎试,万一出了事我可不会承认是我说的。”

    苏轼刚想夸李逵几句,以示鼓励,听到这句话,啥心思都没有了。

    但李逵的才能让他看到了,务实,处处都是解决的办法。要是王相公早四十年遇到李逵,还有章惇和吕惠卿什么事?

    至于李逵的表现,对苏轼来说,简直就是惊艳。

    虽然,这小子书读的一塌糊涂。

    李逵终于被苏轼放了,也不能说是放了,而是让他吃饭去。继续在家里呆着。

    这时候来请父亲用膳的儿子苏过走进了书房,默默整理了一些手边的书稿,一边对苏轼劝道:“父亲,师侄虽然年幼,但是才思敏捷,才学出众,学问着事扎实……”

    苏轼吃惊的看着自己家的儿子,他就闹不明白,苏过所说的那个师侄还是李逵吗?

第117章 计划有变

    儿子是亲儿子,自然不会骗他。

    苏过复述了和李逵在菜地里的谈话,苏轼拿起书案上的茶盏,吞了一口之后,咧嘴道:“这茶也点的太差了点,也不知道周元是怎么教出来的学生?”

    这话要是传到周元的耳朵里,周元肯定不会背锅。文人喝茶的茶艺,什么时候也要老师来亲自下场教导了?这就像是玩乐一样,寓教于乐,找个技艺出色的茶姬,美色当前之下,必然技艺突飞猛进。男人,永远也不要低估他们在美女面前的表现能力。

    苏过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将父亲面前的茶盏收走:“父亲,孩儿给你换过。”

    琢磨不透,才是苏轼最大的疑惑。

    李逵能够说出‘耕读传家’的话来,自然有一套完整的学识体系,也就是说,能够体悟这样的境界的文人,无一不是世间鸿儒。李逵身上哪里看得到这种痕迹?在学问一途上,老辣如苏轼这等的存在,也看不出来李逵的学问体系出自哪里?

    难不成是《论语》?

    这部书是不一般,但还不至于让苏轼觉得能够仅仅依靠一部论语就能让学子获得完整的知识体系,这不是瞎扯吗?

    文人学士,很多人施政的理论有出自《易》和《道德经》的,也有出自《春秋》、《左传》。前者近乎于玄学,奥妙在于感悟;后者是历史佐证,按图索骥而已,各有千秋。至于前朝名相赵普说的名言——半部论语治天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胡说八道。

    赵普真正的用意是——凸显儒术的学术霸主地位,儒生的无所不能。为了迎合皇帝赵匡胤重文轻武的施政刚略,目的就是为皇帝解除将门的巨大影响力,打压将门而背书。

    说白了,这不过是拍马屁的手段而已。

    但同时也将《论语》这部书推高了学术的至高殿堂里。可实际上,大宋的蒙学还是将这部书当成蒙学课程之一,原因之一就是——这部书生僻字很少。

    谜一样的李逵,却引起了苏轼的极大兴趣。

    颖州的政务有推官忙活着,苏轼虽想要有一番作为,但马上就要春耕了,他的筑堤大业不得不缓一缓。无事可做的苏轼觉得研究一下李逵这个徒孙也未尝不可。

    同时,他对李逵的表现很满意,也很不满意。满意是因为李逵已经完全有成为地方官的才能,甚至在一些方面比自己的儿子苏过要强很多。不满意是李逵的学问明显有拉低苏门子弟才学的嫌疑。

    “父亲,茶来了。”

    苏轼从儿子手中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算是舒心的暖茶,顿时精神振奋起来。看着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儿子苏过,细心道:“读书三日,不如疾行百里。你的学问已经很扎实了,需要扩宽的是眼界和阅历。这方面,李逵比你强很多。”

    苏过自然不服气,反驳道:“父亲,他比我还小吧?怎么可能比我眼界开阔,阅历丰富?”

    “你是一块美玉,但还需要雕琢才能变成重器。而李逵,已经是一件可以使用的器物……”苏轼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太好,即便在自己儿子面前,也是如此。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那小子应该是雕歪了的吧?

    一通猛虎操作,李逵风卷残云般将食物送入肚子里。

    吃饱喝足了,就该告辞了。

    可是没想到,师祖奶王朝云竟然叫住了他。

    “孩子,你的卧房已经准备好了,晚上就住家里。一并用具等过儿来了,问他要。”

    王朝云慈祥的看着李逵,仿佛像是看一个人人喜爱的散财童子。李逵带来的礼物虽然无法腐朽人的品格。但如果是换成小辈孝敬长辈的礼数呢?

    这是孝心难得。

    李逵压根就没想过在苏轼家住下啊!他来的目的是……请苏轼给他的雪花盐扬名,酒香也怕巷子深,雪花盐突兀的出现在坊市之中,想要卖上高价,几乎难有成功的希望。但是有文宗扬名就不一样了,必然身价百倍,而且传播广泛之后,可以行销天下。

    到时候,钱还不如潮水一般向他袭来……

    想到那种被钱淹没的绝望气息……嘿嘿嘿……李逵就忍不住的兴奋。

    发财。

    发大财。

    完成一个小目标,变成李百万不是梦想。

    要是住在苏轼家,天天提心吊胆的让苏轼考校学问,这日子比坐牢强不了多少。李逵自然不愿如此憋屈的生活。有用不尽的钱财,不去败家,折腾,却躲在荒郊旷野苦读,他脑子坏掉了才会这么想啊!文坛大宗师的名号能镇住脑子不灵光的秦文广,却留不住李逵放飞自我的心。

    可是面对师祖奶的好意挽留,李逵有点难以启齿,天都黑了,大宋虽然没有关城门的规矩,但这个时候回城,却会让主人没面子。

    虽说难以启齿,但他偷偷看了一眼书房方向,觉得还是离开为秒,犹豫道:“师祖奶……”

    王朝云笑着嗔怪道;“你这孩子,规矩也太大了。祖奶可平白把人叫老了。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就叫姨娘吧?就和过儿一样叫法。”

    “这岂不是乱了辈分?”李逵大惊,他要是叫王朝云为姨娘,那么叫苏轼什么?李逵叫嚷道:“我老师会打死我的。”

    他说的无比凄惨,但是对于王朝云来说,却是非常有趣。看李逵皮实的样子,恐怕也惧打。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女子,脸上也有灿烂的笑容,虽是粗布不施粉黛,却给人一种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的明媚。

    主要是他一旦称呼王朝云为姨娘,那么他称苏轼为什么?师祖不合适吧?

    那么如何称呼师祖苏轼?难不成叫:姨夫?还是大伯?

    不成呐,那他回去叫周元岂不是师兄?周元虽然是个好脾气的主,但也要被李逵这等欺师灭祖的行径气死,就算明知道实力不济,也要祭出看见的本事,清理门户不可。

    可王朝云双眸如星,杏眼宛如月牙般遮蔽,浑然不在意道:“你师祖都不会在意,你纠结什么?以后就这么叫了。”

    王朝云才不到三十岁,十二岁就从闻名杭州的西湖名伎变成了苏轼的侍女,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她也不过二十多岁,自然不喜欢听人喊她奶奶辈的身份。

    女人,都在乎自己的年纪。

    李逵还能这么办?只能点头应了:“姨娘,我要回城一趟。”

    “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明日去不好吗?”

    李逵坚持道:“出门的时候两位哥哥在客栈等着,回去好让他们放心。姨娘且放宽心,李逵从小在山里长大,这点夜路不算什么。就是在山里,留宿荒郊野外的山林也是常有的事。不说别的,就是山林里的野兽都怕我。”

    “这傻孩子,说什么胡话。”王朝云慈爱的训道。

    她还以为李逵说的是浑话,什么山林里的野兽都怕他?这孩子难不成把自己当山神了不成?

    可实际上,李逵说的真话。百丈山周围的山林里,野猪怕他,山里的狼群也怕他,唯独不怕他的傻狍子,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弄死了吃肉。他要说自己是森林之王,连山里的老虎都要靠边站。

    王朝云实在拗不过李逵,只能让他去了。

    李逵跑出了苏轼家的小院,站在河堤上,捂着胸口一阵暗道:好险。

    随即拔腿就跑,一阵风似的在黑夜中飞奔,夜里虽然视线受到限制,但颖州城毕竟是一座大城邑,夜晚城门的火光足以指引他。只要朝着灯光指引的方向飞奔就对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秦文广和韩大虎都还在大堂内等着,两人面前都放着酒菜,却不见动弹。秦文广更是心神不定的一直朝着门口的方向张望。

    李逵的人影一出现,秦文广就站起来朝他跑过来。

    “太热情了,简直让小子有点招架不住。”李逵一上来就说了师祖家对他的到来如何的隆重,面子有多大,反正是吹牛而已,他可不怕牛皮被拆穿了有人傻乎乎的在他面前给他上眼药。

    韩大虎没有这份胆量。

    秦文广更是如此。

    韩大虎半起身,等李逵在他对面撑胳膊伸腿,毫无规矩的坐下之后,探着上身询问道:“贤弟,我和兄长之前去了码头,颖州不愧为江淮交汇地,颇为繁华。如果以颖州为雪花盐的转运地,南下可去扬州下镇江,入苏杭,沿江能朔江而上,进两湖入蜀都便利。北上可直接进入汴梁京畿,水运通八达。愚兄以为,是个理想的所在。不知贤弟那里筹办如何?”

    李逵的筹办就是让苏轼帮着他给雪花盐扬名,他们原先的打算是请苏轼赋诗一首,词也可以,然后派人传唱,加上给苏轼能够联系上的官员名流赠送雪花盐,前期利用名气打通销量,将雪花盐宣扬成为上流社会追捧的贵重奢侈品。

    但是很不幸的是,苏轼拒绝了给雪花盐写诗词的想法,原因李逵也有所猜测,他怕因为诗词得罪朝政。

    好在苏轼并没有拒绝向同僚名流推荐雪花盐的可能。

    对此,李逵虽然有事情一波三折的不利,却丝毫不在乎,大手一挥道:“一号计划有变,放弃;我们准备二号计划。”

    韩大虎和秦文广面面相觑,他们啥时候有过——一号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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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训徒弟

    没来颖州之前,李逵还真没有想过一定要让苏轼成为雪花盐的代言人。

    毕竟,文人有文人的追求,也有他们的骄傲。让他们丢弃平日的骄傲,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但当他接触了苏轼之后,他发现苏轼似乎对这种事情并不在乎,他不抗拒为商人谋利,当然也有看在周元的面子上。

    成为苏轼的弟子,很多时候愧疚的不是弟子不能侍奉老师,而是他这个当老师的文坛宗主连累了弟子的仕途。

    没办法,谁让苏门一直是朝堂打压的对象,而造成这一切结果的恰恰是苏轼这位宗门的宗主。新党认为他是旧党的急先锋,旧党认定他是新党余孽,中坚派表示,他们中间没有苏轼这个人。于是,苏轼很悲催的在任何一方都讨不着好来。成为被打压的对方。

    投入苏门虽然可以在文士之中获得很高的荣誉,但荣誉背后呢?是用仕途的止步换来的结果。不得不说,苏轼对弟子们是有愧的情绪存在。而这份愧疚,却能变成李逵的希望。

    既然有希望,李逵自然不愿意放过。

    毕竟靠着将门之间的推广,耗费巨大且不说,效果还不见得好,先要风靡大宋更是难上加难。

    有苏轼背书就不一样了,他是一举一动就能天下皆知的文宗。这也是为什么司马光和王安石都不会喜欢苏轼的原因了。虽然他们私下关系似乎还算融洽。可在政治上,没有人愿意苏轼这么一尊文坛大神,在他们身边指指点点,尤其是苏轼的嘲讽是出了名的刻薄。

    这也是为什么苏轼经常会受到贬谪,而且一贬再贬。甚至当初王安石再次被起复后执行新政之后,苏轼到处赋诗写词,不少就是隐射新政的不得人心。以至于惹怒了新党,御史台炮制‘乌台诗案’,不惜以文获罪,想要至苏轼于死地了。实在是苏轼拉仇恨值的能力太强,而且附庸其后的人群太大的原因。他每一两年就会出一本诗词文集,就按苏轼在大宋文坛的地位,文臣人手一本是必须的,皇帝后宫之中也会追书。这也是为什么苏轼一张嘴,天下皆附和的原因了。

    要是王安石继续让苏轼这么大嘴巴下去,新党恐怕连做事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份能力,大宋也就只有苏轼有。

    同时,这才是李逵留下来的最大动力,他说什么也要把事情办成了。就算是坑蒙拐骗……也要试一试。苏轼的推广能力实在太强了。

    “两位兄台,你们为何如此沮丧?”

    看着秦文广和韩大虎如丧考妣的样子,李逵爽朗的笑问。在他看来,机会很大的事,完全不会因为短期的失败而到放弃的程度。可见秦文广和韩大虎,一个像是被偶像厌恶的绝望,一个却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了脸上,就差一句话没有开口说出来:分行李……哎,错了,是回去吧!

    秦文广翻着白眼道:“李逵,你难道没有反应过来吗?苏仙他老人家拒绝你,只是委婉的告诉你,此路不通。为学士他老人家的名声计,我等还是放弃吧?平白污了他老人家的清誉,我等心里也说不过去。”

    苏仙?

    李逵觉得这个词称呼如今的苏轼或许早了一些,等到那个去南海的苏轼,才配得上这样的称谓。豁达到了不以荣辱为左右,那种飘然于众人头顶之上的才气,更是让其名存千古的底蕴。

    韩大虎附和道:“贤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今工坊已经出盐,耽搁下去,积压的货物怎么办?而雪花盐的品质有目共睹,我就不信有如此好品质的盐会卖不出去。将门的身份地位是不如文士。但架不住将门有钱。”

    李逵觉得虽然苏轼没有吐口,但想要让他默认却不难,不明着支持宣扬,但可以借用他的名声。这对李逵来说足够了:“两位哥哥,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我师祖虽然没有赋诗作词的打算,也没有拒绝让我等借用他的名头。”

    秦文广却突然反驳道:“苏仙乃是天上文曲,我等如此行径,岂不是让他名声受累?”

    “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无关。你要是再说丧气话,信不信小爷将你绑了去沂水煮盐去?”李逵眉头提挑起,秦文广这货就是这样,喜欢体面,可连自己都不是个体面人,那里还的体面?至于让秦文广绑回家煮盐,这不用质疑他,他肯定干得出来。

    韩大虎沉声道:“贤弟,既然如此,哥哥也不劝你,但我等应该双手准备。不如先以我岳父的名义赠送一部分雪花盐给将门。即便一开始不重视,但要是学士青睐雪花盐,必然大卖。”

    李逵瞪眼威胁了一把秦文广,然后对韩大虎笑道:“哥哥所言极是。”随即对秦文广道:“瞅瞅,这才是做生意,你那是把钱扔水里,光顾着砸水花高兴了。”

    “我又不傻!”秦文广嘀咕道。

    将门当然是消费主力。

    实际上,李逵主要针对的销售对象也是将门。怎么说呢?文人有钱的不少,毕竟文臣通过至亲经商也很普遍,虽然朝廷不允许,但挂在其亲族身上的商人身份,屡禁不止。

    但要说到有钱,还是将门。

    大宋有五十多个军州,除了一些边境的军州,有很多军州都在富庶之地。就拿淮阳军来说,地处徐州四通之地,往来商贾货物络绎不绝。这等军州比一般府都要有钱的多。对于奢侈品的渴望,也要大得多。最重要的数据就是,大宋一年的税收,七成用在军队上,怎么算起来,一年就是七千万贯。这笔钱,将门至少要拿走三分之一。

    有钱,没地位,就需要发泄。

    因为将门实在太惨了,就算是贵为太尉,大将军,在朝会的时候也说不上话。御史台怼过来,他们就会集体懵圈,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刚才作死了?

    而秀有钱,穷奢极欲,也是将门唯一能够寻找的安慰了。

    毕竟文臣就算是家族经商,也要考虑一个德望的问题。有才无德,是为奸。这一点,文臣的顾虑比较多,但将门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李逵也知道将门才是雪花盐的主流消费群体,不一定是最大的群体,但只要雪花盐在将门之中获得足够的知名度。商人就会蜂拥而至,要说没权没势的商人是最惨的。官商勾结的商人,他们根本就不用担心没有生意可做。但没有靠山的商人,既想要维持商人的体面,同时也要让合作者有信心其本钱的强大,唯一的办法就是砸钱。

    于是大宋的受跪舔序列就变成了这样:文臣——将门——商人。

    可要是按消费能力来分,那么就是商人——将门——文臣。消费能力最弱的是文臣,其次就是将门,最后是商人。

    文臣是扬名天下的受众体,将门是引起热捧的主流,商人虽然花钱最多,但却成了最让人看不起的存在。只要文人追捧,将门和商人会同时热捧,中间少了一个传递的过程。剩下的不仅仅是时间和经历,而是瞬间会变成一种井喷式的需求。

    李逵也知道打开将门是雪花盐的关键,但有捷径可走,为什么不选择呢?

    再说了,刘葆晟虽然是将门,但他的身份太低了,五品的武将,大宋一抓一大把,如果他是太尉,大将军,就另说了。可惜他不是。

    是夜。

    苏轼又睡不着了,很多名士都是夜猫子,苏轼也不例外,他拿着书看着,却感觉心烦意燥,仿佛有种情绪左右着他,让他不得安宁。

    几次三番之后,他才觉察到是李逵。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徒孙,苏轼一开始并不在意,将其当成寻常的晚辈来看待。可是等到书房问话之后,他却发现李逵不简单。不简单的原因很多,学问稀疏平常,且不说,还到处晃荡。苏轼是绝顶聪明的人,难道他会看不出李逵山窜下跳的到底图啥?

    要说雪花盐的生意和李逵没关系,打死他也不信。

    正因为李逵这小子求学还磕磕绊绊的,就开始琢磨做生意捞钱,引起苏轼的老大不满。但要是李逵才能平庸,他也不准备多嘴。反正这个徒孙他见过一次,以后就没心思再见了,打发回去让周元头痛去吧!

    至于借用名声,他并不在意,想用就用。

    可问题是,李逵这小子虽然热衷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可却有施政的才能。

    而且似乎水平还不低,甚至在他之上。这才多大点年纪?要是严加管教,量才而教,不敢说苏门未来将出一个文坛新锐,但要出一个治世能臣并不难。更让苏轼郁闷的是,他竟然在李逵身上看到了这种可能。

    这小子,空有一座宝库,却不去珍惜。做师祖的苏轼就难受起来了,要说他待见李逵吧?不见得,这小子虽然傻里傻气的,实诚的让人手足无措。可有些才华是掩盖不住的,就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就算是流云能够遮蔽一晚,难道流云还能永远遮蔽星辰的光芒不成?

    苏轼在施政方面才能欠缺,但眼光还是有的,苏轼可是看着韩琦,富弼,王安石、包拯这些大难到处跑的人。有没有能力,他看都看回来了,就是动手能力差一点,但不妨碍他看出李逵的与众不同来。尤其是他还是聪明绝顶的人,只要细细品味李逵说的话,就能感悟到李逵的手段。

    新法,旧法,在李逵眼里什么都是。别看他自始至终没有评价过新法和旧法,可这小子傲气着呢?李逵并不是不想说,而是觉得说了没意义。新法和旧法对他来说,都是过时的玩意。

    李逵施政的办法是——人心。只要能够左右人心,任何立场都不是问题。具体在治理地方上的办法,也是如此。

    乡约是人心。

    趋利是人心。

    蛊惑亦是人心。

    而李逵的办法也简单,大多数人的利益,话语权,两者只能选其一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有所取舍。就连苏轼自己也在心中计较过,他恐怕也难逃李逵的算计。

    因为这也是阳谋,看似平淡无奇,却让人难以跳出其划下的圈子。和智商无关,完全是权术的运用,只要弄好了,啥王安石,富弼的,都要靠边站。

    苏轼不清楚李逵是否能够走到那一步,但他展露出的才能已经把他惊艳到了。

    这才是苏轼纠结和心神不宁的原因,李逵这货这样下去,别说进士了,就是解试也考不上啊!这货有当官的手段,却没有当官的命,这让他有种痛心疾首的愤怒。

    当然更愤怒的是针对周元,弟子都走上歧路了,你这个当老师的竟然还浑然不知?

    想到这里,苏轼摊开了信笺,刷刷写下几个字:

    【怀庆吾徒】

    怀庆是周元的字。至于说吾徒,这话就比较重了。他们虽然是师徒关系,但在周元中进士之后,这种关系就不会落在纸面上了,因为只有训徒弟,给弟子写信考校学问的时候才会用这样的称呼。

    一般来说会写:【怀庆如晤】。

    这才是官场文臣师徒的正确通信方式。

    可是一想到周元授徒的如此懈怠,李逵这块璞玉都让周元给祸祸了,老苏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决心在灵魂深处谴责周元,开篇就显露出当老师的老大不满来。

第119章 扎心的高俅

    翌日。

    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一个被阳光拉长的影子,在初春寒冷的早晨飞快的奔走在出城的大道上。

    远远看到苏轼那个坐落在湖边的小院的时候,男子咬了咬牙,奋力的冲了过去。

    顿顿顿

    水缸前,男子拿着瓢大口的吞咽着冰冷的清水,一口气将半瓢凉水送入了肚子,这才舒坦的呼出一口热气,将余下的水往地上一泼,小心放下瓢,怕惊动了主人似的,站在院子里张望了一会儿。这才走入饭堂。

    暴走半个时辰,精神一整天。

    没错,来的是高俅。

    就拿他在苏轼身边的工作来说,和跑腿的伙计没多大区别。早晨从衙门里的公文需要知州批复的公文带来,有邸报的时候也将当日的邸报带来。然后将苏轼昨日批复的公文带走,至于断案之类的……都是推官的事,苏轼可不会越俎代庖。

    其余的就是一些琐碎的事,比如说将一些私人信件交给行商,或者投送给驿站。

    总的说来,高俅就是专门为苏轼一人服务的‘同城1小时达’。

    当然,大宋也没有小时的概念,高俅从苏轼的住处到衙门所花费的时间也在半个时辰左右,一个时辰两个小时,一小时达,也没错。

    虽是跑腿之类的无关紧要的工作,但高俅不气馁。

    对他来说,人生正在上升期。

    他从一个专门保护主人路途安全的武夫,变成了如今的私人书办,也可以说成为书史,完全得益于他的努力。高俅的学问一般,主要是没有得到过系统的学习。但他识文断字,还能写一手不错的字,在苏轼身边的这些年,他的书法在苏轼这为书坛大家的熏陶下,突飞猛进。

    当然,他的字都是临摹苏轼的字。

    在外行人看来,和苏轼写的差不多。

    只有内行人才能判别真伪,但不论怎么说,高俅的字有很浓烈的苏轼风格,甚至高俅最近还谋到可替苏轼给不重要的信件回信的工作。

    他正是干劲满满的时候。

    进入苏轼的书房,第一眼就落在了书案上的信件,很突兀的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就一行字:“驿站快马递送,钱财自负。”

    也就是说这是一份苏轼认为很重要的私人信件,亲自回信且不说,还要用朝廷驿站的快马运送。价格自然不便宜,而且还是苏轼自己承担运费,足以说明苏轼对通信之人的重视。大宋是一个将商业开发到了封建社会极致的王朝,朝廷的驿站也是可以收发私人信件,但需要自己承担运费。快马运送,价格更贵而已。当他看到苏轼通信对象的那一刻,高俅傻眼了,忍不住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沮丧道:“让你狂。”

    信是写给周元的。

    那天李逵对他发怒的景象还历历在目,高俅也回去好好回忆了自己给周元的回信。当初接到信件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学士的仰慕者。虽说周元在信中的口气非常谦卑,以弟子礼节写的一封信。可年轻人给学士写信,哪个不是虚心求教,执弟子礼?

    在冥思苦想之后,高俅想起来了,这段时间他帮学士回信的文字都有这么一句:‘……学士夙夜操劳,凡事勿扰。切记!’

    高俅也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这应该有点算是教训的口吻吧?

    要是用李逵的口语化来解释的话,不就是:“别闹,玩去!”

    于是周元就认定了学士身边有小人,这个小人高俅现在也知道了,就是自己。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一个进士,高俅慌得一逼。想要去给周元解释吧?没得机会。他总不至于跑去沂水县亲自给周元说他当时一不小心弄错了书稿,将不该说的话写了下来。

    那得花多少钱?

    苏学士每月才给他发两贯钱,看着不少,但是除去住的房子不要钱之外,出门在外样样要钱。他这些年来也没有存下多少。倒不是他连坐船去沂水县的路费都凑不出来,关键是上门认错,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礼物不要钱啊!

    加上路费的巨大压力。

    他实在舍不得因为一个人的记恨,而花费巨资败家。

    高俅决定假装不知道得罪周元,反正他堂堂朝廷官员,总不能和自己这个白丁过不去吧?

    可当他看到苏轼亲自给周元写信的那一刻,他真的紧张了,担心了,难不成周元是学士非常看中的学生?

    没错,老儿子老儿子,最小的才疼爱。

    周元或许文采上比不过秦观、黄庭坚,也不如晁补之、张耒,但这家伙仗着自己年纪小,获得了小师弟的名头。至于这个小师弟是否会和苏轼的小儿子苏过有冲突,这就不是高俅会去考虑的问题了。他决心和周元化干戈为玉帛,消除对方心中的误会。

    高俅犹豫再三,瞅了瞅卧房的方向,这才从苏轼存放信笺的地方摸出一张信纸来,埋头就写:庆怀师兄,小弟高俅。

    想了想,觉得不妥。

    揉吧揉吧,团在一旁。又抽了一张信笺,写到:‘师兄如面,弟惶恐难辞其咎……’虽然觉得这么弄,有点败人品,但高俅不觉得丢脸,反正自己就算是天天想做文人,也没文臣文士会认同接纳他。毕竟,没有功名,一切都是虚妄。

    踌躇再三,才写下了一份感情真挚,内容空洞却不乏有深刻认错态度的悔过书。小心翼翼的塞进了苏轼写好的信封里,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这会儿功夫,也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作为夜猫子,苏轼睡到了自然醒,悠悠然起来,洗漱之后出现在了书房之中。看到高俅的时候,随意问了一句:“过儿和人杰自习过后有没有说干什么去了?”

    过儿?

    高俅太熟悉了,就是苏过,学士家的三公子。

    但是‘人杰’是谁?

    家里来客人了?

    为什么他不知道?

    可是他不知道,学士为什么要问他?

    苏轼见高俅没有回话,这才抬起眼皮,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忘记告诉你,人杰就是李逵,你们昨天见过面,不认识了?”

    高俅这才想起来那个黑黑的少年郎,身上仿佛藏着恶煞般的神奇小子,说他神奇,是因为高俅看出来了,这小子是想来学士这里蹭名声,要蹭学士的名声,也要问问俺高俅答不答应?还敢取‘人杰’的字,忒不要脸的小子,高俅想想就觉得生气。

    可高俅不记得自己早上见过李逵啊!

    至于苏过,他倒是见过,高俅在书房的时候,苏过喜欢在廊下读书。两人一个温习学问之道,一个整理苏轼的公文和书信,谁也不打扰谁。他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无奈道:“学士,李逵他没来过。”

    “惫懒的小子,去把他给我找来?”

    苏轼一听就不乐意,他可能猜到了李逵这小子为什么学问稀松平常了,主要是这家伙太懒散,不努力。天才如自己,年少的时候,也是日日苦读。而李逵这小子仗着些许天分,却不知努力为何物,岂不是伤仲永?

    甚至比伤仲永还不如。

    伤仲永是被他爹害了,而李逵完全是自己害自己。

    年轻的时候不努力,将来还有什么成就可言?

    高俅无头苍蝇般出门去找人,好不容易问了一圈之后,才在王朝云的口中得知,李逵走了,昨天晚上就走了,说是回城。

    听了这话,让高俅内心无比嫉妒。他都跟着学士这么多年了,学士也没有留宿过,反倒是莽汉一样的李逵,却将学士的好意丢在了水坑里,也不知道珍惜。想到李逵前日才来,昨日就被学士安排在家里住下,这份眷顾,为什么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高俅双眼冒着嫉妒的怒火将李逵昨日已经离开的消息禀告了苏轼,苏轼舒展的浓眉顿时聚拢起来,仿佛挤压成一个川字:“去城里将这小子给我叫来。”

    高俅因为身份的问题,肯定无法住在苏轼家,他是苏轼请来的书办,也可以戏称为书史,反正就是比奴仆高那么一点点,把他当成家人是不可能的,当成小辈更不可能。而他又不是管家奴仆的身份,更不可能住在主人家。

    同时苏轼家也没有奴仆可以让高俅去管,家里一应的家务都是妻子和小妾帮忙,儿子苏过也长大了,体力活也不用求人,自然用不着高俅。

    除了男主人就是女主人,让高俅这么一个外人住到家里来,确实不像话。

    这也是高俅租住在城里的原因。

    高俅受雇于苏轼,最大的好处就是苏轼有太多的藏书,只要不是太珍贵的,他都可以借阅,同时学问上也能求教。但高俅也清楚,自己读书的悟性差了那么点,也没有过多的强求。倒是书法一途,突飞猛进。

    遇到李逵这么一个惫懒的小子,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拂了学士的美意,高俅恨不得立刻找到李逵,拉着他的耳朵,提面暴吼,好让李逵这小子知道,能够让学士青睐是多大的福缘。他都跟随学士多年,鞍前马后的没功劳也有苦劳,也都没有混上这份机缘,而李逵却将学士的好意浑然不珍惜,这让高俅气地七窍生烟,怒不可赦。

    赶到颖州城,高俅根本就不敢懈怠的跑到了李逵落脚的客栈,扭头一看,隔壁的‘艳宾楼’廊下飘扬在空中的绫罗慵懒的随春分轻抚,宛若楚女的窈窕细腰,送出阵阵香风,这是每个大宋男人都懂的颜色和调调……

    高俅气地暗骂一句:“混账东西,不学好!”

    同时内心嫉妒的心思更重了一些,暗忖:“李逵才多大,就不学好。‘艳宾楼’连他都没有去过。有钱,真香。”

    李逵主要是没有崇高理想,自甘堕落;高俅主要是没钱,很扎心的感觉。

第120章 莲藕炖排骨

    高俅抽着鼻子就进了楼,当然不是‘艳宾楼’,他也没钱去让小高俅见市面,只能灰溜溜的去了隔壁的‘同福楼’。

    ‘同福楼’是家客栈,兼营酒楼的生意。能够开在城内最好娱乐区边上的酒楼兼客栈,要是没有点压箱底的手段,还敢叫板?

    ‘同福楼’最出名就是酒楼的厨子,庞大厨,被誉为颖州第一大厨。当然小地方的第一,来的是那么容易,以至于也就是在本地有点名气而已。

    看着大堂内挤的满满的食客,掌柜的却很生气。

    因为三个不开眼的家伙砸了‘同福楼’菜品冠绝颖州的金字招牌。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连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这三个人包下了一个后院,也是酒楼的金主。

    “掌柜的,生意不错啊!”高俅用手指的指节扣了几声柜台的木板,将陷入在忧愁中的掌柜的唤醒过来。

    掌柜的定睛一看,是高俅。高俅的名气虽然不如苏轼响亮,但要问颖州认识高俅的人多,还是认识苏轼的人多,很可能是前者。高俅往来于衙门,集市,各个坊市,还有城外的清淤工地,一开始没人认识他,就知道是个京城来的外乡人。

    可是高俅每次就要将自己的履历说一遍,自己是学士的书办,也可以是书史……时间久了,城里就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他的了。

    酒楼的掌柜的对高俅敷衍的拱了拱手,抱怨道:“好什么呀!都是来讨债的……”

    “讨债?”高俅愕然不已。

    掌柜这才反应过来,沮丧道:“不是你想的讨债,而是这些人都嗅到了后院的炖排骨的香味,都嚷嚷着要吃。可是后厨做出来了吧?就嚷嚷说不是这个味道,连香味都不一样,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是厨子不尽力?”

    “不是。”

    “是客人故意刁难?”

    “谁敢?”

    “那是为何?”

    掌柜苦笑道:“这排骨是后院的三个客人自己整治的,只是向厨房讨要了一些香料,酱料。我就纳闷了,同样的佐料,为什么他们做出来的气味如此诱人。高书史,你也知道,人家的秘方,卖不卖都是人情,更何况上门去讨要了。这不庞大厨过去想要卖,却差点被人打了出来。而在大堂的客人也等得不耐烦,开始闹腾起来。都是老主顾,谁的面子都能落下,可怜我这张老脸也架不住不满的客人太多。唉,愁人啊!”

    真要是打了人,高俅或许还能帮上忙,当然了,掌柜也不缺后台老板,在颖州的实力强着呢?后院的那几个外乡人不开眼,在颖州办事恐怕要不大顺利了。

    掌柜的一肚子没地方撒气,只能逮住小厮训斥:“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给高书史打一壶酒来,送两个下酒菜。”

    “不忙,学士有差遣,可不敢让掌柜的破费。”高俅拒绝道,他依着高高的酒柜,对掌柜的努嘴问道:“向你打听几个人。”

    “高书史,尽管吩咐,在下知无不言。”掌柜回答。

    “有三个人一伙,一个黑,大概比我稍微矮点;一个胖子,满脸横肉,像是将门军汉打扮;还有一个文士打扮的,大高个,脸色白净。这三人一起来的颖州,是否住在你这里?”高俅问。

    掌柜脸色骤变,眉宇间有些喜色,抱怨了一通:“就是这三人做了个叫什么莲藕炖排骨,香气弥漫了整个酒楼,害得我落埋怨不说,还里外不是人。”突然掌柜的撑长了脖子,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问:“我说——他们犯事了?”

    高俅古怪的看了一眼掌柜,有种人心不古的惆怅,什么人呢?就这么盼着人倒霉,好让他得好处。心中对掌柜的人品再次看低了几分,至于说吃人的嘴短,高俅也没怎么来‘同福楼’,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他的薪俸就能消费的地方。至于说吃白食?他还不至于如此不要脸,在外仗着学士的名头吃拿卡要,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

    他是学士的书史,可不是衙门里的胥吏,心肝都黑了。

    高俅不苟言笑,警告道:“你可别胡来,这几位其中一个是学士的一个小辈,带着两个亲戚来窜门,真要是闹僵起来,学士可不会轻饶你。另外两个亲戚也不简单,也不是你家老爷能吃罪得起的大人物。”

    “不敢,不敢!”

    掌柜懊恼不已,还以为这三人他家老爷能轻易拿捏呢?要是最后他家老爷得到了这份美食的秘方,胖大厨想要得到秘方,就不得不续签和酒楼的契约。里里外外都是他就老爷得好处。

    出门在外,讲究一个和为贵。

    再看那三人,蛮横无比,还以为是在自己的地盘呢?

    人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他们才三个人,来了十几个棒小伙,看他们几个还能蛮横的起来吗?

    人离乡贱,出门在外就是头下山猛虎,也要提起三份小心,竟然敢给他上眼药,他就敢让他们知道后悔两个字是先写横,还是先写竖。可高俅突然告诉他,这三人是苏轼的后辈,他顿时熄灭了所有的想法。好在掌柜的没有付诸行动,要不然按照李逵的脾气,加上韩大虎、秦文广这两位平民版国戚的身份,就算是拆了‘同福楼’,恐怕到头来‘同福楼’的幕后老板也要带着钱来赔罪。

    往来无白丁,就是说的苏轼这样的名士。这三人就是没有苏轼护着,估计他家老爷也吃罪不起。

    高俅在‘同福楼’小厮的带领下,走进了后院。刚出回廊那种醉人的香气扑面而来,仿佛一下子唤醒了肚子对美味的渴望,口水如同决堤似的要往外涌,高俅一个劲的吞口水,差点把自己给呛着。好不容易到了院子里,突然有个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我说,还敢来闹,小爷立马拆了你的楼子?”

    李逵!

    你怎么敢这么横?

    高俅暗忖自己都不敢这么蛮横,别看他在苏轼跟前做事,在颖州城内也薄有名声,但他做事也颇为小心。一想到学士的名声,他就一再告诫自己要小心从事。可是当他听到李逵蛮横的口气,顿时气地压不住怒火,堵住门伸手指向了李逵怒道:

    “李逵尔敢——”

    话说了半句,高俅再也没脸说下去了,他如同喷筒般的大嘴,一开口唾沫星子如同雨点在狂风中飞舞。

    得亏李逵几人距离门口挺远,要不然糟蹋了一锅好食材。

    李逵撇了一眼高俅,心说:“他来干什么?”

    不过吃饭的当口也不是拒绝人的时候,他瞪眼对小厮道:“去,添一副碗筷。”

    “几位爷稍后,小的去去就来。”

    小厮许是被李逵的气势吓住了,一溜烟的跑了。

    而高俅站在门口一个劲的纠结:“这香味是如此的醇厚诱人,想我高俅也是吃过上等席面的人,竟然差点抵挡不住这份口腹之欲,惭愧,惭愧!”

    “可李逵这厮已经邀请他了,自己要不要接收李逵的好意?”

    “但是这小子在外如此蛮横不讲理,得罪了人不说,还让学士的名声受损,自己作为学士的拥趸,应该站出来吧?”

    高俅理所当然认为李逵让小厮去拿碗筷,是邀请他入座的意思。可高俅是有追求的,美食当前,也难以撼动他坚毅的心。

    可有道是:有吃不吃猪头三。

    高俅迈腿走到桌子边上,大号砂锅里在地下木炭的加了下,热气袅袅的往上飘,他伸出脖子迷恋的深吸一口,眼巴巴的看着偌大的砂锅里咕咚、咕咚冒泡的酱汁和满满一锅排骨,他决定这辈子都不能做猪头三。

第121章 学生冤枉啊!

    呼呼——

    烫。

    一块酱香味十足的肋条排骨入嘴,骨肉分离的瞬间,炖的酥烂的排骨爆出柔滑的汁水,滑入肚中,瞬间口齿留香。高俅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世间还有如此美味?

    很快,他的面前堆起了一小堆骨头,都是一寸长短左右的肋条。十几块下肚,仿佛春日乏困的身体都活了过来,高俅畅快道:“倒酒,倒酒!”

    李逵冷声道:“没有。”

    不吃?

    高俅觉得这辈子吃过的肉和面前这一盆相比,都比不过。美食当前,还端着假清高,这是犯傻,他如此聪明伶俐,怎么可能犯傻?不仅要吃,还要吃回本来。高俅气得瞪眼道:“如此美食当前,怎么可以没酒?”

    “要是没酒你吃不下去饭,可以选择不吃。”李逵道。

    跟着苏轼这么多年,尤其是处处刻意模仿苏轼的高俅,表面上看确实有给人一种豪爽的感觉。但囊中羞涩的高俅经常是假豪爽,他平常连喝酒的钱都没有。

    被李逵用话激了一下,他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心中暗爽不已:“让你拿话激我,我就有理由吃完之后才告诉你,你师祖找你,而且还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哈哈,想到李逵如同火油一般暴躁的脾气,却要在苏轼面前忍气吞声挨骂,高俅就忍不住心中窃喜。”

    他不生气,反而挺高兴。

    不过高俅是个碎嘴子,也不是对谁都这样,只有在他看来是熟人、自己人的时候才会如此。李逵是苏轼的徒孙,在高俅看来就是自己人。

    高俅一连吐出三四根骨头,抱怨道:“这肉也太差了吧?怎么都是肋条骨?骨头都快和肉一样重了,多吃亏。改日哥哥带你去坊市,买肥肉,能熬膏,还能煮了吃,多好。”

    “肥肉能吃出这个味来?”

    李逵鄙夷的瞥了一眼高俅,暗道:土鳖,肉店里肋条骨竟然比猪头肉还便宜,还用选?

    肯定选肋条骨啊!

    这是猪身上做排骨滋味最好的一个部位了。当然五花肉也很好,可要分怎么做。红烧肉是五花肉的华丽变身,但是莲藕炖排骨,肯定得用最好的排骨不是?

    一锅米饭下去,李逵总算是吃饱了,咬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掰来的树枝,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高俅面前,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事不能来?”高俅心虚的耷拉下脑袋,没来由的开始打嗝起来,忙不迭的连喝了几口热水,这才缓和了些。

    李逵怎会相信,他就给王姨娘留了个住处的口信,高俅不问怎么可能找得到他?瞪眼道:“我可没有给你留地址,你能找来,肯定是受人所托。说吧,师祖有什么事找我,好让我有个准备。别说不知道,你敢说,我就敢耍赖不去,然后说你没通知我,却吃了一顿排骨。”

    高俅愣住了,没想到李逵如此混不吝,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我哪知道学士找你什么事?不过,学士听说你早上没有早读,有点生气,让你回去给他老人家一个解释?”

    “假的吧!”

    李逵无辜的瞪大了双眼,他怀疑的凑近到了高俅的面前,沉着脸,低声阴恻恻的问:“连小爷你都敢骗?学士这么忙,怎么会想起让我去早读?”

    高俅咧嘴笑道:“他老人家最近不忙,前日不是喝酒去了吗?”

    高俅算是看出来了,李逵这小子脾气很坏,可能出门在外已经收敛了不少,但平日在家乡肯定是称王称霸的小魔头,这家伙即便学士对他有些许好奇之心,一旦洞悉了李逵的本质,必然会赶的远远的,再也不见。

    之前的嫉妒之心顿时没有了,反而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

    “我为何要来骗你?不当吃不当穿的,还不如去集市上给人写信赚些钱来的妥当。”高俅很愤慨,他根本就没有想要骗李逵,只是因为李逵太狂了,有点生气,想要让他吃点小亏,长点记性。至于能否吃一堑长一智,高俅并不看好李逵。

    带着不解的心思,李逵骑马出城。

    看来,秦文广在颖州有朋友是真的,昨日就借来三匹马,显然对方真如秦广文所说,是豪气之人。

    这让高俅的心头再次泛酸了起来,这家伙就是个二代,他忽然有种明悟,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高俅好笑的摇了摇头,大摇大摆的背着手,惬意的在午后的阳光下上街走了。

    再次来到湖边的小院,李逵的心境完全变了,忐忑之中带着不安,他有种自己要掉坑里去的担忧。

    果然,见到苏轼的那一刻,笑脸没有了,反而是一副严厉的凝视,看穿灵魂的那种眼神,让李逵头皮发麻。

    李逵躬身施礼,双手下垂站在边上:“师祖!”

    苏轼装着没听见,继续看书。他要给李逵些许压力,好让李逵知道自己错了。苏轼觉得,李逵或许学问堪忧,但是眼界和手段颇为老辣,尤其是年纪不大,是一个填补才学的最好时期。反正,苏轼认定了李逵是可造之材,懒一点没问题,有人管着他就好。要是李逵知道他昨日里胡说八道,引起如此大的麻烦,非恨不得抽自己脸几下清净片刻。

    他也是难,真要是一个蠢人,在苏轼面前恐怕也就是见过一面而已,放下礼物就可以走人了。更别想请苏轼出手帮忙推广雪花盐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人,怎么可能尽心帮忙?所以,李逵琢磨后决定发挥一下本事,适可而止就可以了。没想到,过头了,被苏轼盯上了。

    这个结果,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属于那种挖坑把自己埋了,喊冤都没处喊的错误。

    而苏轼找上李逵就更简单了,苏门都是集体学霸,苏门在科举,写诗作词方面的才华,绝对是大宋的一股洪流。属于那种一门就能撑起一个时代文坛辉煌的存在。可是苏门在施政上却很一般,别看苏门因为苏轼的原因被压制了很多年。成员多半贬谪各地,可真要说施政才能,确实都不咋地。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就是,感性思维造就了惊艳的文采,但是理性思维才是老成持重的干才。冲动之人,做不成一个好官,就这么简单。纵观历史,诗文出彩的官员,当官大都稀疏平常,就是这个道理。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李逵,让苏轼觉得是个可造之材,他能放过了?

    李逵这小子行事如此懈怠,怎么可能有好学问?

    没有好学问,怎么可能中进士。

    不中进士,怎么能当官?

    不当官如何将苏门发扬光大?

    别以为苏轼在看书,似乎没有搭理李逵的意思。可视线的余光还是偷偷打量李逵。可惜,李逵吃太饱,有点犯困。春天就是这样,早晚天气寒冷,却能让人精神振奋。但到了中午,气温回升,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坐着无所事事的李逵瞪着眼开始犯困,他睡觉不闭眼,要是在学堂里上课,仅凭这门绝技,就能做实了学渣的头把交椅。

    可怜,堂堂龙图阁直学士,竟然眼睁睁的看着李逵长大了嘴巴,像极了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蛤蟆,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更要命的是,苏轼之前还认为李逵有成为苏门步入朝堂成为国之干臣为的学子。忽然间,他有点后悔了,但后悔之后是愤怒。这货难道不能认真一点吗?

    苏轼瞪着眼都看到李逵的后槽牙了,这才引起李逵的注意,急忙捂住嘴,心说:“怎么就打哈欠了,太不尊重人了。”

    李逵急忙讨饶道:“学生错了。”

    李逵觉得有必要提前让苏轼拟定推广名单,然后立刻开始对雪花盐的推广,只要雪花盐名气起来之后,马上溜之大吉才是保命的好办法。他在周元跟前读书就已经痛苦万分了,更不要说在苏轼门下读书。秦观,黄庭坚等师伯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就连周元,也是千军万马科考大军中杀出来的饱学之士。他心里虚的都快尿频尿急了,哪里敢嚣张?

    就他的智力,在苏轼面前表现出刻苦求学的品质会落到什么好处?

    老好人苏轼马上就会变身文坛大魔王,纷纷中碾压李逵的智商,在地上摩擦,直到他万念俱灰。

    别以为穿越是万能的,在见识眼界上或许是这样。可真要在智力上,能考取进士的人哪个是简单之辈?

    大宋三年举办一次抡才大典,上亿人口,百万学子下场竞技。从县学,到州学,数百个书院,加上京城的太学。能够参加省试的学子就已经是千里挑一,能够通过省试的那是万里挑一。每次省试选拔六百贡生,参加皇帝举办的殿试。然后还会淘汰三百人。

    也就是说,就算是获得同进士身份的学子,也是千军万马杀出来的才学卓绝之辈。至少全国统考前三百名的成绩,已经是非常恐怖。李逵觉得自己在这些人面前学渣一点,没什么错。自强不息,最终受伤的还是自己,何苦来哉?

    更可怕的是,这三百人三年选拔一次,每次选拔都有不少参加过科举的老生,甚至中过进士的考生,也会下场。比如说章惇,当年他羞愧于比自己的侄子考得还差,毅然放弃了进士身份,选择下次再考。这才和苏轼成为同科进士。

    用后世的考试来比较的话,就算科举考试是一场人生的高考。但是不同的是,大宋的高考,是高中生,大学生,硕士博士生一起下场,然后按照成绩来排名,还是三年举办一次的考试。

    如此惨烈的竞争,李逵光想想就绝望。这不是沂水县,也不是沂州,真要靠着肚子里的真才实学,他能考中进士才怪了……很可能苦读也没用,反而会受伤更重。

    而且他找到了其他的门路,或许也能一步登天,进士身份……嘿嘿,皇帝可以特旨敕封进士哒,难道皇帝特赐的进士就不是进士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过程重要,但是结果更重要。最多也就是赐予的同进士身份有点丢人而已,但李逵不嫌弃啊!

    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拿什么和苏轼比,人家光进士也不止考中了一次,而是两次。一次是进士科,一次是制科。

    当然制科和进士科不同,这是针对官员而设立的考试。苏轼和苏澈考中进士之后,并没有做官,而是在太学之中学习。然后在下一次制科考试之中,大放异彩,苏轼获得第三等的好成绩。制科成绩分五等,第一第二等不过是虚设,只有第三等才是有可能被获得的成绩,也就是说,制科第三等是最好的制科成绩。且在大宋三百年国诈之间,获得这个成绩的也只有苏轼一人,其他人都是第四、第五等。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至于李逵,呵呵,别多想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学问上被苏轼认可。

    说什么三个月学完蒙学的天才,别逗了。人家十来岁就已经把经学都学完了,博览群书,甚至和他差不多年纪,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认为自己把天下能看的书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这仅仅是看书吗?

    错了,不是。

    而是告诉后人一个事实,博览群书,是指看过的书都就能记住,用一个很贴切的成语来形容就是——过目不忘。

    李逵要傻成什么样,才会在苏轼面前卖弄他那点可怜的智商?

    当然了,这很可能和苏轼很闲有关系。

    老老实实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孟子》,臊眉耷眼的在回廊下坐着诵读起来:“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

    而在沂水县县衙,周元惊奇的发现老师苏轼竟然给他写信了。

    看着信封上的字,亲切又熟悉,尤其是信封上的字迹的笔力遒劲且浑厚,更是让他爱不释手,周元心说:“真香!”

    可是拆开信封,展开信纸,才看了两行,周元顿时气地怒吼道:“李逵!你又闹事!”

    周元恨不得写下一个大大的‘冤’字,跪在老师苏轼的面前,哭诉道自己的冤情。李逵这小子,他根本就管不了啊!

第122章 眼光清奇的苏仙

    “我冤死了!”

    “李逵,你小子就不能让你老师省点心?”

    “祸害我也就算了,还去祸害我老师,天理不容啊!那可是你师祖。”

    满肚子冤屈,却没有人可以倾听。这份冤屈,就像是被无缘无故下大狱的老实人,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一个人在县衙的后衙之内,神经质的絮絮叨叨,把路过的胖春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深怕自己家的老爷魔障了。

    好在周元的恢复能力不错,很快就想通了。

    李逵这小子不消停,管我什么事?

    周元自嘲自己犯傻,李逵是个能管束的了的主?

    这小子就是个猢狲王,一不留神就上房揭瓦。

    说他上房揭瓦,还是轻的。别人家的孩子上房揭瓦,做长辈的有种天要塌下来的绝望,家里出败家子了,可怎么得了?可这事放在李逵身上,周元这个当老师的却能坦然视之,这才多大点事,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还能被这点小风浪给惊住?

    没准心情好的时候,周元还能给李逵叫两声好。哪怕是在县衙里,揭的县衙的瓦他也不在乎。

    这厮要是犯浑起来,比上房揭瓦要严重的多。可以这么说,李逵最多也就是上房揭瓦的破坏力,周元根本就不会因为李逵去了颖州而忧心忡忡,吃不香,睡不着了。这厮搞起破坏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每每能吓人一身冷汗。

    徒手打死老虎也就算了,这……算是为民除害。

    可是一不留神,带着他那个傻子族兄把牛背山拥有几百山贼的寨子给平了,土匪都没这么横啊!

    好不容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停了几天,看着要过年了,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一不留神李逵却在沂州所有文官的面前,表演一场跳楼的戏码,然后将皇城司的上百番子一个不落的打折腿。这货还敢腆着脸说自己去临沂走亲戚拜访长辈,有这样走亲戚的吗?

    这等破坏力,要说周元不后悔收李逵为徒,都是假的。

    他肠子都悔青了。

    事到如今他想要将李逵逐出师们也不太可能。因为章惇,这老小子也够坏的,专门给他挖了一个坑。好端端的给李逵取了一个字,叫‘人杰’,这绝对不是好心,而是在恶心他。难道周元看不出来?

    可有时候,就算是看出来了,也不能认。还得装出很高兴的样子,给外人一种假象,他和章惇的关系没有那么糟糕。

    就像是两个男人打架,不论起因是什么,打落的牙齿,也要强撑到离开之后,吐掉。要是没有机会,就咽下去。

    这才是成人的世界。

    而仕途之中,更加险恶。

    就像是背负着一个坚硬外壳的蜗牛一样,小心谨慎的在官场的草丛里爬行。

    当他接到老师训斥的信件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积压的负面情绪,决心任性一把。于是他准备一股脑的将李逵的事告诉老师,反正这个弟子,跟在身边整日里提心吊胆,就连出门在外都不让他安生,他早就怨气不小了:“李逵啊,你可不要怨我!”

    虽然苏轼信后并没有说李逵闹出大乱子,只不过苏轼对李逵的学问很不满,仅此而已。

    周元用脚趾头想也能想象出来,李逵在苏轼面前双眼发懵的傻样子。求学才多久?在苏轼面前卖弄学问,且不是自讨苦吃?

    他哪里知道,李逵压根就没有想要卖弄学问,完全是一不小心暴露了而已。

    周元将手中毛笔在砚池里舔了舔,就开始下笔。从李逵在县衙门口的胡说八道说起,让老师苏轼认清李逵这小子的奸猾;还有百丈村外的徒手打老虎,武力值近乎非人的存在。

    曾经有一那么段时间,周元也不相信人怎么可以徒手将老虎给打死?

    这简直反人类。

    可是牛背山的一场狠斗,让他有点相信,自己的这个弟子恐怕真的如同魔神一般的存在。而大闹临沂城可是他亲眼所见,李逵冲入皇城司人群那一刻,宛如猛虎下山般凶狠。周元终于知道了李逵身上最强的优点是——这货要是当了文官,据对是文官里最能打的主。

    甚至可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周元有时候会恶意满满的幻想,真要是李逵进入官场的那一天,大宋的文官恐怕要疯了。一个人干翻一朝人的夸张场面要是出现在紫宸殿上,将是多么的让人振奋?

    至于李逵是否能够获得进士?

    周元私下里认为可能性很大,他之所以不用‘考中’进士,而是用‘获得’,是因为他看穿了李逵,这小子但凡能偷懒,绝对不会用全力去做某一件事。哪怕这件事对他将来受益匪浅,也无法让李逵产生足够的动力。至于为什么周元还是认为李逵能够获得进士身份,他是想到了当初李逵在县衙门口,对捕头李清等人的蛊惑。

    用排除法来忽悠脑子没灵性的李清,要在沂水县获得秀才身份是多么的简单?

    排除法,永远不是争第一的办法,而是争夺最后一个名额,很省力不是?

    然后就是解试的操作……

    反正周元当时气的想要将李逵投入大牢之中,让这家伙好好清醒清醒,竟然敢明目张胆的钻大宋科举的空子,着实让人可恨。可那时候,李逵不过是个出生山村,还是以捕猎为生的傻小子。之后他搭上了都虞候刘葆晟,才让周元警觉起来。而刘葆晟是宫中刘贵人的亲爹,从某种关系上来说,李逵这厮已经能够和官家说上话了。

    很诡异不是吗?

    都这样了,周元也不敢替官家保证,坚决不给李逵操作进士身份的机会。

    他甚至一度猜到,只要有机会,李逵绝对不会放过。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进士身份,一边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怎么选,还用想吗?

    让李逵苦读十年,然后参加科举,就算是周元觉得李逵才智尚可,只要潜下心来,中进士的可能性很大。但他也不敢保证,李逵一定会在科举之中有所斩获。在没有中进士之前,绝大部分新科进士都没有把握说自己一定能高中。除非像老师苏轼,对他百般不顺眼的上司章惇这样的人,才会坚信自己一定会中进士。

    因为中进士,对他们来说并不难。难的仅仅是获得什么样的名次。

    周元也不敢保证李逵苦读之后就一定能高中进士,因为对于李逵这个智力水平的人来说,运气大于实力。这也是周元对自己的分析,他也是这一类人。

    至于苏轼觉得李逵是个栋梁之材?

    周元觉得老师最近肯定醉的时候比醒的时候多,对于老师看人的眼光,周元其实也是心头一阵打鼓的。

    考校文采倒是简单,比如大师兄黄庭坚,二师兄秦观等人,他们的才学放在哪里,只要苏轼觉得文采斐然,进士身份那是手到擒来般容易。可栋梁之才,周元有时候私下里觉得老师可能对栋梁之材这个词有所误解。

    事务官可不是词臣,更注重对专业统筹的能力。这方面老师苏轼有吗?

    作为弟子,周元肯定不敢说没有,但他也不敢昧着良心说老师是全才吧?

    再说事务官也分类别:

    三司使,替国家梳理财政这等事务官就不用想了,钱是身外之物,老师连自己的钱都不在乎,还会在乎国家的钱?

    枢密使,也不用想了。打仗肯定不是苏门的弟子的长项。

    大理寺,刑部这些衙门,恐怕也难以胜任。

    参知政事,门下侍郎之类的就别想了……至于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苏门任何一个人上去,都可能将大宋弄的一团糟。

    周元很想在回信里告诉老师苏轼,做事务官,并不是苏门的长项,做御史这等喉舌,没有人放心苏门子弟,似乎连老师在内,做的最多的就是学士,还是编书的学士,可见在处理政务上,没有人对苏门有信心。

    周元也很纳闷,老师苏轼怎么就看出李逵这家伙有成为治世能臣的迹象……很诡异啊!

    写完了回信,周元放下笔之后,捂着胸口暗暗庆幸不已:“幸好李全没跟着李逵去,要不然颖州真要出大乱子了。”

    随后,他看到了高俅偷偷塞在信封中的信,看信的时候,冷哼不停,就算是看完高俅的告罪信之后,周元也是愤愤不平:“算你小子识相。”

    无端的被高俅奚落了一通,任何人都不能心顺了。

    两天之后,快马将周元的回信送到了颖州。而李逵很憋屈的已经在苏轼的小院里住了五六天,一部《孟子》都快背了小半本了,他都快疯了。十万言的《孟子》虽不少名篇读起来朗朗上口,可架不住内容实在太多,以至于李逵有点怀疑人生了。

    可面对苏轼一脸严肃的告诉他:“老夫看好你!切记不可懈怠。”

    李逵面对苏轼的真挚的眼神,他想死。

    这天,李逵坐在回廊下,无精打采的背着书。背着背着睁着眼睡着了,更过分的是,他是坐着,眼珠子无神的对着太阳。

    在院子角落里的高俅偷偷拉着苏过的袖子,低声问:“三公子,就李逵这厮也能得到学士的美誉?”

    苏过脸上羞愧不已,他似乎也觉得老爹在犯傻。李逵哪里担负得起治世能臣的美誉?尤其是老爹看人的眼光,实在让人担忧啊!

    这个问题连苏过也问过苏轼,可是苏轼却开心的笑道:“老夫也知道在为政这一道上水平有限,但是章惇是个孤傲之人,还是个能力冠绝天下的全才,老夫和他相交数十年,他很少夸赞人。他既然称赞李逵是人杰,为什么我要去怀疑?”

第123章 自救

    子不言父之过!

    这是尊卑,也是传统。面对父亲的一厢情愿,苏过内心极其抗拒。不存在看不起李逵,苏过甚至有点可怜李逵。李逵的压力太大,已经超过了其承受范围,老爹揠苗助长了。一开始,苏轼觉得李逵基础差,要多学点,学快点,于是他给李逵制定了当年苏澈的学习计划,很快悲剧了,李逵根本就完不成。

    然后用苏过的,也完不成。可是苏轼任性的不准备改了。

    苏过也不敢在人前吐露自己的困惑,只是举得有点悬。

    苏轼也清楚自己的眼光不成,他是那种在家里鸡窝中多摸出个鸡蛋,就能高兴的赋诗一首的人。也是那个看到心里不爽的事,把满朝文武都得罪一遍的主。

    年轻的时候,苏轼心情好的时候,放眼看去,都是好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放眼看去,都是坏人。

    年纪大了,也经常这样。

    苏过很惆怅,老爹正在兴头上,可李逵就作孽了,这小子已经快要奔溃了,继续这样下去,恐怕逃跑的概率会大增。再说了,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他担心万一老爹发现真相不是他想的那样,可能内心会承受不住大病一场。

    这似乎是一个双输的局面。

    高俅很能够理解苏轼的心情,他曾经也是如此。就像是当年学堂里读书的时候,他作为学渣,经常面对月考头痛不已。有时候运气爆棚,他偷看到了学霸的试卷,然后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信心满满,笃定自己就能得高分一样。

    苏轼恐怕也是如此。

    学士是聪明绝顶的人,但做事的水平太稀松。于是他发现学霸章惇的才干远远在他之上,章惇做出的答案,对他老人家来说,无疑和高俅当年月考时候偷看学霸的答案一个心情。自信,庞大的自信笼罩着自己,然后就飘了。

    苏轼哪里知道,章惇给李逵取了个‘人杰’的字,完全是为了调侃周元。

    多年的颠沛,官场被极度打压的生涯,让章惇也变了。当然他还是那个嫉恶如仇,有一说一的官场硬汉,但同时,他也学会了给自己找乐子,李逵就是他的乐子。

    高俅心头还是有点不笃定,他倒不是对李逵有意见,而是担心学士到头来失望:“三公子,有空的时候劝劝学士吧!我怎么看他读书比我还不如呢?”

    切身经验告诉他,一看书就犯困,绝对是学渣。他就是这样的人。要不是实在没有天分,高俅的年纪恐怕也参加科举了。大宋可没有不允许仆人身份的人参加科举,高俅虽然是军户出身,但也不是排除在科举之外的人。

    加上在苏轼身边这么多年,就算是一块顽石,也能被熏出点书香来。

    “哎,只能如此。”苏过也是一筹莫展。但他是耿直的人,他觉得有必要对高俅说真话:“他要比你强些。主要是父亲对人杰的期待太大了,导致课业比较繁重。就算是我面对如此繁重的课业,也要痛苦不堪。”

    苏过的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说的都是公道话。

    高俅叫板失败,连他都没有料到,李逵竟然比他强一些?苏过是个厚道人,也不会太落了高俅的面子,高俅心中很不情愿的推测出一个结果,李逵比他强,而且还强很多。

    简直让他无法接受这么个事实啊!

    绝对不可能的,他虽然诗文稀疏平常,下场科举基本上属于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一类人。阅卷的考官可不管后面的墨义、贴经好不好,只要诗文不行考官就懒得赶下去,直接会将卷子拙落丢在地上。可即便诗文不行,高俅也是也读到了《尚书》和《孟子》。也就是大宋的科举之中对《孟子》这本书不太重视,这位如今还没有亚圣的称号。属于比杂书强一点的存在。

    “怎么可能?”高俅觉得不服气:“你看他那样子,涎水都快挂在嘴角了,我背书的时候虽然也犯困,但睡着了绝对不流口水。”

    为了面子,高俅也不肯承认自己在读书上不如李逵,可想来想去,也说不出强在那里,只能胡乱指一个。

    苏过面对高俅的反驳,有点无言以对。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就算争论出个高下来,又有什么用?

    李逵突然扭了扭脖子,眯着眼睛,抬手挡住了阳光。这才醒了过来,之后看到了苏过和高俅站在一起,顿时匆匆从回廊上站起来,跑到苏过面前低声恳求:“小师叔,三日前师祖就说拟个名单给我,可一转眼都这么些天了,也没见名单。小师叔是不是帮我问问,别师祖他老人家给忘记了。”

    苏过面对李逵焦虑的眼神,实在不忍心继续骗他。苏轼早就拟好了名单,就是压着不给。主要是和弟子周元通信,讨价还价而已。

    如今,李逵问起来,苏过再也没有理由压着。勉强点头道:“父亲应该拟好了名单,这些都是父亲相交多年的好友,只要书信到了,应该能帮到你。”他走进书房之后,开始在架子上寻找起来,一边找,一边说:“李逵,看你的样子,似乎想要回去?”

    “离家多日,牵挂母亲和兄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李逵旁顾言他,老娘张氏的性格有钱花就天下太平了,当然能够在乡里乡亲面前得瑟一阵,就有种人上人的自我安慰。至于兄长李大郎,李逵是捎带的,至少……他们兄弟感情还算不错吧?

    李逵这么想到。

    苏过也没有在意,手微微停住,在架子上抽出了一份名单,看了一眼,就递给李逵道:“看来就是这一份了。”

    李逵急忙放在手中整理的书籍,将名单放在书案上看起来。苏轼很友好的竟然将对方的地址都留在了上面,甚至还有官职。这份名单让李逵顿时如获至宝,突然,他愣住了,他看到书案上似乎有一份信,提到了他。

    主要是字迹太熟悉了,这不是老师周元的字迹吗?

    可长辈之间的通信,做晚辈的偷看有点不敬,但是李逵忍不住好奇之心,看了两眼。顿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惶恐,怎么能这样?

    ‘逵顽劣不服管束,有老师代劳,弟子深感惶恐。’

    ‘学问一途,但凡能取巧,绝不肯下苦功。’

    ……

    好像都是说他不好的字眼,最后老师周元准备将他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苏轼。他做梦都不想待在苏轼身边,要是天天在苏轼的碾压下求学,岂不是让他有生不如死的绝望?

    苏轼或许是个伟大的文学家,学问也是大宋第一等的存在。但他绝对不是个好老师,尤其是在教授弟子方面,绝对让人绝望。

    李逵吓得急忙琢磨补救的办法。

    求老师周元?

    算了,这是个没有义气的人啊!大徒弟说不要就不要了?亏你面如紫玉,目若朗星,长相有君子之风,还以为是个厚道人,没想到关键时候连拉弟子一把都不肯,眼睁睁的看着弟子入火坑,于心何忍?

    可除了周元之外,还有谁会能说得上话?

    刘葆晟?

    算了,李逵算是看出来了,刘葆晟面对文官有着天生的被压制属性,如果面对的是苏轼,恐怕连起码的反抗都不会有,直接跪了。

    老族长?

    要是捎两句口信倒是成,可要是来信就不太现实了,他老人家不识字。百丈村连个识字的人都没有,虽说如今请了一个老师给熊孩子们启蒙。但老师也不住在村子里,给熊孩子头李庆写信,算了,这货也是个睁眼瞎,一个月就学了十几个字,把他爹给气地天天想要动手揍他。寄信回村子,不仅费事,还需要找人读信回信,想来想去或许只有一个人能帮他了,胖春姐姐。

    这位还求着他帮忙在李全面前说好话呢?

    帮李逵,就是帮忙自己。

    是夜,李逵就着油灯偷偷给家里写信,而收信人却变成了县衙的厨娘许春丽,让她帮忙写一封回信,就说自己的大哥病了,不回来都不行的那种,就差说见最后一面了。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只要给老族长说明白,他老人家肯定有办法让周元写回信。他除了乞求一路顺利之外,恐怕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偶像苏轼确实让他着迷,但这是在没有见过真人之前。如今的李逵只想逃跑,真要是真落在苏轼的手里,李逵认为自己很有可能变成书呆子。

    翌日,他将信交给了准备回去押运第二批雪花盐的韩大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把信交给县衙的厨娘。韩大虎拍着胸脯保证道:“贤弟且宽心,哥哥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随后,李逵去找了高俅。

    高俅正在城隍庙附近支了个摊子替人写信,面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儿子从军多年,没有音讯,央求着让高俅写信。但老人的口音很重,让高俅落笔非常难受。这时候李逵如同一堵墙般堵住了高俅的视线,随后大巴掌将名单拍在高俅的面前说道:“每个人写一封信,通过驿站送货,最好快一点。”

    高俅气地瞪眼道:“你没看我正忙着吗?

    李逵之所以找高俅,这也是没办法。苏轼的朋友大部分都熟知,高俅会替苏轼写一部分信件。如果是普通的寄送礼品这些,多半是高俅代笔。至于亲戚,李逵已经求苏过写好了信件,提前将礼物送去了东京。

    高俅这边的联系人是多了一点,但也是没办法。万一李逵自己写了信,对方不认怎么办?

    李逵蹲在高俅的写信摊子边,看了一眼他的主顾之后,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很快,高俅美滋滋的收到了二十文钱的报酬,一个个叮当作响的落入钱袋之中,挑衅的小眼神溢于言表。

    “高俅,你也知道雪花盐这个生意布局很大,投入也很大,而且已经有所准备在颖州设立中转货栈,发放江南和汴梁的货物都会从颖州送出。这对师祖来说也是一份政绩。”李逵自顾自的说着。

    高俅嘿嘿一笑;“你说的这些都没用,学士不管收税。”

    李逵不解道:“那他管什么?”

    “呃……你猜?”高俅觉得说真话有点气短,于是准备和稀泥。

    李逵也不去深究,摸了一把脸,道:“我不会让你白忙活。这份名单上的人,有钱的你先写,先发货。穷一点的……押后写。当然,和师祖关系亲密的也要提前写。你就挑着先写,比如这位驸马都尉王诜,就应该先写,一看就知道有钱人,而且还是师祖的挚友。当然,也说过不会让你白忙活,自然会给你一笔润笔费。而且之后的订单从颖州发货的你也要帮忙照看,并且记账本,这都需要劳烦你。”

    高俅想了想,缓缓点头道:“也行,但不能耽误学士的大事。”

    “师祖他老人家在谋划什么大事?”李逵好奇道。苏轼这些天养了几只羊,每天一大早开心的带着羊去河提上放羊,李逵真没看出来他这位师祖还有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才能。

    “我就这么一说。”高俅尴尬的讪笑着,之后为难起来:“李逵,你也知道……”

    高俅这厮跟着苏轼多年,以至于他学到了苏轼的一个坏毛病,耻于谈财。苏轼是真的不在乎,钱要是落在他手里,瞬间就能送出去。高俅是学到了一点皮毛,他耻于谈财,但是因为穷,但心里渴望的很。

    李逵心领神会,伸出两个手指头对高俅道:“给你这个数。”

    “两贯?”高俅觉得自己的人生有种要升华的感觉,他每个月能够从苏轼哪里得到两贯的薪俸,要是李逵能给他两贯,他还用在城隍庙支摊替人写信吗?

    可是李逵却不屑道:“骂人是吧?两贯,能给得出手吗?一个月二十贯,可以提前领三个月。你要知道。”

    高俅兴奋的从地上跳起来,抓着李逵的手,用力道:“你不会骗我吧?”

    “去秦文广哪里支钱去,先拿三个月,你总该放心了吧?要是生意好,一月五十贯也不是梦。”李逵有种被小瞧了的愤怒,他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没想到下一刻,高俅站在他的摊子面前,砸起来,一边砸还一边疯笑:“爷这辈子都不做这埋汰人的生意了!爷终于要发达了。”

第124章 你也有今天?

    沂水县,县衙。

    “我本是个闲散的人呐……”周元大摇大摆的在后衙唱着家乡的小曲,心情着实不错。今日是他洞房花烛夜,当然不是大婚,而是纳妾。在沂水县这方圆百里之内,周元也是一尊大神,虽说去了临沂就倒霉,可架不住他不挪窝啊!

    有事让主簿去,反正章惇气性再大,也不可能对一个九品的主簿恶言相向。

    自从老师苏轼有接手李逵这个大麻烦的打算,周元的日子就平静了起来。当然,他内心是不太舒服的,架不住向他要人的是老师。一开始,周元还认为李逵这小子攀高枝了,心里头挺不是滋味的难受。

    可是细细琢磨,觉得有点错怪了李逵。

    这厮去苏轼跟前求学,自己应该高兴才对。没道理要生气啊!反正就算是李逵被教好了,也有他周元的一份功劳。毕竟李逵是他周元的弟子,而不是苏轼的弟子。再说了,周元不觉得李逵一下子会变得很上进的那种人。想通之后的周元顿时一身轻松,期盼老师多坚持些日子,不要急着退货。

    自从这小子搭上了都虞候刘葆晟之后,就对读书没多大兴趣了。

    他也是千军万马之中杀出来的学霸,他能看不出李逵的小心思?

    老师苏轼聪明绝顶,这是说他老人家的学问,当今世人没有一个是他老人家的对手。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是文坛文宗的身份,就足以说明,这世上的读书人都服苏轼。

    这就是天下第一。

    在苏轼之前,文坛领袖是才学惊艳的欧阳修老夫子。

    可说到识人之明?

    周元真有点不好意思说。老师苏轼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呐,意思就是说……他老人家在看人这方面,很容易上当受骗。李逵这小子多半也没有打算在颖州长住下去的念头,他搭上了刘氏,然后自家的工坊也起来了,要不了多久,李逵就是沂水县数得着的有钱人。这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肯定不会再苦读了。至于被苏轼以为李逵是个可造之材,恐怕这其中有误会,天大的误会。

    周元觉得将错就错,也没什么不好。

    让他烦心的李逵离开了,家里的母老虎也留在老家。生活中或许有点小空虚。

    于是,周元觉得在沂水县偷偷纳个妾。

    反正有日子没有人在他跟前碍眼了,周元不免得意起来。正高兴着呢?突然老管家许伯小跑着过来,一边跑,一边喊:“老爷,不好了,夫人来了。”

    “夫人?哪个夫人?”

    周元准备纳妾了,自然要在家里排大小,正妻虽然在老家,可是大夫人的身份抹杀不了。至于小妾,连个诰命都没有,称二夫人不妥,还是姨娘好一些。周元自我安慰着,他绝对不是色心滔天,而是为了延续周家的血脉,为了家族的兴旺。

    许伯扶着门框,喘地上气不接下气,过了一会儿,才道:“是大夫人,大夫人从老家来沂水了,船都到码头了。”

    “啥……这可如何是好?”周元猛打了个激灵,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他急地有种要被逼着上吊的感觉,就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似的。立刻大吼道:“今日的酒宴取消,许伯,你快派人将来参加宴会的客人拦住,别来,一个也别来。”

    “可王姑娘哪里?”

    周元跺脚惨叫道:“都火烧眉毛的当口,还提她干嘛?派人去安抚住她家人,先把人给我稳住了。至于夫人……让春丽去,奕儿最是喜欢你家的丫头,记住让她别乱说,说秃噜嘴了,咱们家就要天翻地覆了。”

    “你快让春丽去码头上接人。”

    许伯问:“老爷,那你呢?”

    “我出门躲一躲,夫人问起来,你就说老爷我去临沂上官那里了。”周元吓得忍不住哆嗦,多年来怕老婆的病,没了治愈的可能。要是让夫人知道他胆肥到趁着老婆不在,纳小妾,简直就是不知死活啊!

    他只能琢磨着能躲一时就躲一时,先试探一下正妻是否知道他要纳妾才是正经。至于其他的,都生死一线了,哪还顾得上?

    周元匆匆从县衙跑了,许伯也急忙去找许春丽。

    许春丽正好收到韩大虎带来的信,她识文断字,不过女人读书,不能指望每一个都像李清照似的,诗词自成风格,在大宋这等文人扎堆的时代,还能闯下偌大的名声。

    胖春也仅仅是能看书信的水平,说不上多高明,也着实难得。

    正因为识字,许春丽才眼界颇高。

    至于李全,则是给她完全不一样的感受。顶天立地般的大英雄,就是脑子不太好用而已。但对许春丽来说,李全这样的倒是省事。毕竟脑子不好用,才能拴在身边,听她的话。

    许伯带来的口信让她微微为难,但夫人要紧。

    这时候李云正好从县衙门前走过,被许春丽叫住道:“李云,过来。”

    “春丽姐,您叫我?”自从李逵离开了沂水县之后,李云有种沂水的天地都焕然一新的清爽。

    许春丽摸出一封拆开的信,丢给李云,着急忙慌道:“你姐有事要忙,帮我送信去百丈村。”

    百丈村?

    李云自然熟悉,那是李逵的地盘。出于对李逵的厌恶,那个地方,他这辈子都不想踏入。

    再说了,百丈村远着呢,在蒙山镇都要过去一些,走路一天也不见得能到。李云为难道:“春丽姐,我这是要去上学。”

    “别逗了,你巴不得不去上学。遇到你爹,我会给你说项的。”许春丽自然认识李清,之前李清是县衙里的捕头。为了儿子,豁出去捕头的职务不要了,也要自谋生路。

    如今正在县里买炒货。

    而李大郎自从家里开始做大生意之后,就放弃了炒货店。他清楚自己的兄弟是个对钱财没有多少概念的人,家里开了工坊,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去盯着。炒货店一年才挣几个钱?

    不得不说,大郎也膨胀了,他已经看不起炒货店一个月二十来贯的收入了。

    即便许春丽表示会帮忙给他说项,但是李云还是不太愿意:“姐,你知道百丈村在蒙山镇,来回要两三天,我一个人去您也不放心吧?”

    许春丽拍了脑门一下,懊悔道:“差点出大乱子,我是说城外的百丈村人……对了,现在是李庄。你知道地方吧?”

    李云明悟了,他恐怕真的躲不过去了。

    城外的李庄也是最近开始抖起来了,往来送货的车马越来越多。这让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看着百丈村的李家人发达,作为族亲他总觉得有种家道中落的感觉。

    李云无奈道:“好吧,我就去。”

    出城不久,李云下河堤洗了一把脸,这才爽利了一些,摸出那封信,看了看,发现已经被拆封了。他有点好奇起来,心里一个劲的告诫自己:“此非君子所为?”

    可另外一个声音却在耳畔蛊惑着他:“信已经被拆封了,看一眼又没有人知道。”

    李云纠结了很久,终于好奇心战胜了道德,从信封里摸出了信纸,一看抬头,李云心头的火气就腾腾往上窜。

    “李逵,怎么哪儿都有你?”

    “咦,这个字不认识。”

    “李逵,你这厮就不能好好写信,非要卖弄学问?”

    更气人的是,李逵竟然还去了文宗他老人家门下求学。苏轼的大名,他虽然不太明白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的老师颜夫子经常读着苏轼的诗词拍案叫绝,久而久之,在一帮蒙童的心目中,苏轼就成为了比他们老师更加厉害的大学问家。

    颜夫子多次在课堂上表情肃穆的对弟子们,说一通仰慕苏轼的溢美之词,让他们这些半大孩子听的耳朵里都出茧子了,久而久之,也知道了一点苏轼的身份。

    比如李云就知道,苏轼是学士,是沂水县大老爷周大人的老师,是天底下最有学问的人。

    看到李逵在苏轼门下接受教诲,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可李云接着看信,他忽然发现事情好像比他想的有意思的多。李逵这厮在苏轼跟前度日如年,写信回来是让他大哥装病,写一封催他回去的信。

    这个……

    李云长大了嘴巴,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他欣喜若狂,原来李逵只不过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学霸的样子,原来这厮也有怕的人。

    想到这里,李云咯咯咯的笑起来,就像是要下蛋母鸡,傲娇地迈着外八字步,走到鸡窝里趴着准备下蛋。李云终于发现,李逵也不过如此。

    春日太阳底下虽然暖和,稍微一动弹就会出汗。但要是停下来,很快就会感觉到阵阵凉意。他站起来的时候,感觉了一丝凉意,准备起身抓紧赶路,好把信件送给百丈村的老族长。

    摆开架势,跑了起来了李云突然一个踉跄停住了步伐,站在河岸边上仔细琢磨了起来。李逵想要回来,可是他可以不让他回来啊!百丈村的人他还不熟悉吗?全村都是睁眼瞎,他要是去三叔公面前一阵摆弄,李逵这厮岂不是……

    李云突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聪明伶俐,仰天大笑道:“李逵,你也有今天?”

第125章 阴沟里翻船

    “三叔公!”

    三叔公眯着眼看向李云,觉得有点眼熟,回忆了老大一会儿,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他认识,是李清的那个傻儿子。

    之所以说李云是李清的傻儿子?

    因为李云读书很不好,这不是他老人家说的,而是颜夫子说的。

    李云在颜夫子的学堂里读书,而百丈村李氏自从有钱之后,决心培养第三代。于是一股脑的将村子里的半大小子都送去了学堂。原先是准备将颜夫子请来庄子里专门教导这群熊孩子。可是夫子是个守信的人,他之前学堂也收了不少学生,于是他决定受累两边跑。

    说实在的,百丈村真没有读书的材料,都快一个月了,村子里的熊孩子没有一个见颜夫子夸奖的。

    反而每次夫子来都要挨个用戒尺打过去,这让三叔公觉得很没有面子。

    于是老头琢磨着要和人比一比,这个人很不幸就成了李云。

    至于李逵?

    三叔公固执的认为,县衙的大老爷周元的眼可不瞎,水平要比颜夫子不知道高多少,大老爷都收了李逵当弟子,那么李逵就是文曲星下凡,属于有指望的读书种子,将来金榜题名也是手拿把攥的轻松。

    细问之下,三叔公心头才平衡了不少,原来李云也不怎么样!

    当然,他不能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看着李云,琢磨了一阵问:“逵娃子不在庄子里,你要问他学问的事,恐怕要落空了。”

    李云委屈的想要大喊大叫:“爷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向李逵求教。”

    再说了,他自从知道了李逵的才智也不过如此,顿时少了那份自卑。李逵这厮就在他面前嘚瑟,遇到真正厉害的人,还是双眼发懵,脑子一片空白的学渣。

    李云好不容易将胸口的怒火压下去,心中暗暗给自己平复心情:“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李云是做大事的人,可不能被情绪左右。”

    换了一个相对甜美的笑容,李云对三叔公笑道:“三叔公,我可不是来找李逵,我这是给您老送信来了。”

    “嗯——”

    三叔公听着耳朵根子里不舒坦,皱眉看向李云。

    就这一霎那,李云瞬间感到无穷的压力袭来,三叔公可是连他爷爷都头痛的老腊肉,李云这等熊孩子,就在他瞪眼那一刻,顿时心虚的想要逃跑。

    咕咚,李云艰难的吞下一口口水,试探的问:“是李逵大哥?”

    三叔公这才脸色稍霁,就这功夫,李云心头把眼前的糟老头子骂了半死,可是嘴上还得笑着应对:“您老看,这是李逵大哥从他师祖那里送来的信。”

    “老七,去叫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过来。”

    七叔李洪急忙起身去找李庆几个,等叫来了人,三叔公努嘴对李庆道:“庆儿,你二哥来信了,给叔公念念。”

    李庆刚才还玩的满头大汗,这会儿功夫,吓得后背冒冷汗,顿时傻眼了。期期艾艾道:“三叔公,我才念了几天学堂。”

    显然,这小子露怯了。

    没办法不露怯,他爹因为认字的事,天天想要揍他。

    连李庆都觉得自己在读书这条道上恐怕没有了指望,这些日子他经常去找五叔混迹,五叔李林还对梁山有所企图。可惜李逵不帮忙,也不知道李逵说的梁山泊周围都是水,是个水寨到底是真是假。可是打山贼,发大财的心思一刻也没有熄灭。

    作为百丈村最不安分的仔,李林被三叔公再一次镇压。

    他被分配了打铁的任务,就算是他不会,三叔公也不打算让李林回到劳动大军的队伍之中,成为一个不安定因素。

    至于李林,他既然有能力成为百丈村最不安分的人,薄有凶名,也有他独特的一面,喜欢一条道走到黑。

    要不是李林的功夫差了一点,如果李逵的本事,这货绝对会甩开百丈村单干,成为江湖上凶名显赫的大盗。

    有闯荡天下的心,却少了那点实力,这才是李林身上最大的悲剧。

    不得不说,李庆也有朝着这方面学坏的可能。

    一巴掌被三叔公扇在了后脑上,老头怒气冲冲道:“花那么多钱让你们几个读书,你敢说连信都不会读,要你们有何用?”

    李庆无奈,从三叔公手中接过信纸,瞪大了眼珠子瞅了好一阵,然后沮丧道:“春——”

    “啥?”

    三叔公还以为自己耳背了,没听清。

    李庆缩着脖子无奈道:“三叔公,这纸上我就认识一个字,春,春天的春。”

    好吧,李庆是尽力了,但三叔公却怒不可赦道:“然后呢?”

    李庆指着手中的信笺,无辜道:“然后就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气氛有点尴尬起来,李庆觉得自己这一顿打免不了了。却没想到有人出手帮了他,就见李云上前一步,开口道:“小子读书已经三年了,可以试着读一读信。”

    “你?”

    三叔公全当死马当活马医,将信笺递给李云道:“你试试看吧?”

    李云也不在乎三叔公对他的看轻,反正他绝对不会对着信笺念,而是深吸一口气,按着心里的意思,抑扬顿挫的开始念了起来:“娘,大哥,还有三叔公,我去颖州了,跟着师祖念书……”

    李云装作作样的样子很有欺骗性,他说的根本就不是信上的内容。还假模假式的解释道:“李逵大哥的师祖就是文宗苏轼苏东坡,他老人家可是学士,大宋最有学问的人,了不起的大官,而且还是县令周大老爷的老师,在大宋就是这个……”

    李云举起大拇哥表示苏轼很厉害。

    三叔公豁开大嘴笑道:“好,好!”

    李云继续胡说八道:“师祖他老人家非常器重我,准备让我在他门下读书。”李云蛊惑道:“三叔公,别看李逵大哥说的轻松,但是能在苏学士身边读书,无一不是我大宋最了不得的读书人,他老人家的弟子最差也能考个进士。就和周大老爷一样。”

    三叔公惊喜道:“岂不是逵娃子要当官?”

    我呸,还当官?做梦去吧!李云在心头如是想到,可是他也只能想一想,真要把心里话说出来,他笃定自己会被百丈村的人撕碎了。

    李云用力的点头道:“妥妥的。”

    三叔公兴奋的搓着手,随即下定决心道:“让逵娃子在他师祖身边好好读书,将来考中了进士当文官。对了,李庆你会写字吧?”

    李庆心说:“多稀罕呐,我都上了三年学了。”可是在三叔公面前,他也不敢做的太过了,含蓄的点头道:“普通的信倒是能写。”

    “好了,我来说,你来写。就和街头替人写信的人一样,写完了,老头子给你点好处。”三叔公自从工坊起来之后,整个人都腰杆子挺拔了。

    别看李逵在为推广雪花盐而苦恼,但是雪花盐已经开始售卖了,只不过订单比较少,都是刘葆晟介绍的主顾。

    工坊天天见到钱,三叔公觉得百丈村辉煌腾达的日子已经来了。

    说实在的,李云根本就不敢让第三个人看信,他正眼巴巴的等着三叔公让他写回信,要是换个人写回信,恐怕他就要被戳穿了。

    李云忙从书囊里拿出砚台,倒上清水研磨,舔着笔尖一副和街头替人写信为生的书生一样,期许的看着三叔公:“三叔公,可以开始了。”

    ……

    颖州。

    自从自己写信去沂水老家快十天了,可是还没有见回信,这可把李逵给急坏了。

    可是再着急也不能说。

    苏轼家不管是师祖奶,还是姨娘都对他很好。当然小师叔除了给他授课的时候让他痛恨之外,平日里也是很好相处的人。

    这一日,高俅背着书囊来到了苏轼的家里。

    在书房门口换鞋的时候就冲着屋内问:“学士,有沂水的来信,您现在看吗?”

    “看!”苏轼伸手要来了信函,拆开了信封,乍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好霸道的字!”

    “好霸道的文体!”

    “好霸道的血手印!”

    想是堂堂大宋文宗苏轼,也差点以为他看的不是信,而是绑匪勒索的通牒。好在他终于眯着眼睛看完了整封信,连猜带蒙的领会了信中的意思。好悬,堂堂文坛领袖,差点连一封信都看不懂。平复了心头的震撼之后,苏轼这才抬头对李逵呵呵一乐:“百丈村的人真是淳朴,却不失上进之心,李逵你莫要辜负家人的期望。”

    李逵懵了,什么家人的期望?

    他家里人对他又什么期望了,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忽然间,他心头猛地一颤,一股不详的预感直冲脑门,有种要阴沟里翻船的紧张。

    李逵探头对苏轼道:“师祖,我能看看信吗?”

    “给,你留着吧?”苏轼是绝对不敢将这等文字留在他的书房内的,他怕做噩梦。

    李逵定睛看着信纸,信纸很大,但纸张很粗糙,和蒙童练字的纸张很像。字是那种充满童趣的‘碎石体’,也就是忽大忽小,没有规范的字体。一看就知道是个蒙童所写,至于文辞,就更不要说了,简直就是狗屁不通。但李逵能很轻松的看明白,是近乎口语的白话文。里里外外的意思就是让他放心在颖州读书,家里的事不用挂念,争取早日金榜题名的意思。

    最后还留下三个真人大小的血手印,有她老娘的,也有他大哥的,还有三叔公三人。

    这一刻,他鼻子都快气歪了,他让家里人写的信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啊!

    被掉包了?

    忽然,他好像想起来了,这字看着熟悉,似乎是李云的字。这一刻,他气地想要将李云抓到跟前,也不打死他,就是天天折磨他,消解他的心头之恨。

    “李林,谁也救不了你,你小子死定了!”

第126章 好兄弟,有福同享

    堂堂文宗,竟然被一封信给恶心到了,聪明如苏轼也想不到,李云的人生到底遭遇什么?为什么他写的字竟然有辣眼睛的功效?

    犹豫着,开口问:“人杰,这写信之人你认识?”

    “是我的一个族弟,和我年纪差不多吧?读书有三四年了,可能刚开始练字还不得要领。”虽说李逵对李云气地牙痒痒,但总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吧?

    这关乎到他坚挺的人品。

    苏轼捂着胸口,担惊受怕的长叹道:“字如其人,古人诚不欺我也!”

    于是乎,苏轼看向李逵的眼神更加柔和了。李逵的字他看过,很不错,当然也是对李逵这个年龄的学子来说,确实有可圈可点的地方。打磨几年之后,还是能拿得出手的。字体圆润饱满,却不失秀丽的风貌,这也是文人字的字的特点。不管是赵孟頫,还是董其昌的字,都是这样。

    而李逵当初学的小楷书正是源于这两位的笔锋。

    “学士,这准吗?”这时期的高俅,还是一个讲义气,有道德的年轻人,虽然贪财,但也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方正之人。他觉得学士被李逵迷惑的有点深,想要点醒,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苏轼理所当然道:“怎么就不准了,以老夫多年看人的经验来说……”苏轼仰头琢磨了一阵,悻悻然道:“罢了,不说了。”

    要说字如其人,高俅看向李逵的眼神很纠结,他觉得李逵的字和他的人品差距有点大。

    当然李逵也这么想。

    倒是苏轼的字和他的性格非常贴切,人过中年之后,他的字充满童趣,却不失遒劲的锋芒。

    反倒是李逵和高俅,两个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主。这字如其人的说法,也肯定不能用在他们的头上。

    不得不说,因为李云的横插一杠子,李逵的金蝉脱壳之计幻灭了。

    幻灭之后的李逵,只能唉声叹气的继续在苏轼家里住下去。这种让他憋屈的难受,积压在胸口,让他一日都不得消停。

    可是李逵也纳闷,李云这厮在背后阴了他一把之后,为什么不花钱找个街头会写字的书摊,花点小钱重新誊写一份。

    李云真要这么做了,李逵也发现不了是李云在背后捣鬼。

    从三个血手印来看,三叔公终日打雁,也有被小鸡崽给啄了眼的失手。李云既然获得了三叔公的信任,绝对有办法将整个谎圆下去。要是李逵办事,绝对不会出如此明显的纰漏。

    但是李逵想错了一件事。

    李云是学渣。

    学渣本来没有什么错,学渣也可以很快乐,无忧无虑的成长。读书不成而已,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但是年幼学渣是没有人权的。

    学渣做什么都是个错。

    学渣更不可能获得零用钱。

    李云兜里连一个大子都没有,怎么找人帮忙?

    以至于很多学渣在年幼的求学之路上,会绝望的认为,自己一定是从河边捡来的。

    没有父爱。

    没有母爱。

    连老师都不爱他。

    仰望天空是一片灰色的绝望。

    而且这种压力会随着家里人对他的期望增加,而倍增。李云有一个为了他能够成为读书人,能够在科举上有所斩获的读书人,甚至不惜将沂水县捕头的差事都辞去的父亲。可见,李清对李云的期望有多大?

    李云这厮显然在家里不受待见到了极点,他甚至想着要是再过两年,他就离开老家,去外头闯荡的念头。

    当然,这个念头他现在不敢说,因为他怕李清绝望之余,一巴掌扇死他!

    就算李云的境遇有点惨,或许很惨。但李逵是绝对想不透,弄点钱难吗?李云的功夫很俊,至少在百丈村年轻一辈之中,恐怕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李逵和李全不算,他们的功夫并不是来自于百丈村的族学。

    有如此好的身手,却不知利用,难怪李云是学渣!

    李逵如是想到。

    他的道德底线很低,低到什么程度呢?能够腆着脸欺负全村的孩子,甚至从孩子碗里抢饭吃。威胁一下平日里看不惯的半大小子,弄点钱,难吗?真不难。李云身边也有帮手,他绝对有成为沂水县新一代祸祸头子的潜质和实力。

    这是李逵说什么也想不透的地方。

    也是李云和他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李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心很正。说白了,就是老实人,而且还是一个拥有道德心的老实人。这让他平日里有点畏手畏脚的束缚。他甚至肚量也不错。唯独在他面前过不去的坎就是李逵。李逵这货太招恨了,蛊惑他老爹辞去都头的大好前程且不说,还逼着他做最不愿意的事——读书。还时不时的在他面前秀智商,鄙视他。但凡李云有口气,也不可能忍气吞声下去。

    尤其让李云绝望的是,他还想着凭借武力让李逵屈服。

    但是当他发现李逵的武力绝对不是他能招惹的那一刻,李逵这个名字,成了他心底里无法抹去的梦魇。

    甚至,他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种咬牙切齿的愤怒和不甘。

    李逵悲剧了,他在苏轼的小院里有了自己的房间,吃饭的时候有了固定的位子,甚至在书房里,有了固定的书案,一切的一切表明,他除非和苏轼翻脸,否则短时间内,真的走不了了。运气不好的话,可能是几年。

    可和苏轼翻脸?

    代价太大了,别看苏轼在文臣之中不受待见,但是真要是欺师灭祖祸害到他老人家的头上,有大把的人会给苏轼出头。任何一个助拳老苏的帮手,李逵都招惹不起,既然招惹不起,他只能忍着。

    事情过去了两个时辰,李逵这会儿正在颖州运河码头的货栈里运气。

    他看着堆积如山的货物,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憋闷。

    高俅在一边战战兢兢的陪着小心,李逵的买卖是否兴旺,关系到他能否每个月多二十贯的收入,这很重要。这笔钱可以存着让他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最直观的就是买房。

    要知道,高俅孑然一身,连间遮风避雨的房都没有,这些年跟着苏轼,也没存下钱来,眼瞅着年纪一点点的长大,连娶媳妇的钱都没有,可愁坏了他。

    如今李逵是他雇主,是大爷,高俅不得不陪着小心道:“人杰,这两天已经有不少颖州城的雇主来买,虽然数量不多,但也有上百贯的收入。”

    李逵哪里是想着生意的事,他一想到李云在沂水偷偷窃笑的高兴劲,就全身上下的骨头渣子都痒痒。太难受了,这货必须要镇压。

    他抬眼看向了邱掌柜,问:“邱掌柜,你认字不?”

    要不是李逵太凶残,邱掌柜早就翻白眼怼上去了,什么话?这不是埋汰人吗?他堂堂一个掌柜,连记账都会,怎么可能不认字?

    邱掌柜拱手道:“寻常的书信还是可以代劳的,记账也没有大问题。”

    李逵摆摆手道:“不是这些。我问你这些干什么?”

    邱掌柜愕然,他有种智商被侮辱的憋屈。

    不过李逵伏案就写了起来,很快一封信就写好,将信笺递给邱掌柜道:“按照信上的说辞,去沂水把李云给我诓过来。对了,他爹是李清,之前在县衙里做捕头。如今……应该开了一家炒货店。”

    “李都头我熟。”

    邱掌柜看着信中的内容,什么一日千日,文若星河……朝闻道,夕可死……把李逵如今在颖州的生活说的如同在天上仙界一般,可是邱掌柜不认为李逵如此快乐。这货都快愁死了,哪里有那种不知岁月的畅快?

    然后李逵凑近邱掌柜道:“你去还不成,得有个帮手。对了颜夫子你知道吧,就他了。让他帮忙说项,就说我在颖州师祖这里苦学,学业有成之日指日可待,师祖有心在颖州办学,如今是难得的机会,我可以给李云介绍入学的机会。只要进了苏门,李云将来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而且学费路费我李逵都给他掏了,机会难得,让他务必早日启程。敢背地里阴我,就要承受住爷的怒火。”

    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之后。

    邱掌柜明白了,李逵这厮是被李云阴了一把,不肯忍气吞声,憋着坏让李云的亲爹,亲爷爷,蒙师,一起将李云给押到颖州。

    邱掌柜明显的感受到了李逵心头的怒火,有点担忧道:“逵哥儿,李云毕竟是你族人,真要打坏了人,乡里乡亲的面上不好看。”

    显然邱掌柜以为李云无意之中得罪了李逵,李逵这是变着方的准备欺负李云呢?

    至于李云的结局如何,邱掌柜根本就不关心。但是李逵的风评他必须要考虑,他是韩大虎的亲信,韩家和李家已经是同进退的盟友,他可不想李逵因为背负骂名,同时让韩家也被波及。

    李逵摆摆手,表示自己根本就没有欺负李云的打算:“放心,邱掌柜我李逵还做不出同族相杀的事来,我就是想对李云好,好到对他比他亲爹亲妈都要亲的那种,我亲死他……”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好心的样子。

    “我在师祖他老人家门下有如此好的求学机会,而李云却只能在老家蹉跎年月,一想到这些,心中五内俱焚。说什么也要给清叔排除后顾之忧,让李云也来颖州有同样求学的机会,咱们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我就是不忍心自己一个人学业提高,想着兄弟李云一起进步,放心,不藏着掖着,我学什么,他也学什么。”李逵阴沉着脸,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有道是:好兄弟,有福同享!”

第127章 人傻钱多

    邱掌柜走了。

    留下李逵在货栈里盘点货物,流水账的记录方式,让他很头痛,总感觉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没有关系。他琢磨着是否将记账方法改了,好让他以后查账方便一些。

    但李逵的这种筹措,看在高俅的眼里,更像是对账目的两眼一抹黑。

    心中暗爽不已,账目他也会看啊!

    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还是等待李逵求助的眼神,就当高俅暗爽,心中呼唤:“求我呀!快来求我呀!”

    李逵却合上了账目,走入货栈盘点起来。

    货栈里伙计躲得远远地,他们大部分都是韩大虎手下的巡检农兵,之所以出现在颖州货栈,看似被上司欺压般做牛做马,其实他们是出来挣外快来了。

    这些人都是知道李逵赫赫凶名的,看到李逵眼神阴沉沉的都躲老远,不敢过来。只有高俅一个人跟了上来。

    高俅目光犹豫的盯着李逵,好不容易等李逵心中了一个大致的数字,坐在货栈的货箱上休息,他这才跟着坐到李逵对面,开口问:“李逵,你既然不喜欢读书,就不应该让学士误会。”

    这是高俅的另外一个疑惑。李逵不喜欢读书,就连王姨娘都看出来了,没理由苏轼不清楚。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可架不住苏轼装不知道。高俅自认为自己是学士身边的体己人,自然要让李逵表明立场。

    “误会什么?”

    李逵撇了撇嘴道,随后呵呵乐起来,指着高俅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真的以为在学士门下苦读,就会学业有成?”

    “难道不是吗?学士的学问在大宋,难有对手,天下文采尽收其瓮,只要能够在学士门下苦读数年,就连你李逵这样的也有希望金榜题名。”说到这里的时候,连高俅自己都信了,他觉得李逵就是不知道珍惜。要知道苏轼很少教子弟,三个儿子之中,也只有苏过才能够获得父亲的时时教导。

    李逵何德何能,竟然享受如此待遇。

    更气人的是,他竟然视学士如猛虎一般,其所作所为,简直让人愤怒。

    高俅完全是交心的话,他对苏门有着异乎寻常的归属感。这源于苏轼在最落魄的时候接受了同样落魄的他,并且一直不离不弃。苏轼和高俅之间,有主仆的身份,更有患难之间的不离不弃。

    这让高俅对苏轼有着对长者的敬意,留在苏轼身边他心安。

    而李逵没有,他不是对苏轼不尊重,而是对苏门没有归属感。

    他尊敬苏轼,也尊重苏轼的为人处事的风格。但他可没有心思做苏门弟子,甚至将来肩负苏门兴旺为己任。

    毕竟,苏轼老了,苏澈也老了。

    黄庭坚、秦观等人也老了。苏门已经到了后继无人的地步。

    苏门,可以说是大宋官场最为独特的一个存在。领军人物自然是苏轼,可是真正主心骨是他的弟弟苏澈。别看苏轼兄弟在文坛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是在官场,都不怎么得志。苏轼是反对派,而且经常上书反对在位的文臣之首,也就是宰相,比如司马光,王安石。

    所以,他的仕途一直很不顺。

    恐怕就连苏轼自己都没料到,他的官场底线远远没有被触及。

    或许几年之后,他会经历生死离别,贬谪岭南,受尽凄离之苦。

    最后死于穷困潦倒的旅途之中……

    这些,恐怕连苏轼都不会想到。

    高俅更不会想到。

    他们以为‘乌台诗案’已经是苏轼人生中最大的磨难了,但是,这远远不够。

    李逵琢磨着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按理说,苏轼的结局很惨,这是因为他得罪了一个人。但这些话真要是说出来,高俅这厮恐怕要和他急。

    但不说……又不爽利,李逵张了张嘴,恼怒的吐了一口口水之后,道:“你想多了。别说我了,就连小师叔也没有科举金榜题名的可能。就算是中了进士,结局也不会好。”

    这是咒师门啊!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高俅气地脑门上青筋直跳,恨不得一拳打死李逵这欺师灭祖的浑球。

    反倒是李逵说了这话之后,仿佛压在心头的压力一扫而空,伸手按住了高俅的肩膀,高俅红着脸连连挺腰,却发现如同背着一座山似的,纹丝不动,心头大恨:“要不是打不过你,今日非要分出个雌雄不可!”

    好在李逵不是为了羞辱他,而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小师叔的文采我知道,中进士不过是时间问题,如果没有人故意刁难的话,恐怕没有人会阻挡他进入官场。除非他出于某些原因放弃了科举。”

    “那你为何?”高俅急了,站起来就要和李逵理论。

    “着什么急啊!听我说!”李逵粗暴的打断道:“科举不仅仅是实力,也要看运气。就像是欧阳修大宗师,他老人家也落榜了,你敢说他没有金榜题名的实力?”

    高俅决定不说话,这话没法搭茬。

    李逵继续道:“苏门学子都是才学兼优之辈,但你有没有想过,苏门在执政的眼中是什么身份?”

    高俅愣了愣,小心问:“可造之材?”

    李逵翻着白眼道:“刺头,是刺头懂吗?当然这是学士的性格使然,我们做徒子徒孙的也只能认了。至于说到小师叔没有中进士的机会,我是有过考量的。他才学没问题,运气……难说。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认识一个叫章惇的人吧?”

    “章学士?”高俅对章惇印象深刻,十多年前,章惇和苏轼还是非常好的朋友,是学士为数不多的莫逆之交。

    苏轼因为司马光执政后写了一篇很没有底线的吹捧文章,把司马光说成是大宋的救星,被吹到不知东南西北的司马光误认为苏轼识大体了,决定起复他,不久苏轼就入京,担任帝师。而同时期的章惇却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之后两人甚至爆发过一场不愉快,但其中的原因,高俅也不太清楚。不过他能够猜到,多半是章惇让入京担任帝师的苏轼仗义执言,但苏轼犹豫了。当时苏轼的生活刚刚稳定下来,且经历过黄州四年的监押生涯,内心极其脆弱。

    这四年时间里,苏轼虽然是在黄州当官,但他甚至连书稿都需要被定期检查,时时刻刻处在被监视的高压之下。这段时期,让他对皇权了有很深的畏惧,章惇落难,苏轼自始至终没有替章惇说过一句话。

    这件事让章惇寒心不已,同时更怀恨在心。

    当然,高俅是苏轼身边的人,自然要替自己的主人说话:“当时学士刚刚被免除监禁,担心当时开口会引起朝堂再一次的施压,而且学士那段时间深受丧子之痛,无心应对朝局。”

    “别人会听师祖他老人家解释吗?你不了解章惇那个人,我老师在沂水处处受他刁难,甚至在酒宴上让主簿这样的小官就排名在我老师之上,处处羞辱我老师。但这些不过是小事。你应该知道,当今官家年纪渐长,亲政就在两三年之间,章惇入朝执宰天下已成定局。”

    “你再看科举,省试之后是殿试,他如果成了宰相,只要他在殿试的时候表示小师叔的卷子不好,岂不是小师叔此生都没有中进士之日?不仅小师叔的仕途之路会被堵死,连师祖他老人家可能也会受到报复。”

    “这可如何是好?”高俅信了,由不得他不信,章惇嫉恶如仇的性格,让他仗义起来敢为朋友两肋插刀,可要是他真的厌恶一个人,恐怕这辈子都难有出头之日。尤其是章惇性格偏激,他可能是新党之中性格最偏激的一员大将。

    对于整人,章惇绝对是不遗余力的死手,手段颇为凶狠。

    苏过的科举之路玄了,这还是其次,毕竟苏过年纪还小,拖几年也没什么。更让高俅忧心忡忡的是,连学士都有可能遭遇不测。这让他如何能坦然视之?

    官家一旦执政之后,章惇铁定是宰相。只要官家启用新法,就不可能绕过章惇。因为章惇才是王安石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就算官家没有打算启用新法,但章惇也是官家最为信任的人手。第一,他是神宗驾崩前定下的顾命大臣之一;其次就是,没有他的坚持,官家的皇位都可能不保。

    想到此处,高俅也是一筹莫展。

    章惇之前担任最长的官职是什么?

    副相。

    十多年的副相,如今老臣子多半已经凋零,如果王安石在,还能压住他一头,但如今王安石已经作古多年,章惇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选。而且章惇也维护过官家,不过分的说,章惇当年面对高太后力陈,非官家继大统不可,官家很可能就和皇位没有什么关系了。毕竟,当时支持雍王和曹王的呼声都要比当今官家高。

    高俅以为李逵要脱离苏门,脸色不愉道:“难道这就是你要离开的原因?为了前途,为了仕途,不惜让学士寒心,投靠权贵?”

    “我呸!你以为我是你呀!”李逵当然不会这么干,他不过是想要过的逍遥一些,如今他才十四岁,要死要活的逼自己那么凶狠,至于吗?他当即反驳道:“小爷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瞅瞅我这张脸,是否觉得富贵逼人,有种人间显贵的感觉。”

    高俅愣住了,他没看出来。

    李逵叹气道:“你就没有发现,小爷马上就要发达了?看看这堆积如山的货物,这哪里是货物啊!这是我日后飞黄腾达的资本。在你眼里当然看不出,但在我眼里,这些东西能够给我换来百万的家产。我都要变成李百万了,还傻乎乎的为了做官的资格而累死累活,值当吗?”

    “就算是中了进士又如何?运气差一点,连个官职都没有,去太学继续当学生。运气好一点,去州府当教授,或者是一个散县的县尉,也不知道要在这些小地方窝几年。至于说进士及第,这种事连我都不信,凭什么让别人相信?岂不是耽误我大好的年月?”

    靠实力考中进士都没底气,更不要说一榜前三的进士及第了。

    高俅想要点头,可猛然惊醒过来,这李逵不会是魔障了吧?说胡话呢。这雪花盐虽然好,但就高俅来说,也说不上好到哪里去?就是比市面上最好的盐口感好一些,没有苦味。可能真如李逵说的那样,盐卤被提炼出来之后,盐变成了纯净的调味剂,对人没有毒害。

    但是盐就是盐。

    卖一吊钱一斤,高俅都觉得贵。

    可是李逵呢?

    一盒子里面就一个盐罐,两斤的分量一个,却要狮子大开口要十贯一盒。

    这不是斩客,欺负冤大头吗?

    高俅之前觉得有人买李逵的雪花盐,李逵简直就是撞大运了,多半是看在学士的面子上的,才让李逵在颖州地面上卖出了十几盒雪花盐,让他挣到了一百多贯钱财。

    就这么点钱,都让高俅眼红不已。才三十来斤盐,就敢卖一百多贯,强盗也不敢这么霸道啊!

    可他说什么也没有想到,李逵竟然想的是收入百万。百万贯的钱堆起来,恐怕都能将整个货栈给塞满了吧?

    想到这里,高俅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是不太聪明,但也不傻,指着堆砌如山的货物对李逵发狠道:“别说百万了,就是有人出价一万,我就跟你姓。”

    李逵轻蔑道:“你愿意,我还不要呢?”

    高俅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想要反驳,这时候货栈伙计带着一个富态的商人模样的中年人进入了货栈,老远就跑了过来,提前给李逵提醒道:“少东家,这位是京城来的王管家,他要买咱们家的货。”

    “王管家,怎么是你?”李逵没开口,没想到高俅先开口了,显然他们认识。

    王管家一团和气的抱拳道:“原来是小哥,我受我家老爷之命来进货。不知高小哥是否能做主?”

    高俅哪里敢给李逵做主,扭头看向了李逵。

    王管家是个有眼力的人,当即抱拳道:“原来是少年英豪,恕我眼拙,不知小兄弟可否做主?”

    李逵掏了掏耳朵,打量了一阵王管家,问:“要多少?”

    商人做生意,讲究一个气势,王管家既是驸马府的管家,多年来替驸马王诜鞍前马后的处理驸马府生意,自然也养成了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当即举起一只手指头道:“这次王某带来了一万贯。”

    “一万贯!”

    高俅在边上飕飕发抖,他期盼李逵不要想起他刚才胡说八道。虽然高姓不是什么大族,但是姓氏是爹妈给的,真要因为一句随意的打赌就丢掉,死去的爹妈恐怕在九泉之下也要被气活过来。他更觉得王诜驸马脑子坏掉了,花一万贯来买盐,他难不成准备把驸马府都腌起来?

第128章 在商言商

    “好说,好说!”

    李逵不为所动,一万贯,牛背山的时候他就见识过了,真要说砸出这么大一笔钱就让他李逵方寸大乱,这是王管家的一厢情愿了。

    这笔钱在李逵眼里,也就是小财。

    对他来说,发小财的机会很多,根本就不会眼窝子太浅,被王管家这一万贯给吓趴下。

    高俅死死的看看李逵,再看看笑容有点僵硬的王管事,他感受到了彼此之间一种尴尬的气氛正笼罩在双方的头顶。

    造成这种尴尬气氛的不是环境,而是李逵的态度。货栈之内,连一个品茶漫谈的地方都没有,更不要说奢侈的茶具了,精致却不失美味的茶点了。

    高俅瞅瞅李逵,知道这可不是个能退让的主。万般无奈之下,心说:“也就是我当这个好人了。”

    想到就做,高俅起身告罪道:“两位,我给介绍一下。这位王管家,是驸马都尉府的管家,追随王驸马多年,驸马府偌大的生意,都是王管事一刀一枪给打下来的场面。

    “这位是李逵,字人杰,学士的学生周元的弟子,如今在学士门下潜修。”

    高俅是给足了李逵面子,什么在学士门下潜修,李逵如今还在进学的路上苦苦挣扎,根本就没资格说什么潜修。只有学业小城,已经开始准备打磨诗词和文章的学子,才有资格说潜修。显然,他这么说,已经是给李逵脸上贴金了。

    高俅见李逵的兴致不高,心头暗暗着急,一万贯呐,这是多大一笔钱,怎么就不上心?就连高俅在边上暗暗替李逵捏一把汗,见气氛尴尬,犹豫再三才踌躇道:“怠慢了王管家,您看货栈条件简陋也没有喝茶的器具,我去外头准备一些,两位稍作片刻。”

    “别忙,我带了茶童,就在门外,唤他进来即可。”王管家身份不高,排场却挺大。

    可李逵却阻止道:“仓储重地,严禁烟火,喝茶的事不忙。”

    王管家瞥了一眼李逵,有点头痛,他发现李逵就是个愣头青,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熊孩子,什么也不懂,而且说话呛人的很。

    “你家大人呢?”王管家已经失去了继续谈下去的意思,准备绕开李逵,直接和李家的大人谈生意。

    心中判定李逵,此人绝对是个二愣子。

    年轻人容易冲动,用话一激,说不定李逵会方寸大乱。可面前的黑小子不仅没有恼怒,还咧嘴笑道:“我家人在沂州,要不您受累,跑一趟?”

    更可气的是李逵还幽幽道:“就算是你去了沂州也没用,这是我的生意,和家里人没关系。”

    要是憋气能让眼珠子炸开溅李逵一脸,王管家此刻的样子已经是蓄势待发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走遍大宋,放哪儿都好使的自家老爷驸马爷的身份,却在颖州这个小地方吃瘪了。

    王管家别看是个管家,但也要分是主家是什么身份。驸马都尉王诜,太皇太后的高氏的女婿。虽然高氏对王诜很不待见,主要是王诜不顾家,整日在外花天酒地。尤其是公主为此而忧虑成疾,多年前薨了,按照太后的心思和对女婿的不满,王诜的苦日子在后头等着他呢?

    尤其是他做出的事情,是每一个驸马都想做,而不敢做的豪举。

    蜀国长公主,性格温婉贤淑,侍奉婆婆尽心尽力。按理说,王诜应该感激涕零,别家的公主可都不是这样的啊!他这是傻小子撞大运,祖坟冒青烟了。可他却宠幸一群身份低贱的小妾歌姬,却不待见公主,小妾恃宠而娇顶撞公主,他也偏袒小妾。之后被公主的乳母告发,王诜也开始倒霉,被贬谪均州,后到颖州担任行军司马的小官。

    有人说王诜是因为受到了苏轼的牵连,而遭遇了官场的贬谪。这绝对是瞎扯,他可是驸马,太后嫡女的夫婿,蜀国长公主又是皇帝的亲妹妹,谁敢贬谪他?就算是有弹劾他的奏章,皇帝要是不准,他也能安安稳稳在京城做他的皇亲国戚。

    完全是皇家的家丑,需要一个由头罢了。

    可即便这样,长公主重病的时候,还是拉着高太后的手恳求母亲和哥哥,让王诜回到京城。

    王诜绝对是大宋渣男界偶像级巨擘,就算是将长公主伤心如此,最后还能善终,绝对是个奇迹。

    如今的王诜老了,这才消停了不少。

    但驸马都尉在汴梁纨绔界,乃至皇族之中,都是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老驸马对玩乐一途,如火纯青,还经常能玩出花来,因为王诜还是书画大家,当世山水名家无人能比。

    有钱,有爵位,还有很高的审美情趣,这要是疯玩起来,谁能比得上?

    明明是响当当的名头,可奇怪的是,当王管家报出了自己的家门来历之后,李逵却异常的平静。王管家心里开始犯起嘀咕,难道是我家驸马老爷在京城,李逵这小地方出来的小子没听说过?

    可即便没有听说过,但是驸马爷总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于是王管家决定再给李逵一点压力,正色道:“我带来了一万贯!”

    “我知道,不就一万贯吗?我也有啊!”李逵说话绝对有气死人的本事,用后世的话来说,这货的情商很低。对方哪里知道,李逵是故意气人。

    当然,李逵也没有骗人。打牛背山之后,他就分到了一万多贯。这钱是实打实的钱,有点灰,但没人会去查他。

    再说了,李逵要是为了挣一万贯,他哪还愿意耗费如此多精力去做生意?

    找个靠近大道,油水充足的山贼寨子做一笔大买卖岂不是更爽利?

    既除暴安良,又能让自己府库充盈,这才是正当生意。

    几天的功夫,一万贯只多不少。

    可惜,打劫山贼虽然能发财,都是些小财,想要成为百万富翁就难了。毕竟山贼就算是积年老山贼,恐怕也存不下五六万贯的财富。真要有这么多钱,山贼头领估计分钱散伙的可能很大。毕竟,有钱了,却只能窝在山里啃土,傻子也不愿意啊!

    再说了,打劫百十来伙山贼,恐怕大宋境内也没有这多有钱的山贼供李逵折腾。

    想要靠着黑吃黑成为百万富豪,只能去攻打州县了,这已经是造反的勾当了,是一条道走到黑,没有成功之前,根本就没退路。李逵不认为当今的大宋,造反会有出路。

    让王管家憋屈的是,李逵再一次表现出了漠视的态度。

    尤其是李逵看他的眼神,仿佛能够看穿他心思一样骇人,让他吃惊的是,李逵并没有拂袖而去,而是坐在他面前没事人的啧啧吧嗒嘴,突然呵呵笑起来:“别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你是客人,我是主人,待客之道我还是懂的。但是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别混为一谈就好。”

    李逵一句话就将王管家肚子里九成的说辞都给堵住了。

    王诜对苏轼有过恩情,但说不上有多深,钱财上的支持或许有一些,至于乌台诗案爆发,当时的王诜都自身难保了,何谈帮苏轼说话出头?反倒是面对章惇,苏轼应该会心有愧疚。要是生拉硬拽的要把两件事放在一起,这是没脸没皮的行径,就别怪李逵翻脸。

    王管家这才正视起李逵,别看李逵面相略显稚嫩,可行事颇为老道,开口就在堵自己。逼着自己以一个普通商人的身份和他谈。

    外人都以为驸马都尉王诜当年因为苏轼,受尽了诘难。但李逵清楚,这不过是皇家的家务事而已,王诜这厮都在家里见天的欺负公主,不倒霉还有天理吗?

    王管家眼神飘忽了一阵,心中顿生出一股无力感,眼前的小子好难缠。既然要在商言商,他就干脆以本钱说话……可惜,李逵似乎也不在乎他的本钱。

    一万贯啊!

    多大一笔钱?

    连这么大一笔钱李逵都看不上,他到底要什么?

    反倒是边上的高俅,一会儿跳,一会儿走,心神不宁的不同挤眉弄眼,似乎想要极力促成这笔生意。可是李逵却伸手将一个货箱扒开,这货连撬棍都不用,用蛮力就将用铁钉钉死的木箱拆开,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之后,一个黑色的小罐出现在了面前。

    李逵将小黑陶罐放在了木盒子之上,伸手一指盐罐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带着一万贯来颖州,可能京城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但是你来的目的是它,是雪花盐,因为它能给你带来巨大的财富。”

    “就凭这么个粗糙不堪的罐子?一个做工毫无美感的木头盒子?还是你以为盐真的能够卖出天价不成?”王管家哈哈大笑起来:“年轻人,你太想当然了。财富有财富的力量,但是要平等,等价才能易货,你可知晓?”

    王管家说完,有种指点江山般的豪气。给人一种豪商巨贾也不过如此的强大气场。

    可是李逵却轻声了一句话:“秘方免谈!”

    就是这么一句冷不丁的话,将王管家的得意瞬间击溃,口中发出咕咕地生硬,仿佛有一只大手,无形的扼住了他的喉咙。

第129章 任性

    可恶的小子!

    可恨!

    在回去的路上,王管家怎么样也想不透,李逵这小子竟然会油盐不进当着他的面拒绝了他所有的要求。

    秘方,没有拿到。

    独家包销,也没有拿到。

    甚至让王管家脸红的是,他竟然提都没有提起,就让李逵将路全部给堵死了。一万贯啊!你以为一万贯的生意就仅仅是货栈的那些盐,就值这么大一笔钱?

    要不是为了秘方,为了独揽雪花盐的生意,王诜就算是和苏轼好到穿一条裤子,也舍不得一万贯这么大一笔钱。

    难道这些李逵会不清楚?

    正因为看穿了驸马府的心思,李逵才一再将王管家想要说的话都给堵死了,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

    皇亲国戚,将门,他们最喜欢的财富不是堆积如山的货物,也不是价值不菲的金银,是土地,是一张张泛黄的地契。

    如果仅仅是为了卖盐,王管家会出面吗?

    这样的生意,值当他堂堂驸马府管家出面?

    但是雪花盐不一样,这盐出现的那么突然,但是崛起的时间却让人惊叹。而且在京城,有价无市。东京市面上只有以礼物名义,从苏轼这里送出到京城的雪花盐。除此之外,别的地方就没有见卖的。但是其引起的轰动,却让人惊叹。

    这轰动不是来自于苏轼,而是一次无心之举。

    可是就这么一次无心之举,却让雪花盐彻底在京城出名了。

    京城有的是有俩糟钱没地花的款爷,交子对他们来说,就是纸片片。他们需要排场,需要面子,需要让人听一耳朵就有种肃然起敬的高贵生活。而雪花盐,无疑附和他们的消费理念。

    王管家原以为,就凭借他家老爷和苏轼的关系,这生意谈下来是手拿把攥轻松,可没想到遇到了李逵这么个愣头青。气地王管家扭头就走。

    “先生。”王管家身边的茶童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颖州对王管家来说并不陌生,十多年前,王诜倒霉的时候就在颖州当过行军司马。如今他的老朋友苏轼也来颖州了,王诜在王管家离开汴梁的时候,就准备了一份重礼。

    王管家在李逵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越想越生气的王管家,备上重礼去看望苏轼。

    书房内,苏轼醉眼朦胧的看着王管家,花了很长时间才确认,原来是故交的门下管事,这才给人一种清醒了一些的振奋。

    假装清醒之后的苏轼,还是醉眼朦胧的样子,他一字一句的告诉王管家:“人杰是有慧根的孩子,绝对不可能去经商,你不要勾坏他!”

    王管家一口怨气堵在胸膛,他简直不敢相信,苏轼会糊涂到这个份上?

    可苏轼不糊涂,还会是苏轼吗?

    在王朝云的服侍下,苏轼喝下半碗醒酒汤,然后摇头晃脑的警告王管家:“王兄家财万贯,又是驸马身份,怎么可能去经商。你们这些门人平日里做事,也要替王兄想一想,不要让主人为难。太原城外一半的土地都是我那位兄长的,还有公主的嫁妆,俸禄,花都花不完,王兄怎么可能缺钱到这个份上?”

    在苏轼鄙夷的目光下,王管家败退。

    他实在想不出来,用什么办法能够让苏轼相信,他真的是替自己家主子王诜在经商挣钱。

    另外,他也很想告诉苏轼,自己家主人花钱的速度,比挣钱的速度要块得多,这些年要不是他为王家在外奔波,说不定驸马府都要变卖庄子度日了。

    可是这些话都没说出口,却让苏轼给堵住了。

    等客人走后,王朝云轻轻推了一把苏轼,嗔怪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外人走了,苏轼自然不用装下去了,开心道:“装的,难道不行吗?”

    想到好基友王诜,苏轼又黯然起来:“王兄已经足够有钱了,难道还不足够吗?挣钱落下个铜臭味,何苦来哉?再说了,李逵这小子就是为卖他那个‘雪花盐’才来的颖州,我能不知道?懒得说而已。”

    “王兄多豁达的一个人,可惜了,身边竟是些小人……”苏轼还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平日里清醒的时候多,但是醉的时候更多,醉了就开始说些牢骚话。

    苏轼不鄙视商人,但是他不喜欢和商人往来。

    真要是有这心思,就凭借他偌大的名声,家产十万不敢说,积累万贯的家产还是很容易的。但是他没有,他觉得王诜这么有钱的金主,也该鄙视挣钱才对,没想到,老朋友堕落了。

    姨娘王朝云捂着额头苦笑不已,王诜是和苏轼一样性格的人啊!

    都是有多少花多少的拖地棺材。

    就拿苏轼来说,他有钱的时候,能够用皇帝赏赐给他的金子去疏浚西湖,杭州的那个西湖。花了多少钱?

    不知道!

    他老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钱。

    总是到没钱的时候,才会想起来,钱还是有用的。有几次倒霉的时候,他连走马上任的路费都凑不起来,经常是走到半路上,发现钱用光了。没办法一家老小住在驿站里,然后给朝廷上奏折,说自己路费花光了,要不别费事了,就在当地做官吧?

    在汝州的时候就这样。

    在常州的时候也这样。

    当地官员一开始还雀跃于能够见到文坛宗师而无法自已,可是当他们听到苏轼竟然是没有路费才在当地驻留,还很豪气的上奏朝廷,他没路费了,想赖在辖区内不走了。还准备替他们当官,挣钱攒盘缠……

    这等神奇的脑回路,大宋朝也就出了他一个。

    当初迎接他的官员气地想把苏轼一家子撵出自己的辖区。自己好心好意接待他,可是苏轼呢?却惦记着自己的官位,这还是人吗?你缺钱,说啊!没钱出路费,兄弟几个就算是凑也给凑出来。再说了,大宋的官员普遍都不缺钱,这点路费真不放在心上。

    夜里,王管家在榻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突然出门起夜的敲门打扰他清净。气地王管家一骨碌爬起来,怒气冲冲地打开房门,问:“大半夜的,你闹腾什么?”

    “先生,不好了,曹家,曹家也来了。”童子战战兢兢的复述他刚才看到的曹家马车。当然曹家的身份,肯定不会住客栈,而是会入住当地将门的豪宅。

    童子是王管家的贴身奴仆,忠心自然不用怀疑了。一听是曹家,王管家先愣了一会儿,可随即慌乱了起来。

    雪花盐有搞头,太有搞头了。

    他可不能让曹家的人占了先机。

    翌日,王管家马不停蹄的找到李逵,一副认罚的丧气样,开口道:“小子,我王某走南闯北,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倔的小子,你说说,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这买卖要是能做,我们谈;要是不能做,我走人。”

    别看王管家说的硬气,但商场说话,经常都是模棱两可的语气,真假难辨,尤其是在双方试探的时候。

    李逵见对方的语气,顿时有了决断:“雪花盐零售十贯一份,你要是批发,给你打六折。”

    王管家听这话,立刻就炸了:“岂有此理,这么贵的盐谁要?”

    “你吃不起,不代表别人吃不起。”

    “降一降,但我要京畿及四路的独家售卖。”

    “不可能,最多就是京畿开封府。开封府就不少了,辖17县,地方不小了。另外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是卖不好,我这里就不供货了,另外找合作商。要是卖得好,我可以把京西北路的授权给你。”

    “你这么做生意,会把货商都得罪光的。”

    “我乐意,我的生意我做主。”

    ……

    高俅心惊胆战的看着李逵和王管家讨教还价,似乎是李逵从一开始就没有松口的打算,给人一种本着把生意谈黄了的气势而去。反而是王管家别看一开始气势鼎盛,可是却在李逵的穷追猛打之下,一让再让,最后让他都不理解的是,生意竟然谈成了。

    等到驸马府的伙计过来搬货,高俅却一脸惊悚地看着李逵,良久才憋出一句话:“一万贯的生意,就这么谈成了?”

    李逵这时候才有了一点笑模样,点头道:“做生意不简单吧?”

    要不是觉得翻白眼不雅,高俅今后就准备用白眼珠子看李逵了,什么叫不简单?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一万贯是多大一笔钱,可是就在刚才,他看到了,满满一大箱子交子。收钱的时候,李逵还特鄙夷,给人一种王家没有什么诚意的嫌弃。可看过之后,却开始绝望起来,为什么自己挣钱如此艰难,但是有些人却那么容易的就能在一个上午就谈妥一万贯的生意?

    他甚至觉得李逵做事太任性了,要是高俅自己,他觉得自己任性的结果很可能会被残酷的现实教育一把。

    但让他气愤的是,李逵任性之后,却有人乖乖送上万贯金银,还讲不讲道理?

    高俅凑上去,腆着脸道:“给我加一份钱吧?”

    “做梦!”李逵看也不看高俅,抱着钱箱就走了。

第130章 反省

    王家走了,曹家又来了。

    不同于王家的人,曹家派来的人一团和气。

    “李兄弟,曹家是来交朋友的。”

    初次见面,曹家管事曹仓给李逵的感觉很好,对方甚至根本就不谈生意,反而送来了一套禹州出产的茶具。禹州的不少窑厂是御窑厂,专门替皇家烧造官窑,但是也有不少为民间烧造的精品瓷器,品相和精美度一点都不比官窑差。

    高俅眼热的看着这套精美的瓷器,他一个月挣两贯钱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种想法。

    黑陶茶碗又结实有好用,还便宜。可是自从收入涨了十倍之后,他开始对生活品质有了追求。

    李逵低头看着锦盒中的瓷器,微微一笑,将瓷器往前一推,道:“无功不受禄。”

    “哈哈,李兄弟说笑了,你的雪花盐在汴梁可是闹出了偌大的风波,要不是市面上没有货,必然风靡京城。就凭这一点,曹家就有结交李兄弟的理由。”曹仓将锦盒往李逵身边推一推,笑道:“你或许想要问,不管是学士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都说雪花盐是刘家的。可是有些事,纸是保不住火的,刘家的人在京城的表现太差。更不要说请得动学士出面了。”

    李逵无奈,对方的口气完全是吃定了自己,却能说的如此坦荡,也是一种本事。

    这种无力感,就像是他和王管家的关系颠覆了一般。

    李逵摸了摸鼻子,他有一个疑惑,王管家最后都没有告诉他,为什么京城会一下子对雪花盐如此推崇?

    就凭借苏轼的名头?

    李逵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好奇心终于冲破了理智,李逵问:“曹管家,小子有疑问想要请教?”

    “但说无妨!”

    “雪花盐在京城出现才不过短暂的半月不到,却获得追捧,你也别不承认,要不是为了雪花盐,你也不会出现在颖州。小子就是不明白,凭借我师祖的名头,恐怕无法做到这一步吧?”

    李逵见推辞不过去,于是就不和曹仓客气,反而问出了他内心的疑问。

    曹仓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的疑惑,疑惑李逵竟然不知京城的轰动,随即爽朗的笑道:“李兄弟不知,做哥哥自然要好好说道。这雪花盐是在京城出现才短短的十来日。但是你不知,这雪花盐其实是在京城出现第二天,就名满京城了。”

    “哦!”这下子,连李逵都不淡定了。这速度……难道是皇帝也下场了?

    宫里的刘清菁难道在小皇帝跟前吹枕头风了?

    曹仓很快就揭开了谜题:“这要归功于王驸马,他在收到雪花盐之后,觉得老朋友在和他开玩笑,信上说的天花乱坠,什么卤毒尽去,延年益寿之效。他老人家带着雪花盐去了太医院找医正。然后医正煮了一锅豆浆,将盐倒进去了,你猜这么着……”

    “豆浆还是豆浆,但是变成了咸豆浆。”李逵明白了,太医院的背书,足以让人坚信雪花盐神奇的保健作用。

    但真要说盐卤对人体的伤害,其实很轻微。毕竟几千年来,盐都是卤水煮出来的,真要是连盐卤都没有了,这还是盐吗?

    不管哪里的盐,或多或少都会有盐卤。

    而盐卤是点豆花的一种不错的凝固剂,当然石膏也可以。

    曹仓一开始还以为李逵完全不懂,没想到他还没有说完,李逵就明白了。这让他顿时对李逵的印象又提高了几分,显然秘方在李逵手里。

    健康。

    有钱人怕死。

    这还用猜吗?

    既然曹仓有什么说什么,毫无隐瞒,李逵自然也爽快些:“曹兄,既然是王驸马带盐去了太医院,得出了结果,那么他就家就肯定会第一时间就来找小子。”

    “你把秘方给卖了?”曹仓突然紧张起来,随后懊恼道:“李兄弟,你怎么能把秘方给卖了呢?这秘方在手里,想要多少钱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吗?”

    “曹兄误会了,不是卖了秘方,而是将京畿的售卖权给了王家。”李逵顿了顿,接着道:“当然,有期限,一个月。雪花盐刚刚上市,能卖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一个月后,王家也好,曹家也罢,都有机会争夺京城的售卖权。”

    曹仓还以为李逵已经做出了决定,有点尴尬,准备离开。

    反而李逵叫住他道:“曹兄,你不会想走吧?”

    曹仓尴尬道:“既然已经允诺,曹家自然等一个月后再做打算。”

    “可我说了,京城的售卖权是给了王家,但其他地方呢?大名府的繁华比不上京城,但在大宋也是一等一的城邑,更何况河北河西两路富庶之地,难道曹兄就不动心?”李逵笑道。

    曹仓当即心领神会:“王家什么条件,曹家也是什么条件,还请李逵兄弟放心,曹家只挣该挣的一份。”

    曹仓满意的离开了颖州,同样也给李逵留下了一万贯。反倒是高俅已经对李逵的挣钱能力开始麻木起来,他甚至觉得李逵这厮之前说过要做百万富翁,也是手拿把攥的轻松了。

    但是高俅却不太放心,毕竟王家不简单,曹家更不简单:“人杰,你就这么相信他说的?”

    “不信!”李逵坐在钱箱前,摸着一个个摸样可人的银锭,从付钱的手段上来说,曹家高了王家不知道有多少,王家用的交子,价值低下不说,有时候还会遇到信用无法兑现,小地方就不大喜欢交子,但是金银在任何地方都是硬通货,好用的很。仅凭这些就让他相信一个辉煌了上百年的将门,他说什么也做不到:“曹家也王家一样,只要有机会,恐怕我这个白丁会被他们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但是谁让我看曹仓顺眼呢?”

    “上万贯的生意,就因为看顺眼……”高俅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他有种脑子转不过弯的木讷。

    李逵道:“别瞎想,这钱不仅仅是我挣,刘家挣,但很大一部分会去宫里。我们不过是过路的财神,王家也好,曹家也罢,他们的富贵来源于宫里。所以,只要知道了这雪花盐背后的故事,他们不敢争。不禁不敢争,还要极力的维护雪花盐的生意,曹家不敢动,谁敢对秘方动坏心思?”

    高俅若有所思的离开。

    翌日。

    高俅回忆着这些天和李逵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发现李逵做事看似毫无章法,背后却有滴水不漏的算计。他忽然记起,李逵曾经说过章惇心存报复。以至于他应该无缘科举登顶,连三少爷苏过也可能此生无法过殿试。

    想到这些,高俅就心急如焚。李逵这厮好死不死的他不管,但是三少爷苏过多好的人啊!要是连他都无法当官,还有天理吗?好在这天苏轼脑子很清醒,实在忍不住的高俅将李逵前几天给他说的话,再一次复述给了苏轼听。

    苏轼听完之后,沉默了起来。

    章惇?

    面对这个人,苏轼是有愧疚的。在他看来,章惇这个人博学善文,高傲自负。能够入他眼的人不多,所以朋友也很少。唯独和苏轼却关系很好,他们的交往中,章惇总给人一种热情洋溢的感觉。但是他曾经的亡妻王弗却说过一句话,原先他听过也就一笑了之,以为女人小心眼而已。

    但这句话,多年之后再次勾起了他的回忆。

    亡妻王弗曾经就说过:章惇这个人热情过头,却性格狭隘。一旦得罪了章惇这样的人,恐怕会对你不利。

    苏轼对自己的眼光一直不怎么自信,因为看走眼的多了,让他的自信荡然无存。

    想起来和章惇的交往,一开始他们是同一科的进士,算是同窗之谊。章惇是探花,苏轼是榜眼,都是那一科最为耀眼的新科进士。

    然后就是章惇受到王安石的青睐,辉煌腾达。

    自己开始倒霉。

    乌台诗案……

    章惇在是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的时候,身为王安石的心腹,却站出来挺苏轼这个破坏新法的犯官。当时章惇是参知政事,地位超然。如果没有章惇开口,苏轼都认为自己的结局恐怕只有冤死一条路可走了。

    别看兄弟苏辙散尽家产,搭救自己。

    但是苏轼去知道,苏辙有多少家底?苏辙的自白书,要是没有人递送上去,谁会看?

    关键是皇帝看不到,王安石看不到。苏轼还是死路一条。

    章惇,是让苏轼安然度过乌台诗案的恩人。从那一刻起,他认为自己的妻子看错了。后来章惇倒霉了,主要顶撞了太皇太后,并在御前新旧两党争辩失败之后,他也开始了他的贬谪生涯,一路向南的贬谪。

    官越当越小,地方越来越偏。

    而当时的苏轼因为吹捧一把司马光,把堂堂文坛名宿司马光拍晕了,然后回到京城之后不久担任了帝师。

    期间,被贬谪到岭南的章惇写信给苏轼,希望他出面为自己申辩。

    当时苏轼完全有条件为章惇申辩,但是结局很可能和章惇一起倒霉。因为章惇得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皇家为代表的太皇太后高氏,旧党为代表的司马光,吕公著。苏轼真要冲动的写下为章惇的申辩书,恐怕谁也容不下他。

    最后,弟弟苏辙制止了苏轼的莽撞。这段过往,苏轼一直没有说过,连妻子王闰之和小妾王朝云都不清楚。

    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却被高俅再一次揭开。

    痛?

    还真不痛,反而五味杂陈。惶恐,愧疚,还有无奈,都有。

    但更多的是让他回想起了亡妻王弗,还有王弗对章惇这个人给出的定义。心胸狭隘。如果没有李逵给高俅说过的话,没有周元在沂州被章惇的刁难,恐怕连苏轼都忘记了这么一个人。

    往事重提,他这才明白亡妻说的多半有道理。

    可知道章惇心胸狭隘,但他能怎么办?

    认怂吗?

    苏轼仰着头,看着房梁,回忆着自己漫长的一生,看着看着就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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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