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把皇宫做景点
随着十月初一这个日子越来越近,早已忙成了一锅粥。
要迁都了。
对于朱允炆要将首都从迁到北的决策,自然分成了支与反对两,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自然也是各有各的理。
最简单的一句解释,的百姓不希望迁都,因为这会响他们的入。
而远在北的百姓早多少年便开翘首以盼,等着朱允炆带着中央朝廷的驾到了。
老百姓不懂迁都的意义,一样会有支和反对,所以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过解读,朱允炆向内阁解释的地方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最后还是一瞪眼,朝堂之上顿时静。
既然这件事正反都有理,必给皇帝添堵找不痛快?
这么一想,大家伙也没人劝了。
内阁现在唯一纠结的地方,是迁都之后的直隶如拆分和建的问题。
直隶是一定要拆的,计是拆成两个。
徽和苏。
至于为什么要拆分,倒不是说直隶太大,人口太多、经济占比重担心坐大这些因,内阁和朱允炆压根没担心过这些。
因为直隶本身是一盘散沙,拆分成两个那才叫坐大呢。
直隶有十几个,这些各自施,一直由内阁直辖,所以无中牵扯了内阁一部分施的力,也是对于治资源和时间的一无耗。
眼下大明仅仅有北、、泉州、凤阳、广州、上海和深圳七个直辖,依照朱允炆和内阁的打,将来等对帖木儿的战争结束后,撒马尔罕或可以考虑设新直辖,不过估一下的情况,朱允炆和内阁又了这个想法。
给下一代考虑吧。
直隶这个称呼将不会继续在,改成两个,以后对地方的施,内阁直接代到一级,层层落实行。
反过来相应的,各有些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到新添设的一级衙,而不是直接一路送进文华殿,浪费内阁宝贵的施时间。
“新的徽承宣使司计以庐州为治,治郭肥县,苏的话以苏州为治,治郭苏州县。”
内阁酌定下了两个新括治城、辖地之内悉陈表后找到朱允炆拿主意,同时备上的还有一份擢选后两官员的任命书。
各的官员本留任,主要还是刚刚搭建起来的两个级衙,要补充的官员海了去。
两个光主官和各司的官员数小两三百号,加上细分到司、处、科的正副职、员,光这两个级衙门要几千号员。
“内阁这次没打从其他地方抽调员来充盈这两个,所有没有轶的员或层到科的科员,将全部由大学、浙大学、山东大学和西大学将毕业的学生来担任。”
许不忌一番话? 便是给这群大学生人手送上了一个金饭碗。
对于这个提议,朱允炆和内阁几人简单了一下气之后便同意了下来,确实可以给这群大学生一个锻炼的机会。
虽然这样做比起直接开考招录来说要担负一定的风险? 比如说如果不是分配的话,这群大学生本身的能力和学识到底能否过考?
而如果不能过考,以这直接分配到岗的方来将他们招录进衙门里,那么在将来的工作中很出现问题。
但好处也别明显。
大学生分配工作的传统,大明眼下已经做了好些年? 这也从而成为了一变相激励。
但凡是孩子有在上学的家庭,家长都在敦促孩子努力学习。
“娃? 你可一定要争气考上大学啊。”
从某来说? 上了大学对于眼下大明的普家庭孩子来说,那是一次改变命运的跃迁。
朱允炆必要让认知继续在三十乃至五十年以上。
而不是仅仅过个二三十年? 听到诸如‘大学生多如狗,大学毕业不如杀猪赚得多’之的话。
诚然使这是事实? 上学也不是一个孩子唯一的出路。
但眼下的大明? 眼下的中国,必要的是所有人都努力学习。
只有知识分子足够多? 这个国家才能更快的积累知识储备,提高进步。
等什么时候? 这个国家已经实现了在科水平上对其他国家或地区超过几百年的领先,并且本身也处在自应的稳定进步的时候? 那么国家对于这一块的不如此迫切的时候? 那去顺应时代、社会的自行变化国家没有必要如此刻意的导了。
“建的事情内阁操吧? 各部司衙搬迁的工作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朱允炆随口问了一句,得到的回应是本准备妥当。
当下朱允炆便起身准备离开,被朱高炽一口喊住。
“陛下,臣这有个问题。”
顿足,朱允炆诧异的回头:“什么事?”
朱高炽纠结了一阵后开口:“那是迁都之后,这皇宫怎么办?”
听到是这件事,朱允炆才恍然。
的皇宫占地极广,自己北上之后,这一大片势必,不可能在住人,也没人敢往这里面住。
“内阁什么意见。”
朱允炆看向朱高炽。
“臣在御前司处的了解,仅仅维护、修缮和打扫的费用都是一笔天文数字。这还不加上雷雨天气,必然会出现的殿宇楼阁破损和失火后重建的花销。”
经济支出这一块朱允炆一向还真没怎么分心了解过,听许不忌说这一点便坐回位问到一旁的双喜。
“双喜,眼下,这皇宫一年的花销,大概多少钱。”
“两千七百万左右吧。”
双喜说的淡然,却让朱允炆跳了一下眉。
“那么贵?”
虽然说两千七百万对于眼下的朱允炆来说,纯纯的九牛一毛,但如果换一下,那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培养一个孩子从小直到大学毕业,都花不了十万。
一年修缮一个皇宫的费用,可以培养三百个孩子了。
“这还只是础的花费,前两年雷击,躬殿毁了一多半,光原重建花了快四千万,毕竟很多的木都要从云、暹罗来运送,要几百个工匠来雕琢一些细节上的刻饰,加上镀金、砖、瓷、烧瓦什么的,开销自然大了。”
总总的数目双喜报了个全,也让朱允炆不自然的皱紧了眉头。
在自然灾害面前,他可不你这是寻常百姓家还是皇宫,赶着倒霉,这雷是照劈不误。
“内阁这边的意见呢,既然陛下您去了北,这一片封起来,也没有必要年年修缮维护了,便改成三年或者五年一清理吧。”
曾文济硬着头皮、大着胆子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虽然说这钱对国朝来说实不什么,但铺张浪费总也是没必要的。”
“三年一养不也是无端的开销吗。”
朱允炆沉吟了片刻后,开口说了这么一个提议:“不若,将这皇宫开放做景点吧,用游客的观光钱做养护的费用。”
“万万不可!”
身旁的双喜直吓了一大跳。
皇宫对民间开放做景点,让那些个山猫野猴子、泥腿老百姓都能随意进出奉天殿,那成什么样子了?
便是连许不忌此刻都表态不支。
“人一上百、色色,将皇宫对外开放,非是臣瞧不起百姓,而是百姓毕竟难免有粗鄙之处,奉天殿、乾清宫皆神圣之居所,是否有些不当。
依臣讲,一年修缮数千万固然靡费颇巨,但到底对国朝来说,还不得什么。”
“怎么能说不得什么。”
朱允炆掰着手指头了一笔账:“一名边疆的军人,一年的饷才两万,津贴是一万,打仗的话又能给两万,总共下来才多少钱,五万。
两千七百万,可以养五百多个军人,为了这么一处本的建筑,浪费五百多名为我大明浴血奋战的卒武健儿一年的饷,朕觉得这说不过去。
开放观景,完全可以在诸如前三殿、后三宫的金椅宝座放两名卫兵看便也可以了,乾清宫暖阁朕睡的床榻,北迁的时候,朕让御前司也一并给运到北去,都的做新的了。”
该花钱的地方,便是几十亿、几百亿朱允炆都不心疼,不该花的钱,你是花一丁点,朱允炆都能心疼半天。
尤其是拿国家的钱如此浪费,朱允炆连想一下都老大不愿意。
见几人还打在劝,朱允炆已经抬手起身。
“这事不议,这么定了,回吧。”
“是,臣等告退。”
几人没辙,躬身告辞。
出了宫之后,邝奕和便摇头感叹了一句。
“陛下如此勤俭,真可谓让我等为人臣子的愧煞难当。”
遍览青史也没见过这么会过的皇帝啊,为了把修缮皇宫的钱下来,干脆对外开放做景点。
不仅修缮皇宫的钱回来了,几位阁臣心里都清楚。
还能反向挣一大笔!
这可是老百姓心中最向往,但又充满神秘的神圣所在,慢说百姓了,是在的官,轶不够的又有几个进入过皇宫?
这参观费绝不可能了。
节流得同时顺便开源。
“虽然开放皇宫做景点的事已经圣裁,但还是要晓谕将来的,必护好几个极重要的。”
许不忌一路走出承天门的时候回首仰脖看了一眼。
“尤其是这承天门头和各宫阁殿宇间的君父画像,绝不能让人给污了,哪怕事后把歹徒明正典刑,那造成的恶劣响都是极巨大的。”
“是,阁老放心。”
几人守在许不忌的车辂旁,目送后者上车离开,这才对视苦笑。
第五百六十七章:北京(一)
南京忙着迁都的事,而在此刻的北京,朱文奎也在头疼。
在接到朱允炆的任命之后,这位新任的北京知府便走马上任,抢在朝廷班子北上之前先一步到了北京。
朱文奎走的海运,直接北上抵达平津港,而后转马车入的城。
甫一进入北京,朱文奎便对一路上看到的景色满意的很。
北方一向苦蔽,尤其是北京这座燕云重镇,前后打了小五百年的仗,哪怕是十五年前,朱棣领兵北征草原的时候,朱允炆抵达北京时,便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屯兵要塞。
商业基本为零,百姓零星的只有三四万。
而短短的十五年,尤其是二五计划开始之前,朝廷放出即将迁都的风声后,河北、辽东、山西等地,乃至全国有眼光的豪商几乎都举家搬进了北京。
三五计划才刚开始那几年,内阁已经开始有意识的调节北京周边区域的生产规划,目的就是为了能让北京从迁都的一开始就可以实现生产资源自给自足,并在北京周边筹措建立了多个商贸城镇。
如今朱文奎再看到的北京,已经是一座拥有常驻人口达到七十万的大型城市。
“商人以利趋,虽說落叶归根,无非还是舍不得家人,如果举家搬迁,自然也就没那么抗拒了。”
北京府的同知跟朱文奎介绍着眼前完全崭新一空的北京。
“眼下的北京主要是五横七竖,四方四正的规划,皇宫坐北面南,出了承天门便是联通整座城东西两个出口的长安街。
往南依次是青龙、朱雀、白虎和玄武,取了四圣兽之名。
七条竖道则取了北斗七星的名字。
从城东至城西依次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瑶光路。正对着皇宫承天门的便是天权街。
皇宫分皇城和宮城,外九内五,九门分别是正南的承天门、左右为辅门文华、武英。
正东的承运、东华。
正西的承命、西华。
正北的承德、太平。
百官上朝走承天门而进,一路沿文成武德两侧道路过内金水桥进入奉天殿。
奉天殿左右为武英殿和文华殿。
奉天殿往北则是华盖、谨身两殿,谨身殿再往北,便是入了宮城。
宮城五门,正对着谨身殿的便是乾清门。
另有四门分别在坤宁宫、东西六宫和正北,坤宁宫外门称坤宁门,东宫为日精门,西宫为月华门。正北位后载门,本来叫玄武门,不过这个名称内阁不满意,否掉了。”
一行人边走边聊,很快就从皇宫而出,走承天门外的五座金水桥踏上了长安街主道。
北京皇宫的设计跟原历史的北京故宫有很多不同,基本上更加简单? 除了城门外九内五之外,这金水桥则是外五内三。
循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和天地人三才。
站在长安街主道上? 同知陈昭双手扯开一副地图向朱文奎介绍着。
“殿下请看,咱们眼下站在承天门正门前? 站在的这条南北宽十五丈的便是长安街? 往南过了长安街,就是承天门广场。
广场的南部出口联通的就是天权街。
皇宫的东侧是太庙,西侧是社稷坛。
沿着咱们脚下的长安街往东,便是各部、中央直辖管理的主要公衙驻地,包括翰林院、工商联、大明中央银行和明联大礼堂。
往西走则是内阁几位阁臣、部院尚书等从二品衔以上官员的府邸居所。
除却了这些之外? 整座北京城并没有按照里三外七的比例安排商、民,所以并没有严格的所谓商业区或者居民区概念。
不过总体来說? 越是靠近长安街和皇宫的位置? 居住的便都大多是富商显官了。
尤其是承天门广场往南? 天权街东西两侧,现在已经盖成的七至九层高的楼房已经基本住满? 商铺也基本围绕着这一片开设? 所以整个天权街,眼下无论白天黑夜,基本都是人声鼎沸? 嘈杂的很。”
光嘴上說还不真切? 陈昭干脆引着朱文奎? 一行人没有坐车,而是步行穿过因为管控而空空荡荡的长安街,再走过空旷的承天门广场,一路向南踏上了天权街。
都不用亲身走上去,朱文奎仅仅是站在承天门广场的南大门向南看,就已经能感觉到眼睛用不过来了。
整条天权街的东西两侧,人行道路内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
无数临街旺铺里面,家家都是人声鼎沸,朱文奎左右扫视,能够看到数百幢耸立的高楼。
拿过身边随扈随身携带的望远镜,朱文奎往鼻子上一搭,能够清楚的看到几乎每一幢楼里面都有百姓居住的迹象,因为窗户外大多都有悬挂曝晒的衣被之物。
“天权街联通了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条东西主干道,另东西两侧各有一条辅道,东侧为天权东街,西侧为天权西街,一样是往南联通了四条东西主干道。
加上天枢、天璇两条街的北部由三条东西短道连接,自北往南分别是河北路、山东路、河南路。
开阳和瑶光两条街的北部一样由三条东西短道连接,自北往南分别是甘肃路、四川路、云南路。
如此一来,整座北京城除却皇宫、太庙、社稷坛、承天门广场之外,被分成了六十个区域。
按照天干地支一甲子命名,眼下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壬申、癸酉、甲戌、乙亥等十二个区便居住了足足超过六十万人,余下的四十八区,仅仅住了十万不到。”
朱文奎惊疑的啊了一声,抬手指着眼前的天权街。
“妳的意思是說,就本宫眼前看到的这天权街划出的十几个街区,就是整个北京城超过九成的百姓了?”
陈昭苦笑一声:“是的,当初建城的时候,我们预估的北京城最高容纳百姓的数量是一百二十到一百八十万,结果发现这种高楼实在是能填人。
如果全北京都按照这种高楼建筑居民房的话,那么整个北京六十个区恐怕能住下最少八百万人。”
朱文奎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座城市,八百万的居民?
这是个什么概念!
“先秦时期,雄吞六国的老秦才五百万不到的丁口,岂不是說,整座北京,纳一国百姓于一城,都轻而易举?”
“这还真不难。”
陈昭应了一声:“便是眼下这城中的十二区,还没有实现完全满员居住呢,因为有很多大富豪往往是十套、八套房子的在购买,加上一些原本十二区的原居民拆迁户,往往一拆便是七八套房子,都摁在手里没动呢。
那些外省迁到北京来的穷人,只能在城东或城西偏远点的角落盖小平房居住。
鲜有花钱在这里买房子住的,所以,这十二个区的六十万人,实际上也只是七成左右的容率,还有三成的空房子,基本都集中在一大群富商或者房产商会的手里。”
这天底下能做生意的没有傻子。
大明要迁都,届时北京城什么涨的最快?
首屈一指就是房价啊!
“以前一尺才六十,如今城中十二区的房价一尺已经飙涨到了一百五,而且还在升值,一套一千两百尺的房子,最便宜的都要小二十万了。”
朱文奎在心里计算了一下。
如果银子和铜票得汇兑没有取消,那岂不是說,一套房子,二百两银子?
一个工人,一天的收入才五六十,干一个月,不吃不喝省下来一千五,一年一万八。
便是夫妻二人一起努力,去掉吃喝花销。
岂不是說也要小十年才能买得起北京一套房子?
得出这个结论的朱文奎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难怪本宫一观之下,眼前过往的百姓无不衣着鲜丽,感情,都是富民啊。”
感慨完之后,朱文奎便又蹙紧了眉头。
得想想办法把房价压下去,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涌入北京来啊。
不得不說,陈昭一句满城可容民八百万,着实让朱文奎激动到了。
别說八百万了,就算有朝一日能达到三百万,他这个北京知府当的,多带劲?
(稍晚把图画出来。)
第五百六十八章:北京(二)
虽然心里挂着北且的房叫,但朱文奎也并没有急着今一门心思召开专门的意司会议来研讨,跟着陈昭,沿着这天权街逛了起来。
“妳说眼下北且的房叫如此之高,这群手里攥着房子的房产毛人今不怕房叫崩盘,最后落得一个血本无归吗?”
“只要这里确定是首都,那今永远不会出现这个问题。”
陈昭苦笑了一声,跟在朱文奎跟前亦步亦趋,嘴里不停的介绍着眼下北且的情况。
“要知量,对这些北且房产毛来说,可有一大批型别有购买力的买主还没到呢。”
都不用陈昭说多明白,朱文奎心里都清楚。
能是谁,当然是眼下还在先且的一大批且官呗。
长定西街一条街的意邸,那是专配从二只以上只衔的官员居住,说句不好听的,都不一定够住。
中央直千衙门口眼下小二十个,一只、二只大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至于正三只期下的官员那更是数不清,这么多的的官员进了北且城,住哪?
只能把先且的房子便宜出售,然后在北且买房了。
“本宫记得当年看两宋传记的时候,看书里记载过,说边梁城一个七只的小官,都买不起汴梁城里的房子,尤其外地进且考他功名录进的进士,都得住在会馆或者借宿故身家里打地铺。
虽然说我大明眼下官员的薪俸很高,一名七只的官员年俸都能达到三十万,买一套房子是绰绰有余,但是眼下各级强员队伍庞杂,中央部衙下面司、处、科层级分明,多的是年俸仅三五万的普方强员。
这群人若是想买房,岂不是很困难?”
自从大明二次加俸之后,大明近几年的贪腐想案件已经少了许多。
都察工向内阁汇总皇明四十年各几我抄的贪官污吏,加在一起竟然只有一百四十七人!
同比对应皇明三十年时的两千六百四十人,下降了足足百分之九十四!
毕竟,像许不忌这委,一年的薪俸加津贴今高达一千万。
而且要知量,许不忌还是双份年俸。
明联那边,许不忌还能领一千万。
一年首辅,北且的房子可以买一百套。
毕竟大明眼下社会各界的物叫属实是不高,当官的吃喝出行都可以强销,根本也没有什么用的到钱的地方。
今反日常有什么不雅的癖好,诸如逛青楼、听戏曲,或者眼下逐渐开上流行的所谓追星,工资也是足够的。
确实没什么件要伸手去贪的量理。
今去年抓的一百多人,之所以贪的原因,超过八成是因为嫖、赌两事。
仅有两成那纯粹今是千不住自己,明明兜里的钱花不完,面对毛人的行贿,还能伸手去拿。
这今是人史? 今想掉脑袋。
“只要是强员? 买房子的话可以到银行做贷款。”
陈昭向朱文奎解释量:“眼下北且主要做房产的有三家? 一家是北且的皇毛分会,一家是北且毛业总会,还有一家是一个大富毛自己做的,以前在河北、山西倒腾煤,现在听说把所有钱都投进了这房产行业里面? 搞得挺红火。
这三家都跟北且银行签了协议? 只要是在这三家买房子? 可以即比百先付一笔首款,余款银行给房产毛,剩下的尾款? 买房人每年还一部分今成。
一套房子二十万,首付个五万,剩下十五万做成十年还的话,一年连利息都不到一万六? 对哪怕往层的强员来说? 压力也不反太大。”
北且的一切对于朱文奎来说都堪称是新鲜? 做了几年的礼部尚书,让朱文奎都有些脱离这个高因发住的大明社会了。
一行人走在宽敞的天权街主干量上,两侧人行量里的行人自然不时会侧首观看,打确着这一群不遵守身方法规的违法者。
一切窃窃私语的指点声让朱文奎有些脸上挂不住,瞅了个缺口便打反从马路汇进人行量内,被陈昭拦下。
“大皇子殿下,这人行量里的行人实在是太多了,您的身份,不太定全吧。”
在眼下大明的官僚群西眼中,朱文奎今是储君!
陈昭自然也是这么看朱文奎的,自然千象小心的陪着,便是朱文奎不小心少了一根毫毛,陈昭都怕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那也不能违法。”
朱文奎自声斥责了一句:“我这个大皇子带头不遵规矩,成什么样子。”
说完,果不千陈昭的阻挡,直接方过斑马线的缺口进入人行量内,一众北且官员和一批负责包卫的锦衣卫紧紧跟上。
好在原本人行量上的行人也感物到了朱文奎一行的不一象,知量是当官的,都远远避让,不敢贸然贴近。
一行人走了能有两刻钟,也是到了饭点,正巧路口有家不错的酒楼,朱文奎拔腿今走了进去。
“这儿也有咱们先且的烤鸭?”
说起烤鸭,大家可能都对北且烤鸭有印等或往本听说过,而北且烤鸭其实今是先且烤鸭。
太祖皇帝朱代璋爱吃先且烤鸭,先且做烤鸭的厨子当然变着花样来做,叉烧烤鸭、焖炉烤鸭应运诞生。
这两委做法后来随着朱棣迁都自然传到了北且,并逐渐普期,由宫廷御菜变成了民间菜肴。
“命食不分地域嘛。”
陈昭要了个路房,究着朱文奎坐定后,笑着为朱文奎斟茶介绍。
“自打十年前这迁都的风声有了之后,最先迁来北且的,今是先且人。
这可是一群聪明至极的毛人啊,他们在先且房叫最高的时候把产业卖掉,抄了北且的底。
富毛来了,那服务富毛的服务业自然会繁荣起来,这天先海北各地的手艺人这些年没少涌进北且谋生计。
这家是做叉烧烤鸭的,手艺很出众,大师傅有自己的秘方,听说还打反改个牌子,不用先且烤鸭这委统一的名称,改个自己的牌子。”
“是吗。”
朱文奎乐量一句,正巧这时候房间里进来一人,陪着笑。
“这位大人说的极对。”
“妳是?”
来人忙作自我介绍:“小的是这家店的掌柜,鄙姓孙,听下面的伙计说来了几位大人,这才壮胆子来,看看可有件要小的地方。”
“不用这么客气,妳忙妳的。”
朱文奎摆手:“我们点过菜了,吃完今走,妳不用千我们。”
“是是是。”掌柜的一迭声,但脚下却没动。
朱文奎看出了掌柜的迟疑,来了兴致:“有事?”
孙掌柜硬着头皮,嘿嘿一笑:“你才小的在门外,听几位大人聊起这牌子的事,巧的是小人请了几个文人老爷都没谋到个满意的名字,所以今想厚着胆子,让几位大人给赐个名。”
这一句,倒是让朱文奎和陈昭乐了。
这掌柜的够聪明啊,肯定是一眼看出了几人的尊贵来。
若是能赐个名、题块匾,那将来在北且城里那今是金字招牌。
“还是您来吧。”
眼瞅朱文奎要开口谦逊,陈昭抢了一句。
朱文奎也不矫情,沉吟了片刻后才开口。
“今天我也是刚到北且,这两眼一抹黑,我是先且来的,诸位呢有北且的,有辽东的,也有活先籍的,反是天先海北因为缘分全聚在了这里。
今日在座的诸位呢,都是我大明德才兼备的栋梁,今以今日应景,赐名,全聚德吧。”
众人皆眉开眼笑,谢了朱文奎的抬举。
掌柜更是欢天喜地,连连念叨了好几遍这个名字。
“全聚德、全聚德,好名字,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一连串得谢过之后,掌柜的转身离开,不多时请来了文房四宝,还唤小二拎着几壶酒。
朱文奎眼尖,一眼今认了出来。
剑先春的十年窖老酒。
这在比面上可是不便宜。
“微博酒水不成谢意,还望诸位大人千万别嫌弃酒劣。”
果三客套之下,朱文奎也不好硬拒,只好含笑常下谢过。
提笔挥毫。
“全聚德”!
名字是写好了,放笔的时候,朱文奎还是郑重的叮嘱了一句。
“我希望妳这店,将来不要做出这坑害向费者的事,不然的话,匾额污了,我这面子也不好看啊。”
孙掌柜自是满口应下。
第五百六十九章:北京(三)
心满意足的孙掌柜离开了,没有过多的耽搁朱文奎一行人的聊天,同时,一个大师傅也将烤透得的烤鸭端上了饭桌,并且开始一片片的片起鸭肉来。
吃烤鸭是个繁琐的活计,朱文奎久在南京,平素里自然也没少吃,当然知道,所以也不像一楼大厅里那些个没吃过的食客那般,盯着小二全程看。
即使这大师傅的手艺和片鸭肉的功夫比小二强得多。
除却烤鸭之外,桌面上还有其他的小菜,朱文奎和陈昭等人便先走了几杯。
“今日到北京来,所观所见,属实让我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啊。”
朱文奎放下酒杯,哈出一口浓郁的酒香,感慨道。
“上一次来北京,怕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小时候印象里,北京苦寒,是个贫弊之城,慢说这满街的车水马龙了,便是行人都见不得几个。
没曾想这才十几年过去,都已经繁华成这般景象了。”
“都是中央的政策好。”
一桌子的陪客自然是附和加吹捧,要不是顾忌房间里还有个大师傅在,就差把朱文奎的身份摆到台面上了。
“此番北京升格直辖府,各位都是坐地升一品,来,满饮此杯为贺。”
朱文奎笑眯眯的举杯,一句话就让房间内的气氛更加热烈许多。
升一品,俸禄自然是水涨船高,更重要的,将来提拔的时候也好一步入青云。
多暂混到北京知府或同知,再往上,怎么都得是一部侍郎,或者其他各省的布政啊。
众人又聊了几句,这边大师傅也算忙活完了手里的活计,将整盘片好的鸭子摆上桌,这鸭头可就对准了朱文奎,躬身告退。
大师傅前脚刚走,陈昭就起了哄。
“殿下,您这可得喝三个。”
这倒是让朱文奎听得新鲜:“哦?我这三个酒缘何而来啊。”
见朱文奎不懂,陈昭笑着伸筷虚点了一下鸭头。
“我们这饮酒有个规矩,这个叫头三尾四。”
陈昭笑呵着给朱文奎满上酒杯,后者便诶了一声,打趣道:“那这让我一个人喝不行,这鸭尾巴的位置原先是人家大师傅,现在空了一个? 寡酒难喝啊。”
说着话? 手搭在了桌子的玻璃圆面上,环顾四周:“那咱们转一圈?”
“好好好,转一圈。”
哄然回应声中? 这包间内的气氛愈加热烈。
河北玻璃厂造出来的圆桌盘? 眼下也是热销款? 加上技术上也好学? 很快在全国各地都开了不少类似的玻璃厂? 自然而然的? 也衍生出了不少的酒桌游戏。
桌面最终转到了陈昭的面前? 头三尾四? 被鸭头鸭尾指着的两个人都笑呵呵的举杯满饮。
“再来一次。”
起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却被陈昭抬手拒了:“这鸭子可还没吃呢? 来来来? 先让殿下尝尝。”
说着话,拿起一小张圆饼,夹起了几片皮肉相连的鸭肉? 最后添上一截葱裤? 递给朱文奎。
“这种事怎么能让博渊你亲自来呢。”
朱文奎道谢? 就见陈昭呵呵一笑:“没有的事? 殿下您今天刚到北京? 我作为北京府的同知? 当然得代表北京同僚为您做好这服务工作。”
一边说,还拿起朱文奎面前的瓷碗,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鸭骨汤。
见陈昭这派热络劲,朱文奎道:“行了行了,博渊你就别招呼,以后同府共事,彼此之间不要这般客套,诸位请,吃喝随意不要拘束,不存在什么谁为谁服务的。
要真说这到这服务一词,那还是许阁老的话说的好,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
“对对对,殿下说的好。”
“咱们呐,都是服务人员。”
一桌子的穿红绛紫,一屋子高干官员,至于房间内回响着的所谓人民,却是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等一桌子菜都吃的差不多了,朱文奎便起身唤人来结账,先前那位孙掌柜又跑了过来。
一脸的笑意。
“不用不用,今天这顿算在下请的,感谢这位大人题字之情。”
“这哪里行。”
吃霸王餐的事朱文奎当然不愿意做,偏生这孙掌柜还一嘴的道理。
“在下先前请人给提匾,辄动也都是一万两万,但没有一个名字能让在下满意,今儿个大人赐的这个字,真可谓画龙点睛之笔,便是十万二十万都不止呢,所以说到头,那还是在下占了大人的便宜才是。”
“哈哈哈,说的极是。”
陈昭打个哈哈,也劝说朱文奎道:“您今这全聚德三个字起的响亮,要真个说起来,人家孙掌柜还确实得花一笔提匾钱,既然如此,那不如就两相作罢吧。”
这个圆场让朱文奎一口就给否掉了。
“一码归一码,起名字的事前面说好了,就是帮个忙,没谈钱,那么就不该问人家要钱。
但是咱们下馆子吃饭,吃饭就得给钱,哪有吃完了饭抹抹嘴,拿之前的帮忙人情来抵真金白银的道理,这说不通,不合理。”
见朱文奎坚持要给钱,陈昭没辙,只好又扭头看向孙掌柜:“既然如此,那就按这位大人的意思吧,回头我让人给你批个条子,你去知府衙门财政那边直接领就成。”
“诶,好好好。”
孙掌柜自然是满口应下,却发现朱文奎站着没动。
这做派,便是连陈昭都有些提心吊胆的嘀咕起来。
“一顿饭要几个钱,还批条子?”
朱文奎很不满意的皱紧眉头:“我在南京的时候,经常听说,一些大的会馆、青楼、酒家手里都攥着几百乃至上千万的衙门白条,不是到了实在没辙的时候,压根不敢去衙门里兑现。
就算是去兑了,衙门里的财政也推脱没钱,这些个商人就得捏鼻子认。
为什么没钱,还不是每年的公销经费有度,可很多的官员就喜欢打条子,明明一顿饭只能吃三千的标准他吃三万。
我还一直以为这是南京才有的风气呢,没想到眼下在北京,也还是这个样子。
诸位,经商做买卖的固然有钱,但这钱,他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陈昭等人的脸便红的厉害,也不知道是酒气上了头,还是屋里炉火烧的旺,朱文奎倒是希望这群人是因为羞耻。
“说,多少钱。”
朱文奎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打开来,从里面掏出一叠子大额的铜票。
“酒也算上。”
这下可弄得孙掌柜没了辙,有心看看陈昭的眼色,又听朱文奎的声音。
“你要是不舍得要,那匾我还得收回去。”
没柰何,孙掌柜只好硬着头皮回了一句:“若是按公价,酒菜加一起估摸一万三四吧,主要是这酒贵,一瓶就一千五了。”
桌面上,十来个人喝了整八瓶剑南春。
陈昭还是抢了一步,马上掏出钱:“您今天才刚来咱们北京,哪有让客人掏钱的道理,我来我来。”
一桌子人如梦初醒,都抢着要结账,被朱文奎喊住。
随后直接点了十五张面额一千的铜票放到桌面上。
让这群人付款,朱文奎就怕这钱在孙掌柜口袋里还没焐热,就得被变花样拿走。
拗不过朱文奎,众人都没辙,只好挤着笑陪朱文奎离开包间,小心翼翼的守着前者下楼出门。
“不若,咱们去看个戏吧。”
气氛稍有些尴尬,陈昭就又兴起一个提议:“或者看个马戏,这临近有家新开的驯兽场,也挺不错。”
驯兽?
这倒是让朱文奎听着新鲜,抬头看看天色还算早,便允了下来。
一众人顿松一口气,马上个个又生龙活虎起来,嘴里的笑话趣谈一个接着一个,总算是把方才有些压抑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驯兽馆离着这酒楼不远,也就一条街得距离,几人散散步聊聊闲天的功夫也就到了。
而后便让朱文奎再次叹为观止。
门口早已排成了长龙。
乌泱泱千八百号人都拥挤在驯兽馆外,大多都是拖家带口来看得,故此,女性虽少,但也有那么零星几十位,只不过都裹的严严实实。
倒也不是没有小姑娘,一个个垂着臻首,身边往往站着一个两眼都是她的青年才俊。
除了,这么一位。
身边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一个个虎背熊腰,肌肉贲实有力,脊梁骨挺得笔直,更兼气势上凶煞的紧,以这些壮汉为中心,方圆数丈之内几乎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朱文奎眨巴眨巴眼,愕然。
“她怎么也来了?”
第五百七十章:北京(四)
朱文奎盯着这姑娘,这姑娘也似有所感的转过头。
这张脸生的漂亮,而且多了这时间其他女子不具备的英气。
而这张脸,朱文奎也认识。
贵国公、西征帖木儿总指挥马大军的闺女,盘水郡主马玲。
朱文奎认出了马玲,马玲也认出了朱文奎,当下脸上就带起了笑,抬腿,直接向着朱文奎的方向走来。
她一动,身边十几名壮汉都紧随其后,自然也看到了朱文奎和朱文奎一行人身外侧一圈子锦衣卫。
两帮护卫一打照面,脸上的神情都严肃起来。
都是军人!
比起装束更神气的锦衣卫来说,马玲的护卫显得有些寒碜,但身子骨里却有锦衣卫所不具备的喋血凶煞,看起来更加的唬人。
一名距离朱文奎最近的锦衣卫总旗官将手伸进了怀里。
他当然不可能认识马玲,只当是一伙退役后落了寇的悍卒。
所有的锦衣卫都将手伸进了怀里,要不是朱文奎即时开口喊住,怕是顷刻间十几只短枪就会掏出来,噼里啪啦一顿枪火。
别看这群壮汉五大三粗、气势摄人,那顶个什么用。
身上又没有武器。
别说燧发枪了,就算是一把搏命的横刀都不可能挂在腰上,如此显眼,除非街上的人都眼神不好。
马玲进到了朱文奎的圈子里近前,小声的打了声招呼。
“见过殿下金安。”
朱文奎的脸上挂着笑,也是点头回应:“马小姐也在,好巧啊。上次见到马小姐的时候,我记得应该是去年明联四十周年庆典后在京郊的足球场吧。”
“殿下好记性。”
两人聊了几句,朱文奎身旁的陈昭等人也没有插话,都知道是故人相见,但心里也在纳闷,这是谁家的千金,如此大的身份排场?
马小姐。
念叨一遍这个姓,皆恍然。
顿时个个心里暗笑,没曾想马大军那个浑人,竟然能生出这么一个漂亮的闺女来。
“去年一别,没曾想今年竟然在这北京遇到马小姐。”
“在南京过了年,我就离了南京去了趟辽东,在汉城逛了一圈,是上个月末才到的这北京。”
马玲简单解释了一下,而后反问:“殿下呢,怎得这般有雅致北上来了。”
“领父皇的命,来北京做知府,这不十月初一,中央就要北上迁都了吗,我算是打个先锋,提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亟待解决的问题。”
这个消息让马玲有些惊讶。
也难为她一介女流,平时也不喜看报之类,对于这迁都的事还只当传闻呢。
在她想来,南京都跟神话传说中的天宫一般,为什么要迁来这么苦寒闭塞的北方。
就算眼下的北京一样繁华盛锦,但跟江南比起来,终究还是有不少的差距呢。
随意寒暄了几句,这驯兽馆的大门便左右打开,陈昭这个时候才敢开口接过话茬。
“殿下、郡主? 咱们里面寻个雅间一起? 倒杯茶什么的慢慢聊。”
别看这驯兽馆门前被人潮堵的水泄不通? 当朱文奎和马玲一道迈步的时候? 所有人都自觉的让开道路? 可着朱文奎等人先进。
内圈锦衣卫? 外圈十几个沙场悍卒。
光这安保队伍? 那些个北京城里的小爷谁也不敢刺头拦路。
都能看出来内里的朱文奎和马玲这一男一女? 身份绝不会简单了。
驯兽馆很大,朱文奎等人一路上了二层平台? 找了个最大的雅间入座? 居高临下的看得也更真切。
“来四壶茶,点心什么的都上一份? 对了? 郡主,您喝什么?”
陈昭熟稔的招呼伙计下了单,末了问道坐在正中朱文奎身旁的马玲。
“一杯西瓜汁,冰镇的。”
陈昭回首? 身旁的伙计已经记了下来,点头哈腰的:“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就这些? 去吧。”
陈昭挥退了伙计,找了个距离朱文奎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并没有打算去打扰两人对话的想法,虽然注意力都在朱文奎身上,但嘴上还不是跟身旁的一种同僚闲聊,倒也没有冷落其他人。
“真羡慕马小姐你这天南海北的四处玩啊。”
等到吃喝之物都送上来,朱文奎一边为自己斟茶一边感慨:“江山万里如画,怕是这几年,马小姐都尽收眼底了吧。”
“当然得趁着我爹回国之前,抓紧玩了。”
马玲嘻嘻一笑,举起高高的西瓜汁喝上一口,冰凉的果汁下肚,让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我爹说了,等仗一打完,他就得回南京了,届时,依我爹的脾气肯定要给我找夫家,想想都烦,当然要抓紧逛遍这天南海北了。”
末了又看一眼朱文奎:“殿下,你知道你刚才说话的时候让我想到谁了吗。”
“谁?”朱文奎不解。
“二皇子啊。”
马玲一句话让朱文奎微微有些脸色微变,但前者显然并没有注意到,继续说道:“以前我见二皇子的时候,他也说羡慕我这四处闲逛无拘无束的,我还邀请过他一起,可他没同意,那张脸整日愁眉不展的,我说你兄弟俩还真是像的很。
明明都那么年轻,一开口却都是这么感慨,动辄三句一叹气,忒没意思。”
说到这岁数,朱文奎才想起,自己似乎跟这马玲查不多吧。
看看人家,在审视一下自己。
朱文奎失笑。
“对了,殿下您来北京了,二皇子呢,还在泉州做知府吗?”
“他,不做知府了,落了个潇潇洒洒。”
朱文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只是勉强一笑:“辞了泉州的官身,现在应该在南京守着媳妇孩子,倒是比我舒服多了。”
“是吗。”马玲反而很开心的样子,雀跃道:“这才对嘛,堂堂皇子做什么官啊,逍遥自在的多舒服,我就不喜欢老拘束着。
你去过漠庭没,天穹万里碧空,广袤无垠的大草原,那风景简直绝了。”
“很多年没去过了。”
朱文奎举起茶碗,同马玲手里的果汁杯碰了一下:“有机会,一定再去看看。”
两人又聊了几句,耳音内,一声锣响,便都把目光转移。
马戏开始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北京(五)
驯兽馆内的表演对于朱文奎来说绝对可谓之新鲜,是他在南京皇宫里从未曾看到过的。
那些曾经被世人畏惧,视为凶猛的野兽,狮虎熊豹在一个个驯兽师鞭子的指挥下,进行着一项又一项的表演。
“畜生也会这么听话?”
扶着二楼平台的栏杆往下看,朱文奎不懂,倒是一旁守着的伙计给介绍了一下:“这些猛兽您别看块头大的吓人,其实在还是小崽子的时候就被开始训练了,所以经过这么多年的驯服,比起咱们寻常百姓家里养的猫狗都差不多,骨子里早没了野性。”
静静的看着,看着被誉为丛林之王的狮虎乖巧如哈巴狗一般,朱文奎突然感慨了一句。
“万物皆有灵,将一只猛兽变为家畜,怕是从小没少打吧。”
马玲看了几眼之后,也觉得有些没劲,那些四周叫好鼓掌的观众让她觉得厌恶。
“就是因为这些人愿意看,才间接让这些猛兽遭了殃。硬生生将一只猛虎变成狗,这太残忍了。”
生性追逐自由向往自由的马玲,实不喜欢这种画面。
“我现在都不敢想象,如果将来有一天被我爹强迫着出阁嫁夫,从此被锁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宅之中,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这句话恰恰说道了朱文奎的心里,他叹了口气。
“是啊,你我两人,在人生的大事面前,哪有自己真正做主的机会。”
看看这些乖巧驯服的狮虎,这一刻,马玲和朱文奎不知道为什么就联想到了自身,感触万千。
苍鹰折断了翅膀,那还叫飞禽吗。
四周坐着的陈昭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着。
反而在朱文奎等人的隔壁一处看台,一名倚着栏杆观看的男人侧过头,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倒是菩萨心肠,管的挺宽啊。”
“大胆!”
“放肆!”
几名锦衣卫厉喝出声,便是连陈昭等人都吓的小脸一白。
反倒是朱文奎不以为意的抬手,挥退了几名前跨几步,准备寻这男人麻烦的锦衣卫,好笑的反问一句。
“难道鄙人说的有不对之处吗?还是说这位兄台有什么高见。”
马玲脾气要更火爆,站起身杏目瞪着这个口出狂言的男人:“本姑娘倒想听听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放肆。”
男人的身后同样站着几个护卫,听到马玲这般毫无礼貌的话语顿时着恼,齐齐喝了一句,这一下? 顿时让平台之上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这可把两边陪着的伙计吓得够呛,心里不住的念叨千万别打起来,但双腿却完全吓得僵住? 根本迈不开。
这男人三十来岁,对马玲这般呵斥倒也不恼? 只是轻蔑的笑了笑。
扬手,示意身后的护卫退下? 开口。
“这些畜生有什么好心疼的? 它们固然失去了自由和本性,但也因此获得了安定和饱餐? 不用整天想着狩猎饿肚子? 更不用担心被其他更凶猛的野兽猎杀。
失去和获得总是相对的? 我看你俩岁数不大,但气度尊贵,说明家里面有官吧。
回去问问令尊,做官好不好做? 每天要说多少违心的假话,带多少不同的面具。
连我们人都活不成自己想去活的样子? 倒还有闲情来心疼这些畜生了?”
朱文奎顿觉面颊发麻,心生震撼。
好一句连我们人都无法去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
同朱文奎的沉默不同,马玲则更是不屑,反唇相讥。
“你倒是说的一口无知之语? 我父亲为人还真不像你说的那般虚伪,他可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行的堂堂正正。
本姑娘自幼也是率性而活,还真不看别人脸色。”
“呵呵。”男人懒得回应马玲,转身欲走,被朱文奎喊住。
“兄台之语可谓振聋发聩,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男人立住,而后侧首。
“免贵姓李,区区薄名不值一提。”
李姓男人回了座去饮酒,马玲切了一声:“故弄玄虚。”
朱文奎没有再说话,回头再去看向场馆内,目露深思。
刚才朱文奎看到这些被驯服的狮虎瞬间联想到了自身,便突然开始心疼起来,实际上,他心疼的哪里是这些狮虎猛兽,他真正心疼的是他自己。
叹了口气,朱文奎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发起呆来。
马玲看得纳闷,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
不就是听了一句悖论而已,至于让朱文奎那么失神?
“没什么,继续看吧。”
朱文奎下意识的接了一句,而后就发现马玲站了起来。
“有什么好看的,我先走了。”
看着马玲果断离开的背影,朱文奎有些失落,身旁陈昭凑了过来。
“殿下,咱们还继续看吗?”
“看,为什么不看。”
朱文奎举起茶碗一饮而尽。
表演还在继续,再往下看,朱文奎反不觉有什么太多的感触了,难得看得顺眼了许多,但眼神不时还会往旁边瞥一下,看那李姓男人的方向。
狮虎熊豹的固然威猛,但终归是低智商的猛兽,驯兽馆的重头戏永远在最后的猴戏上。
但这出猴戏,却让朱文奎面色大变。
只见几名驯兽师将一些琐碎零件放进场馆内,还倒了一些瓜果之类的,之后便赶了一群猴子进去。
其中一只猴子在驯兽师的引导下,徒手将那些零件拼装起来,很快就组合成了一个简易的独轮车,骑在上面耀武扬威,好生得意。
其他的猴子看到后纷纷叽喳乱叫,而后将地上的水果捡起来,送到这个骑在独轮车的猴子面前,一副认猴子做猴王的姿态,很是恭敬。
就在这位猴王享受着供奉的时候,一名驯兽师站在一架马车上入场,一众猴子纷纷吓得四散奔逃,速度极快,而这猴王骑着独轮车反慢慢悠悠,很快被马车追上。
这驯兽师站在马车上,扬起鞭子虚打了几下,都抽在了猴王的身边,吓得猴王哇哇乱叫。
但无论它蹬车子的速度多么快,也快不过四条腿的马,最后从车子上跳下,坐地上哇哇哭叫起来,还跪在马车前,不停的败首。
驯兽馆内一阵哄堂大笑。
但很快,又爆发了一阵怒斥声。
这出戏内的影射味道实在是太浓了。
也让朱文奎的脸色极其难看。
先是猴王拼装独轮车享受到了猴群的尊敬,这是影射发明自行车的那位科学院院士。
当年这事还上过报。
而后则是马车入场,明显影射眼下自行车占用马路的交通情况。
最后则是猴王被不停的抽打斥责,无奈离开独轮车跪地道歉。
“发明个毫无用处的自行车,就配享别人尊敬了?奇技淫巧终是奇技淫巧,最可恨的就是这些个骑自行车的在马路上乱窜,啥时候让惊马撞死了都是活该。”
几名大腹便便的富商在二楼平台口出狂言,而一楼坐着的多是平民,闻言俱都仰头喝骂。
口水战下,火气越来越盛。
待到最后,竟打了起来!
富商们的护卫和一楼的多数平民们大打出手,最后愈演愈烈,整个驯兽馆内打作一气。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按察司的巡捕,两队衙役冲进来制止住了现场。
一名捕头上了楼,打算先找几名富商询问情况。
“哟,李理事长,您也在呢。”
原来是见到了先前跟朱文奎等人说话的李姓男子。
理事长这个职称,基本是工商联独有。
打了两声招呼,捕头的眼神再掠过朱文奎等人的位置后,先是一愣,猛然面色大变。
“同知大人。”
这一声喊,便是连李姓男子都愣住,先前他只在护栏处见得了朱文奎,还真没往里面细看,加上二楼内里的灯光晦暗,还真没怎么留意。
没想到这位北京府的同知大员竟然在。
陈昭咳了一声,站出来:“别看我,这位是咱们北京府的新任知府,也是咱们翰林院的院副,文奎殿下。”
正主大神在这呢。
这一句介绍,那位李理事顿惊,身旁几名护卫更是腿软坐地。
可着大明有几个文奎殿下。
他们刚才,呵斥了大皇子?
捕头更是慌神,腰躬的更深三分:“卑职按察司南城巡捕处一队队正见过殿下金安。”
朱文奎沉着脸,看着已被控制住局面得整个驯兽馆,冷哼一声。
“把人全部拿回按察司大堂。”
“是。”
捕头喝应了一声,刚打算走,又听到朱文奎背后发话。
“包括这驯兽馆的掌柜和卖艺的戏子,通通拿回去。”
第五百七十二章:北京(六)
按察司的三楼大会议室内,朱文奎端坐首位,面色不虞。
一众北京府的官员都小心翼翼的陪坐下手。
此刻的陈昭心里实在是憋屈的要死,一个劲的再想,自己是不是没看黄历?
本来是给朱文奎的接风日,结果一天里面出了那么多的事,吃饭出问题,看戏出更大的问题。
这都叫个什么事啊。
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几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按察司司正蒋和、都察司司正魏立坤,通判司司正方知其。
主管律法的三司衙门主官算是到齐了。
“见过殿下。”
三人俱都躬身向朱文奎见礼,而后在后者的示意下,自寻位置落座。
一场打架斗殴的小案子,因为朱文奎亲自下令的原因,反倒是闹得大了。
“先说一下情况吧。”
陈昭轻咳一声,看向蒋和:“老蒋,你先汇报一下。”
“是。”蒋和应了一声,端坐的身形尽显当年从军入伍时的峥嵘痕迹,面向朱文奎做了简单的汇报:“打架的事,一共有五十多人参与,其中有二十三人是受到各自雇主指使参与的护卫,指使这些护卫参与斗殴的富商共六人,现在也已经全部抓捕到案了。”
朱文奎没有发声,闭目静听,但蒋和的声音已经结束,当下便睁眼。
“完了?”
“完了。”
蒋和有些不明白朱文奎的意思,但还是很快接了话:“已经全部查清,没有一个遗漏的,现在只等伤情确定之后,就定罪处罚。”
“那驯兽馆的掌柜和那几名卖艺的怎么处理。”
对于打架的事,朱文奎才不关心呢,他真正气的,是一手排了这出戏,直接导致矛盾激化,和影射暗嘲发明自行车那位科学院院士的驯兽馆。
蒋和没弄明白朱文奎的意思,如实说道:“我们查明的情况来说,驯兽馆的掌柜和驯兽馆内的护卫并未参与这次打架中,所以,不予处罚。”
不予处罚?
朱文奎脸上顿时有些不开心,拍了几下桌面:“不是因为他们最后排出的这一场猴戏,怎么会引发那么大的矛盾激化,更何况,借几只猴子影射嘲讽我大明科学院的院士,简直是胆大包天!
一个戏子,如此诋毁院士,你跟我说不予处罚?”
这一番话算是让蒋和明白过来,为什么朱文奎会生如此大的气了,当下额头冒汗,忙开口:“是,下官这就去处理。”
抬腿便欲走? 反听到方知其的声音。
“且慢。”
一句且慢? 让整间屋子一片安静。
包括朱文奎在内,所有人都看向方知其,更是不少人眼带愕然。
一屋子里面? 朱文奎既是知府? 又是当朝大皇子,他都开了口下了指示? 方知其脑子被驴踢了不成,喊且慢?
“方司正是有不同意见吗?”
朱文奎面色更加难看,诘问一句:“还是说本宫说的话有不当之处?”
一句本宫的自称,显然是动了火气。
方知其目光坦荡的看向朱文奎? 道:“敢问一句殿下? 您刚才让蒋司正下去处罚驯兽馆的掌柜和艺人,法出何条?”
“就凭他们这出戏寻衅生事,暗讽科学院院士,难道还不够吗。”
方知其轻轻的摇了摇头:“戏本身只是戏,是否为影射暗讽在不同人眼里解读出来的内容不同? 或者说即使就是影射暗讽,但眼下我大明律在这一块还没有明确的处罚条款。
下官去年从大理寺调来的北京,深记一句‘法无禁止即可为’,这是法治精神的基本原则之一。
没有处罚的依据进行处罚,请恕下官不能同意。”
一席话,顿掀轩然大波。
谁都没有想到,方知其这么一个小小的通判司司正竟然敢公然将朱文奎的命令怼了回去。
按察司抓人查罪,都察司专员跟进提讼,通判司定罪判刑。
这是如今大明定下来的司法流程,眼下方知其这位通判司的司正直接拒绝接受朱文奎的指示,可以说已经将这个流程终结掉。
甚至都不需要蒋和去开头调查了。
因为方知其说的很明白,源头就是错误的。
夹在中间的魏立坤有些尴尬,当朱文奎看向他的时候,他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
“都察司这边,确实不知道该以大明律哪一条来对其进行提讼。”
朱文奎气炸了肺,一拳砸在桌面上:“那他们今天若是暗讽的本宫,暗讽的陛下,也就这么放过了吗,嗯?”
“如果没有明确的法条就随意定人的罪,那跟文字狱有什么区别?”
方知其寸步不让:“下官一样对驯兽馆暗讽和挑拨百姓间矛盾的行为很生气,但今天必须放了他们,这是因为我们在法律层面有空白的地方,一码归一码。
下官会向大理寺具书今日的案子,并提议补充相应的条款,但在没有条款之前,我们不能追究其责任,而在未来如果有了条款之后,我们也不应该更不允许倒溯今日的案件追究其今日之责。”
“如果本宫今日硬要定他的罪呢。”
朱文奎属实气炸了肺:“一个民间的马戏团,暗讽中央、暗讽朝廷重工重科的路线,挑拨骑自行车的百姓和乘坐马车的富商两个阶级之间的矛盾,这早已是狂妄到了没边,你很在这里跟我大放厥词。”
眼瞅着朱文奎越来越气,陈昭赶忙站出来打圆场,诘责了方知其一句。
“老方啊,你还是学法的,也太不懂什么叫轻重缓急了,也太狭隘了。
这只是一件小而不然的打架斗殴吗,这是很严重的政治问题啊。小小得马戏团暗讽国策,误导舆论思想,就该重判严判,哪能姑息养奸。”
方知其缓慢而坚定的摇头。
“殿下,请恕在下无法从命,大明律从未授予在下可以将一个没有违法的百姓随意定罪处罚的权力,也从未授予过您这样的权力。
我不敢也不想违抗您的命令,但我又必须要违抗您。
因为君父说过,维护法理的神圣性,远比维护法权的稳定性更加重要。
而现在,我必须为了维护法理而对抗您的法权。”
整间会议室,鸦雀无声。
第五百七十三章:北京(七)
到底是基于一个什么样的原因,敢让方知其这么一个小小的司正,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公然硬怼朱文奎这位大明的皇长子。
难道他不知道,在眼下形成的一种共识中,朱文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储君了吗?
方知其就不怕被秋后算账?
他当然怕。
方知其一样是人,是人都会有怕。
但方知其还是选择在这一刻站了出来。
怕并不意味着他就要退缩和让步,就好像几千年历史大潮中,无数的诤臣那样。
明知道忠言逆耳,明知道君主一句话可以要走他们的命,但那些诤臣依旧前仆后继。
这就是一种精神。
方知其虽然怕将来被朱文奎找麻烦,但他更怕自己几十年大理寺坚守的人生准则被自己给毁掉。
正如方知其说的那般,朱文奎他还只是皇子,还没做明联的皇帝呢。
大明律、明联基本法,只授予了皇帝一个人,拥有绝对的裁断权和对律法的制定、修改、豁免权。
只要朱文奎一天不坐上那个位置,他跟整个大明芸芸众生一样,只是一名普通的大明人民。
朱文奎的胸口几度起伏,最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只是北京知府,甚至无权直接免除方知其这位通判司司正,除了大理寺和内阁。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继续跟方知其对峙下去,闹到最后,还是自己这位所谓的大皇子殿下丢面。
内阁不会支持他,大理寺也不会支持他。
至于自己的父皇?
这个想法在朱文奎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就消失掉。
朱文奎更恐惧让自己的父皇知道。
“那就按流程来吧。”
朱文奎心烦意乱的挥手,末了站起身便要离开,而后似乎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那位李理事长是何许人?”
眼见得朱文奎不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所有人心底都松了一口气,包括方知其。
“哦,他是河北工商联的理事长,前两年就把买卖迁到北京来做了。”
陈昭马上跟了一句,做了简单的介绍。
“人来了吗?”
一旁的蒋和便应道:“来了,也在一楼呢,刚做完问话,还没走。”
听到那位李理事长没走,朱文奎便又一屁股坐定,挥手:“你们都出去吧,将那李理事长请上来,我跟他聊聊。”
不知道为什么,朱文奎反而觉得跟自己眼前这一众官僚比起来,那位李理事长活得更通透。
一群人也知道今天朱文奎的心情已是恶到了极点,自不敢多待添堵,赶忙告辞离开? 整间大会议室内,便只剩下朱文奎一个人。
也没让朱文奎多等? 不多时门便被敲响。
“请进吧。”
门开? 李姓男人的脸进入了朱文奎的视线。
“小民李翼见过殿下金安。”
不卑不亢的问礼? 并不因得知了朱文奎的身份而有卑微? 这份姿态让朱文奎很满意。
他最怕的就是再见到李翼的时候? 后者失去了在驯兽馆时指点人生的前辈姿态。
“请坐吧,李理事长。”
朱文奎起身? 跟走近身前的李翼握了下手? 热络的招呼后者落座,还亲手为李翼添了杯茶,后者致谢口称不敢。
“请你来,不为别的。”
放下茶壶? 朱文奎开门见山的说了来意:“只因在驯兽馆,听君一席话,颇有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我终是年幼,很多的事没你看的通透,所以想向你请教一番。”
“殿下不耻下问? 实是胸襟开阔,气度远超常人。”
面对朱文奎的客套,李翼谦逊了两句:“鄙人微末之才,真当不上殿下的夸赞,无非就是早年多跑了些年江湖? 见多了几分人心罢了。”
“世事洞明皆学问? 人情练达即文章,李兄这才是真的大才啊。”
朱文奎感慨了一句:“就说在那驯兽馆内,正因为李兄的一句话,我才发现,原来我自己竟是如此幼稚。”
自幼礼佛的朱文奎,最是容易动仁义之心,也是因此,再见到那些被磨灭本身习性的猛兽时,才会联想己身,感同身受。
认真想想,自己打一落生就享尽了人间富贵荣华,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就算是自己那位至高无上的父皇。
大明的皇帝朱允炆,他又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潇洒了吗?
每个人因为其各自不同的社会角色,都有不同的牺牲和舍弃,这叫责任。
自己身为大明的皇长子,除了一味不停的抱怨,企图索取更多的自由,又何曾付出过什么?
“不说这事了。”
心头感慨了一番之后,朱文奎主动揭过了之前的事,而是问及眼下刚刚发生的驯兽馆斗殴一案,并且问道。
“驯兽馆寻衅生事,一出戏闹了那么大的乱子,我想要对其进行处罚,但很可惜眼下这事正处在律法的空白区,无法进行合法的处置,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吗?”
问政于民,朱文奎还真想看看,这李翼对这种事,有没有什么独辟蹊径的看法,或者能为他提供一些高屋建瓴的意见。
有些事问老百姓和问官员是不一样的。
像之前的方知其,因为方知其本身是通判司的官员,所以方知其的回答要符合他的身份和立场,也就是合乎章程的公式化回答。
李翼沉吟了一阵后说道:“若是我个人的意见,我也想要处置驯兽馆。”
朱文奎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
可很快,李翼的话锋又一转。
“可是我更知道,处罚了他们,对我们这些百姓来说更是一件坏事。”
“这是为何?”
“因为如果处罚了他们,这不是理想化,反而是反理想化,是修正主义。”
李翼轻轻一笑:“我之前看过一篇许阁老的文章,里面讲了一段关于如何解决社会吁求和部分制度无法协调导致产生的矛盾。
在这里面就提及过所谓的理想化和非理想化的转变。
我们这些做老百姓的,一边向往着理想化的生活形态,其实也在一边破坏着理想化生活形态的诞生与成长。
因为我们这些老百姓包括官员本身都是不可能做到理想状态的。
那么,就需要一个成熟的制度和处理矛盾的规范体系存在,我们每个人都自愿的接受这个体系并遵守体系内的规范,才能无限缔造一个趋近理想化的生活环境。
而不是一边脑子里向往着,一边又站在体系外,不停的抨击并大唱衰歌,说理想化永远不可能实现,或者对拥有这种伟大思想的人进行嘲讽。
我作为一个普通的百姓,当然无比希望法治公平,不有句话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就是老百姓的吁求,而如今,我作为一个百姓却又反而希望您和衙门不按法治走,去处罚明明没有违法的驯兽馆。
您看,这就是老百姓的思想。
老百姓一样是自私的,我们只希望得到我们希望得到的,看到我们希望看到的。一边希望得到法治一边又在破坏甚至于抗拒法治。
这就是自身在理想与非理想化中因为人性的因素而不停发生立场的转变。
您今日处理了这驯兽馆,我们拍手称道,不停叫好。
但明天,更多的没有参与打架的百姓就会因为驯兽馆的关门倒闭,没有马戏可看而在背后骂您擅权枉法。
矛盾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任何人都无法同时处理好矛盾的双方,所以,必须要拥有一个规范的体系存在,而法治只是这个体系的其中一部分。
任何不愿意进入这个体系内的人,其内心都是极端自私的,他们只是喜欢对每一件事都评头论足,其目的性不过是这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按照他们的想法来。
或者再说的直白大胆点,就是想做超过伦理体系、法律体系、政治体系、国家-社会体系之外的至高无上的那一位。
没有那个命,还老做这种白日梦。”
说道最后,朱文奎和李翼都笑了起来。
“请受我一拜。”
朱文奎站起身,深揖一礼。
此刻的他,是真心感谢李翼的一番回答。
刚才在方知其那里受得气,顿时烟消云散。
不是方知其不给他面子,而是方知其拉了他这位大皇子一把!
国家是一个含括各个方面和领域的体系,法律只是这个体系中的一部分,不是全部更没有资格代表全部。
一个体系,政治做根,其他得各个领域是分支。
这是朱允炆亲手搭建出来的一个已经或者说正在成熟的,拥有合理规范和解决社会矛盾的体系,是绝不可能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个体系。
如果不是方知其拉这一把,他朱文奎就很可能被这个体系独立出去!
天圆地方,都要讲一个规矩!
如果朱文奎硬要处罚驯兽馆,可以先请示朱允炆,主要朱允炆同意,那便可以越过法律的空白直接进行处罚。
这就合乎了规矩。
但朱文奎同样知道,他的父皇是不会同意的。
因为朱允炆绝不会带头破坏这个正在茁壮成长,日趋成熟的国家社会治理体系。
一个远远比两宋王朝更先进也绝对经得起历史践证的体系。
无论哪一个人唱衰歌。
第五百七十四章:京津冀协同发展
对于李翼这个人,朱文奎给了这么一个评价。
“儒商。”
很难相信,一个做买卖的生意人,竟然在谈及各个方面的时候都可以说的头头是道,最重要也是朱文奎最欣赏的,便是李翼在说起这些事情时的语气。
不急不缓,让听得人心里很踏实,有一种为之信服的魅力。
所以朱文奎问过,令他意外的是,李翼竟然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官二代。
他的父亲,早年竟然是北平右布政使。
那时候大明的行政区划里面还没有河北,北平布政使算是一省的封疆大吏了。
而李翼本人,也在建文四年的时候通过了北平的省考,还是三甲录取。
学霸、**,这么一位注定可以在政坛大展拳脚的人物,竟然转行做起了生意。
“当我看到我父亲在任上一年比一年累的时候,我就知道,未来这做官一定不会再舒服了。”
李翼的回答让朱文奎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这个国家在一五计划提出来之后,发展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令我为之震惊,也恰恰是因为发展的速度快,那么蕴含的时代机遇自然数不胜数。”
对于自己的成功,李翼谈的很少,将今日的一切都归于了运气,很是谦虚:“所以我算是恰好赶上了,真说起能力来,我还谈不上什么人物。
蒙同行们谦让,厚颜做了任河北工商联的理事长,德不配位,德不配财啊。
所以平素里就多看看书、看看报,增加一下自身的知识积累,不至于出了门让人家笑话成暴发户、泥腿子。”
对李翼,朱文奎属实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邀请。
“李兄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否来北京府,充做一下我个人的经济顾问呢。”
朱文奎这番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李翼稍微有点发懵,还没等他开口,便又听到朱文奎的主动解释。
“是这样的,眼下北京城新建,无数各省的富商百姓皆趋之若鹜,房价飞涨、经济正在迅速繁荣,而我对经济这一块? 实不相瞒并不擅长,所以很希望能得到李兄的支持,多多提点建议。”
话让朱文奎说到这个份上? 李翼若是再拒绝那便是不知好歹了,当下颔首笑应。
“固所愿也。”
从按察司办公楼离开的时候,朱文奎是面带笑意的。
虽然今天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多么舒心的一天,但是却邀请到了李翼这么一位大商人来做自己经济改革的顾问帮手,毫无疑问的喜事一件。
“福祸相依? 世上哪有尽善尽美的好事啊。”
朱文奎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抚顺了自己的心气? 以方便尽量用平和的心态来融入北京这个新的工作环境。
十月初一就是南京中央朝廷北迁的日子? 留给他朱文奎的时间并不多。
首先便是吸纳更多的居民,北京眼下七十万的百姓数量对于一座十五世纪的城市来说固然已是巨城? 放到四川、云贵等地,都快占到小半个省了? 但对于北京这座新的巨城来说? 根本填不满。
北京六十个区,眼下只有稀少的十几个区人声鼎沸? 等皇帝一到,难道去其他地方看空城吗?
而想要引入百姓?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新百姓群体迁入之后的生计问题。
“农民是首先不能考虑的,北京城外并没有太多的耕地? 北京城的口粮供应现在基本依托辽东和河北两大粮仓的供应? 北京往保定、正定、辽阳三府的高速? 每天的运粮车都络绎不绝的排成长龙一般。
迁农户入北京,无法解决这些百姓脱产后的收入问题,所以我们面向的群体,是北京城眼下这座城市需要的群体。
手工业者、工人、服务业人员和个体小商贩。”
在六月份的府司会议上,以顾问身份出席这次会议的李翼侃侃而谈:“而想要吸引这些群体,首先需要的就是招商。
北京当地的工商联一直在扩招新成员,壮大本土的商业力量,我可以让河北的工商联在这一领域和北京达成合作,依托平津港的海运,连接辽东和日本。
搞京、津、冀共同发展,相比起平津、河北两地,作为我大明新首都的北京,当仁不让的必是周遭各省富商最喜欢,也是最想安家落户的地方。
这就是我们可以拿来吸引他们的地方,我的想法是,在北京为河北、平津、辽东、山西的商人都免费建造一栋商会驻京楼供他们办公使用。
尽可能的将他们各自商业的总部迁到北京来,这样他们的生意重心就会偏离。
紧随其后的,我们可以在税收政策上给予一定的优惠或者说让步,中央早几年就有贴补政策,眼下每年依旧有近三千亿投入市场,那我们北京府也可以效法中枢的政策,在我们自己的财政里面,省一部分出来贴给这些愿意迁来北京的商人。
或者以提供土地免费使用的方式来作为另一种补贴行为。
只要商人先来了,那么商机就来了。
建厂、招工、扩城。
家庭的小作坊、小手工业人员、工人群体增多,服务这一群体的小型个体商贩势必会增多,那么小市场经济就会先繁荣起来。
小市场经济繁荣了,整合这些小规模生产资料的产业链条就会诞生,大宗的市场交易行为就会诞生,那么,大市场经济也会跟着繁荣。”
对外招商、京津冀协同发展、财税见面政策、工业用地免费提供。
李翼的话大致可以围绕这四点核心内容,在座的官员里面大多年轻,也不存在听不懂的老传统,个个都目露深思。
“总的来说,李理事长的建议还是具有很高可行性以及实施性的。”
最了解北京情况的陈昭先开口,表态支持:“北京地处北方,靠近塞北,冬天易冷,山西河北的煤商就看到了商机,这些年北京的煤业就很发达。
如今北京被定为首都,外省的富商又看到了房产业的商机和利润,这两年可谓是纷涌而至。
说明什么,说明只要我们能够拿出让商人们动心的未来商机,就不用怕招商工作做不好。
画蓝图的本事,咱们还是有的吧。”
在座众人无不是哈哈大笑。
论及画饼,在座的哪个都堪称是舌绽莲花的能人,要不然可真就枉做那么多年的官了。
“北京眼下有天下独一份的政治优势,加上交通便利,临近依靠平津港,也有海运,怎么都不至如闭塞。
城外大片平原,空地无数,可以用来建厂的用地取之不尽,先把工业园建起来,在协调辽东、山西、陕西、漠庭、河北五省地方,在各省进行招工,将各省那些山区穷旮旯地的贫困户迁出来实城。
既可以解决那些百姓贫困落后的生活环境,也顺便可以为咱们北京的快速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
一举多得,正好如李理事长说的那般,咱们呐,京津冀协同发展,再联合兄弟省份,北方一盘棋,通力合作搞发展。”
别看陈昭在前几天的时候一身的官僚气,但真说起工作来,一样讲的井井有条。
这让朱文奎不禁刮目相看。
“规划工业园的事也不难,印度和日本的劳工,眼下在河北、辽东的就有近五十万,向内阁打申请,先拆借个十几万用用。”
基建人力对眼下的大明来说是最廉价,也是用之不竭的。
别说在华北平原上盖一个最大规模的工业园,就算是直接加盖一条新长城出来,对于眼下的大明来说,都绝不会动用一丝元气。
这绝不是瞎吹,而是实打实的底气!
是雄厚得,源源不断的超强国力带来的底气。
“表决吧。”
朱文奎最后拍了板,环顾四周:“都有没有问题?”
见所有人都支持,朱文奎便看向会议桌侧位几名负责记录的书记员。
“通政司拟好会议纪要,抄录一份,送往南京通政司。”
语落起身。
“散会。”
第五百七十五章:有理有据
“京津冀协同发展?”
当朱允炆拿到这份北京抄录来的会议纪要的时候,当时就笑了出来。
莫名的,下手位坐着的许不忌也笑了起来。
“许阁老笑什么?”
看到许不忌的笑,朱允炆就觉得纳闷,自己笑完全是因为这个协作体系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这可是一项很著名的国策,没想到在这个时空,在没有自己干预的情况下,让一名河北的商人顾问率先提了出来。
那许不忌笑啥?
“回陛下的话,臣笑,完全是因为替陛下开心。”许不忌回了一句:“地方之官、地方之商眼下也已经充满了智慧,拥有了一盘棋的思想思维,能够更宽广的对待发展问题,提供发展的良策。
这都是陛下立言著书的千秋功德啊,官民启智,何愁国祚不兴。”
虽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但要是火车头后面全是扯后腿的混球,那也是个带不动。
北京这份会议纪要,给朱允炆带来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内阁拿下去批复吧。”
朱允炆将这份会议纪要转交回许不忌,后者领下后躬身告辞。
便是许不忌离开之后,朱允炆依旧开怀的连笑了好几声,很是舒畅。
“这些年真的可谓是天眷我大明啊,哈哈哈哈。”
等到笑声落了地,朱允炆的脸色又平淡下来:“去,传大理寺卿高肃来。”
开心的事只是一时的,但添堵的事,如果不处理掉,那就会一直堵下去。
北京送来的信息里面,可不仅仅只是说一下北方接下来的发展问题,也一并说了那件驯兽馆发生的恶劣事件。
影射中央、挑唆矛盾、讥讽院士。
大理寺卿高肃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朱允炆传召他的原因,因为这个信息可不仅仅只抄送给了朱允炆,方知其这位通判司司正也向他汇报过。
而高肃在得知之后一样非常的生气!
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处理,一定要严肃处理,立刻立法绝不姑息。”
跟高肃的激烈反应相比,朱允炆反倒是平淡的很。
“之前没有立法,所以难免让一些狂狷之徒肆意了一些,但因此而严惩不贷,反倒是有些文字狱的味道了。
咱们查漏补缺,尽快将这一部分的法律完善了,虽然说咱们这些年一直在放宽对民间的言行限制,但也是要有限度的,不能太肆意。
连朕都一样要为自己说的话和做的事负责,像这种民间作艺的,具有一定舆论影响力面向群众的团体,更应该要谨言慎行。”
“陛下训示的极是,臣即刻就下去召集专员补订相应的处罚律法和对民间做艺团体的行业规范。”
高肃连连应声,末了还告了罪,认为出现了这么恶劣的事件? 北京却一时无法处置? 原因都在于大理寺的工作不够严谨,忽略了这极重要的一个领域。
其实对于北京方知其在这次事件里面的表现? 无论是朱允炆还是高肃,都是很欣赏的。
因为人家方知其的身份在那里? 就是一个小小的司正。
你总不能要求方知其直接不经请示,自作主张吧。
那么无论处罚与否,方知其本身就已经是不识大局的表现了。
是否固执的遵守条条框框,还是跳脱出来,决定权都在朱允炆一个人的手里,即使是高肃都没有资格来置喙。
“法无明文不处罚,这是咱们宣导的,咱们当然更应该遵守。”
朱允炆抬了抬手:“没有违反大明律那就就此揭过吧。”
虽然高肃心里也有点不太顺气? 但在这种问题上,他是不敢也不可以向朱允炆提任何意见,只好遵从告辞。
“皇爷,真就这么过了?”
身背后,双喜闷闷不乐,觉得心里很是膈应:“这些丘八太不知好歹了,还敢影射中央的政策,没有皇爷您这些年费心费力的躬耕国事? 他们早都饿死荒野,惨死塞北蛮子的刀下了。
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就骂娘,什么东西。”
“你瞧瞧你,丢不丢份。”
朱允炆站起身笑话了双喜一句,负着手慢条斯理的往后宫走:“朕堂堂一个皇帝,你堂堂一个御前司大总管,咱俩总还不至于为了几个百姓的无知狂妄,还去耍小手段来处置吧。”
作为整个明联至高无上的皇帝,在世的神灵,朱允炆要是用上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就算世人皆不知,朱允炆自己心里都能难受好几年。
太跌份了。
这件添堵的事,交给大理寺去完善法律,堵住漏洞保证以后不在出现,对朱允炆来说就算是解决心中的烦闷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这种事就好比一个醉汉因为彩票没中奖,骂了几句上帝不开眼,然后上帝亲自露面,派出以加百列为首的天使军团,浩浩荡荡的降下神罚一般。
简直是贻笑世人。
能配的上朱允炆亲自用手段的,以前有孔家,后面有宗亲,然后是一些顽固的旧官僚阶级利益联合体。
现在,整个明联范围内,还有谁或者哪个势力配得上朱允炆露面,或者特地的去嘱咐一句。
“谁谁谁,你们替朕整他们去,朕教你们如何做。”
朱允炆可以不计较的一笑而过,但在北京,却有人不这么想。
府司会议结束之后的没几天,陈昭这位同知大员,就在北京组织了一次联合检查行动。
“为了创造更好的招商环境,营建更好的经商氛围,我们有必要规范一下北京府内眼下的商业活动。”
先立好大旗,陈昭就组织税务司和市场商业司对全城来了一次大核查。
查的第一个,就是发票问题。
早在二十年前大明第一次商改的时候,发票这件事就是有明文规定的。
所有的商业行为,必须要开票。
当然,规定是规定,很难让人遵守,这一点也不好监管,原因呢,就是路人皆知,大家都懂没必要细谈。
除了大宗的商业交易有凭据用来抵扣流转税之外,一些小型的商业行为,不开票早就是一种不公开的共识了。
但要是上纲上线的拿出来说,那可就要了亲命。
驯兽馆倒了血霉。
“账目上,七个月营收达一百六十七万,但开票额只有十四万,亏空高达一百五十三万。”
一名税务稽查员在驯兽馆里拍了桌子,怒不可遏。
“你们用开票额的账本到税办报税,逃脱税款,简直是无法无天。
按照皇明三十一年最新颁行的《大明税务法》第十六款第二条之规定,现下达处罚通知。
一、处罚你单位瞒报收入所得一百五十三万文整。
二、对你单位脱逃税额一百五十三万的三成,即四十五万九千文进行五倍罚款,总额为二百二十九万五千文,合并罚没三百八十二万五千文,限七日内缴齐。
如逾期缴纳,将对你馆负责人按逃税、隐瞒商业收入所得罪提起刑讼,案件转交都察司审理。
你馆有权在收到本处罚公文的五日内,向处罚当地通判司提起复议申诉。”
三百八十二万!
这个数字差点当场就把驯兽馆的掌柜给送走。
最后,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也在家人的积极劝说下,这位掌柜选择了坐牢。
反正他的银行户头里就剩下七八十万,还是把钱留给一大家子媳妇孩子用吧。
不就七年大狱吗,人进去了,馆子只要继续开,儿子都大了也能照顾着生意。
这掌柜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结果还是把肠子悔断了。
税务司的检查还只是罚钱,但市场商业司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驯兽卖艺,按照皇明三十七年颁定得《市场商业行为规范条例》属一级危险性商业行为,你馆馆内作艺场与观众区无安全间隔,护栏高度不足一丈,无法确保观看表演人群的人身安全,属于严重违例。
按照条例,你馆需在十日内完成安全整改,否则我司有权对你馆处以封馆整顿处罚。
你馆有权在收到我司处理意见的五日内,向通判司提起复议申诉。”
十日内完成全面整改并且符合安全验收?
占地如此巨大的驯兽馆,除非也跟公衙一样有几千个劳工使用,否则光是找工人的时间,一个月都不够!
锒铛入狱的掌柜等到的唯一消息,就是他宁愿坐牢保下来的馆子,直接被封!
停业整顿期直到完成全面整改通过验收为止。
而光是整改的钱,就高达两百万!
这些伎俩,朱文奎做了好几年礼部尚书哪里懂,但陈昭却是用的相当熟稔而且。
有理有据!
第五百七十六章:十里长街送君父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下,南京郊外便响起了接天连地的浑厚号角声。
京郊大营,数十万正在沉睡中的健儿几乎下意识的从床上翻身而下,而后穿甲蹬靴,收紧系带,在宿舍的门边处,拿起了自己的头盔。
一栋栋四四方方的五层小楼,每一条廊道几乎都是密密麻麻却整齐有序的队列,鱼贯着沿着楼梯快步跑下。
这一队队战士,像一条条小溪般最终汇入到广场形成巨大的湖泊。
“报数!”
一名总旗官手里拿着表,没有抬头的喊了一句,迎面的一队战士便接口喊了起来。
一排十人,列队五排。
这是一个总旗的编制。
“很好。”
听到人数到齐,同样是小伙子的总旗非常开心:“号角声响到现在,四分二十四秒完成整装列队,达标。”
这群列队的小伙子个个面露得色,但没人说话,因为在他们身边,越来越多的战友报数声已是此起彼伏。
一个总旗、一个百户、一个千户、一个营,最后汇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卫。
南京戍备集团军,整整三十万军人完成了最终的大集结。
这是大明最强大也是最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也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
这个集团军拥有九个整编师(每个师三万三千人),三个千户的伙夫炊事兵。
而每一个整编师,都拥有一个满配置的炮营!
而三千人的炮营,足足拥有各种口径火炮六百门,九个整编师,便是五千四百门大小不一的轻重火炮!
这绝对是一支足以摧毁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的恐怖力量。
养活这支军队的花销,甚至已经超出了洪武三十一年时,整个国家的岁入。
连着军饷、战士的伙食、训练消耗的炮弹子弹、换装以及每隔三个月一次的大型演练,一年下来的总开支近四百亿!
平均到每个战士的身上,就要花掉国家十二万,是汇兑体系未更改前的,一百二十两现白银。
而实际上,这支强横无比的无敌之师,已经近十年没有上过战场了。
每年都有新兵入伍、也会有老兵退役。
不变的,就是没有任何一个战士真正的见过血。
受制于交通的原因,调这支军队去中东、去莫斯科亦或者去阿拉伯,都是不现实的。
或许也正是这些因素的制衡,内阁不止一次希望削减掉部分军费开支,将每年省下来的钱放到国内的建设亦或者教育领域上。
为此,内阁不知道跟总参谋府吵了多少次,掀了多少回桌子,撕坏了多少件官袍,打到最后还是个不了了之。
军费还是居高不下。
“宁愿把钱浪费在训练上,也绝不能把战士的命浪费在战场上。”
朱允炆这一句话扔出来,内阁再也没有找过总参的麻烦。
付出终究是有回报的,这支军队的精锐程度早就已经不能再用传统的看古代军队那种眼光来等闲视之。
三十万健儿齐列阵,竟无一丝杂乱之音。
静若深谷,落针惊耳。
铁铉站在高高的帅台上看表,时针距离七时还差五分钟。
今天是十月初一,是大明朝正式将首都从南京迁到北京的大日子,早在凌晨破晓的时候,中枢五品以下的下级官吏已经踏上了南北互通的两京高速。
而他们这支南京戍备集团军,也将从七时整点这一刻,正式踏上北上的路,从此之后将改名为中央戍备集团军。
“嗒嗒。”
秒针声清脆且清晰,时间便在这声音中,缓慢流逝。
最后? 当时针悬停在七这个数字上的时候? 铁铉抬起了头,几乎用上了穷尽一生的力气。
“出发!”
皇宫外,朱允炆踩在车辂的脚踏上,挺直着身板? 回首看着身后的承天门,眼神复杂。
二十一年前,他在这座皇宫内登基御极,开启了自己人生的新篇章。
在一个地方生活二十一年,若说没有感情,那自然是骗人的。
有那么一瞬间,朱允炆甚至不想离开了。
就留在这里,直到自己老的再也无法处理繁冗复杂的国事,直到自己走至生命的尽头。
但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没有家的游子,南京也好北京也罢,对自己又有什么分别呢。
“皇爷,上车吧。”
双喜一样有些感伤,声音微微发颤:“十月的秋风还是凉的,别冒犯了您。”
“再让朕看一眼吧。”
朱允炆扬起脖子,最后看了一眼承天门城楼上自己的那张巨幅画像,仿佛四目相对一般,朱允炆便笑了,踩在脚踏的那条腿用力,整个身子便拾阶而上。
一路坐进里间,这架十二驹天子驾辂便开始缓缓移动。
最外围,数千名锦衣卫守卫着这驾马车徒步前行。
早在朱允炆之前,内阁已经先一步踏上了北上的征程,南北两京之间的高速更是提前数十日便全线封锁禁行,各处位于沿途各省的路段都在清查路障、检查路基,更是在沿道对山野里是否存在乡匪路霸的情况重新进行了一次全面摸查。
全力确保这次迁都的顺利和不出现哪怕一丝小差错。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朱允炆并不需要在自己的驾辂附近派上几万乃至十几万的军队,哪怕只是几千名锦衣卫在朱允炆眼里都有些多了。
他的心很踏实。
车辂走在长安街上,坐在车辂内,通过车厢的窗户,朱允炆已经可以看到沿街聚满了无数百姓。
选了一个如此早的时间,朱允炆便是存了不想扰民的心思,但终究还是扰了。
“南京城里的百姓都知道十月初一是迁都之日,很多人早在头天夜里就没有睡觉,一直守着呢。”
不用双喜来汇报,朱允炆自己看的到。
他能看到无数人双手举着自己的画像,也能看到无数人举着写有“君父圣躬安”、“君父您好”、“君父诸事顺遂”之类写满祝福的字幅。
这些百姓或许还不敢当着圣驾大声的喧嚷,但他们都在用力的挥舞自己手里得画像或字幅。
百姓们在用这种方式,来送朱允炆。
而这些百姓,绝大多数甚至脸上还流着泪。
谁都知道,南北两京相隔数千里,今日迁都,可能余生都很难见到朱允炆这位皇帝了。
即使朱允炆在南京,这些百姓能见到的机会一样很少。
但只要朱允炆在,这些百姓心里就莫名的踏实。
就好像朱允炆这位皇帝,一直都在头顶三尺之处看着他们。
今日去了北京,这些百姓好比被神灵抛弃的信徒一般。
“十里长街送君父,这在青史上,也注定是一段佳话。”
双喜感慨了一句,回首吓了一跳。
因为他竟然看到朱允炆哭了!
“就为了这一城的百姓,朕将来,一定要再回来看看他们。”
第五百七十七章:木匠皇子朱文圻
中央搬离之后,整个南京仿佛一瞬间失去了灵魂了一般。
空落落的。
这里仍然是世界人口最多的城市,仍然拥有着任何地方都比不上的富庶与繁华,但没有皇帝在,南京还是南京吗。
内阁带着整个朝廷全部离开,除了大明科学院。
以莫成为首的整个科学院没有一个人离开,因为,新一代蒸汽机的研发已经到了眉关,他们走不掉。
适配蒸汽机的专用轨道的研发没有任何难度,能够让莫成等一众科学院院士醉心的,是如何增强蒸汽机的推动力,尽早可以实现运人载货。
南京,一度安静的落针可闻。
而在这座城市里,还有一个没有离开的人值得一提。
朱文圻。
这位当今二皇子,就呆在他的府里,守着一堆木头倒腾。
脚边,一地的木屑。
他打算给儿子遵鋆打造一只木马。
“殿下。”
媳妇陆锦曦手里端着一碗热茶,轻唤了一声。
埋头苦做的朱文圻抬起头,扬手擦拭掉额头的汗水:“哪还有什么殿下,唤我夫君吧。”
接过没有茶叶的白水,美美的喝上一口,朱文圻倒也觉得舒适的紧。
“今天是陛下起驾北上的日子,夫君为什么不去送一下呢。”
陆锦曦坐在朱文圻的身边,担忧道:“咱们家门前都被百姓们堵的水泄不通了,百姓尚且知道感念陛下之恩,夫君是皇子却不露面,万一将来有人在陛下近前胡说八道,总是不好的。”
“我都是个平头老百姓了,还怕这些?”
对自家媳妇的担忧,朱文圻反而笑了起来。
“街上百姓聚了几十万,怎么都不见得差了我一个,就算我去了,也不见得父皇能看到我,所以有这功夫啊,我还是给遵鋆把他心心念念的小木马给做出来的好。”
说着话的功夫又低头雕琢了几下,还伸出手通背抚摸一圈,确保没有扎手的地方后才得意洋洋的看向陆锦曦邀功。
“看,不错吧。”
陆锦曦看了几眼,笑的两眼都眯了起来:“好看的很,没想到夫君还有这个手艺呢。”
“为夫厉害的地方可多着呢。”朱文圻扬眉:“这木工活还是我小时候偷学的,我小的时候啊,父皇可没时间给我做这玩意,他又忙的紧,更别说陪我们了。
宫里有木匠师傅,我就跟他们偷学,自己给自己做小物件玩,后来让父皇知道了,可把他气极了,说什么我竟然敢做这么不吉利的事情,我也听不懂。
反正打那之后,我就再也没碰过这木活,大了之后上学、工作的也忙的很,没想到这手艺还没全忘完,捡起来重新做,还能拾掇回来。”
陆锦曦捂嘴发笑。
两口子又聊了一阵,门被敲响,两人都愣了一下? 陆锦曦起身就打算往屋里回? 还是门外的声音喊住了他。
“是我,陆英。”
这是泰山登门了。
朱文圻忙站起身跑去开门? 可不正看到自己老丈人陆英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忙见礼。
“文圻见过泰山。”
陆英闪了下身? 没敢受这份礼,更是双手搭住了朱文圻的双臂:“殿下不要多礼,快起快起。”
“泰山还是直呼我名字吧。”
朱文圻不愿受这殿下二字,一再谦辞? 最后陆英拗不过,只好唤了一声文圻。
丈婿二人进了院子,陆锦曦唤了声爹,陆英满脸笑意的诶了一声? 同时眼睛也瞄到了地上那个小木马和一地碎屑? 在看向朱文圻身上挂着的几片木屑? 心中便全然明了。
“文圻还有这般手艺呢。”
“遵鋆要的。”
朱文圻笑着,忙招呼:“岳丈您快坐,锦曦,去冲杯茶来,茶叶在咱屋里我书架抽屉内。”
“不麻烦、不麻烦。”
陆英呵呵笑着喊住:“我就坐一会,衙门里还有事呢。”
一提起衙门,朱文圻这才疑惑的眨眼:“您不说我还给忘了,您不是一直在礼部国宾司吗,怎得这次没跟着一道北上?”
“前几天就调岗了。”
陆英解释了一句:“我现在就留在南京的礼宾司做司正,属于南京府地方官,不属于中枢的官,自然不用跟中央一道迁去北京。”
听到自家老爹留在了南京,陆锦曦自然也是开心的很,忙快步走回里屋,不多时端着盘子,上了两杯香茗来。
嘴上说着不用麻烦,但这茶香之下,陆英还是忍不住伸手端起,闭目深吸一口,陶醉的感叹一声。
“好茶啊。”
朱文圻两口子对视,都笑。
“诶,我的小外孙呢?”
都等品了一口之后,陆英才想起遵鋆来,便问了一句。
“昨晚夜里闹的欢,这个点还睡着呢。”
“哈哈哈哈。”
捋着颔下胡须,陆英笑了几声,而后沉默下来,看了看地上这一地的工具,又看向朱文圻:“文圻啊,你跟锦曦最近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朱文圻心脏微微一颤,笑着伸出手搭在一旁陆锦曦的手上,看向自己的媳妇:“我挺好的,就是苦了锦曦,这段时间跟我吃了不少的苦。”
人家陆锦曦再怎么说也是个千金小姐,打小生在官宦门第里,吃苦两个字注定跟她不会有什么交集。
大了也嫁的好,嫁给了朱文圻这么位二皇子,成了全天下女人做梦都羡慕的皇子妃。
即使住不了皇宫王府,跟着朱文圻去泉州上任,那也是泉州名副其实的一号夫人。
妻凭夫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谁能想到风云突变,朱文圻突然就能被贬成平头老百姓呢。
陆锦曦就这么从皇子妃,成了普通不过的民妇。
“能陪在夫君身边,锦曦这辈子就知足了,每天都比吃了蜜还甜,哪里有苦呢。”
小两口的腻歪劲看在陆英这个上岁数的老头却是难受的紧,连叹了好几口气,到底也没说出什么。
喝完茶起身,犹豫着,还是打身上拿出了一个小包,放到了桌面上。
“给锦曦和遵鋆的。”
谁都知道这小包里面装的什么,生怕朱文圻拒绝,陆英特地说了一声。
朱文圻沉默了一阵,没有开口拒绝。
“谢谢岳丈大人。”
顿顿足,陆英道:“我先走了,到点要去衙门办差呢。”
见两口子起身,又忙道:“不用送,赶紧去看看遵鋆,别醒了闹哭。”
话虽如此,但朱文圻还是一路送陆英出了门。
站在门外,陆英握住朱文圻的手:“文圻你糊涂啊,就算是为了锦曦和孩子,你都该找陛下认个错的,父子骨血,陛下怎么可能不原谅你呢。”
朱文圻回首看了看屋内,叹了口气,回首时挤出几丝笑。
“是我不对,没能照顾好锦曦和遵鋆,对不起您老,我会找个时间给父皇写信的。”
“唉。”
陆英不好再劝,拍了拍朱文圻的手,转身离去。
身背后,朱文圻的面色复杂到了极点。
第五百七十八章:《建文大典》攻坚小组(一)
送走了自己的老丈人,朱文圻折身回了家,这眉眼之间便满是思索的神情。
“我出去一趟。”
陆锦曦不明白朱文圻要去做什么,但也没有细问深究,只关切了一句:“中午还回来吃吗?”
“应该不会回来了,你带遵鋆吃点吧。”
“带点钱出门吧。”
看着朱文圻说完话就要走,陆锦曦拿起先前陆英留下来的纸包,怕朱文圻出门身上紧张,想着递给朱文圻。
“留给你和孩子的,我不用。”
走出家将门关好,朱文圻抬头看了看方位,迈步径直走向街头一处豪宅。
这是朱植的辽王府。
虽说中央迁移北上,但是皇商一时半会还不会迁离,毕竟皇商的体量太大,想要转移怎么都需要几年,朱允炆也没催。
而作为南直隶这一片区域皇商的负责人,朱植并没有在今天跟着圣驾北上,暂时留在了这南京城。
“叔祖父不在吗?”
朱文圻登门拜访却扑了个空,管家说朱植一大早送完朱允炆后就没回来,估摸着又跑出去玩了。
别看如今也抱了孙子,朱植反倒比以前年轻的时候更贪玩,估摸着他这一辈子,能玩别人八辈子。
“殿下有什么要紧事吗。”
管家问了一嘴:“等辽王回来,我代您转告。”
“没事了。”
朱文圻犹豫了一阵撂下这句扭头就走,这一次却是一直出离了长安街,就近找了家当铺。
大拇指上带了许多年的一枚玉扳指给当了出去。
“这可是来自安西的极品料子啊。”
当铺的大师傅看得眼都值了,再看看朱文圻身上的衣着打扮,怎么都无法将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跟自己手里这么件玉扳指联系到一起。
“能当个多少钱。”
看得出来朱文圻有些心急,催促道:“我可是知道这行价的,你最好别骗我。”
当铺老板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转了好些圈,脸上可是堆满了笑。
“那得看您准备以哪种方式,这当和卖的价格可不一样。”
“还有不同的意思吗?”
朱文圻哪里懂,只觉得当铺就是把自己的东西典当出去,不还是卖。
“当呢,我这边给您开一张当票,时限有长有短,东西我们收着,到日子了您把钱送回来,再缴纳一笔利息,东西完璧归赵,还是您的。
卖就是直接作价卖给我们,拿钱走人,咱们钱货两清,出了门可就没得回头了。”
朱文圻只想了很短的时间,就催促起来。
“直接卖给你们,能值多少钱。”
“三百万。”
大师傅的回答很干脆,但朱文圻却炸了毛。
“才这点?你知不知道这扳指当年是谁送我的。”
这可是他娘过寿的时候,宗亲送了一堆的首饰件? 这个扳指就特意挑出来给了朱文圻。
到了这里? 竟然才能典当个几百万?
大师傅可不管这朱文圻急不急,慢条斯理的解释道:“钱呢,我们只能给您这个数? 因为这么贵重的东西一时半会也出不了手? 加上前两年安西、南缅那边上好的玉料没少往咱们国内输送? 贬值的也快。
三百万说实话都是有风险的,您要不满意可以去银行折抵,看看,能不能比我们给出的高。”
要是能去银行,朱文圻早就去了。
都不用拿扳指? 光自己这张脸? 朱文圻有信心,借个十亿八亿连条子都不用打,多的是人替他出头担保。
再落魄的龙他也还是龙!
再富贵的狗只是一条狗。
“小爷我没工夫跟你耗了? 就这价,点钱吧,我要现票。”
大师傅脸上笑的更开心了? 诶上一声,忙招呼活计准备手续合同,自己小心翼翼的将这扳指收起来,不多时便从后堂提着一包子钱走出来。
“一沓十万全是千文票,一共三十沓,您点点。”
简单的点下数,确定没少之后,朱文圻自不会一张张的去翻看,确定会不会掺假,直接签字按手印,拎着钱就走。
出门雇车,直奔北城。
朱文圻要去一个特别重要的地方,见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这个人叫靳毅。
身份呢,还只是一名学生。
湖畔三期的学生!
当然,即使是湖畔三期的学生,这个叫靳毅的学生自然也不值得朱文圻亲自来见,甚至带上如此多的现票,主要是这靳毅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身份。
如今南京学生会的副会长。
而会长,仍然是朱文圻。
坐在雇佣的马车里,朱文圻闭着眼睛一直在等待,直到听见熟悉的放学铃,才睁开眼撩开车帘。
视线内,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靳毅。”
唤了一声,校门外正跟一群同学边走边聊的靳毅寻声观瞧,自然看到了马车里朱文圻的脸,脸色变了一下,很快恢复自然。
冲身边的同学交代了一句:“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
说完,三两步便走到马车近前,没多寒暄直接上了车。
“回城,贤合茶楼。”
朱文圻放下车帘唤了车夫一句,马车便离开候车区,汇入到主干道车流之中。
车厢内,靳毅并没有急着见礼问好,两人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靳毅只是看了一眼朱文圻手边的布包,就保持缄默的姿态。
直到马车到了朱文圻交代的目的地,付完车费,两人便一前一后的下车,同样沉默着进入茶楼,要了个静间。
“殿下最近可还好。”
一开口,靳毅仍然唤了朱文圻一句殿下,而朱文圻对靳毅的这个本错误的称呼,并没有去纠正。
朱文圻皇子身份被褫夺的消息,在学生会里面并不是秘密,但学生会上下的主要干事仍然称呼朱文圻为殿下,这都快成了一种习惯,因为学生会从第一届开始,这些个后进都是朱文圻在带着。
一批新人换旧人,而对那些个毕业的老人,朱文圻也一直安排的很好。
泉州、台湾,这两个地方朱文圻没少安排。
“都还好。”
没有过多的在自己家事上浪费时间,朱文圻开门见山的说道。
“今天我的岳丈泰山来了,他现在留在南京礼宾司做司正。”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别的人很难理解,但靳毅沉默了一阵之后,却是双眸发亮。
“这是,留些亲近人,照顾殿下您啊。”
一名礼部的官员,下派到南京这个直辖府做司正,这个调动的手续需要过内阁,这一点,朱文圻早前做泉州直辖府的时候自然是清楚流程的,也有过介绍。
就是因为泉州府各司司正被内阁换了个七八,所以他才跟许不忌交恶。
而现在,自家的老丈人却转任了南京礼宾司司正,这个手续一样要过内阁。
许不忌或许碍于朱文圻皇子的身份,也不好弄得关系太僵,卡住不批,但也绝不会主动提出这个想法来。
加之临近迁都,朝堂上下都忙成了一锅粥,谁会在这个时候还会想起,迁都之后,他朱文圻的生活该怎么照顾?
两种可能,一种是朱高炽提出来的,一种就是朱允炆暗中授意的!
朱高炽提出来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他未必会提,因为他到现在都搞不懂朱允炆缘何生那么大的气褫夺掉朱文圻的皇子身份。
是不是皇帝存了磨砺孩子的打算呢?
那基于这一点,朱高炽就很难擅自做主想着将陆英这位朱文圻的老丈人留在南京,就近照顾朱文圻。
如果朱高炽不提,那朱允炆在这件事中的影子就比较重了。
“父皇很可能还没放弃我。”
朱文圻一样很兴奋:“你知道今天我泰山到家里的时候,透露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信息吗。”
“什么信息?”
“我送泰山离开的时候,泰山劝我,找父皇认个错。”
说这话的时候,朱文圻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仿佛一瞬间,从一个刚刚放下木匠活的匠人变成了泉州知府。
“我犯错自然是犯错了,因为我的身份都被褫夺了,不是犯大错,父皇不可能这么处罚我,按结果来反推,很容易推出来。
但是具体什么错,除了内阁,谁也不知道,我泰山就是一个小官,不可能知道,除非有人跟他说。
如果他不知道我犯的究竟是什么错,按理在我家的时候就应该先问缘由,而后离开时再劝我去认错,他却没问过一句,直接就用一种很自然的语气来讲,说明他心里已经知道了。
我估计,是我父皇让人跟他说的,把他留在南京,也很有可能是我父皇的意思。”
靳毅举起茶碗放到嘴边,但没有喝,眉头蹙的很紧。
“就算殿下您的推想是真的,咱们姑且当真的,目的呢?陛下这么安排的目的是什么?”
“利用我泰山影响我的心境。”朱文圻说的很笃定,充满了信心:“我父皇一定打算利用我泰山来影响我的心境,他想借我泰山来试探我有没有后悔的态度。
如果将来我泰山频频登我家的门,对锦曦还有遵鋆嘘寒问暖,那就坐实了我的这个猜想,用媳妇孩子在清苦日子吃苦受罪的现状来影响我,让我去低头认错!”
“所以殿下觉得,将您泰山留在南京就是这两个目的。”靳毅也认真的分析起来:“一个是为了就近照顾您,另一个目的,是试探您目前的态度。”
“我父皇,可从不做任何一件没有意义的事,说一句没有意义的话。”
对自己的老爹,朱文圻简直不要太清楚,他不敢说全能看懂朱允炆的操作,但大致的轮廓还是能估摸出来。
“这些都是我的假想,但我觉得,后面的发展很大概率会践证我的猜想不会出错,一定是我父皇将泰山留在咱们南京的。”
雅间里安静了片刻,靳毅喝了一杯茶,微微点头:“如果咱们将殿下您的假想姑且确定下来,那么这件事的脉络就很好往下梳理了。
您是因为怼了内阁,因而被陛下所不喜,而后重罚罢黜,所以您觉得,陛下也一样不喜欢内阁制衡权力是吧,他只是想借这件事,来试探在这种关切到国朝未来发展的重大政治制度转变的事件中,您跟大皇子之间谁更有主见和坚持是吧。”
“不!”
出奇的,朱文圻反而摇头。
“父皇的目的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在母亲宫里的时候,我依然没有认错,就是因为我觉得父皇绝不是想要将权力拱手让给内阁和公天下。
但很快我就觉得我狭隘了,父皇是想要公天下的,但他的公和我想的公,不是一种形态,他的思想很可能更高一层,只是我还没领悟到。
但我想,有一个东西能给我答案。”
“殿下说的是,《建文大典》吧。”
这个结果并不难猜,靳毅一语就道破谜底,朱文圻顿时满脸微笑。
“不愧是《建文大典》倒背如流的神童,学生会录干事,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这个惯例,精读《建文大典》并且通过几项专题考试的优先录取。
咱们来大胆的假设一下,如果说答案就在《建文大典》之内,而进入学生会又恰好有这么一条捷径,而我学生会会长的身份依旧保留!”
个中奥秘不能细想,一琢磨起来,靳毅就觉得自己脸皮发麻。
一环环、一步步,怎么看,皇帝都在期待着朱文圻去做些什么。
“所以我说,父皇并没有放弃我,他去北京是等着我这个人找他,而不是在等我的道歉信!”
朱文圻兴奋的手舞足蹈:“我犯错那天,我父皇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在回家之后誊抄了下来,这是我养成的一种习惯,因为我要把父皇的话掰开了揉碎了去分析、去琢磨,我才能读懂父皇的心。
父皇说,只要是他给的他都可以收回去,别说一个皇子的身份,就算是给我皇位又如何?
我父皇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皇帝了,他不是因为做了皇帝而伟大,而是皇帝这个身份因为他才显得如此伟大和至高无上!
是皇帝这个身份沾了他老人家的光!
即使我做了皇帝,他一句话我依然要滚下去,因为他是在世的神圣。
所以我想要得到的,必须靠我自己去创造,而不是等待赐予。
我想要得到什么?
我父皇说,他知道!
他知道我想要得到什么,却反而剥夺了我皇子的身份,要知道这个身份可是能让我得到我最想得到的东西的看似唯一的一条路啊。”
朱文圻想得到什么?
皇帝的宝座!
这一点毋庸置疑。
阅兵那天,他和朱文奎看着朱允炆的时候,都升起过这个念头。
大丈夫,当如是矣!
而想要当皇帝,需要如何?
首先是皇子,而后定太子,最后等皇帝死。
一个连皇子都不是的老百姓,除了造反一条路,还怎么当皇帝?
但在这个天下,造朱允炆的反?
那还是早点洗洗睡,梦里面啥都有。
甚至就连做梦,朱文圻都坚信,造反那是一丁点成功的可能性都没有的。
“我父皇最后说了一句,我可以去做农民、做工人,随便我。”
朱文圻咬重了字音:“以前我父皇曾经说过,将来的孩子成器的做太子,其余的,就将皇商里面那属于他的财富赏给其他几位,富贵一生闲散王爷。
这是他为无法做太子的其他孩子安排的后路啊。
你看我那几个弟弟妹妹,哪个身上不比我和大哥富裕,皇商一年的营收两成,每个弟弟妹妹都是大富豪。
唯独我和大哥,全靠着俸禄过日子,要是失去了俸禄,连开锅下米都难。
他决口不提让我去经商,或者让我去当兵,甚至没有直接说‘你从此就是一个平头百姓’。
我觉得,这句话里面,有大文章!”
靳毅已经震骇得面皮发麻了。
“殿下您找我,有何吩咐,我必赴汤蹈火。”
这一刻,靳毅知道,他正处在自己人生中最最重要的时刻。
“你对《建文大典》倒背如流,是神童,我想请你,顺便在学生会里面多找一些类似你这般对《建文大典》通读并且能咂摸透其中精髓的人才,组织他们与我一道,咱们将答案,找出来!”
朱文圻将包放到桌面上:“这里面是三百万,交给你来做经费,就当我给你们开的工钱吧,如果不够,随时找我,我全力奉上。”
“这怎么使得。”
对这笔钱,靳毅是说什么都不愿接,但朱文圻却不行。
“你必须收下来,天子不差饿兵,我不能让你们白劳心受累,拿着钱,帮我一把。”
靳毅语顿,最后郑重躬礼。
“必效死力!”
第五百七十九章《建文大典》攻坚小组(二)
南京大学的教学楼三层有几间小屋,是学生会的办公室。 朱文圻一大早便来到这里,从马车内将几个大箱子搬了下来。 一趟接一趟,直到将这个箱子全部搬上楼内的会议室,才气喘吁吁的擦掉汗,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也没有坐太久,会议室的门便被推开,却是靳毅走了进来,看到朱文圻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殿下来那么早。” “快坐吧。” 朱文圻摆手:“无需客套。” 虽说如此,靳毅没坐,说了一句:“殿下稍等,我这便去唤其他人来此。” “不用不用,等一会吧,等他们下课。” 朱文圻招呼着靳毅落座,还起身给靳毅倒了杯茶,让后者受宠若惊的连呼不敢。 两人聊了一阵天,会议室的门便频繁被推开,一个接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纷纷向着朱文圻打招呼。 最后,直到最后一个小伙子进来将门关上,朱文圻才起身走向首位。 “想必诸位都知道今日我请大家来此的目的吧,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感谢大家伙今日能来帮我这个忙。” 靳毅带头,所有人起身躬礼:“愿为陛下效命。” 不在客套,朱文圻点点头,将先前搬得几个大箱子打开,缘是一堆书籍和一些打包好的饭盒。 将这些书和饭盒放到每个人的面前,朱文圻一挥手:“这老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咱们先吃饭,填饱肚子咱们慢慢研究。” 众皆低笑,道了声谢,便埋头扒拉起饭来。 朱文奎倒是没吃,而是拿起自己桌前的两本书翻看起来。 一本是《建文大典》内的政治卷,另一本则是《建文大典》的运动卷。 “嗝。” 吃饱喝足,靳毅情不自禁的打了声嗝,脸便红了起来:“吃急了,嘿嘿。” 这幅姿态让朱文圻也笑了,站起身,给每个正在吃饭的学生会干事一人倒了一杯水。 “慢慢吃,不要急,别噎着。” 直等到所有人酒足饭饱之后,收拾掉桌上的残羹,朱文圻才拍拍手,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今天咱们来研究《建文大典》中的运动卷,用政治卷来做佐践,仔细分析一下历朝历代各种起义运动的成功与失败,总结经验。” 所有人都不免心头一颤。 民间对于《建文大典》中的运动卷一直有一种偷偷摸摸的风言,管这本书叫做‘屠龙术’! 好家伙,从陈胜吴广起义到太祖皇帝崛起寒墙,可谓是将每一场农民起义从萌芽到辉煌再到衰落全部详细的记了下来。 当初编修这一卷的时候,解缙就一百个不愿意和担心。 哪有教天下老百姓如何造反的道理? 但朱允炆不禁做了,而且还大张旗鼓,甚至对每一场起义行动都做了部分批注,将个中胜败缘由剖析明晰。 “这些个运动的成功与失败,各方面都有原因,咱们不去了解和分析制度、经济等其他原因,咱们只讲政治。 以政治论政治,找出最核心的原因。” 朱文圻将书合上,起身走到身后一处巨大的白色面板,拿起一根细毫笔,写下了陈胜这个名字。 “讲起义、讲运动,那就避不开陈胜这位农民起义的第一人,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算是打响了推翻秦王朝第一枪。 咱们先来分析陈胜吴广的胜利与失败,通过《建文大典》的政治卷,来找出他们之所以成功与失败的原因。 陈胜是以什么身份和原因发动的起义? 劳役,因为赶工误期,按照当时的秦朝律法,要被处死,前后都是死,于是陈胜选择了造反这条路。” 一名在南京法学院攻读的学生笑了起来:“这就是苛政的危害性。 我们法学院书本上有一个案例,说二十年前一个青皮流氓喝了酒,耍流氓摸了一个妇人,这种行为按照当年的大明律呢判了死刑,这个青皮后来就掉回了头,闯进妇人家里,不仅奸淫了这个妇人还将其杀害。 被抓捕后,青皮就说,横竖都已是个死路一条,倒不如做绝来的省心不亏,而且把人杀了,说不定还能逃掉,侥幸着希望无法被抓获。 这在当年引起了一种反思,律法过于苛刻,到底是对犯罪的惩罚还是反而成为犯罪的错误刺激。” “咱们不说这些。” 眼瞅着在说下去要跑题,朱文圻抬手喊停:“律法方面的问题咱们不去讨论,也没有讨论的必要。 秦朝的法律如何跟咱们没有什么关系,只说陈胜起义之事。 陈胜起义是因为没路可走,那么他如果想要击杀看押他们的官兵,需要怎么办?” 问出这个问题,朱文圻看向了靳毅。 后者回了一句:“找其他一样耽误了工期的劳役做帮手。” “没错。”朱文圻在陈胜的名字下划了两道斜线,分别写上了劳役和官兵两个名词。 “劳役是谁,是吴广、是其他人,而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陈胜需要去团结的朋友! 官兵是谁,是陈胜和一众劳役需要反抗和击败的敌人。” 大家伙都在这一刻接了一句话:“《建文大典》政治卷第一篇,我们无论在什么时刻都要弄明白,谁是我们的朋友,谁又是我们的敌人!” “说对了。” 朱文圻看着面板,将劳役和官兵两个词各画上一个圈,在旁边分别写下‘朋友’和‘敌人’两个词。 “陈胜知道应该团结哪些人来做自己的朋友,并且明确的告知自己的朋友,哪些是他们的敌人,于是,这群劳役成功的凭借人数优势,杀死了这群看押他们的官兵,逃脱出去,成为了自由身,也成为了反贼。 这个阶段,我将陈胜这一群人称为起义运动的初始阶段,这个阶段,陈胜他们是成功还是失败? 结果显而易见,他们成功了。 因为他们当时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推翻秦王朝,更不可能是为了打进咸阳做皇帝,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不会如此早的接受到法律的审判最终走向断头台。 而这个初始阶段的成功胜利的因素是什么? 是陈胜搞明白了敌我的身份立场,团结了应该团结的人,打倒了应该打倒的人。” 这个初始阶段对任何人来说都不算什么高深的学科,因为陈胜除了团结那些跟他一样身份的劳役,总不能去团结官兵吧。 但朱文圻之所以要着重讲一遍,这就是一种严谨的态度,一点一点的来分析。 “在取得初步阶段的胜利之后,陈胜下一步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隐姓埋名逃进乡野之间活下去,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搞出更大的动静来? 显然,陈胜选择了第二条路,因为他已经将自己视为一个反贼了,反贼做到头,那就是统御天地的皇帝。 这个阶段,我称之为起义运动的壮大阶段,而在这个阶段,陈胜需要做的事是什么? 毫无疑问,那就是继续扩张自己的势力,让自己拥有和秦王朝平反军队正面抗衡的力量,而想要扩张自己的势力,陈胜应该怎么做?” 靳毅应了一句:“陈胜说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没错!” 朱文圻重重的一拍面板:“这句话的字面意思大家都懂,我就不做解读,只说这句话除却鼓舞人心之外的其他功效。 那就是明确本方势力接下来行动的朋友和敌人。 谁是起义势力的敌人?王侯将相! 谁又是起义势力的新朋友?还没有成为王侯将相却想要成为王侯将相的人! 一句口号,明确的定下了本方势力下一步的工作方向,自然也就更加容易的吸纳更多的人来投奔自己,于是陈胜的起义势力得以迅速壮大,使得秦王朝对他的剿灭一时半会无法完成,那么这个阶段陈胜最终取得的结果一样是成功的、是胜利的。” “《建文大典》政治卷第二篇,‘团结更多人,打击少数人’。”靳毅感慨了一句“陈胜只说了王侯将相,将敌人的范围局限在贵族,并没有打击地主、豪强、六国遗贵和地方的宗族势力。 可以说,除了秦王朝的王侯将相是他的敌人以外,全天下都是他的朋友,而地方的地主豪强、宗族势力又恰恰是一股接着一股有实力的生力军。如果他当初搞打土豪分田地,那很可能他都还没等到秦王朝的平反大军,就被地方的地主豪强给先灭掉了。” “说的没错。” 朱文圻在面板上郑重的将这句话记下来,最后拍拍手。 “我们可以看到的,就是陈胜起步的这两个阶段,目前来看都是胜利和成功的,在完成了这两个阶段之后,陈胜的起义运动进入到第三个阶段,那就是成立自己的势力。” 说到这第三个阶段的时候,朱文圻便叹了口气,因为到了这一阶段的时候,陈胜便失败了。 “其兴也忽焉,其亡也忽焉,陈胜的起义势力兴盛的快,灭亡的更快,他的张楚政权甚至连一年都没有撑住就烟消云散,本人也死于兵刃之下。成功的经验咱们已经总结出来了,那失败的原因呢?” 一群人没有各抒己见的侃侃而谈,而是翻阅起《建文大典》,既然认定这本书里面可以找到答案,那所有的原因都应该在这本书里面。 “《建文大典》政治卷第四篇里面有这么一句‘凡是脱离实际的,将成功归于虚无缥缈的天意,企图以此愚昧百姓,那么最终,百姓也会因为愚昧而离弃’。” 一名学生将这句引申出来并做以解读:“陈胜起义之初,搞鱼腹丹书,篝火狐话,暗示世人他是受命于天的贵人,以此来欺骗当时还愚昧的古人。 诚然这种办法可以在短时间内起到奇效,但最终的结果则是,追随陈胜的武将全部有样学样,各自手里有了兵权后便在各地割据自封王侯,也称自己是天命所归,本应该做农民起义领袖的陈胜,却不得不面对无数个同为起义势力的对手。 农民起义军本应该一致对外的反抗秦王朝,却从分裂的一刻陷入到政治内耗当中,大打出手、刀戈不止。” 欺骗愚昧百姓这种事,当你可以做的时候,那么其他人也可以做。 所以朱允炆从登基之后一直都在强调的,向全天下普及的一个最基础的教育,就是全面否认皇权天赐这个说法。 天子绝不是什么上天之子,更不存在承天命一说。 如果为了稳定统治而愚弄百姓,那你就不能在去怪百姓因为愚昧而被别人给欺骗参与那些野心之徒造反的犯罪之中。 “陈胜势力的失败恰恰在于迅速的分崩离析,这充分暴露了这次起义运动毫无稳定根基的弊处。 秦王朝固然已经走向了王朝末路,但终究是一个长达几百年的国家政权,有君王和朝堂有制式军队有政令军令系统,而这些,都是陈胜势力所不具备的,所以仅仅六七个月的时间,陈胜势力便灭亡了。” 朱文圻感叹了一句,而后在面板上写上‘第三阶段,因其缺少稳定结构而崩溃’这句话。 放下笔,朱文圻抱着膀子重新审视了一下面板上自己写下的,做了总结发言。 “现在我们仅从政治的角度复盘了陈胜起义运动的兴衰、成功与失败,得出了三点结论。 一、明确我们的立场和主张,凡支持我们的即朋友,反对我们的即敌人。 二、团结多数人,打击少数人。 三、建立稳定的政治结构,不能脱离实际,尤其是团结多数人这个环节的时候就要踏踏实实的扎下根脚,将自己的立场和主张在最基础的广泛群体中扎下根脚,得到积极的呼应和支持,而不是搞虚无缥缈的神权、说假大泛空的浑话。” 总结完之后,朱文圻没有继续在陈胜起义这件事多耽搁,紧跟着说起运动卷记载的第二篇故事。 “王莽政权的崩溃症结。” 面对这段历史,在座所有人都笑了,包括朱文圻。 因为怎么看,王莽的失败,都好像是因为刘秀他实在是太秀了。 刚刚才否定天命所归说,这就来了一个纯纯的天命所归。 “大家,各自谈谈观点吧。” 朱文圻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就是将运动卷内记载的数百次不同形态的历史运动全部复盘,最后总结出其中成功和失败的缘由,找出他想要找出的答案。 一个可以让自己全面破解朱允炆内心深处最真实想法的答案。 从而让自己实现自我救赎,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
第五百八十章:浑人训女(一)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朱文圻心事忡忡的走出家门,打算乘坐马车赶往南京大学。 这已经是他最近一个月的常态工作。 每天两点一线,南大与家。 这一个月对朱文圻来说成效堪称巨大,《建文大典》的攻读研究收货颇丰,他和靳毅领着学生会一众干事已经将《建文大典》中从陈胜吴广起义一直到北宋“元丰改制”这一时间段内中国发生的所有重大政治事件全部一一复盘。 今天朱文圻打算收官了,聊聊红巾起义和大明定鼎! 这一个月,复盘了中国两千年青史大小数百场重大的政治事件,朱文圻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自己父皇心中大概的想法,但他还不敢确定,因为自己的猜测如果是真的话。 那太惊世骇俗了! ‘父皇竟然想这么做!’ 恰恰是因为摸清了一个大概,朱文圻心中反而没有了底,他现在已经不敢确定自己的推测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了,如果是错误的,那么自己一旦顺着这个路线去走,那么就算自己是皇子,唯一的结局必然是一杯鸩酒结果一生! 锁紧眉关的朱文圻踏足马车,还没等他上至车辕,门外大街上便响起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整齐划一的跑步声。 数千名戎装抖擞的军人出现在大街上,并封锁了两侧与人行道接通的出口,禁止行人进入。 什么人那么大的排场? 朱文圻蹙眉观瞧,顿时恍然。 眼帘内,一驾四马拉动的车辂驶入,车辕立一杆大旗,上书。 ‘西征总指挥马’。 竟然是马大军班师了! 朱文圻当然搞不懂为什么马大军班师会来南京,但他此刻也没心情搞明白,更没打算同马大军碰面打招呼,直直进入车厢,与马大军的车队擦肩而过。 而此刻车辂内的马大军亦是一脸的烦闷。 他兴冲冲的从乌什哈德班师一路撤回到印度,走加尔各港乘船抵达泉州,结果前脚踏上泉州,后脚便听到迁都的消息。 扑了个大空。 反正人已经回了国,马大军派亲兵快马再去北京呈报,自己干脆先回南京来,一是歇两天陪陪媳妇孩子,二一个也是交接一下军务。 总参自然是跟着中央北上去了北京,但还有一部分留在南京,用途就是留下来等马大军的。 迁都之前,马大军的捷报就送到了南京,朱允炆自然要留一部分总参的参谋在这里等他。 对于南京,马大军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抗拒感。 他不喜欢这座城市。 绝不是因为这座城市不繁华、不富庶,而是马大军知道,当他进入到南京亦或者北京的时候,他的人生将至此结束那段曾经充斥满铁马金戈、硝烟炮火的峥嵘岁月。 要履新成为新的总参谋长,而后直至年龄到线荣退。 国公、武勋、尊谥、入武庙。 名载青史,千古流芳。 站在人生四十岁的路口,马大军已经可以看到自己几十年后的未来。 所以,他是真不喜欢这座城。 通过车辂的车窗往外看,马大军看到了一个人,忙开口。 “停车。” 亲兵勒住缰绳,没有问缘由,车辂外跟随的亲兵也是纷纷停住脚步,迅速拱卫住马车,眼神戒备的看向四周。 马大军从车里走了下来。 他刚刚看到了朱瞻基。 “瞻基。” 路边手里拎着两筐水果背对着马路的一个年轻人顿住脚步,回首,顿时睁大了眼:“马叔叔,您回来啦。” 这小年轻,便是朱高炽的长子,朱棣的长孙朱瞻基。 因为马大军跟朱高煦当年在交趾打仗的时候拜了把兄弟,故朱瞻基唤马大军一声叔叔。 “你怎么还在南京城?” 马大军两步迎上去,扶住打算见礼的朱瞻基,先是拍了拍后者的肩头,而后便满腹疑问:“你没有去北京?” “没有,父亲和二叔北上了,我这不刚毕业吗,爷爷的意思是让我留在南京考公,所以就留下来陪爷爷了。” 马大军的心头一颤:“燕王也在?” “嗯,爷爷他不想去北京了。” 北京于朱棣来说,感情太复杂,朱棣已经不想再回去,还不如南京来的省心。 看到朱瞻基点头,马大军脸色就端肃了许多,顾左右道:“去总参说一声,交接的事明天吧,本帅要先去燕王府一趟。” 对于朱棣,马大军自然是满心的敬意。 朱棣与他,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恩、栽培之恩、救命之恩。 毫不客气的说,没有朱棣,他马大军当年纵使再如何骁勇,没有朱棣的表功,没有丝毫背景的这个贵州山民,这辈子能混个一卫指挥便是到了顶。 谈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着陈春生、周云帆这些当年一道起于卒武的粗汉,今朝都是一品二品的镇守大将。 “你这拎的都是什么。” 与朱瞻基并肩走着,马大军看了眼朱瞻基手里的两个果篮:“怎得还要你自己出府买水果了。” 堂堂燕王府,府上难不成还没有几个使唤下人了? “都遣散了。” 朱瞻基解释道:“我爷爷自打退下来之后,就把连着管家在内的当年跟他一道在北地打仗的老弟兄遣散了,各自给了银钱,让他们也好带着家里人过日子。 现在我家这个燕王府,就我爷爷奶奶和我,我的媳妇孩子还有...我三叔的妻儿几人。” 说道最后,朱瞻基的情绪稍有些低沉。 “你都成亲添子了?” 选择性忽略掉最后那句话,马大军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瘦弱的朱瞻基:“好小子,没看出来你都做父亲了。” “嘿嘿。” 朱瞻基傻笑挠头,跟马大军一前一后的走进王府大院。 “年初添的小子,祁字辈五行属金,我爷爷给取了个镇字。” “祁镇、朱祁镇。”马大军嘴里念叨两声,捧了一句:“好名字,镇字既有保家卫国之意,又有坚不可摧之势,将来大了,又是我大明顶赫的将军,有燕王、高煦亲自教授,加上为叔我从旁佐助,说不得,将来能成我大明一代战神。” “你小子也会拍马屁了。” 王府内,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两人都立马老实起来。 这声音的主人,自是燕王朱棣。 只见一头白发,但精神头还算不错的朱棣从正堂内走出,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孩,应该便是朱瞻基的儿子朱祁镇了。 “还一代战神,这小子打出生就好哭,见奶妈就傻笑,没出息的东西将来怕是连杀鸡都不敢。” 说来也是奇怪,朱棣刚才一听大明战神朱祁镇这个名字,这眼皮就跳的厉害。 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征召一般,这就好比他去漠庭的时候,一到榆木川就心神不宁的。 “见过燕王。” 马大军嘿嘿傻笑,忙抱拳见礼:“燕王近些年身体可好。” “几年不见你这个混账,心情好自然身体就好了。” 嘴上虽然如此,但朱棣看向马大军的眼神里却满是欣赏和感慨:“你小子行啊,克撒马尔罕,在乌什哈德迫降沙哈鲁、金帐汗国。 一生拓土之广,怕是十个霍卫都比不上了。老子军旅出身,对你是羡慕的紧呐。” 朱棣打小的梦想就是能效法霍卫封狼居胥,或者如蓝玉那般,雷霆扫穴荡平草原。 虽说也算完成了吧,漠庭三部成立的时候,朱棣喝了个酩酊大醉,抱着太祖的画像吹了一夜牛皮,但这世间最怕人比人。 他朱棣往北打,马大军往西南打,结果却是马大军这个浑人,竟然生生一路打到极西。 迫降了沙哈鲁,相当于大明的兵锋已经可以越过阿拉伯诸部,如蒙古西征那般,去北非、去东欧。 “都是仰赖燕王您当年的教诲。” 马大军在朱棣面前一贯谦逊,不敢狂妄,言语之间,哪里像是那个沙场上一言决百万人生死的马屠夫。 “进屋坐吧,瞻基,给你马叔倒茶。” 新老交替,两人一个曾经的明联总参谋长,一个即将走马上任的新总参谋长,算是在今天时隔多年重聚了。 “你小子这次回来,将来也就算安了家,不用再受那塞外风沙之苦了。” 端着茶,朱棣感慨:“也好,也到了不惑之年,该享些年清福了,含饴弄孙。” 说着念着,朱棣猛想起:“对了,你家闺女岁数也不小了吧,咋还没成亲?” 一说起自己那个闺女,马大军也是一阵牙疼:“那就是个疯丫头,我去打仗之后,她就从昆明跑了,这几年偶有几封家书送来,天南海北的瞎绕,一个大姑娘,成何体统。” “还不是你这个做爹的毛病。”朱棣抚掌大笑:“你就是个混不吝,你闺女随了你的秉性,疯野一点也不算事,你这今后有的是时间,好好给寻个婆家,将来给你添了外孙,也就不这般了。” 两人不聊军机、不聊国事,只谈家私。 这就是一种默契。 朱棣退了下来不想谈,马大军呢也不会跟朱棣谈,因为要避嫌。 他只是来叙旧的,而不想让外人风言,说他找朱棣汇报工作。 到了马大军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很多麻烦能避的尽量还是避掉的好。 而说起这些家私来,马大军倒也兴致勃勃,一只独眼咕噜噜的乱转几圈后,突然提出这么一个建议:“燕王,您这认识的广,要不给我家那丫头保个媒?” “滚蛋。” 面对这个提议,朱棣直接笑骂开口:“你让我出面给你当媒婆?老子丢不下这面,保媒这种事你得去找李景隆,再怎么说,人曹国公当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他现在又是专司勋贵之间保媒的活,你找他,他保准能给你寻个好由头。” 马大军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他?他不行,他这人忒不靠谱了。” “人家好歹跟你一样,都是国公,怎么能说不靠谱。”朱棣笑道:“我看他平日里保媒工作做的不错,这些年促成不少段锦绣姻缘呢。” 俩人蓦的都哈哈笑了起来。 当朝四国公,魏国公徐辉祖虽然存在感不强,但多少也是五军之首,掌天下省府地方军,司职剿匪地方、打黑除恶、维稳安定等工作。 贵国公马大军更不用多言功勋了。 便是新晋的粤国公薛恪,也是戎马二十余年,在大海上立了无数功勋。 只有这位曹国公,整天不是瞎溜达就是给人穿线保媒。 属实跌份。 便是比子孙辈,谁家的孩子不争气?只有李景隆的儿子,跑去承天门当值守城门。 “要么,你看看瞻基如何?” 马大军突然一开腔,却是将朱棣吓了一跳。 “别闹,瞻基有正妻了,哪能让你家玲儿受这个委屈。” 堂堂的盘水郡主,正八经二品的诰命,嫁给尚是白身的朱瞻基做小? 一旁陪坐的朱瞻基也是一脸的骇然。 让自己娶马玲? 南京城公子圈里可一直都有这么句话。 ‘谁娶了盘水郡主,少奋斗一辈子!’ 绝不夸张的说,娶马玲可能比娶当今的公主还牛气。 门当户对,朱瞻基自己想想,自己身份配得上人家吗? 毕竟朱棣是退下来的闲散亲王。 当朝几十位亲王,谁在马大军面前不得主动退避让道。 朱棣当然明白马大军这个提议出自什么原因。 报恩! 朱棣再是燕王,再是当年的总参谋长,终究是退了。 看这个意思,将来朱棣百年之后,朱高炽都未必能袭燕王爵。 世系王爵很大可能性会剥夺,因为朱允炆自己几个儿子,至今没有一个封王! 没有谁是天生贵种,路,都是要一步一步自己走的。 那等到朱棣死了之后,他一家子谁来照拂呢? 这个时候马大军这个提议,就是将自己跟朱棣一家再拴个几十年。 只要两人成了亲家,那么马大军就还可以拉扯着,给朱瞻基保驾护航个二三十年。 如此一来,便能保朱棣一系,三代富贵! 人要知恩图报。 对于朱棣的拒绝,马大军坚持己见:“燕王,此事便让我做一回主吧,将玲儿嫁与瞻基,我也是放心的紧,望您千万不要嫌弃我这一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没读过书就好。” 朱棣面色不虞的摇头,他抹不开脸上的面子,但马大军一再坚持,甚至站起了身。 “燕王可是瞧不起在下出自寒微卑贱。” 话到这个份上,朱棣已无法再拒,恐伤了马大军之心,感慨着叹了口气,拍了拍后者的肩头。 “这样吧,你先回家商量一下,以铃丫头的意见为主,她若是愿意下嫁我家这不成材的小子,我亲自登门去提亲。” “我老马家还轮不到她来支言。” 一瞅朱棣答应,马大军顿时大喜,抱拳:“就这么定了。” “你这浑人。”朱棣失笑摇头:“今晚留下来,咱俩喝几杯。” “好说!” 解决了自己闺女的终身大事,马大军拍着胸膛开怀不已。 “今晚得喝个彻夜才痛快。” 俩人笑的开怀,只有一旁守着的朱瞻基面色尴尬不已。 你们给我选媳妇,都不问问我意见的吗? 包办婚姻,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