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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四章 以德报怨

    萧氏是这么想的,她也便这么做了。

    在一片愉悦的气氛,萧氏竟然站了起来,向黄明远行了重重一礼。

    黄明远一惊,却反应灵敏,不能受萧氏的礼,所以赶紧一躲。

    刚说了杨广如黄明远之父,萧氏如黄明远之母,不管什么原因,哪有母亲给儿子行礼的。黄明远不便上前,裴淑宁赶紧扶起萧氏。

    被萧氏的举动一打搅,众人都看向萧氏。

    此时的杨广已经猜到了萧氏想干什么,满脸阴云,眉头紧锁,仿佛山雨欲来一般难看。

    “王妃不可!”

    萧氏也是豁出去了,对黄明远说得:“明远,当初之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内疚不已,虽然明远不曾追究,但我在这里仍然要再次给明远道歉。”说着便重重地鞠了一躬。

    黄明远是满腹狐疑,见萧氏这番做派,直接就跪下了。

    黄明远一跪,萧氏也很尴尬。有些话他又不好说出口,只得看向自己的长子杨昭。

    杨昭赶忙上前扶起黄明远。无论是杨广还是杨昭都知道萧氏今日这么做的目的,但是杨广满脸阴云却就是不开口阻止,他倒要看看萧氏怎么开这个口。

    杨广可以看笑话,但杨昭身为人子,自当不能让母亲为难。

    只是杨昭虽然宅心仁厚,但着实对其弟杨暕积怨已深,再加上对萧家不满,这话实在说不出口。

    现在杨昭对母亲这番姿态实在是不满,甚至是心有愤怒。阿耶不过是让二弟去庄子上受点苦,磨练磨练,母亲至于这么三番五次的想办法将他接回来吗?母亲这么疼爱二弟,又把受到二弟伤害的自己放在了哪里?

    黄明远在一边思索着萧氏的目的,歉都倒完了,还来道什么歉啊?

    再说无论如何萧氏都马上要当太子妃了,擅自拜黄明远本来就是失礼。萧氏为人素来以周全闻名,这么举止失措着实是让人看不明白。

    黄明远思索着萧氏的莫名其妙,再看看杨昭脸上欲言又止的难看样子,心中忽然有些明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现在能让萧氏当着杨广的面折节求人的,怕是也只有杨暕了。

    黄明远侧身向杨昭悄声问询道:“可是豫章王有碍?”

    杨昭知道自己这个朋友心思细腻,必然会猜到这方面。杨昭有些神色复杂地说道:“杨暕因为之前的事情,还被阿耶圈禁在庄子上没有出来。”

    黄明远眉毛一挑,说道“在庄子上收收性子,是好事啊。”

    杨昭面色难看地说道:“可是母亲不这么认为。”

    黄明远心中明了,看来萧氏今日如此果然是为了杨暕。只是她这是把自己当软柿子捏了吗?上次自己给了萧氏面子为杨暕求了一次情,这一次还来找自己,真当自己是冤大头吗?

    黄明远下意识地就想绕过去此事,装作不懂。

    黄明远抬起头正好对上杨广的目光。杨广此时已经怒气消散了,反而眼光中有些玩味?

    难道杨广也想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吗?

    自己该不该求这个情?

    对于是不是遂萧氏所愿,为杨暕求情,黄明远心中还在迟疑。说实话,若是杨暕能被杨广关上一辈子黄明远才开心。杨暕和杨昭相比,一个有多么贤德,另一个就有多么昏聩。一个到死都只能做个糊涂鬼的人,又如何指望他有多大能耐。

    可是历史上的杨暕在杨昭去死后曾无限接近过皇位,毕竟作为杨广唯一幸存的嫡子,他天然便是皇位继承人。

    黄明远不得不承认,在杨暕显达的那段时间里,的确是无人可撄其锋芒。杨暕最嚣张的时候,通奸、藏甲、养兵、结党都是小事,连乐平公主送给杨广的美女都敢抢。而且杨广巡幸榆林、雁门的时候,都是杨暕率领大军护从,又兼着雍州刺史、河南尹,权利惊人。

    若是寻常人还好,与杨暕虚与委蛇便是。可黄明远天然就是杨暕的对立者,若是能趁机削弱杨暕的势力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现在为杨暕求情,的确是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自己。

    杨广看到黄明远和杨昭二人咬耳朵,便大声说道:“昭儿和明远说什么呢?看你们这么乐,可否让孤也跟着一乐啊。”

    杨广逼着自己做决定了。黄明远立刻心中有了决断,今日怕是不能遂了自己的意了。

    正当杨昭不知道怎么回话,黄明远上前说道:“储君明鉴,明远正纳闷呢,今日家宴,怎么少了一人,所以向魏王问询。”

    杨广仿佛故意不明白黄明远的意思,笑着问道:“明远觉得少了谁啊?”

    “豫章王。”

    杨广脸色一变,有些不愉快地说道:“杨暕颇怀骄僣,昵近小人,所行多不法,因此孤将他囚于皇庄之中,令其改邪归正。”

    黄明远便说道:“储君,皇庄之中,多为庶民,其人良莠不齐,品性难辨,虽忠于储君,但难托大事。且皇庄本就苦寒,豫章王更是身份贵重,若是长期待在皇庄,不仅无法上进,反而可能被奸邪之人阿谀奉承,引入歧途,那就失了教育之意义。”

    杨广朗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这正中黄明远下怀,虽然不得不为杨暕求情,但不代表着自己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杨暕好过。

    黄明远大声说道:“豫章王虽犯有大错,但年纪尚幼,难辨是非,更兼为人敏慧可称,只是身边多为身边小人误导,才误入歧途。若是储君能择一二贤臣佐之,使其有志于学,必能引入正途,学有所成,何至于置于皇庄囚禁?是故明远恳请储君,将豫章王从皇庄放出,择名师育之,方能使其百炼成钢,成为栋梁。”说完,黄明重重行了一礼。

    黄明远说完,杨昭还好,一侧的萧氏异常感动。每一个当娘的都不认为自己的儿子不好,若是自己的儿子做错了什么事情,那一定是其他人带坏的。

    黄明远让杨广择名师教导杨暕的做法是说到萧氏的心坎里了。杨暕之前那么狠狠地得罪了黄明远,视其为仇敌,今日黄明远却不念旧仇,以德报怨,慷慨直言,真乃真君子也。

第一百八十五章 笑里藏刀

    杨广本来也以为黄明远会说其它什么话,无论是劝他放了杨暕还是对杨暕落井下石他都不会很满意。

    毕竟二人积怨已久,若是为杨暕求情,黄明远不成了虚伪示人了吗?

    黄明远也觉得自己不能直接求情,否则杨广心思这么古怪,弄巧成拙了便不好了。但若是不求情也不行,杨暕再是混蛋也是杨广的儿子,他就是打死骂死都可以,但别人却是说不得一句。而且萧氏爱小儿子极深,今日若是自己不说话,真是要跟萧氏结仇了。

    黄明远也是无奈,萧氏这个傻女人怎么就逮着自己不撒手了。你想救儿子我没意见啊,你找谁不好偏找我啊。

    黄明远心中迅速闪过能够脱身的办法,最后便决定假求情,真下手。

    求情是前提,关键是怎么处理。黄明远的一席话,不但坐实了杨暕的不孝,让杨广安排人着重的管理杨暕一番,还能美其名曰名师教导。

    杨暕已经歪了,不是寻常老师可以轻易掰得过来的。其实杨暕缺的不是知识,而是苦痛与磨难将他犀利的性格磨得发光发远。一旦杨暕被放出,被一群老学究包围着,不得被逼疯才怪。到时候众人管束的越多,杨暕的叛逆心就越严重,一旦事情超出了这些老学究的掌握,这些老学究怕是会第一时间率锅,要不然你以为那些皇帝、亲王被暴露出的恶名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建议对于杨暕来说是裹着糖霜的毒药,还是私人订制。

    黄明远的建议的确是说到杨广的心里,毕竟他也没打算弄死这个儿子,能够变废为宝也是一个好办法。毕竟让杨暕上学,即使不管用也没有多大害处。

    杨广正想着呢,杨昭立刻跪了下来,向杨广说道:“阿耶,儿子也请求阿耶将二弟放出来。请您念在他年幼的份上,虽然犯了大错,但只要严加管教,还是可以改错的。”

    杨昭并没有看明白黄明远的意思,但是他也知道这时候他必须要站出来为杨暕求情,为了名声也为了阿娘。但是若将杨暕放出来继续恶心他杨昭也是难受,若是能跟黄明远说得那样找几个夫子严加看管,也算是较为妥当。

    最近一段时间杨昭的表现让杨广很满意,所以杨广很看重长子的意见。听到杨昭也这么说,杨广算是动心了。

    其实毕竟是为人父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杨广再是不喜杨暕,其实也希望杨暕成才的。

    此时杨广也顾不得找萧氏的麻烦,而是向黄明远询问道:“明远,你觉得安排哪位贤良去教授杨暕为好?”

    这种事若是按公务算,其实询问黄明远不适合。黄明远本身也不想插手,省得哪天杨暕和老师出现龌蹉,杨广再赖得黄明远身上。

    杨广看出了黄明远的顾虑,便说道:“明远但说无妨,孤也只是参考一下。”

    黄明远便说道:“原晋王府记室诸葛颍清晰明辨,才华出众,曾闭门不出十余年,研习了《周易》、《河图》和纬书、《仓颉篇》、《尔雅》、《庄子》、《老子》,颇得要领;原晋王府谘议参军柳抃,少聪敏,解属文,好读书,所览将万卷,其才学为王府之冠;原晋王府学士王胄,名相王导八世孙,少有逸才,工诗能文,京城称许。至于原晋王府学士虞绰、原晋王府学士庾自直等人也是可以的。”

    杨广听了不住地点头,这些人他也看好。

    黄明远当然相信诸葛颍、柳抃、王胄几人会被杨广看好,因为这些人都是杨广的心腹。历史上杨广成为皇帝后,诸葛颍在宫中宴饮,总是与皇后妃子们同席共坐;柳抃与杨广同榻共席,恩若友朋,后来恨不能夜召,杨广刻了一个柳抃天天陪着他;王胄也是以文词为炀帝所重视。

    黄明远选这三人是有目的的。

    若是其他人,黄明远选三个杨广的心腹教授杨暕,肯定是帮着杨暕培植势力,但诸葛颍、柳抃、王胄三人都是小人,还各不相容,互有恩怨。这三人在一起别说给杨暕培植势力,自己就会打出屎来。

    说实话,杨广真是有昏君之相,身边宠信的词臣大多都是混蛋。

    诸葛颍性情急躁,气量狭小,与柳抃常常互相愤恨。因与人有怨,多次进行诬陷诋毁,因此当时人称他为“冶葛”。王胄便是被诸葛颍搞臭的。

    柳抃也好不到哪里去,以无吏干去职,性又嗜酒,言杂诽谐,是大隋愤青里面的大喷子。

    王胄生性疏率不伦,自恃才高,凌傲时人,也是个看什么都不顺眼的人。关键这家伙还有反骨,后来还是杨玄感的智囊团。

    黄明远以这三人教授杨暕,能教出好人来。

    杨昭不知道黄明远的心思,不停地以目视之,这三个人去,还不得大大增强二弟的实力。

    黄明远故意装看不见,准备等到之后再告诉他。

    杨广也不再多问,这种事他得自己做主,黄明远也算避嫌。看着黄明远的样子,杨广也不得不赞叹黄明远足智多谋,去了他一块心病。

    萧氏眼看长子和黄明远都求情了,杨广也动了心思,知道自己该加一把火,索性一咬牙也跪了下去。

    “殿下,阿孩知错了,您就饶他一次。以后妾身不会再放纵他了,必会对其严加管教。”说着,萧氏大礼参拜下去。

    萧氏一旁的儿媳崔氏忙上前搀扶,但萧氏铁了心跪在地上,哪里会这么容易起来。萧氏也知道丈夫最不喜欢别人逼迫他,但这次为了次子,也顾不得以后的隐忧了。

    萧氏的态度比黄明远和杨昭二人的都重要的多,萧氏选择这个时候逼宫,也是把杨广逼到墙角里。

    杨广看着一屋子跪着地人,不怒反笑道:“你们都劝孤放了杨暕,看你们这架势,孤若是不放反倒显得我为父不慈了。”

    “妾身不敢!”

    “儿子不敢!”

    “明远不敢!”

    杨广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说道:“那就让杨暕回来吧,不过可说好了,这次不许有人再放纵他,我会亲自找人好好管教他的,别以为离开了皇庄便没事了,往后每一天都要让他知道警醒。”

    “谢殿下!”

    “谢阿耶!”

    “谢储君!”

    萧氏听到杨广松开,面上一喜,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八十六章 崔氏有孕

    杨广允了众人的请求,最开心的是王妃萧氏。

    这时萧氏还跪在地上,河南王妃崔氏扶着萧氏要站起来。不知是不是萧氏跪的腿麻了,站起身来时身子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

    崔氏连带着也没站稳,身子恍惚,婆媳二人好容易才扶住杨昭。

    杨昭刚想查看母亲的情况,崔氏可能是被萧氏摇的,忽然感到心中一片恶心,忍不住捂着肚子干呕起来。

    当着杨广夫妻的面这番姿态是大大的失礼了,连杨广也很尴尬。

    杨昭见崔氏如此失礼,面上不喜,刚要训斥,这时正站在崔氏一侧的裴淑宁忽然说道:“王妃莫不是有喜了。”

    裴淑宁的话让众人都惊呆了,崔氏嫁过来三年不孕,根本没人想到这回事。萧氏对此反应最快,忙拉着崔氏的手不停地问询崔氏的情况。

    崔氏听到裴淑宁的话她也是又惊又喜,不过她年十七八,哪里懂这些事情,对于萧氏问得也说不出什么来,最后直弄得脸色通红。

    虽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但绝没有人敢轻易忽视。杨广忙令人叫来太医,来给崔氏诊断。

    见到太医到来,杨昭紧紧地握紧双手,他虽然因为其三叔秦王杨俊之事对崔氏颇为不喜,二人一度闹到相见两厌的地步。他甚至已经准备上书天子废了崔氏,直到后来听了黄明襄的劝慰杨昭才勉强接纳了崔氏。但作为一个才十**的年轻人,他仍然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充满了期待。

    杨广身为太子,杨昭又总是身体不好,所以府上有常备值勤的太医。太医听到杨广招致,不敢怠慢,赶紧前来。一番望闻问切之下,果然诊断出崔氏有喜了,而且已经快两个月。当然有喜又有忧,因为崔氏的思绪过重,腹中的胎儿有些不稳。

    一时间众人各自面面相觑,喜不自胜。

    杨广觉得这是一个吉兆,当初慜太子之事的戾气终于要被新生人化解了,他终于可以搬到东宫。杨广迟迟不搬家,除了有和圣人博弈,亲信术士章仇太翼言东宫有戾气,妨主有关,当以喜事冲之。

    杨广本来以为这个喜事是黄明远成婚,现在看来是他要添孙子了。

    章仇太翼,瀛洲献县人,大隋有名的术士,巧合的是他以前是隐太子杨勇的座上宾。慜太子之乱,章仇太翼以党附慜太子特免死,杖一百,身及妻子、资财、田宅皆没官。不过今日他在杨广这里又成了新佳客也是让人无语了。

    杨昭也赶紧上前扶住崔氏,他再不喜欢崔氏,但对这个嫡子却是无比在意的。杨昭本来身子就不好,成婚三年还无所出,早有那个好弟弟说他生不出子嗣,现在崔氏怀孕,谣言不攻自破。

    而且杨昭始终担心自己有一日死在阿耶之前,到时候一切都成空。现在先有了子嗣他便不怕了,哪怕自己中年夭折,明远也会好好辅佐自己的儿子的。可惜杨昭不知道历史长河的旧事,他的时光早就等不到中年了。

    一同感慨万分的还有崔氏,她捂着嘴忍不住低声地哭了出来,仿佛这些日子所有遭到的冷漠、言语都化到这泪里。

    这段时间,所有的冷暴力、闲言碎语还有冷嘲热讽她都遭受过,她甚至知道杨昭把请求废黜她的折子都写好了。

    可是崔氏没有办法,她只能选择默默地挣扎,这次这个儿子的到来解救了她,让她获得了新生。

    萧氏挽着儿媳的手不放,她到没有什么别的心思,纯粹是盼孙子盼得望眼欲穿了。

    当然太医说得“胎像不稳”杨广夫妻也很在意,什么思绪过重,必是杨昭又和崔氏闹什么矛盾了。

    杨广对杨昭说道:“往后崔氏就在王府养胎,昭儿,你身为嫡长孙,对于家事,也该有点分寸了。”这是隐晦的批评。

    杨昭赶忙请罪,他也知道父亲因何迁怒于他,可他不敢顶嘴。若是真的因为自己冷待崔氏而导致这个儿子出什么问题,杨昭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在晋王府,崔氏由一个透明人变成了一家人在意的宝贝,地位、处境也将大不相同。

    众人齐齐感谢裴淑宁,若不是她的警惕,还不会发现崔氏怀孕了。崔氏更是认为是今日黄明远夫妇二人的到来,才让她被检查到有孕,二人真是他的福星。

    杨广也面色含笑,虽然儿媳妇怀孕要避嫌,但仍挡不住他内心的喜悦。要当爷爷了,还真是一个很不一样的感觉。

    接下来自是不能让崔氏再待在正堂受风,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崔氏送到杨昭的寝殿。萧氏也自是不走了,围着儿媳布置东布置西,好像已经忘了之前的宝贝儿子。

    不一会的功夫,崔氏有孕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晋王府。紧接着报信的消息便传到了大兴宫。

    杨坚夫妇也是大喜过望,这是皇室这一段时间血雨腥风之后最大的喜事,也是大隋储位传承的重要大事。马上流水的赏赐就从大兴宫送到了魏王府,这次杨坚也不讲究什么简朴了,送出去的好东西让人应接不暇。

    这或许是杨广被立为太子后这个一直压抑低沉的王府第一次传出喜事,原本一直凝神屏气的王府诸人终于可以愉快地舒一口气。

    府中不知情况的都传是山阳郡夫人给魏王妃带来的好远,后来传着传着,便走了样,众人皆言山阳郡夫人是福星,能给人送好运了。

    黄明远看着内内外外都有些慌乱的杨昭,也松口气。杨昭有子对自己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至少未来这个孩子,将会是对付杨暕的一柄利剑。

    至于历史上直到仁寿三年杨昭才有第一个儿子的事情便被黄明远给忽视了。历史早就因为自己而发生了扭转变形,历史上这时候崔氏早就被废黜了,现在不一样稳坐正宫吗。

    萧氏等人离去之后,杨广带着黄明远和杨昭二人前往书房。

    杨广倒是有培养这个长子的心思。杨昭这些日子的横空出世、惊艳绝伦,虽然让杨广生出危机感,但长子贤德,至诚至孝,更能得其欢心,杨广心底也认为杨昭是个合格的继承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养虎为患

    三人进入书房,分别坐定。

    黄明远心道杨广今日这么正式,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跟自己说,他遂禀气凝神,不作他想。

    杨广端坐上首,此时此刻少了几分身为储君的威势,多了几分的亲和。就像一个父亲谆谆教导两个优秀的儿子一样,场面显得很融洽。

    “明远,你之前跟孤奏报的事情我已经禀明了圣人,圣人也召重臣进行了问询,前一条将云州的防务并入丰州总管府管辖,众人皆比较支持。这两年朔州总管府的重心完全向河东转移,根本顾不上云州,这才导致云州诸镇屡屡被胡虏攻破。将云州交给丰州总管府,使原本被人为割裂的整个阴山的防线连成一体,有利于对突厥人的整体防御。

    此事基本上可以定下来,不过现在启民可汗客居云州,无论是圣人还是朝中重臣都对你有疑虑。”

    黄明远原本听了同意云州转辖还很高兴,听到后边便是一愣。杨坚对自己有什么疑虑,难道担心自己管不了三州,还是担忧自己年纪太小。

    “储君,不知圣人担心些什么?”

    看到黄明远心有不解,杨广说道:“圣人最担心的不是你的忠心和能力,而是你对启民可汗的态度。朝中不少人认为,你和启民可汗的交恶很有可能影响到我大隋的北方战略,将会损害我大隋北地的安危。甚至在朝堂上柳述等人直言不讳,明远你待启民可汗父子是极尽侮辱,有损双方体面,一旦物极必反,导致启民可汗背叛大隋,将会使我大隋的北部边境重新陷入战火之中。”

    其实杨广也不明白在对待启民可汗的态度上黄明远怎么会这么不合常理,双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仇。若不是自己帮他压着,光是将启民可汗之子痛打个半死就让够黄明远喝一壶的了。

    杨广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明远,你这个性格得改改。你不是不知道启民可汗对我大隋的重要性,现在他就是草原上唯一一杆可以吸引反对步迦可汗势力的大旗,朝廷对其重视的很,也需要的很。

    前些日子安义公主去世,双方的关系受到不小的打击,朝廷已经准备再择新的宗室女嫁予启民可汗了。

    同时有大臣认为云州地处偏远,徒耗无用,请求朝廷将云州划给启民可汗,令处其内,任情放牧,免于抄略,以安其心。

    汉王也趁机上奏圣人,‘今王师临境,战数有功,贼内携离,其主被杀,玷厥伪立,人心惶惶,乘此招诱,必并来降,请遣染干部下分头招慰’。朝廷上的主流意见是安抚、羁縻启民可汗,所以你当明白圣人的顾虑。”

    放屁,都是放屁,这些人都是崽卖爷田心不疼。

    听到杨广的话,黄明远的心中充满了激愤与不满,他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自己已经掀翻了东突厥两位可汗,打的整个突厥狼狈不堪,而朝堂之上,对于草原的措施还是这么保守。

    启民可汗的确很重要,若是用好了,绝对能够给突厥致命的打击,但这绝不是朝廷对草原完全放手,任启民可汗施为的理由。

    黄明远脸色难看地跪在地上说道:“臣不明白朝廷和汉王要做什么,难道朝廷费尽千辛万苦击败突厥人的战果就要拱手让给启民可汗不成?难道我冠军侯山数万将士的鲜血是为他启民可汗流的不成?还是朝廷有心在都蓝可汗和步迦可汗之后,再给自己立起一个强大的敌人不成?”

    “放肆!”杨广听得脸色难看,不待黄明远说完,便对黄明远怒斥道,“明远,你太放肆了,这是你一个堂堂边疆大将该说的话,还是你对朝廷的决定有怨言。”

    一旁的杨昭怕黄明远激怒父亲,连忙伸手一拉黄明远,黄明远知道不能跟杨广硬顶,只得无奈地说道:“末将不敢。”

    “横!”杨广冷哼一声,似对黄明远不满。

    黄明远知道这时候所牵涉的不仅仅是云州的问题,若是再不改变大隋的对外战略,朝廷依然实行保守的对外战略,让启民可汗做大,以后启民可汗父子必将成为自己和大隋的祸患。

    黄明远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储君,自我大隋建国以来,突厥强而我弱,为了抵御突厥,只得实行分化突厥的战略。当然这个战略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这绝不是我们能够击败突厥的核心原因。与前朝相比,大隋二十年励精图治,上下一心,将士用命,才能在冠军侯山一举击败突厥,完成了我几代人的心愿。

    现在的大隋有能力、有信心进一步打击突厥人,这时候正是我们要强化对突厥的减丁政策,不断削弱草原实力的时候。一旦我军放缓了对突厥人残部的围剿,那么斩草不除根,突厥人便能从容地休养生息,集聚实力,舔舐伤口,十余年后便可再次成为我心腹之患。

    朝廷现在对启民可汗加大扶持,使其能够彻底推翻步迦可汗的统治,短期内的确可以有效地完成对突厥牙帐的打击,甚至扶植一个倾向于我大隋的突厥大可汗也并非不可能。但从长远来看,却极其不智。

    大隋是大隋,启民可汗是启民可汗,二者不是一体。我们一旦给予启民可汗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位,启民可汗便可利用大隋的威势,狐假虎威,不断收拢突厥势力。等到启民可汗成长到能够推翻步迦可汗的时候,启民可汗也已经成为草原上另一个庞然大物,又将成为大隋边疆一大隐患。

    储君,步迦可汗活着的时候还能用启民可汗去制约;但在未来启民可汗要是造反了,大隋拿什么来制约他呢。”

    若说大隋朝廷多看得上启民可汗也是不可能的,但“分化突厥,各个击破”的战略已经实行了二十年,众人对待草原胡人早就有了一种固定的思维模式,不是黄明远一两句话可以轻易打破的。

    或者说这项战略之前二十年效果很好,没人愿意再贸然进行改变。

    毕竟任凭谁推翻了使用了二十年的策略再重新制定方案,都会产生一大批利益受损者,他们是天然的反对者。

    黄明远是跟一个势力在对战。

第一百八十八章 学会妥协

    杨广把黄明远的话听进去了,他的确觉得有一定道理。杨广虽然不喜欢听谏言,不过对于黄明远的意见杨广仍是非常重视的。也是黄明远数次先见之明帮着杨广度过危机才让他在与杨广意见相左时有一定的话语权。

    不过这并不足以让杨广完全动摇。

    毕竟扶植启民可汗去打步迦可汗简单易操作,就是失败了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大隋军队直接深入草原打击突厥主力跟赌博一样,成败难以估算。

    杨广心中不住地权衡,最后才斟酌着说道:“明远,你说得的确有道理,若是大隋能够直接摧毁突厥牙帐确实能够一劳永逸,但这并不现实。当年汉武帝有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名将,依旧是打光了大汉百年六代人的积蓄,到最后也没有能够完全覆灭匈奴人。大隋能够消灭突厥最好,但若是真的跟突厥人成了旷日时久的相持之势,对大隋来说得不偿失啊。”

    黄明远哑然。

    不得不说杨广考量的没有错,但关键你不是旁人,你是要建立大业的杨广啊。当年你都有要聚众百万,连续三次攻打高句丽的狠心,怎么今时今日,难道还不敢痛打东突厥这只落水狗吗?

    黄明远忽略了杨广的情况,历史上的杨广可没有经历过冠军侯山被围的窘迫,所以是目空一切。而且那时他是威加海内的“天可汗”,现在他只是一个心思深重,祸福难料的太子。境遇不同,心思也就不同,现在的杨广根本没有太多底牌,又如何敢孤注一掷呢?

    杨广以为黄明远接受了他的说法,接着说道:“明远,孤也承认,启民可汗的确不一定真的忠诚于我大隋,但他势力弱小,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若是想继续发展只得选择依附于我大隋。到时候我们驱虎吞狼,启民可汗根本没有退路,只得为我而战。而只有突厥两相内战,我大隋才能高枕无忧。”

    黄明远明显不赞同这种说法,历史上大隋也是这么想的,谁知道步迦可汗玩完的太快,启民可汗根本没有消耗实力就得到了想要的全部。从启民可汗统一草原到背叛大隋、始毕可汗兵围雁门,一共也不过用了十年的时间。

    可是现在大隋没有前后眼,任凭黄明远说什么也没人信。

    黄明远只是个执行者,不是决策者,即使他可以在有限的权利里做一些事情,但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推翻大隋的核心策略。

    黄明远很无力,他想了想,接着说道:“储君说得的确有道理,明远也颇为赞同。启民可汗的确是我们摧毁胡人的一把好刀,但明远担心的是一旦我们帮着启民可汗消灭了步迦可汗,启民可汗又壮大了。这个胡酋颇知中原虚实、山川险易,一旦给他机会,恐怕他会成为后世的祸患。”

    杨广听到黄明远如此说法,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启民可汗跟个面图似的,软弱怯懦,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够登上真正的突厥可汗之位,还想着侵犯中原。

    “明远多虑矣!等到启民可汗发展壮大,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在此期间,大隋早就有办法钳制住启民可汗了。要知道大隋可以扶持起一个启民可汗,便能扶持起第二个。启民可汗,臭虫也,若不为大隋驱使,大隋反手便可碾死。”

    看到杨广如此志得意满,黄明远没有再劝说杨广。

    未来的事情,即使发生了,还有很多人为了既得利益选择一叶障目,装作若无其事,更何况现在还没有发生,谁又会相信呢。

    看来未来自己在丰州,必须得紧紧看牢启民可汗,务必不能使其成为真的心腹大患。

    “储君,朝廷有命,明远不敢不从。大不了以后我与他启民可汗两不相犯便是,绝不会误了大隋的正事。但是汉王上奏的将云州交给启民可汗,‘令处其内,任情放牧’,明远决不赞同,此策一旦施行,后世必成大患也。”

    杨广没看出什么异常,见黄明远说得如此严重,便问道:“明远,不过是暂借启民可汗一地休养生息,又如何成大患了。”

    黄明远说道:“储君,隋、突边境,汉胡相杂,矛盾重生,一般多为胡人势强而我汉人势弱。胡人逐水草而居,凡能放牧者,尽是其土;而若想将一块土地变为我汉人之土,则非数十年迁民、开荒不能成也。

    今云州本就汉民稀少,几近于无,一旦交予突厥人,使其在此放牧,则汉民必遭驱逐,原有之汉民根基也将毁于一旦。等到若干年之后,即使突厥人将此地交还我大隋,可云州无汉民亦无汉土,得此一州又有何用?怕是那时候胡人愿意给,云州亦不复我有也。”

    虽然黄明远说得几乎是声泪俱下,但杨广听得其实不以为然。一群贱民,还能成大隋统治云州的关键了。

    但是杨广仍然决定支持黄明远。此策是汉王杨谅所提,即使能够成功,也不过是为杨谅平添一份功劳。而杨谅现在是杨广最大的威胁,此策若是不能成行,也算是大大打击了杨谅的威望。

    因此杨广点点头说道:“善!”

    见杨广同意黄明远的说法,黄明远终于松了口气。自己费尽心思弄一块地盘多不容易,还要差点被启民可汗吞掉三分之一。

    历史上汉王并没有提出这个策略,现在的他上奏朝廷分给启民可汗地盘,也不过是因为眼看保不住云州的势力,所以故意恶心杨广。

    只不过杨谅身为大隋亲王,不思为了反而将个人争端带到国事上,如此自私自利的行径,到最后杨谅惨死也不算冤了。

    黄明远知道自己在启民可汗这件事上要学会妥协了,有什么事情至少要等自己坐稳丰州总管的位置再说。

    启民可汗的事以后再说,云州才是根本。只要自己在丰州总管任上做出巨大的成绩,杨坚等人再是怀疑自己会坑启民可汗,对自己怀有疑虑,这黄明远的丰州总管也是板上钉钉的。黄明远有战功,有威信,除了他,这边疆要地还真没有合适的人。

    至于将云州给启民可汗,只要杨广支持自己,汉王的策略还真翻不起多大浪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飞来横祸

    河套的军务,自己的意见很重要,对黄明远来说,突厥要打,云州也要要。

    黄明远刚松了一口气,杨广看了黄明远一眼,又接着说道:“明远,现在丰州的事情成了一个麻烦。”

    看黄明远不明白他的意思,杨广接着说道:“你之前给孤说的将丰州、胜州、云州三州合并的事情朝廷也有了说法,丰州、胜州虽然地域宽广,但毕竟人烟稀少,两套州班子的确是有些多余。圣人也准备将丰州和胜州合并为新的丰州,治所就设在原丰州九原县,辖九原、永丰、榆林、金河、大同五县,同时同意你的上书,迁山东、河北部分百姓前往丰州。至于云州是否也与其它二州合并,因为之前对于是不是将其交给启民可汗还有争议,所以暂时未定。”

    黄明远心中一喜,云州没有多少汉民,政事上没多少腾转空间。而合并丰州和胜州,他就能全部掌握河套的力量,再加上大规模迁移的百姓,丰州富余就在眼前,北伐也将不是梦想。

    黄明远问道:“储君,大同要设县吗?”

    杨广答道:“你在大同建了新城,又招揽了不少流民,开垦了数千亩良田,大同已经初步具备了设县的条件。再说从九原到榆林实在是相聚太远,需要新设一个县作为两地的沟通。”

    黄明远点点头,虽然大同设县,便要民管一部分,不可能再是自己的自留地,但也能够加快大同的发展,总的来说还是合适的。

    但看杨广脸色有变化,黄明远的心“咯噔”一声,难道这刺史的位置出了问题。

    刚才说道有人质疑自己丰州总管的位置不过是胡搅蛮缠,自己刚被选为丰州总管,又战功卓著,哪有刚任命就换人的。

    但丰州刺史不一样,本来就是两州合并为一州,无论是二个里面挑一个还是换其他人做都说得过去。

    自己虽然担任过权婺州刺史和丰州长史,但民政资历不足,朝廷完全有理由把自己拿下去。

    自己别再弄巧成拙了。

    黄明远问道:“储君,是有人又弹劾明远?”

    杨广说道:“倒也不是弹劾,黄门侍郎元岩等人认为明远你年纪太轻,又无治政经验;而且丰州又是合并,又是移民,事务繁多,你也掌管不过来。所以元岩劝圣人不若让你暂为长史协助理政,等到经验丰富了,再为一州刺史。”

    “那他们准备举荐谁为丰州刺史?”

    “蒲州司马荣毗。”

    黄明远知道对方这时下重手了,荣毗虽然官职不高,却是当代名臣。荣毗是西魏兵部尚书荣权之子,曾任内史下士、殿内监、华州长史、治书侍御史等职,为官正直,刚正不阿。

    而且这个荣毗也是杨广的苦主,时杨广在扬州,每令人密觇京师消息。遣张衡于路次往往置马坊,以畜牧为辞,实给私人也。州县莫敢违,毗独遏绝其事。上闻而嘉之,赉绢百匹。

    所以这次对方举荐荣毗着实是打在杨广痛处,恶心死杨广了。而以荣毗的威望和能力,黄明远都没法与其竞争。

    黄明远乃说道:“明远虽然年幼,但更熟悉丰州情况。现在的丰州不仅仅是大隋一个独立的州郡,而是未来二十年大隋前出阴山,征伐突厥的后勤基地,对大隋安危至关重要。所以明远虽不才,自以为可以胜任丰州刺史的职务。当然,这一切还要看朝廷的意思,如果朝廷另有任命,黄明远绝无虚言。不过丰州屯田在即,需要军队佐助,明远想暂时监管屯田事务,也不误了北地军政。”

    眼看这个刺史的位置出了问题,黄明远也知道事不可违,若是杨坚真的要打压杨广,还真有可能任命荣毗为刺史。若是黄明远苦苦捱着此事非得强求,反倒有可能会鸡飞蛋打。

    所以黄明远立刻便想到第二个方案,自己担任长史,但兼任屯田使。丰州的第一要务就是屯田,只要掌握了屯田的大权,不是刺史胜似刺史,再加上自己在丰州的实力,也能架空荣毗,独掌权柄。

    好好的丰州刺史,一地牧守,眼看就要黄了,黄明远也是无奈,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如此积极地推动三州合并,到最后却丢了州刺史的位置,岂不是让人耻笑。

    杨广也是觉得窝囊,今日元岩等人提出另选刺史的事情,纯属胡搅蛮缠。可圣人不仅不训斥他们,反而一副默许的样子,真以为自己是泥捏的不成。

    杨广看向黄明远说道:“明远也不要多心,这也只是一些人的一厢情愿,直到现在,你都是丰州刺史任上的最合适的人选。孤会尽快将此事敲定,你也做好面见圣人,全面陈述北地方略的准备。”

    杨广放了准话,黄明远也勉强放心。

    这次虽然勉强算有惊无险,但自己的步子迈的的确是有些大了。自己本来就年轻,还落下一个好剑走偏锋的评语,的确不容易让人放心。看来今后在丰州还要再稳健一些,不要再弄险弄奇了。

    这边危机还没有解除呢,黄明远已经想到再从朝廷这里弄点好处了。

    “储君,丰州移民一事重大。丰州不缺能够开荒的田地,但现在都是冬天,来年开了春百姓才能大规模迁移过去。再等到秋收时节,中间将尽大半年的功夫,单凭丰州之力,无论如何是养活不了这些百姓的。”

    杨广也知道黄明远说得是实话,但今年朝廷刚打了一场大仗,数年的库存消耗一空,若是再花费极大的精力投入到移民之中,怕是会耽误未来几年的军事行动。但这是不可能的,谁知道哪天又要和突厥人打仗。

    “细粮、粗粮各五万石,粮种五千石,这是朝廷能够拿出来支持丰州移民的最大力量,剩下的,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

    黄明远心中算了算,十万石粮食,以半年算,再掺杂着野菜、牛羊肉等东西,差不多能支撑十万人的移民的。虽然还远达不到自己的要求,但自己毕竟不希望朝廷完全掌握丰州的实力情况,也只得如此了。

    黄明远起身跪拜道:“诺!”

第一百九十章 移民入丰 一 新闻

    黄明远的担忧终究还是没有变成现实,不知道是杨坚对黄明远仍旧信任,还是杨广的实力在杨坚的挤压中仍然能够排除万难,一举定鼎。最后朝廷宣布的结果便是丰州、胜州合并为新的丰州,为上州,黄明远担任新任丰州刺史。原胜州刺史薛图调任瀛洲刺史,也算是平调到一个好地方。

    当然,可能杨坚真的对黄明远不完全放心,也可能是政治斗争的妥协,最后朝廷迁原蒲州司马荣毗为丰州长史,原胜州长史王文同为丰州司马。

    朝廷又下令云州军务暂划归丰州总管府管辖。

    朝廷没有将云州划入新的丰州,但也没有赞同汉王杨谅的上书。杨坚仍对黄明远和启民可汗持观望态度。

    不过云州并没有刺史,旧治所北魏的旧都盛乐城到如今基本已经废止了。现在云州唯一的县城还是当初为了暂时安顿启民可汗而修筑的大利城,整个州中几乎没有常驻在籍人口。

    其实掌握了此地的军权便也相当于掌握了此州,黄明远并不担心云州会脱离自己的手掌心。

    除此之外,其它的便跟杨广告诉自己的差不多,大同设县,黄明远保举大同骠骑府骠骑将军郑言庆兼任大同县令,这是为他以后能够担任一州刺史打基础。

    朝廷下旨迁移山东北齐相州、齐州等十五个州郡故旧遗民四万户充实河套,合计有十七万人口。这些地方历来是大隋不安稳的地区,这次趁此机会将这些百姓迁往丰州,也能断了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的根基。

    当然如此大规模的迁移内地人口充实边疆在隋朝历史上尚属首次。为了保证这批人口能够安全、顺利的到达丰州,黄明远亲自上奏杨坚请求安排丰州军护送移民,得到了杨坚的同意。

    自仁寿元年一开春,山东各州便出现了各种的骚动,大股的百姓便开始被征发、集结,无论是自愿的还是被动的,一股股的人潮都向着北地最寒冷的地方涌动。

    丰州的历史开始掀起新的一章。

    ······

    贝州,漳南(今河北故城东北)。

    二月早春,寒气未消,冰雪初融,这时巳时已过,赌了一夜钱的刘黑闼才怏怏地揣着袖子,从村头的孙安祖家回来。

    这一夜又是输个干干净净,刘黑闼不由得怨恨自己最近手气实在太差了。

    路过村子井口旁,几个在井边洗衣服的女子看到刘黑闼远远走来,黑着面皮,一副怏怏的样子。其中一个胆大的不由得调笑道:“黑闼这是打哪发财回来了?”说着众人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人刚说完,另一个人赶紧接过话来:“他嫂子,黑闼要是能赌赢了,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哈!哈!哈!哈!”一时间村子井口旁响起一阵愉快的笑声。

    虽然刘黑闼颇有凶名,但在这里的众人都是乡里乡亲的,有几个还是刘黑闼家族的长辈,哪里怕刘黑闼翻脸。

    刘黑闼被戳中痛处,脸色难看的很,这群臭娘们,不知道在家伺候老爷们,就知道奚落老子,等老子哪天发达了,看怎么收拾你们。

    刘黑闼脸涨得紫青,低着头直往前走,也不管这群女子的调笑。虽然知道这些人是戏弄他,可他也没法发怒。往常虽说这群人爱笑话他,但若是有个缝缝补补,或者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乡里乡亲的,也会帮衬着的。

    “黑闼别走啊,跟我们说说你赢了多少?”

    刘黑闼本想快点离开这个讨嫌之地,可仍被烦得没办法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烦死人了,赢了!赢了!我赢大发了行不行。”

    对方知道他是装脸皮的,还不饶他,笑骂道:“你赢了还跑,还不知道谁当初对我们说赢钱了要请我们吃肉呢?”

    “哈!哈!”

    作为村里有名的二流子,刘黑闼嗜酒好赌博,不治产业,家境贫困缺吃少穿,又好面子,众人这样奚落他也不知道多少次了。

    当然,奚落奚落刘黑闼也就是闹个乐呵,也没人敢真咬着不放。刘黑闼往日三乡五里也是个能斗的主,性子颇凶狠,真惹恼了他,几个壮年男人都拉不住。

    刘黑闼快步向家逃去。

    这时一群洗衣服的妇女中一个年轻的对周围人说道:“他婶,听说了吗?朝廷正在往丰州那边移民呢,我昨个回娘家听我阿耶说只要你愿意去丰州,不论是跟着朝廷组织的还是自发的,只要到了丰州就给牛一头。人家丰州那还赊给大家今年的种粮,所有开荒的田地三年都不收税。听说魏州那边已经有大批的人携家带口的前往丰州了,我爹也准备让我两个年级小的弟弟也跟着前往丰州,探探出路。”

    一旁的女子明显的不信,吃惊地说道:“他婶子,真的假的,还有这好事?你知道一头牛多少钱吗?还免费送一头牛,肯定是骗人的。再说丰州在哪啊,我这辈子都没听说过,还敢去那?”

    “好像是在西北边,听说离着什么阴山挺近的。我家那口子去年去丰州服役,听说走了一两个月呢。”

    “对啊,那里不是有胡人吗?”

    周围的女人们听到二人的谈话也围了上来,总算找到一个比奚落刘黑闼更有趣的事情。

    这时有消息灵通的,也显摆起来。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听说好像是相州那边的人被征发的多,咱们这边官府不组织。”

    “我也听人说了,丰州那边的土地很肥沃,几百里的地面上都没有什么人,只要你有本事,可敞开了开荒。”

    “有这好事!红口白牙的,别不是人家胡乱说得吧?”

    “你知道啥,朝廷说得,还有假的。”

    “那可不一定,窦里长还说今年征发的徭役不去幽州呢,是没去幽州,可是去了朔州,不是更远。”可能想到被征发前往朔州服役的丈夫,这女子洗着洗着衣服,忽然一甩棒子,趴在那哭了起来。

    一众人中有不少丈夫今年被征发到朔州的,不少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原本谈论去丰州的事情早就被带偏到不知道哪里了,一群爱侃大山的妇女,事后都怕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但他们不在意,却有一人上了心,此人正是刘黑闼。

第一百九十一章 移民入丰 二 漏洞

    刘黑闼虽然只是一个破落户,但整天走南闯北的,又结交广泛,也颇有些见识。他早就因为穷困而难受的很,正想着找点什么方式换点钱,好改变现在的窘迫状况。

    这时听到众人的说法,他脑子机灵,立刻想到自己若是去了丰州,真得了一头牛,那转手便是几百大钱,他不就有钱了。

    刘黑闼搓着手,满是欣喜,满脑子都是发财的梦想。

    想通了这点,他也不回那个破家了,转身就向村子另一侧的好友窦建德家中跑去。

    刘黑闼的老娘和弟弟刘十善二人住在一起,刘黑闼则是自己生活。他整天不着调,也不治产业,自然过得穷困潦倒,家人、亲戚都不待见他,也就是好友窦建德常常接济他。

    窦建德在漳南是个人物。

    窦家是个大家族,光人丁就有一两百人之多。传说窦建德出身扶风窦氏,是北魏侍中辽东宣王窦拓的玄孙。不过到他这里家世也算是没落到底层了,家中三代务农。不过在农村里,窦建德家中也算殷实,窦建德又素有威望,便出任里长。

    窦建德武艺了得,重信然诺,崇尚豪侠,为乡里敬重。他父亲去世,送葬的有一千多人,凡是有人送礼,他却是一概辞谢而不接受。

    此时窦建德刚下地回来,正在家里吃饭,看到刘黑闼跑来心中明白刘黑闼怕是又去赌了一夜,赌输了没有饭吃,便让妻子给刘黑闼也盛了一碗饭。

    窦建德的妻子是个庄户人家出身,也没什么文化,虽然不喜刘黑闼总是来家里白吃白喝,但依然听从丈夫的意思,给刘黑闼摆上碗筷。

    不过这时刘黑闼根本顾不得吃喝,进门之后便大声说道:“大兄,大喜事,大喜事啊!”

    尽管刘黑闼如沐春风一般前来,又说得眉飞色舞,可窦建德并没有被他所糊弄。他从小跟刘黑闼一起长大,刘黑闼偷奸耍滑,狡黠蛮横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他能有什么喜事。

    刘黑闼接过窦建德妻子递过来的一张饼,说道:“谢谢嫂嫂。”便狠狠地咬了两口,差一点噎着。

    刘黑闼赌了一夜,身心俱疲,又没吃饭,还真是饿了。

    窦建德看了他一眼,说道:“昨个又赌了个通宵。”

    刘黑闼“嘿嘿”一笑,并没有承认或者是否认。

    刘黑闼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兄长。

    窦建德语重心长地说道:“黑子,你这样不行啊。也老大不小了,该寻摸个正经营生,找个媳妇,踏踏稳稳地过日子。”

    刘黑闼光吃不抬头,好容易吞下去一张饼,又“嘿嘿嘿”地说道:“兄长也是知道我的,我从小就不乐意侍弄田地,就喜欢舞刀弄剑的,你让我跟你一样天天下地,那比杀了我还难受。”

    说到这,刘黑闼悄声对窦建德说道:“兄长放心,我今日寻得了一个赚钱的好办法,若是成功了,用不了两年也能娶上媳妇。”

    刘黑闼说得信誓旦旦,但窦建德却并不相信他的话。

    怕刘黑闼又不走什么正道,窦建德忙说道:“黑闼,你想干什么,咱可不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个兄弟窦建德很了解,刘黑闼品性不怎么端良,经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虽然大错没犯过,但小错却是不断。

    “兄长说哪去啦,小弟怎么会做那些事情!”

    刘黑闼明显被猜中了心思,有些尴尬地很。他低下声来悄悄对窦建德说道:“兄长知不知道最近整个大河以北都在往丰州移民?”

    窦建德不知道刘黑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狐疑地问道:“这件事我倒是知道,北地十几个州县要移民数万户,不过这跟咱们漳南无关。怎么黑闼提起此事了,难道你也有心去丰州奔个前程。”

    刘黑闼点点头,说道:“兄长,这就是机会啊,我梦寐以求的机会。”

    窦建德还以为刘黑闼要去丰州开荒,忙说道:“黑闼别乱来,丰州苦寒,且离贝州又远,你离了家乡都没个照应的,太冒险了。”

    刘黑闼说道:“兄长切莫担心,我去丰州只待个两三年就回来。”

    “待两三年?”

    窦建德有些不解。

    刘黑闼眼珠子转的滚圆,小声说道:“兄长,我可是听说了,凡移民丰州者必免费送一头牛,我去了丰州就能领到牛,转手一卖就是上千钱。然后再寻个由头,便偷偷地离开丰州。等过段日子,我再回来装作新来的再次领牛。如是来回几次,用不了多久就能致得万钱,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人看不起我了。”

    窦建德还以为这个兄弟要改邪归正了,现在看来,完全是他想多了。

    看窦建德没有说话,刘黑闼还以窦建德被自己的主意惊到了,便说道:“大兄,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吧。在这破地方整天跟庄稼打交道,有什么大出息啊。”

    窦建德一脸愠怒,对刘黑闼说道:“兄弟,你这是胡闹,你知道丰州是哪里吗?人家既然敢发牛,还能让你用这种伎俩糊弄过去。丰州边地,民风彪悍,一旦被捉住,就是一个死啊。你还是赶快在家里寻个正经营生的紧。你也有两膀子力气,就是不愿意种地,何苦要做这些偷奸耍滑的勾当。”

    刘黑闼有些脸黑,觉得窦建德看不起他。

    刘黑闼转过身子,满脸不痛快地说道:“兄长所言难道我刘黑闼就没有考虑过嘛,可现在干什么当官的都盘剥得很,我还不如这样痛痛快快、自由自在的好。我知道兄长你们都看不起我,但我刘黑闼不会这么一辈子都卑鄙微贱的。”

    刘黑闼是窦建德父亲的徒弟,跟着窦建德的父亲学过些功夫,要不然窦建德也不会总是帮着刘黑闼。

    虽然窦建德往日颇为照顾这个兄弟,但既然他已经劝了刘黑闼而对方仍然不听,他也没办法。

    窦建德一阵气恼,也不说话,低着头一个劲地吃饭。这时候刘黑闼很是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是无比难受。

    兄弟二人眼看就要不欢而散,这时有人走进了窦建德的家门。

第一百九十二章 移民入丰 三 杀人

    听到有人进门,窦建德抬起头一看,来者是县里的民曹王洚,他马上站了起来相迎接。

    “小人见过王民曹。”

    “窦里长安好啊?”

    “小人好!”

    民曹王洚走入窦建德家中,堂而皇之地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一个县的民曹根本不入流,连个官都不算,只是个吏,但对于窦建德这些普通的泥腿子来说已经是大人物了。民曹管着收税和徭役,算是县里的实权官职,对他们这些里长来说是祖宗也不为过。

    王洚看着窦建德,懒洋洋地说道:“窦里长,今年的赋税你们里是不是该准备准备了。明公有命,这一次每丁纳粟四石,布五丈,麻六斤,现在先交上一半,夏粮下来再交上另一半。”

    现在收粮,不是要了老百姓的命吗?

    窦建德一愣,这才初春二月就要收粮,可是比去年第一次收粮早了足足一个月啊。

    窦建德有些为难地说道:“王民曹,去年不是三月初才开始交赋税的吗?而且这一次这么早,还比去年足足多了半石粟,一丈布,一斤麻啊。”

    也怪窦建德不会说话,他一这么问气氛立刻尴尬起来,王洚刚才笑语晏晏的脸也变得冷若冰霜。

    王洚冷笑着说道:“窦里长,你什么意思,怀疑我作假还是怀疑明府多收你们的?要不我带你去见见明府,你跟他说说。”

    “小人不敢!”

    窦建德见王洚发怒,赶忙陪好话。谁不知道这王洚最是心狠手辣,锱铢必较之辈。惹怒了他,整个里都别想好过。

    王洚冷“哼”一声,声音尖利地说道:“窦里长,你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去年朝廷和突厥人大战的事情。前方将士这么大的伤亡,你们不得多交点赋税支持朝廷吗?朝廷为你们征讨突厥,你们连点粮食都不舍得,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看窦建德还想再说什么,王洚根本就不愿跟他说话,一伸手拦住窦建德说道:“窦里长,这个数也不是我王洚定的,县里的告示,你敢不遵守。这天下是圣人的,谁要是跟县里过不去,就是跟圣人过不去;谁若跟圣人过去不,谁就别想再过下去了。”

    窦建德哑然。

    窦建德虽然是个农民,但该交多少税负他还是清楚的,按大隋律例:每丁每年要向国家交纳粟二石,是为租;交纳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是为调;服徭役二十天,闰年加二日,是为正役。国家若不需要其服役,则每丁可按每天交纳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的标准,交足二十天的数额以代役,是为庸。国家若需要其服役,每丁服役二十天外,若加役二十五天,免其调,加役三十天,则租调全免。通常正役不得超过五十日。若出现水旱等严重自然灾害,农作物损失十分之四以上免租,损失十分之六以上免调,损失十分之七以上,赋役全免。

    按大隋的赋税标准,老百姓的日子还是比较好过的。

    可现在的赋税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县里一年光正式的收税就四五次,每年各种加税又好几次,早就超出了该交赋税数目的六七倍以上。

    若说县里没有贪污,谁会信。

    可是窦建德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不断地榨取百姓的血汗,却无能为力。

    看窦建德不说话,王洚得意洋洋起来。你窦建德不是个人物吗?不还得乖乖听我的话。

    王洚一猖狂起来,便惹恼了一旁的刘黑闼。他本就看不起为虎作伥的王洚,王洚如此羞辱他的兄长窦建德让他勃然大怒。

    刘黑闼自觉自己已经要去丰州了,也不怕得罪王洚了,便冷哼两声,又朝地上大声地吐了一口吐沫。

    王洚没想到敢有人如此不给他面子,搭眼一看,竟然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无赖刘黑闼。

    王洚蔑视地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刘大你个狗东西,怎么的,胆肥了,敢朝我龇牙咧嘴,活得不耐烦了。”

    刘黑闼不怵王洚,反唇相讥道:“正是你家阿耶,想找揍咋地啊。”

    刘黑闼也是胆大了,竟然对着王洚回嘴,连王洚都没有反应过来。

    窦建德一看刘黑闼的样子就知要遭,怕刘黑闼吃亏,忙一把拉住刘黑闼往外推,便推还便骂道:“混账东西,喝了两口气,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王洚拦住窦建德,狠狠地看着刘黑闼说道:“我就说有人想去长城边上吃沙子,没想到是你刘黑闼。今年我若是不让你去长城,我就不是你阿耶。”

    “老子马上要去丰州了,你送谁去啊。”

    刘黑闼也来了气,嘴上没个把门的,不自觉地便把撒手锏说出去了。

    王洚这才明白,刘黑闼今日不是失心疯,而是有了依仗。他一脸奸笑地走到刘黑闼面前,指着刘黑闼的鼻子说道:“刘大,你还想去丰州,你不交完赋税,服完劳役去哪里的丰州。我看你就是有命去想,也没命去到丰州了。”

    说完,王洚大笑了起来,满屋的邪魅之声让刘黑闼和窦建德面面相觑。

    刘黑闼不服气地说道:“老子明天就走,你凭什么让老子交税,老子要交也是交丰州的税,服役也是给丰州服役。”

    王洚看着刘黑闼仿佛跟看一个白痴一样,嗤笑着说道:“凭什么,就凭我是本县民曹,我说了就算。你想跑,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还有个老娘和弟弟呢,你就是跑了,我把这些赋税、劳役都算到你老娘身上,到时候你就去长城边上看你娘吃沙子吧。”

    王洚也是自己找死,刘黑闼什么人,这等泼皮最是不息命,如何能够用其母亲来威胁他。

    刘黑闼虽然平日混账了不少,但最是孝顺。一听王洚这个话,刘黑闼是青筋凸起,双目赤红,也不顾不及思考后果,便一脚暴起,狠狠地踹向王洚的心口。

    王洚长得本就瘦小,刘黑闼这一脚直将他踹到了一丈外的墙上。刘黑闼虽然暴起发难,但这一脚其实是踹不死人的。也是王洚运气不好,头部先撞到墙上一根钉子,长钉透骨,还没来得及叫唤便死得彻彻底底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移民入丰 四 杀人

    鲜血从王洚的后脑勺顺着墙壁流了一地。

    王洚似乎还没有死透,瞪着双眼,不敢置信。刘黑闼虽然也见过死人,但也没杀过人,看这情形也吓懵了。

    “大兄,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窦建德反应更快,忙站起来察看王洚的情况。待觉察到王洚还没有完完全全断气,窦建德知道若是让王洚活下来,无论是刘黑闼还是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窦建德恶从心生,按着王洚的脑袋从墙上拔出来,又狠狠地撞到了墙上的铁钉上。

    刘黑闼满眼不敢置信,往日一向敦厚的兄长竟然如此冷静、狠辣。

    看到刘黑闼还在愣神之中,窦建德忙一拉刘黑闼的袖子说道:“黑子,你快走,逃得越远越好,剩下的事情兄长为你处置。”

    这时窦建德的妻子听到动静进屋来看到王洚的尸体吓了一大跳,差一点叫唤起来。

    听到窦建德要给刘黑闼善后,窦建德的妻子一把上前拉着窦建德说道:“当家的,你可上有老,下有小啊。”

    她知道丈夫为人仗义,就怕丈夫替刘黑闼顶了罪。这杀官之事,可是死罪啊。

    刘黑闼虽然混不吝,但关键时候也算仗义。他总算从最初的惊慌之中反应过来,知道不能让窦建德替他顶罪,便说道:“兄长仁义,对俺刘大有再造之恩,俺刘大不能对不起你,不就是赔他一命,俺不怕死。”

    “住嘴!”

    窦建德也不是迂腐人,要不然也不会补上一刀。事情已经发生,决不能光想着死。

    窦建德看向刘黑闼说道:“黑子,你可想好了,杀人偿命。”

    刘黑闼梗着脖子说道:“俺不怕死!”

    “好!”

    窦建德说道:“黑子,既然你不怕死,为何不前往丰州求个前程。丰州的黄大将军威震北地,以你的本事,去投奔黄大将军必获得重用。

    我家中有一匹马,你骑着这匹马马上赶往丰州,别再回来。丰州离贝州数千里,又是移民的当口,只要你不说,不会被发现的。你且放心,你的老母和弟弟由我来照料,万不会让他们受到欺辱的。”

    刘黑闼眼圈也红了,“扑腾”一声跪到地上。

    “大兄,是黑闼让你为难了。”

    窦建德一副无奈地样子,重重地说道:“黑子,快走吧,趁着人还没有发现赶紧走,从今以后,你就要过上亡命天涯的日子了。”说着,窦建德又从怀里取出一些钱来,交给刘黑闼。

    “穷家富路的,要照顾好自己。”

    刘黑闼紧握双拳,心中无比挣扎,最后才说道:“我听兄长的。”

    刘黑闼牵着窦建德家中的那匹马出了大门。刘黑闼走了没两步,又回过身来,给窦建德磕了三个响头。

    “兄长救命之恩,刘黑闼永生难报。若能逃得此难,我刘黑闼必生死报之。”说完刘黑闼才翻身上马,一路向西驰奔而去。

    窦建德看着刘黑闼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又赶忙回到院子里。

    窦建德交代妻子要紧守秘密,便一个人将王洚的尸体抱起来,又将其扔到房子后面一片空地里。眼看周围没有人,窦建德便用石头照着王洚的伤口处狠狠地砸了几下,使王洚后脑上的伤完全看不出来。

    窦建德想了想,又用血在地上写了几个字,这才回到自己的家中清理血迹。

    “杀人啦!”

    “杀人啦!”

    过了没有多久,果然有人发现了王洚的尸体,窦建德作为里长听到声音后也来处理情况。

    此时的窦建德面不改色,一面让人查看王洚的情况,一边又派人前往漳南县城报案。窦建德本来就威望显著,现在又丝毫不露声色,所以根本没人怀疑窦建德。

    很快县城就是一片骚动,县里死了一个民曹,可以说是全县的头等大事,整个窦建德这一里都拖不得干系,连县令都亲自来过问。

    倒不是王洚本人有多重要,而是王洚今日因为下来收税被杀,漳南县令是物伤其类。

    漳南县令虽然脑满肠肥,不学无术,但是眼并不瞎。他很快发现王洚身旁的字,一个刘字,后面那个已经被血水浸透,完全看不清了。

    这县令一想,忽然向窦建德问道:“本里有什么姓刘的人不在吗?”

    窦建德心道县令果然上钩,但是仍旧是装作不明白县令意思的样子,装模作样的下去盘问。这一盘问便发现,正里果然发现少了刘黑闼。

    县令再一对比发现,这王洚写的第二个字隐隐约约仍旧能够看出正是黑字的上半部分,若是看这半个字自是不明白是谁,但这一个半字合起来凶手是谁却是一目了然。

    两相结合,因此县令判定这杀人凶手正是刘黑闼这个里中无赖。

    县令当即便要下令捉拿刘黑闼归案。

    这时窦妻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道:“当家的,当家的,咱家的马不见了?”

    窦建德赶忙上去训斥其妻冲撞了县令,而县令却是拦住了他,向窦妻询问了此事。

    窦建德的妻子结结巴巴地,总算说清了人家偷他家马了。

    县令再一详细询问,王洚被杀的地方没两步就是窦建德的家。

    县令便问窦建德“刚才在做什么?”

    窦建德连忙回道“今日一早才回村,还未返家便又去拜见老娘,因此未曾回家。”

    县令一副心中明了的样子,对着窦建德说道:“只怕是刘黑闼趁你夫妻二人不在家,偷你家的马出门时被赶来的王民曹发现,王民曹要引刘黑闼去见官,所以刘黑闼才暴起杀人的。你们看,小树林往那不远便有一泡马粪,这就是明证,刘黑闼杀完人之后骑着马向那个方向逃了。”

    “明府(隋唐之前多称呼太守,隋朝废除郡制以后称呼县令)所言极是。这刘黑闼真是丧心病狂啊。”

    这时有围观的群众喊道:“里长,刘黑闼昨夜赌输了钱,今早我们看到刘黑闼往你家方向去了。”

    县令点点头,说道:“刘黑闼因为贪赌输钱,所以才会要盗马。又畏惧王民曹拉他去见官,这才敢杀人的。”

    说完县令马上要求县尉张榜捉拿刘黑闼,但刘黑闼早跑了,哪里找得到。至于刘黑闼的老母和弟弟,早就和他分家,虽然受点牵连,但有窦建德帮着,也没大事情。

第一百九十四章 移民入丰 五 赘婿

    刘黑闼走了,往丰州去开始新的生活。你可以说他是去追梦,也可以说他迫不得已,但整个天下有无数像他一样的人都把丰州视作未来的希望。这些人背上行囊,或是依依惜别,或是义无反顾,但都选择向丰州而去。

    不是丰州多有吸引力,能够让这些人连死亡和背井离乡都不畏惧,而是他们被命运逼的无可奈何,不得不去。

    跟后世人一样,现在为人父母的也要为子女置办一套财产。大多数的父母也如后世之人一样穷尽一生可能也只能攒付一套房子的首付,而或许他有好几个孩子。

    为了家族的延续,财产必须要集中,所以大多数家庭分家的时候都是把主要财产交给长子,至于其他儿子可能只是给点东西,让其自谋生路。

    这些人的能力有高有低,混的好的可能出人头地,混不好可能都不能勉强温饱。其实自谋生路不是这么好做的,大部分人其实都不可能成功。

    所以为了活着,这些人干什么的都有,奴仆、乞丐、游侠、家丁、学徒甚至是赘婿。

    早在秦汉时,赘婿的地位就等于奴婢,普天之下没人把他们当人看待。朝廷征发劳役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罪犯和赘婿,而大家伙还拍手叫好,仍让你白捡个老婆还有饭吃。

    可仍然有很多人不顾生死的去当这个赘婿,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他们真的养活不了自己。

    现在丰州的屯田算是给了不少人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关键是过去就给一头牛啊,多么的诱人啊。除非真的愿意一辈子把头放到娘们的裤裆里活着,否则谁不愿意去搏个出路。

    半个月内,光是通过流民的集结点募集的散户人群已经不下万人。

    刚开始的时候不少的壮丁从各州离开,的确让各州县表示不满,人口是实实在在的赋税,要是境内流失大量人口,会影响他们政绩的。

    后来各州县发现流失的这些人以乞丐、游侠、赘婿为主,整个境内的不安分份子几乎横扫一空。州县的主人对此异常惊喜,当一地的动乱根源和道德低下者都减少之后,不正代表着本地的教化工作做到极致了吗?

    瀛州,乐寿。

    “徐家子,做赘婿;不知羞,不知数。”

    “谁家的孩子,干什么的?有没有人管。”

    几个孩童在章家的大门口来回的拍着手又唱又跳,引得不少人围观。一个章家的下人见状上前来要驱散了几人,这几个孩童露了个鬼脸,一哄而散。

    赶了小的,引来老的。这门子这么做周围的邻居可不干了。

    “章老七,我说你干什么呢,凭啥赶我家孩子。”

    “你没听他说些什么?”

    “咋的了,有胆做没胆量承认,整个乐寿城,谁不知道你家姑爷是个倒插门的。皇帝都说这种人是自绝于祖宗,不可救药,怎么我们就不能说了。我给你们说,我们可是良家子。”

    章老七被女人逼得哑口无言,一旁的章虎耻笑着说道:“咋得,章七,你还想巴结那个倒插门的,省省吧,那就是个废物,中看不中用。”

    远处的章闻膺看着大门口处的家丁和街坊,脸涨得通红,暗暗握紧了拳头,身子发抖,却还是没有迈出脚。

    章闻膺良久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院子。

    “四郎,你不是要去听舟山先生的讲学,怎么又回来了?”章闻膺的妻子章巧娘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丈夫一愣,忙询问道。

    丈夫脸皮薄,别又是让人欺负了。

    章闻膺尽量让自己脸色平常的说道:“突然又不想去了,巧娘,我先回屋了。”

    “别不是人家讲学的不让倒插门的进吧!”

    突然章闻膺背后有人来了这么一句,章闻膺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说话的正是章巧娘的堂弟妹杨氏,她扭着曼妙的腰肢,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走了进来。

    章巧娘见杨氏奚落丈夫脸色很不好看,可父亲待堂弟亲近,在家里堂弟也做半个主,她也不好得罪了杨氏。

    章巧娘一味忍让,可杨氏却不是个知趣的,她早就看章闻膺不顺眼了。一个倒插门的生了几个小崽子,挡了她男人的道了。

    “我说六姊,你也别老让这人出门了,省得出去了又丢人现眼,再让人家笑话咱章家没什么家教。”

    章巧娘面色难看,强忍着才说道:“弟妹若是没事,就请回吧。”

    杨氏掩着嘴笑笑,见章巧娘生气了,忙笑道:“六姊咋还生气了,没事我就不能串个门。”

    章闻膺心中痛苦莫名,最后无奈地进入房间掩上门。

    这样的场面八年来已经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自己都麻木了。只有当自己一个人背靠着门栓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能唯一一丝温暖。斗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了下来,章闻膺忙擦干眼泪,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章闻膺原姓徐,排行第四。因家中赤贫,所以在他十六岁的时候,父母用一千五百钱将徐老四卖给了章家做女婿,还不如一头畜生值钱。徐老四生下来唇红齿白的,人家章家让他做姑爷也就是看他长得好看。

    章家在河间算是一支大族,徐老四的岳父是族中旁支,家中经营着几个铺面,也算个殷实人家。可惜章巧娘的父亲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没人传递香火。章巧娘七八岁就撑起这个家来,管家、行商样样是个好手。

    等到女儿大了,章父怕人谋夺这份家产,便想找个上门女婿。最后选来选去,便选中了徐老四。徐老四人长得好看,性子也算温和,还从小跟人偷学了几个字,倒是挺合适。

    徐老四来到了章家,成了章闻膺,没了饥寒交迫,没了没完没了的劳作,却只剩下男儿耻辱。

    章闻膺在章家八年,每天除了要给章家生儿子,剩下的时间都泡在书里,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觉到自己不是那么低贱。

    就这么渡过八年,章闻膺学识、能力都不弱于同辈,可是就因为他是个赘婿,就再无出人头地的机会。章闻膺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他渴望有机会能够改变这种耻辱的生活。

第一百九十五章 移民入丰 六 离心

    到了傍晚,章闻膺又跟着妻子去侍奉老丈人吃饭。家中是一起吃饭的,不过他却是没有资格上桌,只能看着章家一家人吃完饭后再去厨房里吃。

    章闻膺之前曾无数次问自己,在章家人的眼里,自己到底算什么;后来想想,以自己的身份,自己又能算什么。

    章闻膺站在一旁看着吃饭的章家人,心中的不甘愈加强烈起来。

    这边老丈人正吃着饭呢,次子章宣哭着跑了过来。章父见自己的心肝宝贝哭的这么伤心,忙上前询问“宣哥怎么了”。

    此时章宣才五岁,伏在大父的怀里擦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说道:“他们骂我是个野种,是倒插门生的,阿娘,大父,我不是野种,不是倒插门生的。”

    章父和章巧娘不知道该怎么跟章宣解释这种事情,只得不住地安慰哭个不停的章宣。

    一旁的章闻膺就只能在旁边看着,连上前安慰儿子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是个赘婿,是下等人,而他的儿子才是这个家的小主人。

    父为奴,子为主,多么莫大的讽刺。

    章宣忽然看到远处的父亲,不知道怎么想的,大声喊得:“我不要他做阿耶,他不是我阿耶。”

    章巧娘立刻就怒了,一巴掌打到章宣的脸上。

    “混账,他是你的阿耶。”

    章父见女儿打孙子,也是怒了,对女儿呵斥道:“是那个狗东西不争气,你打宣哥做什么?”

    章父又转头哄着孙子道:“好!好!好!宣哥,咱不要他做阿耶,不要他做阿耶,他不是你阿耶。他们都是骗你的。”

    一边章父看向章闻膺叱骂道:“站在这干什么,还不滚出去。”

    章父又对着下人说道:“以后不许让二郎见他,他也不是二郎的阿耶,记住了吗?”

    章闻膺听到儿子的话仿佛万箭穿心一般,感觉所有的世界都要坍塌了。他如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回到了院子。

    那是我的儿子,那是我的儿子啊。

    章巧娘知道丈夫此时心中很难受,可她没法改变丈夫的处境。为此她匆匆安慰完哭泣的二儿子,又顶着父亲的白眼往自己的院子而去。

    章父看着女婿、女儿先后离去,冷哼一声,这个女婿还真把自己当成人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真是个废物。

    在章父眼中,自己这个女婿还真就是个生子的机器,他一心防着章闻膺有心会谋夺章家的家产。而章闻膺本身有一股傲气,也不会放下脸面巴结章父,因此在章父眼中更是混账。

    章巧娘急急忙忙回到院子,丈夫正坐在正屋椅子上怅然若失。往常丈夫也自觉地很,从不来正屋这里,因为父亲看到会骂丈夫不是东西,吃章家的,喝章家的还想着充上等人。

    这次确实是对丈夫打击他大了,才让他失了分寸。

    看到妻子进来,失魂落魄的章闻膺也没有站起来,就这么坐在垫子上,仿佛跟丢了魂一样。

    “四郎,四郎,你没事吧!”

    看丈夫没有反应,章巧娘忙推了丈夫一把说道:“四郎,你别吓我。”

    章闻膺这才从丢魂中反应过来。

    看到丈夫的样子,章巧娘悲从中来,他一把抱住丈夫说道:“四郎,四郎,你不要这样,一切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章闻膺摇了摇头,颓唐地说道:“我一个低贱之人,哪还有什么明天啊,继续给自己的儿子难看,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把自己当成奴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章巧娘努力地摇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章巧娘常年在外打理家中的生意,不是一个养于深闺的弱女子,可越是她这样越清楚赘婿地位的低下,清楚丈夫心中的苦闷。

    跟其他看不起丈夫的人不一样,作为枕边人,章巧娘很相信自己的丈夫是个才华出众的人,只要给他机会,他便可以出人头地。

    章闻膺颤抖着抬起手扶住妻子的背部,欲言又止,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突然像泉水干涸了一样,努力使出浑身力气才说出话来。

    “巧娘,我想去丰州。”

    章巧娘听到丈夫的话一愣,她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要发生了,丈夫不愿再忍受,要离她们母子而去。

    章巧娘忽然猛地推开丈夫说道:“不行,这绝不可能。”

    “巧娘,你听我说······”

    章巧娘打断章闻膺的话说道:“你不能走,我们母子离不开你。”说着说着,章巧娘的眼泪就哗哗流了出来。

    章闻膺看着妻子的眼泪,忽然像断了筋骨一样一屁股坐到了垫子上,满脸颓然的说道:“巧娘,你听我说,我也舍不得你们母子,我也不想跟你们分别,可我不走,我真的会死啊。”

    七尺男儿,泪湿满襟。

    章巧娘是个奇女子,外柔内刚,性格坚韧,否则也不会十几岁就撑起了偌大的章家。她知道丈夫的性格,也害怕有一天丈夫会选择离开。

    虽然章巧娘心中也知道终归会有这么一日,可现在丈夫把话说了出来,她的心仍旧满是疼痛。

    “妾身知道四郎心高,可就不能为了我们母子留下吗?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多好啊。你若一走,我们母子四人要怎么办?”章巧娘掩着泪说道,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迷茫过。

    “其乐融融的是章家,但章家人里却没有我啊。”

    一句话道出了章闻膺心中的怨言。

    章闻膺颓然地坐在垫子上,两眼迷离地说道:“巧娘,我也想永远陪着你们母子,可今时今日,我成了你们母子最不光彩的一面,我不想你被人指责丈夫是个窝囊废,我不想人家说我的儿子是个赘婿生的。”

    章闻膺捂着脸,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妻子。

    章巧娘沉默了,章家再是满足了丈夫的吃与穿,可丈夫终究是个人,自从自己费尽心思让丈夫习文写字,丈夫心中那颗不甘的种子就在生根发芽。是她一手推动了丈夫的野心,可她的本意只是想让丈夫难受的时候有点打发时间的东西。

    章巧娘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丈夫。

    可是丰州,那是什么地方,章巧娘不愿意让丈夫去这等荒蛮之地。

第一百九十六章 移民入丰 七 无家

    章巧儿还想继续劝动章闻膺,便说道:“四郎,丰州是穷困之地,更离家千里,兵荒马乱,四郎若是有心振奋,何不留在瀛洲。以四郎之才,总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章闻膺惨笑了一声,脸色无比的苍白。

    “巧娘,瀛洲是机会万千,可都是给豪门大族的子弟准备的,哪里有一个赘婿出人头地的机会啊?一日为下贱,终身是下贱,这是命啊。”

    章巧娘忙说道:“我从来没有认为你下贱。”

    “可我觉得我下贱!”

    章闻膺低声怒吼,仿佛是要把所有的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喷薄出来。

    章巧娘也吓了一大跳,退后一步才缓过神来说道:“可为什么非得是丰州啊?那是什么鬼地方啊,充军流放都没人去的地。”

    章闻膺默默说道:“可是别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会受用。巧娘,我仔细筹谋过了,除了丰州,我再无可去之处。

    丰州的新任总管刺史黄将军是闻名天下的名将,你单看他能够拿出数万头牛发给流民就知道他的心有多大。我听说黄将军是寒门出身,哪怕再是低贱只要有本事他也敢任用,我章闻膺自诩有点本事能够入黄将军的法眼,以后也能搏个出身。”

    章巧娘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得闷闷地说道:“要牛,章家也是能拿出来的。”

    章闻膺摇摇头说道:“这不一样,黄将军拿这么多牛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所有目的是为丰州招揽流民。可丰州本就是穷困之地,要这么多流民干什么啊?”

    “四郎的意思是?”

    “屯垦啊,屯垦兴,河套兴;屯垦废,河套废。除非他想将河套打造成秦汉时期的北疆粮仓,否则他不会下这么大力气的。”

    “四郎,妾身还是不明白。”

    章闻膺谈到自己擅长的东西,也来了兴致,更有了底气。此时的他一改往日畏畏缩缩的样子,变得无比自信起来。

    “巧娘你知道从关中运往丰州一石粮草本身要耗费多少?”

    章巧娘是商家女,很快就说道:“从长安到丰州两千里,运粮队伍以一天四十里算,来回要三、四个多月,每运送一石粮草怕不得消耗三石。”

    章闻膺点点头,说道:“所以朝廷根本无法支撑在河套规模行动,只有通过屯垦解决了粮草问题,黄将军才能将河套变成他的前进基地,到时候无论是战是和,我只要在其中抓住机会,还愁没有什么功立吗?”

    “怎么可能?”

    在丈夫的口中,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章巧娘无法相信自己的丈夫竟然会有如此见识。

    “怎么不可能,当年黄大将军不过是一镇主将便敢挡突厥十万大军啊,现在他是一府总管,带兵数万,能没有更大的抱负吗?”

    章巧娘心中无比震惊,看到谈到这里丈夫熠熠生辉的目光,她真的不忍心绝了丈夫的念想。

    章巧娘喃喃地说道:“四郎非得要去丰州吗?太危险了。”

    章闻膺斩钉截铁地说道:“如若不去,虽生犹死。”

    章巧娘浑身震得发颤,她第一次知道丈夫是如此的倔强,她不敢阻拦,她怕若是阻拦丈夫真的会死在她的面前。

    章巧娘颓然地坐在榻上,喃喃自语道:“夫君是有妻子和儿子的。”

    章闻膺抚摸着妻子的脸,强忍着不让自己说出留下的话,但凡有一点别的方法,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为了这份尊严,他所有能付出的只剩下这条命了。

    说通了妻子,剩下一关就是章父了。

    本来章闻膺以为老丈人这里是最难过的一关,但当他和妻子找到老丈人的时候,章父听完原委之后,很快便同意了章闻膺的离开。

    其实现在的章闻膺对于章父来说就是一个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这八年来,章闻膺至少在本职工作上很争气,和章巧娘给老章家生了三个儿子。章父已经不担心自己再绝后了。

    没了子嗣问题,现在的章父更担心章闻膺对章家的财产起了异心。而且章闻膺的存在,对他三个宝贝孙子来说会是一个屈辱的印记,这时候章闻膺能够识趣的离开,反而解了章父的烦恼。

    不过章父作为一个生意人,虽然此事对他有利,可他心里小算盘是打得贼精细。

    章父要求章闻膺一旦离开章家,死活便跟章家再无任何关系,往后也不再是章瓒(章闻膺长子)三人的父亲。

    为了怕章闻膺卷土重来,章父要求章闻膺要和章巧儿解除婚姻关系,从此就算被章家休了。

    虽然如此做法对章闻膺来说无比得屈辱,但章闻膺也有决心他日能够风光回来,再带走儿子和妻子。因此为了能够成功走人,章闻膺便同意了章父的要求。

    双方一拍即合,章闻膺入赘章家八年的历史便正式结束。

    拿着章家解除章巧儿和章闻膺的婚书,章闻膺既是高兴又是难过,从现在开始,他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再无什么能够阻拦他的脚步。可他也知道,自己将是一个孤家寡人,跟章家再无任何关系,跟自己的妻子、儿子再无任何关系。

    哪怕心在滴血,自己也绝不后悔。

    看着章闻膺毅然决然地在解除婚姻书上签字,章巧儿哭得成泪人一样。她不想跟丈夫解除婚约,可是拗不过父亲和丈夫。

    章闻膺的长子章瓒已经七岁了,自小聪慧,早就经先生启蒙了,也知道父亲签字意味着什么。往日他也遭受过无数人的奚落和轻视,因此他小小年纪便养成了深沉的性格,把自己的柔软置于坚硬的外壳之下。他也曾恨过父亲的无能,才带给他这么多的屈辱。可现在他知道,从此以后,他真的没有父亲了。

    章父倒也没完全为难章闻膺,给了他五千文钱和一匹马,还帮他跟前往丰州的商队打好了招呼,使章闻膺能够跟着大部队前往丰州。

    当然这也有监视章闻膺的意思。丰州、瀛洲相隔千里,章闻膺此去丰州,应该回不来了。过不了几年,乐寿城的人将此事淡忘之后,他的三个孙子就再也不会受人耻笑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移民入丰 八 结交

    章闻膺走的那一日,天气格外的寒冷。章巧儿带着三个儿子在城门口送别自己的丈夫。

    之前章闻膺已经回了一趟家,将手头上大部分的钱财都给了父母。他从没有怨恨父母将他入赘给章家,因为那是为了活下去的迫不得已,也是他命运改变的开端。

    徐父、徐母和章闻膺的大兄、大嫂都是老实本分的农家人,没什么见识,本来就对章家有天然的畏惧。他们只是觉得章闻膺就这么离开章家有些可惜,但章闻膺这几年也养成了一股书生清气,家里人对其也有些畏惧,因此一家子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章闻膺没想到章父能够同意让章巧儿母子为他送别。

    城门处,章巧儿抱着小儿子,对三个儿子说道:“记住了,记在心里,他就是你们的阿耶,你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阿耶。”

    长子倔强地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瞪着章闻膺。

    章闻膺上前摸摸长子的头。儿子长这么大了,他却从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往常在章家儿子是主子,他是奴仆,他是没有资格往儿子身边靠得。

    长子扭过脸去,不去理章闻膺。

    看着儿子倔强的样子,一如当年的自己,章闻膺对长子说道:“大郎,你是家中老大,往后阿耶不在了,要好好照顾你阿娘和两个弟弟。”

    长子愤愤地说道:“你一定要走吗?”

    章闻膺抬起头来,有些恍然地点点头。

    “我得给你们娘几个挣个前程回来,无论如何得让你们兄弟在人前抬起头来,拍着胸脯说不是倒插门的儿子。”

    “那你还会回来吗?”

    章闻膺点点头说道:“会,这是我家,有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得回来啊,我一定得回来。”

    眼看天色不早,商队马上就要走了。章闻膺最后一次狠狠地看了一眼妻子和儿子,他得把他们印在脑海里。

    章巧娘哭得泪流满面,两个小的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看到母亲哭得这么伤心有些茫然失措。

    章瓒狠狠地望着父亲的背影,却一滴泪都没有留下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该仇恨父亲,可是现在父亲走了,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是个男子汉,得学着保护阿娘和弟弟们。

    章闻膺渐渐离开乐寿城,眼角的泪水却是止不住地流淌。

    到了夜里,因为没有凑巧入城,商队就在野外宿营。初春二月,天还极其寒冷,在野外几乎要冻死人了。

    听老把舵的说,越往丰州就越冷,那里冬天是座冰城。这鬼地方,要不然怎么没人喜欢那。

    众人围在火堆旁烤火取暖,而章闻膺想起妻子章巧娘和几个儿子,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这时候一个同行的年轻人说道:“书生想家了吧?”

    章闻膺忙擦干眼泪说道:“仁兄说笑了,不过是有尘土迷了眼睛,吹出来就没事了。”

    那年轻人笑了笑,没有戳破章闻膺的谎话。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幸福的事情有很多,不幸的事就一条,活不下去。大家都是在家乡待不下去才前往丰州的,本身就是在外漂泊的游子,就是想家又有什么问题呢。

    看这书生也是个知礼之人,年轻人对着章闻膺拱手道:“书生,俺叫范愿,在家中是个游侠,想去丰州讨个前程。”

    章闻膺也对着王伏宝拱了拱手,回道:“在下乐寿徐闻膺。”

    章闻膺在心中也默默对自己说着,章闻膺已死,世上只有徐闻膺了。

    西去的商团有数百人,晓行夜宿,一路极是辛苦。

    徐闻膺一介书生,在章家十余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自是受不了旅途的颠簸。幸好有范愿照顾着,勉强没让徐闻膺落下行程。

    经过几日的接触,徐闻膺和范愿也相熟了。

    范愿是德州弓高(设治于今阜城县高城)人,虽然年纪不大,但仗着手上功夫在弓高也算有点名气。

    范愿为人仗义,行事豪爽,但因为没有什么强硬后台,便为弓高的一些游侠所忌惮。

    范愿手底下一个游侠得罪了县里的大户吴氏,范愿为其出头,也被吴氏所忌恨。吴氏买通弓高县令,准备想以伤人的罪名抓了范愿再想办法弄死。幸亏范愿有不少死党相助,这才赶在对方动手之前慌忙逃出了弓高,逃到了乐寿。

    离开了老巢,范愿也成了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在乐寿混的很差劲。

    这次丰州招纳流民让范愿见到了机会,他觉得去丰州赌个未来也比继续当游侠强。这才费尽心思进入了商团之中,好跟着商团一同前往丰州。

    如此走了数日,徐闻膺总算勉强适应了这番劳顿。他是一直咬着牙硬撑,此去丰州千里,道路艰险,前途未卜,若是这点小苦难都支撑不下去,还不如继续钻在章巧儿裙子底下混日子,何谈扬名立万。

    范愿对徐闻膺的经历也满是唏嘘。往常身为游侠的范愿最是在乎面子,更看不起这种靠女人连祖宗都丢了的赘婿,不过听说徐闻膺毅然决然地抛弃章家的荣华富贵,一个人去丰州之后,又对其敬仰起来。

    本来文化人对武夫就有心理上的优势,两个人又是离得不远的老乡,倒也关系亲密的很。

    徐闻膺在章家这几年,无论是学识还是心计都大大增长许多。他知道自己身子骨弱,单靠着肚里这点墨水得什么时候能够出头。范愿游侠出身,功夫也算游侠中的佼佼者,在强者为尊的军中很容易便能脱颖而出。若是能够和范愿相互依托,抱团取暖,这到了丰州机会不是更多。

    因此徐闻膺刻意结交范愿,而范愿差不多也有相同的心思。他虽然性子直,也没什么文化,但毕竟见识不少,知道徐闻膺这样的文人到了丰州一定会受用,徐闻膺就是自己的天然盟友啊,往后在丰州也算有个帮手。

    在二人心照不宣的情况下,两日关系日渐亲密,靠着范愿的骁武,商团中再没有人敢欺负徐闻膺了。而范愿也愿意沾染点文气,徐闻膺给范愿取了一个“谨之”的字,范愿也是整日里显摆。

    这一日,众人便到了镇州真定(今河北正定)。

第一百九十八章 白马银矛

    到了恒州便基本走出了河北大平原,再往前走便进入太行地区。恒州勾连河东、河北,俯瞰整个华北平原,其境内的井陉素有“太行八陉之第五陉,天下九塞之第六塞”之称,乃冀通衢要冲,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恒州治所在真定县,便是当年常山赵子龙的故乡。

    当然因为恒州山险林多,地势险要,多有啸聚一方的强人,因此整个商团进入恒州后便甚是紧张。商团护卫也加强了警备,不敢松懈。

    这日过了报犊山(又名萆山,位于石家庄市获鹿县城西),已是傍晚,寒风呼啸,气氛低沉,越发憋得人难受。

    报犊山是井陉范围,两边是悬崖绝壁,中间却是一条大阔驿路,直通东西。这里是天然的要害防御之地,也是盗匪劫掠常选之地,商团也不敢在此停留,赶紧加快速度通过此处。

    徐闻膺早就走坏了脚,再加紧赶路更是苦不堪言。不过他一心想着去丰州,不敢停下来怕被商团当成累赘给丢了。

    好在是虚惊一场,这两年恒州清理土匪的力度大的很,很多积年老匪也躲进了太行山里,轻易不敢出来。

    过了此地没多久,商团的管事张方还没刚松气,便听到前面山里喊杀不断,众人心道前面莫非是强人,赶紧准备御敌。

    商团的护卫头领是河间张氏的人,名唤张锋。

    张锋带着两人打马前去观察动静,便见前面有数十人在围攻四五人,场面很是凶险。

    张锋经验丰富,看那几十人的打扮不像是土匪,反倒是像大家族养的私兵。这种大家族杀人灭口的龌龊事很是常有,他一个老江湖知道此事不宜插手,便决定让商团退回去等对方走了再通过此地。

    但张锋计划的不错,万万没想到身旁有个愣头青,竟然差点坏了大事。

    范愿身为游侠,听到前面喊杀本就好奇,见张锋前去探路也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跟着一同前往。他们这种做游侠的,素来行事自由惯了,全凭心意,也不顾及大局。

    跟张锋明哲保身的想法不同,眼看对方以多欺少,动手的又是大族私兵,范愿是心头怒起,这些狗贼人不知道欺负的是什么好汉子。这范愿明显想到了自己在弓高被吴家人追杀的旧事,脑子一热,抽出手中刀在手,高喊道:“贼人劫道,看我来助你们。”

    说着,范愿就提刀冲入战群。

    其实被围的几人虽然人数远逊于对方,但马上两人,马下两人都是好手,也不怵对方。

    马下两人看起来似乎不怎么起眼,但马上其中一人却是身长八尺,姿颜雄伟,白马银矛,大开大合,甚是厉害。

    对方明显想把他们分割开来,再一一歼灭。

    眼看这些贼人围了上来,此人一挟马腹,挺枪跃马杀入贼阵。此人左冲右突,长矛如怪蟒探山,又如蛟龙出渊,左右前后,使得密不透风,来回冲突,如入无人之境,贼人皆不能挡。眼看此人突出重围,忽然掉转马头,反身撞向追来的贼人,如是两次,贼人大惧,不能敌也。

    可能是对此人的本事颇为经惧,也有可能是把张锋几人当做了此人的援兵。领头的私兵头子心知今日跌了一个大跟头,对方扎手,他们若是再战就要全军覆没了,因此连忙指挥众人撤退。

    骑白马的那人怕对方走后再重新追来,乃一手勒马,一手持矛,一人向对方追去。连杀落后的数人,眼看追之不及,此人乃拿起马下弓箭,张弓搭箭,向对方射去,正中后面一名贼人。

    贼人因此更惧,很快便逃之不见。

    张锋也是有见识的,一人一马杀得对方几十名大族私兵狼狈逃窜,真勇士也。

    虽然范愿没起到作用,但仗义相助,也是个真汉子,骑白马的见此也向张锋等人感谢。

    张锋并不待见这几人,他担忧这些人可能犯了什么事,否则也不会被大族的私兵追杀,因此对此人颇为冷淡。

    这人也是个桀骜的,见张锋拒人千里,也不再搭理张锋。

    而范愿对此人的功夫很是敬佩,便上前与之结交。

    骑白马的一行四人,有一个在刚才的混战中受了伤,眼看流血不止,没有办法。这时后边的徐闻膺也有心结交对方,他懂得一些医术,便上前帮着救治。

    经过这番折腾,天彻底黑了,前面的井陉关离此还甚远,商团迫不得已只得在此安营扎寨。

    众人相谈之下,徐闻膺才知道骑白马的也是要去丰州。

    骑白马的男子叫苏邕,字子和,冀州武邑县(今河北武邑县)人,少年时便以骁勇善战及气魄惊人闻名。另一个是他的弟弟苏穆,字子敬,也是一员骁勇之人。

    苏家在武邑算是一个小土豪,而苏邕又名声显赫,武邑县知名。

    不过也仅仅如此,一个小土豪家族,还不足以让苏邕走入仕途。今年儿子出生,肩上又担了一份责任。眼看年岁越大,苏邕越发不愿意在家中蹉跎岁月。

    燕赵男儿,多有慷慨悲歌之士,这两年又值隋突大战,因此苏邕准备投军从戎,好建功立业于异域之地。

    奈何苏父希望苏邕能够继承家业,因此一直不同意苏邕离家。

    苏邕好斗,又好喝酒,也喜欢打抱不平。

    这日,苏邕兄弟到街上闲逛,市场上有一个屠户是信都冯家的亲戚,仗着冯家的势力欺行霸市,非常跋扈,大家都很怕他。

    苏邕对此早就不满,这日喝了点酒的苏邕到了这个屠户跟前,让他割肉,然后找茬骂他。冯屠户也知道苏邕在武邑名声显赫,极不好惹,刚开始忍气吞声,不敢多生事。

    后来冯屠户被苏邕弄得恼羞成怒,就扯开衣服用手指着肚子说:“有胆量你就照这儿捅一刀!”

    苏邕也是喝多了,抄起刀子就捅进了他的肚子,结果冯屠户一命呜呼。

    杀完人之后,苏邕的酒也醒了,他知道自己铸成大错,怕冯家人报复,赶紧回到家中,收拾行囊,准备逃亡。

    苏父见儿子杀了人,也是无奈,只得选择送走儿子。

    正巧苏邕的弟弟苏穆也有心从军边疆,便跟着兄长一同离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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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