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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煌煌华夏     日月永在txt下载     日月永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四章:支线--讨薪

    这是位于江西九江府一处奢华的大宅,但此时却里里外外被无数工人堵了一个水泄不通,而这些堵门的工人无不在门外大喊着‘还我血汗钱’之类的口号。

    这是一群讨薪的建筑工人。

    讨薪是自古以来一贯存在的一种讨取劳动报酬的行为,其本身具有最鲜明的特点之一就是,困难!

    有明之前,除却民间自发自行的劳动行为之外,以雇佣形式,存在支付劳动报酬的,占据主导地位的不是朝廷而是民间私有作坊。

    因为朝廷有徭役和募工两种形式,前者是贯穿几千年的丁徭制度,后者是两宋时期才开始逐渐随着商业发达而诞生。

    给朝廷干活那是决不能要工钱的,即使朝廷说了有工钱也没有百姓敢去讨要,对百姓来说,给朝廷做工能混上一顿饱饭吃那就够了。

    不过给民间私营作坊的商人做工,那是一个字不能少要的。

    到了今日的大明,给朝廷做工反而是百姓最乐衷参与的,因为工钱不用要,定期定额的一定会发,反而是给商人做工,这工钱可就难要了。

    而如今发生在这九江府的一次讨薪,就是大明国家下,社会中千千万万起类似事件的一起罢了。

    而现在被这群百姓聚拢着要账的商人,叫做赵小水。

    宅门开了,一个体态宽富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的腰很粗,怕是少说也有三尺,圆圆的脸上,一双眼嵌在肉里都快看不真切。

    这位便是九江府顶有名的大开发商,赵小水。

    一身的绫罗绸缎、华贵罗衫,唯独这肩头上披着一件有些破烂,甚至还打着补丁的皮氅。

    皮氅的色泽已经枯了,毫无光亮显得晦气沉沉,同一身上下的鲜亮锦绣显得很是冲突。

    可唯独脖领的位置用金线绣了一行小字让这件皮氅的档次提高了无数倍。

    尚衣静姝绣。

    若是北京来的显赫看到,一定会惊得眼球都掉下来。

    因为这皮氅竟然是宫中御前司尚衣局做出来的,而且这个叫静姝的绣娘,只为一个人做衣。

    那便是,朱允炆!

    换言之,这件皮氅曾经是大明皇帝穿过的。

    赵小水站在自家的宅门口,皱着眉头看眼前这群情激奋的众人,气势倒是沉稳,面上也没有什么慌乱。

    他一沉默下来,大几百号人吵嚷了一阵后也就都慢慢的安静下来。

    “吵吵完了?”

    很满意自己的震慑力,赵小水脸上露出几份得意:“既然吵吵完了,那就我说两句。我知道你们为啥来的,要工钱嘛。

    不过你们凭什么有资格来问我要工钱,开工之前,我跟你们中几个工头那是白纸黑字签好的契,城东那个新楼,一年半盖好,我每半年支付你们两成工钱,交付的时候给最后四成,对吧。

    可是现在两年多过去了,你们才交楼。”

    人群中站在第一排的也是几个中年男子,看神情样貌倒是不甚像普通工人,他们是工头,这大几百号工人都是这几位工头领来的。

    本来还有几百号人,不过被其他的工头带去九江府衙门了。

    倒是懂得兵分两路,双管齐下。

    其中一个工头站出来,向赵小水发出了诘问:“赵大掌柜,当初盖楼之前,咱们是不是说过,九江的情况摆在这里,雨汛频繁,辄动大雨倾盆很容易贻误工期,如果遇到这般事件,工期理应顺延,对是不对。”

    “对啊,没错。”

    赵小水一口应下,倒是出了几个工头的预料,可还没等几人脸上露喜,前者接下来的话又紧随而至。

    “如果遇到大雨大水等天灾,工期顺延,但是最后也写上了,直到工期结束顺利交楼我支付工钱对吧。不过我支付的工钱应该按照一年半的工期来计算,而不是按照你们干了多久来付,时下你们找我要两年零四个月的工钱,比原契上多了整整十个月。

    要是你们干十年呢?难不成我养你们十年不成?”

    这事情便是明了了。

    赵小水这么位开发商在九江府城东开了个新的楼盘,招募了一千多名工人来盖楼,原定是一年半盖完,每半年支付两成工人的工钱,最后交楼验收的时候支付余下四成。

    可是因为大雨误工,导致用了两年四个月的时间才最终交楼。

    而赵小水,仅仅支付了一年半的工钱。

    这群工人算是白白浪费了十个月的时间在工地上。

    所以便有了今日的这场面,工人们找到赵小水和九江府衙门,诉求的内容便是这多干了十个月的工,要的就是这十个月的工钱。

    “工期延误的主要责任仅仅是因为大雨吗,你们也有责任。”赵小水昂起头,声词严厉的斥责道:“去年年初,你们就开始闹罢工,不是吃的不好就是干的时间太长,一不和你们心意就找我闹事。

    若是你们不闹腾,这工期会延误吗?不延误的话,你们至于多干了十个月?现在还有脸来问我要钱,我话还就扔在这了,钱我是没有,就一年半的工钱,尾款四成我给了九江府工建处,去找衙门要吧。”

    把话扔下,赵小水扭头就回了门,砰的一声,实木的朱门关的声响可是不小。

    留下门外几百张面面相觑的脸。

    “要不要闯进去?”

    有小年轻撺掇着,看向赵小水宅门的眼里全是怒意,想要召集工友一道撞开大门,将赵小水绑出来。

    有不少年轻人都有此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终是被领头几个工头给拦住。

    那个先前挑头诘问赵小水的工头劝阻道:“你们还小不认识这赵掌柜,回家问问你们父亲便知‘瘦猴’这个名字在咱们江西的份量了,若是敢绑了他,江西一省你们可都待不得。”

    “张大叔,这什么瘦猴,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

    有小年轻不信,唾了一口:“无非又不过是有几个糟钱的商人,贿赂了几个挨千刀的贪官罢了,这种事,报纸上的反腐新闻可是没少刊登,全国都打击多少个了。”

    “那你可是真不懂情。”

    张姓工头叹了口气:“说起来,这赵掌柜当年与咱们江西全省,那可是都有活命大恩的,二十多年前咱们江西大洪水,赵掌柜在上游做汛卒,那是冒着生死跑到防汛大营报的警,后来更是得了皇帝他老人家的亲自恩见,看到他身上那件皮氅了吗,就是皇帝回了南京之后,特意命人赶在入冬前给赵掌柜送来的。”

    如此一番介绍,顿时让方还叫嚷不停的一群年轻人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这赵小水的来头,竟然如此的惊人。

    怪不得在江西各处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没人敢刁难挑刺。

    “想要钱,还是去寻衙门吧。”

    几个工头串了话,最后都叹了口气:“实在争取不到,多的十个月不要也罢。”

    几百号人摇头叹气,最后都只好无奈认下,成群结队的离开赵小水的家门附近,奔着那九江府衙门而去。

    一出讨薪的闹剧,闹到了这般落幕。

第六百五十五章:病故

    朱允炆是想要在西北多待几个月的。

    在西安典阅三军之后,朱允炆又停留下来过了个年,就在西安已经被当成景点保存下来的原大明秦王府。

    同陕西布政使司的官员一起,又在年前的头两天,专门去了一趟延安府。

    别想太多,朱允炆是奔着祭黄帝陵去的。

    本来祭祀之后就是开春,朱允炆还想在西北多转转,结果一件急事慌了天下人的神。

    坤宁宫!

    马恩慧的身子终究还是没抗住,北京十万火急的派了人来西安报信。

    别说马了,报信的人都在路上累昏厥了好几个。

    皇帝才刚刚出巡西北几个月,结果皇后这边就重疴缠身,命悬一线,这种事闹得怪罪下来,谁也担不起。

    马恩慧满打满算才多大,四十二岁啊。

    对于一个从十七岁开始就做皇后的女人来说,这个岁数绝不该是身染重病,也不应该身染重病。

    任谁去想,养尊处优都本该活得长长久久才是。

    但马恩慧偏生就如此,甚至比朱允炆的皇奶奶,也是太祖元后的孝慈高皇后还年轻九岁呢。

    现在宫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御前司那更是彻底六神无主。

    可不说吗,皇帝不在,御前司的总管双喜也不在,北京城里唯一一个能做主的只剩下了刚刚明正太子之位的朱文奎。

    后者哪还有功夫来管事啊,整个人都在坤宁宫守着马恩慧的床跪了好几天,祈盼着后者这次能从鬼门关前挺过来。

    整个太医院都快被逼疯了!

    所有太医唯一的念头就是盼着能挺过这一劫。

    朱允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北京,从得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他就快马从西安奔回了北京。

    是真的快马,那架天子驾辂被他远远扔到了后方。

    时隔十几年,再次亲驾奔马驰骋,亏得有现在这千里通途相连的高速路,才没让他大腿内侧的髀肉被磨的太惨凄,只是破了几层皮,流了点血而已。

    跟着朱允炆一道奔回来的可都是二十多岁正青春的小伙子,连这些骁锐的健儿都差点没有抗住,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顶过来的,除了每天入了夜在高速的服务区里睡几个时辰。

    “陛下,陛下您可回来了。”

    还没入城呢,北京的高速入口处,许不忌已经带着不少人候着了,一见到朱允炆就迎了上来,话里话外的焦急劲哪还有当朝首辅的稳重。

    话又说回来,遇到这种事谁不慌啊。

    “皇后怎么样了。”

    朱允炆根本没有心情跟许不忌说别的,他的脸黑的吓人,加上惫色和灰尘,难看到了极点。

    “太医说,恐怕很难了。”许不忌字斟句酌的小心,甚至都不敢看朱允炆的脸:“御前司把所有能拿出来的天材地宝都拿出来了,勉强吊到现在而太医最怕的就是这一点,等着见您呢。”

    “一群废物、废物。”

    朱允炆策马狂奔,整个北京城已经完全戒了严,这座纳民上百万的巨大城市在这一刻完全停摆,街面上,甚至看不到一个走动的百姓。

    有的,只是各个路口肃容把守的军人。

    没人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死。

    朱允炆总算是进了皇宫,而他进入坤宁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冲着跪守在门外的一众太医痛骂一遍。

    “全是废物,滚开。”

    皇宫上下几百号人,连着宫娥和宦官全都跪趴在地上,连口大气都没有敢喘的,被喝骂的一众太医更是真个打地上一滚,顺着台阶一路滚下去,个个摔的鼻青脸肿、嘴开脸烂。

    淅沥着鲜血趴在地上告罪。

    弄得越惨,说不准就能得皇帝的怜悯。

    “父皇!”

    前脚迈进坤宁宫,后脚就听到了朱文奎的哀号声,朱允炆怒瞪了一眼,吓得这位太子千岁赶紧收声。

    快步走到凤褟边,朱允炆缓缓坐下,有些失神的看着床榻上昏迷中的马恩慧。

    这位大明的建文皇后,此刻已是面容枯槁。

    怎么好端端的就能让几年前一场大寒,给折腾成这个样子。

    握住马恩慧的手,朱允炆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

    是人都有感情,虽然他与马恩慧的夫妻之情需要打上一个‘引号’,但是到底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不能说相濡以沫,举案齐眉,也不敢比梁祝那般爱的轰轰烈烈生死相依,但到底同床共枕过日子的。

    爱情或许不存在,但亲情绝对是有的。

    甚至说,比对几个儿子、孙子的感情还要更深。

    “皇后、皇后。”朱允炆轻轻唤了几声,又改了口:“慧儿、慧儿。”

    唤着唤着,朱允炆就觉得鼻子越来越酸,再唤下去,眼里的泪水就打不住的开始掉。

    到底还是哭了出来。

    见怎么都唤不醒,朱允炆轻轻俯下身子吻在了马恩慧的嘴唇上。

    可王子吻醒公主的童话终究没能在这大明朝发生。

    傻愣愣的坐在床边,朱允炆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掌心中马恩慧的手越来越凉,本就微弱的脉搏正在逐渐的消逝。

    等到宫门外的太医连滚带爬被叫进来的时候,马恩慧已经药石罔效、回天无术了。

    她连朱允炆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皇后殡天!”

    坤宁宫里外,瞬间哀鸿遍野。

    “娘!娘!母后!”

    一直跪在旁边痛哭的朱文奎爬过来,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胆子,竟然将朱允炆挤到了一旁,握着马恩慧已经彻底冰凉的手哭的厉害。

    而被他赶走的朱允炆更是双目呆滞的看着。

    连朱允炆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能过了几分钟,朱允炆才缓缓转身,踱步向宫外走去。

    本就已经不再挺拔的背此刻竟然开始佝偻起来。

    随着走动,一句又一句敕令发出。

    “着内阁尽快于城外选址修陵,皇后停灵的一个月内必须竣工。”

    “赏皇后外甥七旈冕六章服,恩赐亲王爵礼一代嗣终。”

    “通令全国,今年所有的节日庆典一律取消,但不可妨嫁娶。”

    “寺庙道观今年不可开山迎香火。”

    “为期一月,自接令日起。明联各国内所有公衙匾额挂白,明联旗帜降半旗,各军区国旗、军旗降半。”

    “所有戏院、红楼、买春卖春的地方今年禁止营业,所有文娱类演出活动禁止举办,所有球赛和体育类赛事禁止举办。”

    “所有官员、公员今年禁止饮酒,取消招待费用,凡饮酒者直接开除公职。”

    说道最后,朱允炆的身影已经出了坤宁宫,转头看了一眼殿宇内的哭声连天,又扭回头看着眼前数百号人,叹了口气。

    “太医院上下多发两个月俸禄,此番皇后患病罹难,医药罔效,已非人力可救,实时也命也。”

    说罢,朱允炆仰首望天,念叨着。

    “时也命也。”

第六百五十六章:夜宴

    北京在一夜之间全白了。

    因为马恩慧的死,北京城里外顿时哭声一片,官员哭、百姓哭、商贩走卒也哭。

    要说这哀鸿一片的哭号中,能有哪怕那么万一是真的,朱允炆那都是满心的不相信。

    也是这个理,马恩慧自从入宫之后就几乎鲜少有过在外的抛头露面,连内阁的大臣都没几个见过皇后两三面,和谈更是云泥之别的老百姓们了。

    连一丁点感情都没有,哭个什么劲。

    那便是假哭了,而且一家哭的比一家厉害。

    全城缟素乃至全河北,连着平津、辽东都哭的厉害。

    官员、商人包括书生学子,凡是脑袋上束冠顶戴的,谁不挂上三寸白。

    白布的用料之巨大,短短三天内市场的价格就飙涨了一倍不止,怕是比粮食卖的都多。

    而继北方之后,讣告传到江南,江南亦是如此。

    南京受到的冲击最大,昔日繁华盛景的地上天宫直接沉寂下来,那些个欢笑热闹的动静全没了,秦淮河更是直接被杨稷封的一干二净。

    这节骨眼在嬉笑寻欢,谁也没长九颗脑袋,便是长了,又哪里够砍。

    皇后病逝的动静说句不客气的话,甚至比昔年太祖洪武爷都厉害,朱允炆对这个国家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家国天下,这四海社稷是因为敬朱允炆,连带着把马恩慧都奉成了神灵天后。

    要说最震惊的,当然是呆在大明境内的那些个明联外商,或者打阿拉伯、东欧来的外国人,他们哪里见过“全国缟素”啊。

    “这就是中国皇帝的权力吗?”

    这不是中国皇帝的权力,朱允炆也从来没有行使过这种不近乎人情的私权。

    这只是朱允炆这位皇帝个人的影响力。

    是历朝历代任何一个皇帝做梦都希望拥有而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影响力。

    渗透进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从城市到乡镇到村野,有人有路的地方,都一定会有白幡打起,一定会有哭声传出。

    朱文圻也从南京到了北京奔丧,虽然马恩慧不是他的生母,但到底也要唤一声母后。

    从南京来北京奔丧的人很多,包括朱棣在内的很多朱明宗亲都来了,也有徐辉祖、李景隆这些位退下来的国公。

    就连朱文圻的舅舅,顾语这位安定伯都从台湾跑了回来。

    沾亲带故的,天南海北全来了南京。

    马恩慧停灵的时间不长,只有一个月,却是内阁最煎熬的一个月。

    因为北京没有陵寝!

    皇帝才堪堪四十六岁,谁想过这时候操心朱允炆驭龙宾天的事啊,许不忌也是忽视了,所以一直迟迟没有立项动工,结果这么个节骨眼上,皇后先薨了。

    没办法,一个月,就是拼命也得先把主墓修出来,让皇后先葬进去不是。

    印度和日本的劳工倒了大霉。

    十二个时辰那是一分钟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干到深夜就挑灯继续。

    实是拿命填的,总算是在停灵的最后一天,才算把主陵墓的整体竣工。

    竣工当天,工部的尚书那是情真意切的痛哭了一场,倒不是他一片孝心赶着日子给皇后料理好了后事,纯是他自己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家里面三尺白绫都备好了。

    “陵寝修不好,你自己向天下谢罪吧。”

    这话还真不是朱允炆这位皇帝下的死命令,而是许不忌说的,后者当时交代的时候眼珠子都是红的:“若是君父污了颜面,我许不忌第一个自戕以谢天下。”

    谁不知道内阁首辅那是朱允炆的铁杆心腹、狂热信徒。

    待到马恩慧发送完之后,朱允炆才露面,摆了一堂丧宴。

    也是一堂家宴。

    包括朱棣、朱文圻在内的,或者跟老朱家沾亲带故,像徐辉祖这种都列了席。

    就是这气氛,过于沉重。

    朱允炆是最后一个到的场,他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短短一个月,皇帝竟然老了那么多。

    头上的白发占了大半,黑色已是鲜少的可怜。

    脸也消瘦了不少,精神头很差,背也有些佝偻。

    “陛下,保重龙体啊。”

    这边噗通一声,安王朱楹就跪了下来,伏地嚎啕大哭:“为了咱大明江山,为了天下亿万黎庶,君父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您这样,臣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啊。”

    他一嗓子开哭,哗啦啦的所有人都跪下来开始哭,这架势摆的,到好像是朱允炆驾崩了一般。

    “都起来吧,朕还没死呢。”

    让双喜搀着,朱允炆走到主座之上,叹了一声:“生死乃世间常事勿动心神,这话是爷爷走之前谕朕的教诲,皇后不幸朕虽悲痛难忍,却也知此乃天道轮回,都不要哭了。”

    众人这才收声纷纷爬起,只有朱高炽起来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朱允炆,眼神里全是担忧。

    这天下,只有他最担心朱允炆这位大哥。

    又或者说,担心这天下。

    朱棣来北京的时候,朱高炽就同自家老爹说了这么句话。

    “父王不觉得,陛下与爷爷的遭遇实在是太像了吗。”

    一句话,吓得朱棣都一身冷汗。

    同样的元后早亡。

    “奶奶一故,爷爷就彻底成为孤家寡人了。”朱高炽说的时候,自己心里都慌的厉害:“而后,爷爷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杀心日盛,变得偏激孤僻,真怕陛下也如此。”

    “希望不会,应该不会。”

    朱棣起身看了两眼朱允炆,自己心里都变得有些没底。

    自己这位大侄子,日后真的能从孤独的折磨中走出来吗?

    “其实今天,朕的心情还是不错的,算是这一个月来最好的一天了。”

    等所有人坐下,朱允炆开口道:“好多年咱们一大家子没有像今日这般聚的这么齐了,尤其是看到咱们老朱家后辈子孙一个个也都长大成人,也都独当一面成了国家的栋梁,朕心里是很开心的。”

    目光扫过两列,朱允炆点名表扬:“瞻基、美圭这都不错,凭自己本事考得大学,考的公员,允熞是朕的弟弟,更是沙场厮杀锻炼近十年,开疆拓土、卫国安邦立了汗马功劳,大家都是爷爷的血脉,能成才,朕替爷爷高兴。”

    被点了名的纷纷谦辞谢恩,但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太多话。

    末了,还是由着朱允炆自己念叨:“尤其是朕好几年没有见四叔和徐叔叔了,今日能见到,朕更开心。”

    朱棣和徐辉祖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神中的担忧。

    皇帝这话说的,太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前者开了口:“臣等不忠,这些年未能来京面见陛下问安。”

    “诶,朕不是这意思。”

    朱允炆摆手:“朕就是想两位叔叔了,今日得此机会也好叙叙家常,四叔啊,你也老了,但我想你今日看到这一堂咱们朱家后辈英杰,也是感到开心的吧。”

    “是,臣很骄傲。”朱棣应了一句:“满堂朱家子孙,具是人杰矣。”

    “是啊是啊。”朱允炆感叹道:“咱们终究会老的,但是老了之后能看看这些孩子个顶个的优秀,那也是一种幸福。

    咱们老了,小辈啊就该勇敢的站出来,接过咱们身上的职责使命才是。”

    话落,朱允炆转头看向左手首位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朱文奎,如此道。

    “奎儿,你要努力。”

    语音落下,满堂震惊。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齐刷刷投向了朱文奎。

    皇帝这句前后话说的意味已经是十分明显了,对太子的这句鼓励,几乎已经有了禅让的意味在。

    难道皇后的死对朱允炆刺激如此巨大,竟让后者有了萌生退位的念想?

    这一刻,朱文奎的脑子都懵了,他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拱手弓腰:“儿臣惶恐,一定倍加努力定不负父皇期许。”

    “你们都要努力,该站出来的时候要勇敢的站出来,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终究会老,国家的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第六百五十七章:许不忌辞官

    国丧之事一毕之后,朱文圻便回了南京,没有在北京多待。

    他离开的时候,脑子都还是一团浆糊。

    因为在北京的几日里,他的父皇,大明的皇帝朱允炆甚至没有单独的接见过他一次,连他入宫呈请想要问安都没有批准。

    这个细节,让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已是彻底的放弃了这位二皇子。

    江山社稷,终还是要嫡长子朱文奎来接的。

    合乎情理也合乎法统。

    话又说回来,皇帝表现的实在是太明显了,留京带了几个月后,就带着几个妃子离开北京北上,说是去漠庭放松一下心情。

    北京连着大小国事又一次全给了朱文奎这么位太子。

    “怕是要不了几年,皇帝就该退位了。”

    江南已经开始传出这种大不敬的风言,江南几个省的主官吓得额头冒汗,一边将乱嚼舌根的狂生找出来明正典刑,一边自己私下里也没少往这上面猜想。

    这太像了。

    直到皇明四十七年初,四五计划收官连带着五五计划启动,朱允炆这么位皇帝才回京露上一面,而距离他离开北京,已经过了近两年!

    这两年的锻炼和独揽国政,朱文奎甚至比朱允炆还要像皇帝。

    “儿臣参见父皇圣躬安。”

    重回阔别日久的乾清宫,朱允炆竟然还有些陌生。

    这是他当政以来,离开皇宫时间最长的一次。

    没有坐上那每日清洁,干净到一尘不染的龙椅,朱允炆在大殿中随意寻了把椅子坐下,招呼着恭敬跪在不远处的朱文奎坐到自己旁边。

    “来坐吧,不要那么拘谨。”

    后者应了一声,但还是保持着恭顺的姿态,没敢太过放肆。

    “朕这离京一年半,你在北京做的很好。”双喜去倒茶,朱允炆就拍了拍自家儿子的小臂,夸耀道:“许阁老都同朕讲了。”

    朱文奎嘴里道着谢,道罢了谢就又沉默下来。

    这已是他现在的为人准则。

    低调。

    尤其是在自己父皇的近前,能多低调就多低调。

    只要自己老实本分,要不得几年,皇位迟早是自己的,没道理这个时候轻狂再不小心犯了错。

    “许阁老今日跟朕说,他上个月向你递了辞呈,你没有批。”

    这事才是大明朝近两年最大的政治新闻。

    柄国朝政,堪称独揽大权的许不忌在皇明四十六年的年尾,向朱文奎递了辞呈。

    “儿臣不敢。”

    朱文奎吓得起身,惶恐道:“许阁老执政治国,是我大明的贤相,儿臣能理清国事还全部仰赖许阁老一直以来的帮衬和教诲,岂敢有此想。”

    “那你说,朕批不批。”

    茶送了过来,朱允炆尝了一口,又冲双喜交代了一句‘给朕换杯白水’,说完复又看向朱文奎,等着后者的回应。

    事关许不忌这般大事,朱文奎自是一百个不敢表态,一开口也是把皮球踢回给朱允炆:“全凭父皇圣裁。”

    “许阁老说他老了,干不动了。”

    朱允炆眼帘微垂,嗯了一声:“既然他一心要走,朕没道理不允,那就批了吧。”

    身旁,朱文奎惊的险些魂飞。

    如此干系重大的事,父皇就这么轻率的定了?

    “让高炽接内阁首辅,杨稷录进内阁吧。”

    朱允炆似乎已经不太想多聊国事,简单说了两句便起身:“朕乏了,其他的事你拿主意便行。”

    说完迈步就走,真个只把朱文奎一人留在了乾清宫里发呆。

    朱高炽接首辅,杨稷补录内阁?

    这,全是妥妥的自己人。

    朱文奎怎么想,都不明白自家父皇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若是如此安排内阁人选,将来朱允炆再离京的话,那这朝堂上下,可就真是他朱文奎一人说的算了。

    以前还有个许不忌这位霸道首辅占着位子,而许不忌又是朱允炆的狂热拥趸,现在不但允了许不忌请辞,还安排了这么两个阁臣来接权。

    你哪怕是安排于谦入阁,朱文奎都能理解。

    毕竟在朱文奎的认知里,于谦也是朱允炆的心腹。

    离开乾清宫的时候,朱文奎走路都是飘的,等他回到家中的时候,数十名这两年向他靠拢的近臣已经守满了一屋子。

    所有人都在等他。

    皇帝回京的首日接见太子,父子两人之间的谈话绝对不缺少极具重量的政治信息。

    但大家还是有些吃惊,因为这次接见太快了。

    “殿下,君父说了什么吗。”

    王雨森也在这群人之中,而他本人更是这些人官职最显赫的。

    内阁阁臣之一嘛。

    内阁五名阁臣,许不忌、王雨森、朱高炽、邝奕和、曾文济,前两人是同出常熟,王雨森做南京府尹的时候,就是许不忌抬举入得阁。

    自打去年年底许不忌递辞呈之后,王雨森就开始向朱文奎靠拢。

    毕竟,谁不想做首辅?

    “父皇,批了许阁老的辞呈。”

    直到这个时候朱文奎都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要不是茶水烫了他一下,他都打算回房睡觉了。

    皇帝批了许不忌辞呈?!

    众人大惊,王雨森更是面露喜色,急切道:“可说谁来接任吗。”

    不仅他急,在座十几人就没有不急的。

    这些人倒是不指望一飞冲天,但是许不忌一走,内阁总得新补录一位阁臣不是,这些人就惦记能增补入阁便此生足矣了。

    朱文奎瞥了一眼王雨森,微微蹙了下眉头有些不喜,但还是开口道:“由高炽叔接内阁首辅,增补南京知府杨稷入阁。”

    大家伙又垂头丧气起来。

    唯独王雨森,虽失去了梦寐以求的首辅宝座,却反而更加开心,拱手向朱文奎道:“恭喜太子殿下。”

    “何喜之有?”

    朱文奎有些不解,首辅的位置只有一个,给了朱高炽就不可能轮到王雨森,王雨森在这里开心个什么劲?

    “因为朱高炽是宗亲。”

    王雨森呵呵一笑,解释道:“让他做内阁首辅,等于是让您兼任内阁首辅,假日陛下再离京出巡,朱高炽是不敢置喙国政的,一应事务都得在您这早请示晚汇报。

    因为谁让他是宗亲啊,万一让人觉得他是宗室擅权,那可就很容易踩红线犯大错,祸连满门,朱高炽为人谨慎慎重,所以他做内阁首辅必深居简出,到头来还是您说了算。

    而杨稷不仅是您当年同学,又是昔年杨阁老的儿子,江南之事,杨阁老可是坚定不移的支持您,所以杨稷亦是您天然的近臣。

    内阁如此,天下便尽委于太子殿下之手,此当贺。”

    如此解释,朱文奎便明了,亦面露喜色,嘴里念叨了一句。

    “难怪本宫见父皇的时候,父皇已不愿同本宫再聊国事了。”

    堂内面面相觑,都喜上眉梢。

    皇帝不聊国事,这江山落主谁手,还有什么悬念?

第六百五十八章:伟大变革的大幕已然拉开

    四五计划的收官比起之前三次,气氛显得并不热烈。

    许多列席参加的官员心思显然并没有在这堂会议上,看着台上代表内阁做政务汇报的许不忌,再看看台下中央位置上,那个有些消瘦苍老的皇帝,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

    四五的成绩很突出,但是在汇报结束后,朱允炆并没有上台去说话,而是直接起身离开了会场,便是台上的许不忌也没有交代展望五五计划的任务,他向大会深鞠一躬后,一样离开。

    这是他最后一天的任期了。

    圣旨已下,皇明四十七年一月初六,朱高炽正式出任大明内阁第三任奉天殿大学士。

    五五计划的盘子怎么定,做哪些工作,定哪些指标,将会是朱高炽考虑的事情,用不到许不忌来操这份心了。

    大会结束之后,上千名官员各有心思的各归其处,只有北京知府于谦连夜登了许不忌的门。

    熟悉的首辅大院,熟悉的长安街一号宅邸。

    于谦心里有太多的迷惑不解,所以他在见到许不忌的第一面,就将心中的疑惑全部问了出来。

    “阁老今年才五十有三,完全可以继续做一届甚至两届,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呢。”

    谁也想不明白,大明眼下一帆风顺,无论是国内的发展还是整个明联的发展,那都是如火如荼,前程似锦,这是大盛之世,无论谁在首辅的位置上,都能让这个国家继续强盛下去。

    这是什么?

    这是成绩啊,是可以名留青史的政绩。

    若说做臣子的,会有人不惦记这份后世流芳,口口传颂的政绩,于谦是绝对不相信许不忌有这么无私。

    “因为,我要给你让路。”

    许不忌的回答让于谦大吃一惊,但见前者笑着开口:“你才是我大明朝最合适的首辅,朱高炽不过是过度,且是一个必然的过渡,我不退他不上,你就做不得这首辅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于谦脑子有些乱,以他的智慧,也一时间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见于谦呆滞的出神,许不忌便开诚布公的将其中原委都说道了出来,因为许不忌能看出来,在他之前朱允炆应该并没有召见于谦,也就是说,一些秘辛,于谦还不清楚。

    “先皇后病故,君父多少是受到一些影响的。”

    许不忌叹口气,从头开始解释道:“君父担心他自己的身体无法活太多年,很多的事他怕无法做好,所以想到了揠苗助长。

    我退下,让朱高炽接内阁首辅,一届或者两届之后,这天下一定会重现历史本身的规律。”

    历史,本身的规律?

    “王朝的更迭与兴亡。”

    这句话,吓得于谦直接从椅子上滑落,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说这是历史的规律又有些不贴切,准确来说应该是必然的发展规律,因为创造和推动历史的还是人,是人性的必然。”

    许不忌扶起于谦,折身在书柜里找出了许多的奏疏,几乎将自己的书桌放满。

    “一个高速发展的王朝,一个高速繁荣的国家社会,会随着时间出现两种人,一种叫做既得利益群体,也就是拥有绝大社会资源支配权力的有产业者,一种呢则是底层不具备社会资源支配权力的无产业者。

    有产者会对无产者进行压迫和剥削,这是人性的必然,不是历史的必然,不是每一个官员和富商都能像你于廷益那般散尽家财,帮助这芸芸大众。

    而当越来越多的有产者开始压迫和剥削无产者的行为开始出现,那么就从个体的必然行为汇聚成为了历史的必然。

    大泽起义、黄巾起义、黄巢起义、隋末起义看似都是朝廷欺压百姓导致的,但是于谦啊,到了咱们这个高度的位置上已经可以看的明白,本质上这又哪里是朝廷的责任,而是国家的原因啊。

    皇帝作为一个国家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他不站在既得利益群体的立场支持,难不成还愿意那群泥腿子丘八将他的皇位推翻不成?

    明知道国家继续恶化下去要亡国,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因为前后都是深渊,走下去是亡国,退回去也是亡国!”

    于谦越听脑子越疼,许不忌说的话让他只觉得周身上下都已经密布了冷汗。

    皇帝想做什么?

    “你知道吗,当二皇子在南京搞出第一个工会组织的时候,君父跟我说‘星星之火已经出现了’。”

    许不忌拿出第一本奏疏,落款是南京。

    展开来,推到于谦的面前,解读道:“君父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一百年、两百年会出现这种事,但是第一个将王朝推进坟墓的人已经出现了,而这个人竟然还是他的亲生儿子。在当时君父甚至想过,杀掉二皇子。

    可很快君父就否掉了这个想法,他很欣慰的告诉我,说这也是历史的必然,他很希望能够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从那一刻开始,君父便开始着手为一切开始准备,为二皇子铺路,为清除一切历史尘埃和顽固余孽而准备。”

    说罢了这句,许不忌又打开第二个奏疏,这一封奏疏落款是山东。

    “山东大案早就调查清楚了,几个官员不是想贪墨一笔冬粮,而是想弄一笔钱来补山东当局财政其他地方的亏空,但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所以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火龙烧仓,用商人的钱来补衙门的账和亏空。

    事后呢,山东当局再给这个商人政策上的便利和支持,让商人再把钱两倍、三倍的赚回来。

    简单来说,就是官商合作,把国家的利益变化成私人的利益,合作侵吞国有资源,商人没有经济上的损失,而官员呢也把账面的亏空补掉,继续步履青云往上升。”

    说完了这道奏疏里的内容之后,许不忌又取出第三份,落款是湖广。

    “汉阳锻钢厂工人死亡的案子,为什么湖广当局力主锻钢厂是无责?这不仅仅是法律上的缺失,是湖广当局扛不住重工人而轻资本的后果罢了。

    工人下班路上猝死,如果算是工厂的责任,湖广当局担心会引起大量省内工厂转移或者减少生产,这样一来,就会使湖广的政绩大打折扣,毕竟加足马力生产和束手束脚生产出来的成绩完全不对等。

    于是湖广当局的官员决定如此下去,支持资本无罪,工人猝死和过劳死完全是工人本身身体素质差,属活该,属被害者或弱者有罪论。

    这每一起案件中,君父和我看的不单单是案件本身的前后关系,而是这里面的人性考量。

    官员和商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或政治利益或经济利益,是无视弱者死活的,就像我大明之前咱们四千多年的华夏文明史那般,写满了剥削和压迫。

    任由这般发展下去,蔓延祸害下去,我大明的王朝寿命,甚至可能连一百年都不存在!”

    原时空大明朝有近三百年寿命,但朱允炆却突然发现,随着工业革命全面展开,大明这个国家的高速发展和繁荣,很可能,反而连一百年都没有了!

    因为社会吁求的涌现和阶级矛盾的积累两者的速度,是远超原时空大明的!

    “那既然是法律上的缺失,君父为什么不责令大理寺补上?”

    于谦有些不忿,梗着脖子看向许不忌:“当局有错,错在当局,既错则改不就好了?”

    “只靠一个皇帝吗!”许不忌斥了一句愚昧:“君父看出了错可以改是因为他是皇帝,我看出了错可以改因为我是内阁首辅,你也看出了错但你不能改,因为你只是一个北京知府!”

    于谦明白了许不忌的意思。

    有些错,皇帝能改,因为皇帝有权。

    首辅能改,因为首辅也有权。

    但这些错误,一般人是无法改的,因为一般人没有纠正错误的权力。

    万事只靠皇帝和首辅,但皇帝和首辅又不能长命百岁,终究会换人的。

    “一个国家想要永久的昌盛强大,靠的是及时发现错误的洞悉力和及时纠正错误的政治机制,而这个洞悉力不是靠某个人,这个政治机制也不是靠某个人,需要的是国家整体。”

    许不忌教诲道:“我们走在路上,看到人醉酒骑马,这种行为是错误的,我们用眼睛看到知道这是错误的,就是洞悉力的一种。

    而后我们反应到衙门,衙门出台法律,说醉酒骑马属于犯罪,应受到惩处,这就是纠错机制应有的行为。

    是人民提出来,国家接受到了社会的吁求,并顺民意解决这一吁求,于是人民的民心安定了,国家安定了,安定了才能繁荣。

    山东的案子、湖广的案子,百姓民间觉得这是错误到或者存在错误的,他们发现了也找到了当局布政使司衙门,但当局没有处理,这就是缺乏纠错勇气和纠错能力的机制缺失。

    君父和我当然可以帮助山东、湖广当局弥补这一缺失,但是我们更多看到的,是山东、湖广的百姓在发现后,缺少斗争的精神。

    在山东、湖广当局宣布了错误的处理政令之后,这些百姓就认为‘错误’成了‘正确’,他们接受了政令的处罚结果,将‘错误’当成了‘正确’。

    这是不可以的,君父很担心,担心这种思想如果继续存在下去的话,那等他死了之后,百姓将再也站不起来了。”

    “站起来?”

    “对。”

    许不忌点点头,用有力的声音坚定道:“从跪着到站起来,人民才是国家的主人,所以人民应该站起来,站在国家这片土地上耀武扬威的应该是人民,而不应该是我们这些官员。

    我们耀武扬威的资本是公权力,而公权力基于人民的公信力,所以我们只是公权力的仆人,是人民的公仆,这一点思想不具备,则纠正错误的政治机制永远不可能完善。

    我许不忌没有能力改变整个国家,君父或许也没有,但我们两个人有这个决心,我们君臣二人愿意为了让人民站起来而奉献我们的一切!”

    话落,许不忌看向于谦:“廷益,你是君父和我都认可的首辅接班人,你有这个决心吗。”

    于谦面容发麻,起身挺直了腰板,抬头目视着书房中央悬挂的那副朱允炆画像,用最坚定不移的语气开口道。

    “为了这个国家和人民,我愿意献出一切。历朝变法无有不流血者,有,请自廷益始。”

    许不忌闭上双眼,喃喃自语:“为了这个国家和人民,我们都愿意献出一切,这样,后辈子孙才能过上真正的盛世,惟他日江山如画,四海咸歌。”

    这是一场变革,在这场变革中,朱允炆是幸运的。

    因为他拥有许不忌这位帮手,许不忌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于谦这么一位接班人。

    历史的接力棒从朱元璋的手里递到了朱允炆手里。革命的伟大旗帜也从许不忌手里递到了于谦的手里。

    这是,时代的选择,是一次,伟大的传承!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二零二一,愿大家乘风破浪,前程似锦。也祝我们的祖国更加繁荣富强,撸起袖子加油干,新的一年定更加美好!)

第六百五十九章:历史的必然(上)

    许不忌离开北京南下回常熟老家的这一天,朱允炆也露了面。

    君臣两人之间的友谊很深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如果朱允炆不露面相送反而有些刻意和说不过去。

    只不过也只是送了十里,两人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流。

    朱允炆只说了一句:“等朕有时间,一定去看你。”

    “臣在苏州,恭候陛下。”

    大明政坛最最耀眼的一位首辅宰相就这么退出了历史舞台,他本可以继续再做五年、十年,在后世史书上留下更浓的笔墨,为自己创造更多的成绩,但基于时代的抉择,无论是朱允炆还是许不忌自己,都选择这般结束。

    “皇爷,外面凉,回宫吧。”

    正月的天堪堪开春,还在倒着春寒,双喜有些担心朱允炆的身体,就在旁边劝了一句,却被朱允炆拒绝。

    “朕在这透透气,让朝臣们先回吧。”

    说罢看了一眼双喜,又说道:“你也回车里暖和一阵吧,你身子比朕差多了。”

    双喜比朱允炆还要大六岁,不知不觉间今年已经五十有三。

    “皇爷不回,老奴就在这陪着您。”

    见双喜坚持,朱允炆便叹了口气,扬手:“罢了朕依你,咱们回宫吧。”

    圣驾起,浩浩荡荡的送行官员簇拥着天子驾辂折回了北京,这一刻,大明内阁正式进入朱高炽时代。

    而在正月初八,一道圣旨就传进了内阁。

    五五计划推迟一年,皇明四十八年再拟定。

    这算是给全国官员放了一年的假啊。

    全国地方当局无不欢欣鼓舞,开心不已,心里最大的担心也烟消云散。

    担心什么,当然是担心随着皇后病故,皇帝会不会变的更加苛责且残暴,如今看来,因为皇后的死,皇帝反而变的宽容且随和了。

    大概是‘兔死狐悲’?怕自己将来一死,官员们在自己身后进行口诛笔伐,横泼脏水。

    而等到正月十五,又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发生。

    那就是江西龙虎山当代张天师在这一天入得北京城,得到了皇帝的召见,并且皇帝亲喻,贺天师道祖师爷张道陵寿诞。

    一向不喜牛鬼蛇神学说的皇帝,竟然开始近道了!

    ‘皇帝欲求长生术!’

    这风言不知怎么着就开始甚嚣尘上起来,也让无数的官员反觉得很是合理。

    谁不怕死啊。

    尤其是自己身边至亲至爱的亲人如此年轻便病故,感同身受之下贪恋红尘,想着多活一些年非常合乎情理之间。

    皇帝恋道,一开春便离京南下去了江西,朝政再次委于太子和内阁。

    这是,确凿无疑的无心国事。

    退位禅让,似乎只在两三载之内。

    天下大部分官员对于朱允炆性格的转变当然是极其开心,因为他们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

    那是不用每天起早贪黑,不用每天殚心竭虑与政事之后的轻松。

    没有五年计划,没有政绩指标,没有规划,没有路线,没有各种各样的主题精神学习会。

    每天衙门口转转,下了值去喝个花酒,看出大戏,末了条子一批公款结账,日子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这,才叫官啊!

    仿佛一夜之间,大明的官员再一次看到传统官僚阶级复辟的希望。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给时间一点时间。”

    在庐江避暑的朱允炆,静静的看着苍穹外的暗流涌动,这一切发展,都是人性的必然,是他可以也是早早就预见到的。

    “看到了吧,这就是历史的必然,朕不退,大明是新王朝,朕一旦退下,大明还是那个大明,还是旧王朝。”

    朱允炆看着书架上琳琅满目大几十本《建文大典》,神情很是悲伤:“世人只拿《建文大典》当晋身的阶梯,从来没有真正的想过了解朕,更没有想过这本书可以改变咱们的国家,有的人学习《建文大典》之后变成了官员,却又将《建文大典》弃之如敝履。”

    如果不是因为只有学习《建文大典》才能做官,这天下,谁愿意来读?

    谁愿意去思考‘凡遇到涉及人民吁求的问题和矛盾,要以讨论的方式、教育的方式、批评的方式来处理’这句话的核心,官员当然更喜欢用强制的方式、压服的方式和惩罚的方式来粗暴解决。

    “皇爷。”

    双喜有些担心的上前扶住朱允炆,伸手在其后背上抚顺心气:“您要保重龙体啊。”

    “快结束了,一切都快结束了。”

    坐进躺椅内,朱允炆闭上眼:“他去山东了吧。”

    “去了。”双喜忙去寻,不多时取了份信封回来,拆开取出读道:“五月十八,二皇子与合肥密会陈有道、江文斌等同乡会十七人。

    五月二十四日,二皇子与上海密会胡其鸣,谋划重建港运码头工会事。

    五月三十日,胡其鸣赴杭州,见了堂亲胡维、胡玉林。

    六月初三,江文斌乘火车到了南京车站,二皇子亲信柳德昭接车。

    六月初八,南京同知顾有衫在府上密会柳德昭,顾有衫是湖畔二期结业,南京学生会早期的干事。

    六月十九,陈有道、胡其鸣亦赶赴南京,众人于南京城东十五里湖山雅苑密会。

    六月二十四日,二皇子启程赴山东,打算于七月初一,在山东济南府西三十里铁运旅馆见唐赛儿!”

    “他是个聪明人,朕一直相信老二是聪明人。”

    朱允炆笑的很开心,笑的很欣慰:“朕之前说,要勇敢的站出来,他真的勇敢站出来了,朕很希望,他能在勇敢一点,勇敢的站到太阳下,向一切纸老虎发出怒吼。”

    顿了顿,朱允炆又问道:“杨阁老到哪里了。”

    “杨阁老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估计明天上午到。”

    圣驾来到江西,朱允炆又怎么可能不接见杨士奇,亦或者话说回来,后者又怎么可能不主动前来请求面圣。

    “朕等他。”

    嘴里念叨了一句,朱允炆似乎有些疲惫,靠在躺椅内昏昏欲睡,双喜也就安静下来,静静的站在一旁守候着。

    两人的远处,一圈圈拱卫着顶盔掼甲,昂首站立的禁卫健儿。

    (最近的章节删减非常严重,本来是打算将‘兄弟争位’这一段剧情拆开。

    写细大概二三十万字,但是那样的话就封书了,现在用这种几乎等同细纲的方式总括来写都很难,为了不封书,会写深一点,大家自己感悟吧。)

第六百六十章:历史的必然(下)

    济南车站,月台。

    对于刚刚通车还不到半年的济南府来说,这时节能坐的起火车这一交通工具往来南北的,都是商贾官宦,寻常百姓,哪里有这个能力。

    从火车上鱼贯下来的,个顶个都是一身锦绣,便是偶尔有几个穿着素净些的,细看起也是上好的面料。

    一个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他的身材消瘦,跟周遭一群挺胸凸肚的达官显贵形成了非常显著的区别,头上没有束发冠,而是卡了一顶帽子。

    这是前两年从北地商人传过来的,北方严寒,为了御寒,辽东的商人就用羊绒和毛线做了这物件,可以很好的保护头部,不至于被寒风吹得头疼。

    后来这帽子传到南方后,南方的绣娘按照这一款式做了改工,出了春秋时节也能戴的薄帽子。

    帽子盖在年轻人的头上,将此人半张脸都遮盖住,加上其走路微微垂首,让旁边人很难窥见真容。

    年轻人的后边还跟着几个岁数相仿的男子,大多一般无二的装束,大夏天的穿着长长的素衣,头上戴着帽子。

    “二爷,这边。”

    月台的不远处,有几个候着的人,见到这位年轻人后开了声。

    被叫做二爷的便是这位年轻人,听到招呼后走过去但是没有搭腔,几个迎候的人将这位二爷接下月台走出车站,几辆马车已经停好,众人便径直上了车。

    直到进入车厢之后,这位二爷才拿下帽子抬头,原来所谓的二爷,便是二皇子朱文圻。

    如今的朱文圻,面上颔下已经留了不长不短的胡须,整个人看起来没有几年前那般的精神锐气,但更加的内敛且成熟。

    他来山东了。

    为的,是见一个人,一个女人。

    “山东的事大多都安排妥当了。”接车的有一个小年轻叫宁正,此刻正向朱文圻介绍着山东的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当年粮仓大火案的主要证据,也已经与当年山东几个主要工会组织被取缔后的负责人重新联系上,只等您来下达指示了。”

    “辛苦你们了。”

    朱文圻道了句辛苦,接过这宁正递给他的一封信件,拆开简单看了两眼后便直接问道:“唐夫人怎么样。”

    一句夫人,指的自然是女性,山东唐姓值得朱文圻亲自跑来见得,便就只会是一个唐赛儿。

    “已经联系过了,唐夫人表示一切以殿下的命令为准。”

    “别叫我殿下了。”朱文圻抬手,指出了这一称呼的错误:“我是工会总会全体工人推荐的代表,也是农会总会、同乡会总会推举出来的代表,是代表大家发声和争取应当权力及利益的,你们可以叫我朱代表。”

    车厢里几个人彼此互望,倒也没拿捏,都点了头。

    几人没有说太多话,几辆马车也没有进入济南城,而是在城外一处隐蔽的大院外停下。

    “这是山东工会重建后的据点。”

    宁正引着朱文圻往里走,边走边解释道:“今年随着朱高炽做了内阁首辅,地方当局打压工会的力度越来越大,也抓了不少人,虽说最后都是训诫一番没有什么严厉的惩处,但还是有不少人担惊受怕之余选择了退出工会。眼下整个山东,工会成员只有一百七十三人了。”

    一百七十三人。

    朱文圻皱了下眉头,但很快便有抹平。

    这个数量当然不高,别说对比整个山东近千万百姓,就单说比起当年没有打击工会前的十几万那都是远远不如的。

    “工会现在的发展完全是偷摸进行,不过参与进来的成员,个个都是忠实的拥趸。”宁正坚定道:“他们大多是当年四通仓库失火案不幸死伤工人的亲属朋友,这么多年一直想着伸冤,他们相信,只有工会才是他们这辈子唯一能帮助他们沉冤得雪的。”

    “不能这么说。”

    朱文圻批评了一句:“不是工会帮助他们,而是我们帮助我们自己,我们团结起来,以工会作为发声的平台,将我们的声音传到北京去,传到君父的耳朵里去,只有君父,能帮助我们大家沉冤得雪。

    我们要相信的是君父,相信我们团结起来之后共同发出的声音能够让君父听到,相信所有的不公和错误对待最终都会得以拨乱反正。”

    “是,朱总代表您说的对。”几人都虚心的接受了下来。

    跨过院落进入一处大屋内,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做了能有一百多号人,再见到朱文圻几人后,都起身相迎。

    这一百多人里面,还有不少是身有残疾者。

    他们,都是当年四通仓库事故案中不幸受伤的被害者。

    “诸位,很抱歉,我今天来山东没能为大家带什么礼物。”

    朱文圻走上屋内有些简陋低矮的讲台,也没有喇叭之类的扩音器,好在屋子不大,仅凭肉嗓足以。

    “但我想,我带来的东西会是你们这些年最想得到的。”

    朱文圻取出早前在车里宁正递给他的那封信,展开举起,将写满文字的那一面对向面前一百多号人,大声喊道:“我找出了当年四通仓库大火案的真相,那不是一场意外,那是人为蓄意制造的谋杀!你们是无辜的受害者!”

    原本还满堂欢迎热烈的大屋顿时安静的鸦雀无声。

    真相,找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突然站起身,喊了一声:“真的吗?”

    便有越来越多的人都叫嚷起来,直到朱文圻连说了几句‘证据确凿’,这些人才真的相信。

    他们已经‘错’了太多年。

    当年,林三临死前跟唐赛儿说大火是人为导致,唐赛儿也是这么宣传的,所有人都认为火是**,但官府定了意外。

    内阁也来了人,调查之后给的定性也是意外。

    于是‘错误’成了‘正确’。

    其实连他们自己都已经在心里认定,那就是一场意外。

    之所以这么多年还在坚持,只是这些人自以为是的委屈罢了。

    但现在,证据出现了,他们不是‘错误’的,林三用生命带出来的信息没有假,火是人为放的。

    许久的沉默之后,突然一个失去了胳膊的男人哭了出来,他的声音起初还很轻,后来越来越大,直到坐在地上用仅剩的一只手扶着额头嚎啕大哭。

    他哭的不是自己失去了一条胳膊,而是自己被人害成这样,真凶这么多年却还在逍遥法外。

    哭声开始蔓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哭泣,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哭的更是肝肠寸断。

    “这几年,报纸上有一句话,叫做‘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面对满堂的哭声,朱文圻看向身旁的宁正,如此说道:“但我不喜欢这句话,看看咱们眼前这些族裔同胞,如果这份迟到发生在那些说这句话人的身上,你问问他们受得了受不了。”

    “但,总比不来的好吧。”

    “迟到说明已经病了,而不来,就是病入膏肓!”

    朱文圻拍了桌子,竟然压住了满屋的哭声,房梁萦绕着他的吼声:“几十条人命啊,说害就害,践踏起来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这是大明不是蒙古人的暴元,每一条人命在消逝前都是我大明的一份子,是我们国家的人民,人命不是草芥。”

    “官商勾结、草菅人命,视人民如猪狗,历朝历代做得,独我大明做不得,他们敢害我们,我们就敢还回去,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也是历史的必然!”

    朱文圻喘了口气,以目视众人,目视这区区寥寥一百多人,用坚定的、毫无畏惧的声音说道:“我们不仅要伸冤,还要报仇!”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这,也是历史的必然!

第六百六十一章:起事前夕(一)

    铁运旅馆位于济南府西三十里,是一家新开不久的餐旅所在。

    老百姓起名字嘛,就好根据一些个新鲜物件的诞生来起,济南府通了火车,什么铁运、铁道之类的名字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呼呼的涌现。

    加上自从早些年中央决定取消‘避尊者讳’这个规矩,对孩子起名都放开了管制之后,很多大明的新生儿名字也越来越有时代的味道。

    十一月初五生的就叫‘圣诞’或者‘联生’,这是朱允炆的生日,取圣天子诞生或明联建立之意。

    正月初四生的就叫‘国庆’,大明朝立国嘛。

    这铁运旅馆不大也不小,三层楼高,离着济南城有些远,但离高速路口比较近,所以生意还算不错,多都是往来的商人,而且离城远,也就比较私密。

    在二楼一处雅间内,朱文圻已经早早的在这里等着,雅间外,宁正把着门,张头张脑,直到视线中的转角处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这才站好,负在背后的手微微带力,将雅间门推开一丝。

    “朱代表,唐夫人来了。”

    雅间里的朱文圻本就挺拔的脊梁又直了三分。

    门外,又响起了宁正的声音:“唐夫人里面请,朱代表已经等您多时了。”

    随着声音落下,门开,唐赛儿走进,身背后的宁正便又将门带上。

    朱文圻已经起身伸出了手:“唐夫人你好。”

    两人见罢了礼相对落座,朱文圻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时间有限,客套的话今日不便多说,还是直说吧,唐夫人,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能有五六十人吧。”唐赛儿的脸色有些紧张,语气也有些仓惶:“可是殿下,就靠咱们这些人哪里能成事啊。”

    容不得她唐赛儿不紧张害怕,因为朱文圻想要做的事,任谁听了都不得不惊呼一声天方夜谭。

    朱文圻竟然想带人直接冲击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衙门!

    满打满算,山东工会不过才一百多人,便是加上这些年唐赛儿暗中发展的心向工会的成员,也绝不过两百。

    靠着两百人,造反?

    在唐赛儿包括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中,冲击朝廷的省级衙门,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我们不是造反。”

    似乎看出了唐赛儿的紧张与害怕,朱文圻反而还有心情笑出来:“什么叫造反?大明律里没有造反罪,只有意图分裂、颠覆国家政权罪,我们何曾想过分裂我们的祖国,又何曾想过要颠覆我大明的国家,我们只是冤有头债有主,找的只是山东布政使司!

    山东布政使司代替朝廷行使权力,也确实代表国家不假,但是国家从来没有赋予过山东草菅人命的权力吧,因为他行使了错误的权力,所以我们找过去伸冤报仇,罪责是不是也就不那么大了。”

    这大概是唐赛儿听过最可笑的诡辩。

    这些年为了筹备这件事,人家唐赛儿也没少看书,对于他们即将要做的事,到底有多么严重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就算我们不构成颠覆国家政权罪,但是,聚众冲击朝廷衙门一样属于冲击、危害朝廷衙门行为,衙门的守卫就将有权将暴民,击毙!”

    唐赛儿继续劝道:“我们只有两百多人,人数太少了。”

    “这种事,人少反而更好。”朱文圻依旧在笑。

    见唐赛儿不懂,朱文圻也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说道:“冲击的当天,我将会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唐赛儿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谁都知道,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一旦山东布政使司衙门的守卫开枪,第一个死的一定是朱文圻!

    二皇子都打算挡子弹了?

    “我要赌一次,赌山东当局不敢开枪。”朱文圻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我相信父皇一直再等我,等我勇敢的站出来。

    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因为我的**太大,我心心念念想要窃取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但现在我不打算卑鄙的窃取了,我要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去争取!如果我是错误的,就让子弹射进我的胸膛,结束我的生命。”

    这一刻,朱文圻没有继续去喊那些虚伪的口号,也没有口口声声的满嘴仁义道德,什么为了人民的未来甘愿付出一切,而是用最真诚的语气实事求是道。

    “历朝历代在权力的争夺道路上,没有不流血牺牲的,《建文大典》里已经写得很明白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诗词歌赋,不能那般雅气谦礼,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向另一个阶级进行反抗斗争,必然会伴随剧烈的流血冲突。

    官商勾结、草菅人命,视工人、农民及广大人民生命如猪狗无二,任由这般下去,人民如果还不勇敢的向这种罪恶说不,那么,只会让行凶者更加的肆意妄行,压迫和剥削只会更甚之。”

    喘口气,朱文圻这才说起自己的计划:“我计划在八月初起事,而在这一个月内,我们将当年四通仓库失火案的真相传出去,引起舆论,也寻求更多人的同情,而后我们起事,如果当天有同情者参与最好,便是没有一旦我们出现了人员的伤亡,那也可以博取更多的同情了。”

    “那,我们需要带武器吗?”

    一句问,让朱文圻有些失笑:“我们有武器吗?”

    唐赛儿脸上有些尴尬。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靠着几把菜刀、锄头就能揭竿而起?

    “山东布政使司衙门驻守着两个百户,随时还可以调动济南府外山东省军区的兵,他们有四六式燧发枪,有四五式破甲手榴弹,甚至还有两个满装四二式大炮的炮营,别说我们两百人了,就是两万人、二十万人,都不是这支驻军的对手。”

    朱文圻苦笑:“更别说这只是省府地方军,明联的东北战区正规军随时可以走河北来山东镇压,北京还有全明联最精锐的中央戍备集团军,便是山东全省皆反,又哪里是这几十万正规军的对手。”

    实力的悬殊已经不能用天壤之别来形容朱文圻即将要进行的起事了。

    “但是朝廷是不会进行大规模镇压的。”

    朱文圻宽了唐赛儿的心:“都是同胞族裔,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敢大规模屠杀百姓镇压动乱,独我大明不敢如此。”

    “为什么。”

    “因为我的父皇。”说起朱允炆,朱文圻的语气永远都带着敬仰:“他的心里装着人民,时时刻刻的装着,他说过,对于人民内部的矛盾,要用教育的方式、批评的方式来解决,绝不可以用压制、惩罚的方式,遇到人民的不满,我们应该倾听而不是像旧王朝那般,脸上带着凶狠的表情手拿砍刀。

    大明人民制造出来的武器装备在大明人民子弟兵的身上,就永远不会对向大明自己的人民!”

    “所以......”

    “所以起事那天,我们只带两样东西。”朱文圻伸出了两根手指:“君父的画像和《建文皇帝语录》!”

    一张画,一本书。

    这大概是历朝历代起事行为中,最没有杀伤力的起事装备了。

    “我们靠的是文斗,而不是武斗。”

    朱文圻沉声道:“口号和呐喊就是我们最强有力的武器,比枪炮子弹更甚之!”

第六百六十二章:起事前夕(二)

    庐山山麓一处别院,堪称是夏日避暑绝好的地方。

    朱允炆已经在这里住有近一个月了。

    这处别院只有他和顾静等几个妃子,带着双喜这么位老弟兄。

    别院的内部气氛那是一片祥和宁静,但在外围,却是冷峻紧张到让人窒息。

    无数的锦衣卫和军人已经将庐山整个整的全面戒严。

    这哪里还是一座游玩名山,便是说它是一座兵营都没人会怀疑。

    站在山腰往下看,兵营怕是扎了几十里都不止。

    而往来奔跑传信的侦察兵,更是连通了东南、西南两大战区,位于北京的中央戍备集团军,更是将指挥部搬来了这里。

    西北的张辅、辽东的朱高煦更是早早就得了朱允炆的手谕,手谕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待着别动。

    所以现在的庐山,就是大明唯一的军事总指挥部!

    杨士奇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汗透。

    要出大事了。

    而皇帝此刻在庐山,就是在等着那件大事露头。

    杨士奇的政治嗅觉那毫无疑问是当世顶尖的,所以当他回家的时候,看到府里零星几个下人时,便全部明白。

    本来家里的家丁就不多,拢共就七八位杨士奇还是能认得清楚,现在全换了生面孔。

    他被监视居住了!

    “皇爷,山东来信了。”

    双喜走到朱允炆跟前,俯身到后者耳边小声道:“二皇子已经同唐赛儿见了面,打算八月份起事,现在正在济南暗中传播当初四通仓库一案的真相,舆论闹得不小,同情者甚多。”

    “知道了。”朱允炆轻嗯了一句,手掌轻轻在大腿上拍着:“通知北京吧。”

    双喜顿时‘啊’了一声。

    通知北京?

    “皇爷,咱们不是等着......”

    事就放在这里,明明就是朱允炆一直等着老二搞出这么个幺蛾子,难得朱文圻还真有这胆子搞出来,反而要通知北京。

    要是让朱文奎知道了,那还不直接扼杀在摇篮中?

    “路是自己选的,走上去,各安天命。”说着话,朱允炆打腰间取下自己那块明联皇帝玺珮:“差人送往北京给文奎,就说朕下个月要去峨眉山观佛,没事不要来扰朕耳音。”

    生死,各安天命。

    这句话或许是说给朱文圻听得,又或许是说给朱文奎听得,但无论说的是谁,山东的事还是很快出庐山送到了通政司。

    当然不会以西厂或者锦衣卫的名义送,而是以山东一个小小的县令名义送过去的。

    “本县抓了一位前工会成员,鬼鬼祟祟的一审讯,惊悉有贼子欲在八月初起事暴动。”

    这封信,可把通政司上下的魂都给吓到九霄云外。

    海晏河清的欢歌盛世,竟然有刁民想造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文华殿为了这封信好悬打起来,大圆桌子首位坐着的朱高炽冲通政司斥责道:“这必是无中生有,捏造杜撰,将这个县令开除掉,我们应该相信人民而不是整天疑神疑鬼的怀疑人民,工会的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凭什么一句‘鬼鬼祟祟’就可以随意将人抓起来审讯,令山东当局即刻向内阁做出检讨。”

    其他几位阁臣都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朱高炽的身后。

    那里还高高坐着一位呢。

    大明此刻的监国太子,朱文奎。

    这事,一定是老二做的!

    在心里,朱文奎已经有了定论,除了老二,没人会敢这种事。

    这是眼见皇位无望,打算强抢了。

    嘴角不禁就流露一些不屑出来。

    靠着一些个乌合之众,还指望能成事不成?

    虽然心里很想直接下令,但是朱文奎还是反将此事踢回给了内阁。

    “几位阁老的意见都说说,本宫年少,涉及这般重大的国事,还是几位阁老拟定吧。”

    见朱文奎将事踢回来,杨稷心里就明白了,当下张口就说道。

    “所谓事出必有因,山东当局既然敢写这封信,说明还是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的,不如先查下去,如果事实确凿那就抓人,该如何判就如何判,若真是山东当局恶意中伤编造,那该追究谁的责任咱们也不护着,给山东百姓一个交代。”

    杨稷的话音一落,王雨森也很快表态支持。

    留下邝奕和、曾文济两人互相对视后,也都点头:“这样做确实更合理。”

    甭管真假,怎么说都得先查查不是。

    五名阁臣,四个表态要查下去,朱高炽自然也就没了办法,他可没有许不忌那份乾纲独断的霸道。

    见内阁四位阁臣的态度已定,朱文奎就含笑看向朱高炽:“朱阁老,您的意见呢。”

    大势如此,朱高炽也没法继续坚持,只好点点头:“那便先查查吧。”

    “好。”朱文奎提了调门:“既然内阁已经做出了决议,本宫就批了,杨阁老,你亲自带队去山东,一定要查深查细,给山东当局一个交代,也给山东人民一个交代,如果此事是杜撰,那么要溯源查下去,无论到哪一个级别的官员,都严惩不贷绝不姑息,咱们不能让人民蒙受委屈。”

    内阁拟好了决议,隔日杨稷就带着一队人离京往山东而去。

    事情当然很容易就调查出来,这又不是西厂找的演员,济南府辖下一个县确实抓到了一个工会成员,当时抓到的时候,这个工会成员正忙着将四通仓库案的真相暗中传播呢。

    唯独的区别只不过是,这个县令在获悉这件事之后并没有将此事通报北京,而是将事先传到了庐山,是双喜让他转送的北京。

    杨稷带的人一到,这个县令就装起哑巴来,把人往杨稷的督查组一交,自己干脆便不问了。

    整件事一查清,杨稷就拿着所有的事情真相火急火燎的回到北京,不过他还是耍了个心眼,没有先去找朱高炽汇报,而是直接找上了朱文奎这位太子。

    “现在济南正在传当年四通仓库失火案的真相,矛头直接对向了当年时任山东右布政使,如今已升任左布政使的赵之其。”杨稷做了简要汇报,同时请示道:“要不要将赵之其拿下,重新审理此案。”

    “民间传的就是真的吗,这些年捕风捉影说什么的都有,为一些谣言审察朝廷三品大员,这样不好。”朱文奎转移了话题,问道:“谣言从哪里传出来的。”

    “二、二皇子。”

    “果然是老二做的。”闻言,朱文奎冷笑起来,身后,杨稷躬着腰问道:“要不要拿人。”

    “拿老二吗?”

    朱文奎转过身,冷笑一声:“便是抓到了又能定他什么罪,图谋冲击朝廷衙门吗?还是煽动暴乱行为,先不说这罪能不能定到他头上,便是按了上去,又如何。”

    “打虎不死,终被虎伤啊。”

    只不过,这句话朱文奎说的很轻,杨稷并没有听到。

    但这并不妨碍杨稷已经明白了朱文奎的意思,那就是当做什么都没有查到。

    任由朱文圻继续他想要做的事。

    难怪不急着抓赵之其,抓了赵之其这个案件真相自然会大白天下,然后朝廷拿着赵之其的脑袋自然可以平山东的民愤,但平了民愤之后呢?

    平了民愤,朱文圻还怎么带人冲击布政使司衙门?

    “他不是想带人冲击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吗,那就让他去吧。”朱文奎坐进自己的椅子内,拿起茶壶添水,看着雾气腾腾的茶碗发怔。

    “父皇人在江西礼道,孙公公说正忙着在庐山修道观呢,下个月还要去峨眉山观佛,朝中之事已全然不管了。”

    说着话,打腰间取下一物件放到桌子上,杨稷定睛一看,又惊又喜。

    赫然是那块太祖洪武皇帝传给朱允炆的玉饰,如今又经雕琢的明联皇帝玺珮。

    皇权这是已经转手了吗?

    “臣,谨遵太子殿下谕。”

    杨稷一揖到底,声音中全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只要二皇子,不,反酋朱文圻敢率众冲击官衙那便是坐实了谋逆,而谋逆乃十恶之首罪无可恕,必格杀当场!”

    “给赵之其说一声,让他做好准备。”

    朱文奎挥了挥手,杨稷应了一声再次躬礼告退。

第六百六十三章:起事前夕(三)

    “咱们有个成员在齐东县被当地县衙给抓了。”

    八月初三,约定起事前三天。

    宁正有些惶急的找到朱文圻,整个人都紧张的打哆嗦:“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这些天从齐东县送来的情报,不过是以这位成员名义送来的而已,全是假情报,真人一直都在齐东县衙里关着呢。”

    本以为得知这个消息后,朱文圻会惊讶,结果宁正发现前者似乎早就知道一般,还是那般的处之泰然。

    这也太镇定了吧。

    “前些天,我的人在济南府外看到了杨稷。”

    朱文圻语气平稳,丝毫没有张皇失措:“他来山东,一定是为了我们即将要做的事而来,从见到杨稷之后,我就知道咱们起事的事情败露了。”

    “那,那咱们还举事吗?”

    宁正是真的害怕,朝廷既然已经知道他们要做的事情,自然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说不准现在布政使司衙门口的枪已经上满了子弹。

    **凡胎的撞上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临事方知一死难,大话谁都会说也谁都敢说,真等亲身嗅到死亡味道的时候,又能有几人可以坦然面对而丝毫不慌呢。

    “既然北京都已经知道咱们的事了,也自然知道咱们已经知道四通仓库大案的真相,那他们为什么不抓赵之其呢。”

    朱文圻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抓了赵之其,拿他的脑袋就可以平民愤,可以安抚整个山东,咱们再举事那就是背离民心,全山东老百姓都会指着咱们的脊梁骨骂咱们是狼子野心的反贼!

    人民别说支持了,连同情都不会同情咱们,咱们就是全死在衙门口,老百姓都只会往咱们的尸体上吐口水,骂一句该死。

    但是他们没抓赵之其,为什么不抓,就是等着也是逼着咱们举事,文华殿那位太子千岁,想要的,是我朱文圻的脑袋!”

    赵之其一死,朱文圻就无法举事,而如果朱文圻不举事,朱文奎就再也没有机会将自己继位大统路上最大一头拦路虎铲除的机会了。

    打虎不死反被虎伤。

    兄弟俩明争暗斗二十多年了,朱文奎也累了,当初他南下去江南六省之前,马恩慧攥着他的手让他杀掉朱文圻他没舍得,马恩慧病故前他守在床前,临死前马恩慧还是交代他。

    杀掉朱文圻,继位大统!

    所以,朱文奎下定了决心。

    马恩慧的病故刺激到了朱文奎,他现在只想要朱文圻死!

    只有继位皇帝,才是对马恩慧在天之灵最大的慰藉。

    宁正瘫坐在地上,满头满脸的都是冷汗,眼神里更是惊慌满满:“朱代表,二皇子殿下,咱们不能去啊,去了您的命可就没了,咱们停手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退了就能活下来吗?”

    朱文圻不屑冷笑,将宁正从地上拉起来:“你糊涂啊,这种事能退吗?退了的话我们才是真的死路一条呢,天下有九成九的人都是胆小怕死的,唯独那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勇敢者敢于搏一个富贵险中求。

    所以,天下属于那些勇敢者,我们今日退了,他日朱文奎就可以砍掉赵之其的脑袋来收割一波民望,而后他只需要按照工会的核心架构,拆分工部搞一个保障工人权益的衙门,就尽收天下心。

    等到他上了台正了位,我的脑袋一样掉。

    可是宁正你要知道,工会是商人资本的眼中钉,而商人资本又是官员的座上宾,所以我们工农在政商两界权贵眼中就是被压迫和剥削的,我们想要反抗和发声在他们眼里就是‘想造反’。

    他朱文奎甭管打出多少面为人民服务的旗帜,本质上都是政商两界共同推戴出来的最合适皇储,他的屁股和立场不在我们这边,他不是父皇,他没有那么伟大,他只想做皇帝,哪个阶级有力量支持他做皇帝哪个阶级才是他的朋友。

    穷苦大众、芸芸众生有资格或力量支持他做皇帝吗?就算有,那也是全天下团结起来才有,但你看,天下的老百姓会团结起来吗?

    他们不会!天下九成九的百姓都是朝廷给一口饱饭他们就不会反!祖祖辈辈的顺从是刻在骨子里的,老百姓不到活不下去是不会揭竿而起的,跪了四千多年啊!

    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斗,这句话那是流淌在血液里的,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一直在历史的圈子里打转跳不出来的原因啊。

    老百姓越软弱,则权贵阶级愈猖狂,而他们愈发猖狂,则国家就愈加**,最后国家崩溃,百姓揭竿而起,将整个国家拖进内耗内斗的深渊中,白白便宜了蛮夷,最后神州陆沉。

    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时刻处于阶级斗争状态,在斗争中求生存,在斗争中求互敬,我们自然就互相监督。

    权贵不敢**,百姓富有朝气精神,国家自然就越来越强盛。”

    我们,时刻保持阶级斗争状态。

    这就同池无活水则臭是一个道理,百姓的软弱只会加剧权贵人性中残暴因子茁生,对国家是没有利的。

    朱允炆刚穿越来的时候,权贵子弟酗酒在街上打人,其他老百姓看到都是躲得远远,连指责都不敢,眼神写满了淡漠。这是习以为常了。

    而百姓保护自己的武器是什么?是制造舆情啊。

    百姓连制造舆情的勇气都不敢,衙门口当然不用担心偏枉执法有什么后果了。

    如果这些百姓口诛笔伐,对打人者抓住不放,那衙门口还敢偏枉吗?

    偏枉了之后,这些百姓就敢团结起来去衙门闹,那衙门敢来次大屠杀吗?

    “就算到了今时今日,火枪大炮的时代,人民的力量也是最强大的。”

    朱文圻信心满满的说道:“只要我们能够唤醒人民,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力量,什么火枪大炮都不足为惧,**凡胎当然挡不住子弹,但将人民屠杀干净之后,这些权贵不也就死了?”

    到了热武器时代,百姓的反抗斗争不会没用,只是看百姓是否齐心。

    别忘了,当兵的也有亲人,他们不会拿起枪对准他们自己父母的,命令比起自己的父母,他们只会调转枪口对向施发命令的指挥者。

    朱文圻按住宁正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道。

    “当全天下人都说一件事是错的时候,再有权势的人,也不可能将错误变成正确。神也不行!而这。

    就是人民的力量!”

    定义对错的权力在于人民,从来不是某一个权贵者、当权者。

    当全天下人都说一件事是错的时候,再有权势的人都不可能将错误变成正确,这就是人民的力量!

第六百六十四章:镇压!镇压!!(上)

    八月初六,白露,无风。

    宜出行、纳采、上梁。

    忌安葬、动土、作灶。

    这不是多好的所谓黄道吉日,这一天对于天下众多普通百姓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有些闷燥的寻常秋日,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千篇一律。

    这一天对于济南某一小部分人来说,又是极重要的一天。

    这一天对于某些人来说,也可能,是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绝不寻常。

    济南府府城内的百姓在八月初五的晚上就很难入睡了,他们守在家里,透过家中的窗户看向窗外的街道。

    没人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深夜的大街总是冷清的,空寥寥一个人都没有。

    直到破晓的时候,大街上才开始出现零星的行人,也不过是几个打更的老头。

    偶尔会过去一队巡捕,挎着刀,走起路来无精打采。

    熬上一个大夜,当差的身子也吃不消。

    这队巡捕走了之后,大街又冷清下来。

    谁家的公鸡又打了一轮鸣,东方露头的金乌便飞的更高了一些,丝丝缕缕的光线驱散了黑暗,济南的大街变得又亮了几分。

    终于热闹了起来。

    临街的商铺开了烊,卖早点的商贩们起早贪黑做起了买卖,蒸出一屉屉足比壮汉拳头还大的包子,熬出一锅锅喷香的热粥。

    但,昔日满登登一大早爬起来吃饭的客人却少了许多。

    这些做早点的小商贩似乎也不甚焦急,做得了饭,有生意就做一两单,没生意便拿着个小凳子坐在店门口。

    全济南城,都在等着什么。

    终于,在卯时正刻的时候,打更的老头走起路来有些慌张,报更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便匆匆跑离。

    一大群百姓出现在了济南城中心大街上。

    这群百姓的数量不多也不少,大概能有三四百,有老有小,有男有女。

    年纪大的能有五六十岁,白发鬓鬓,走路都在晃。

    年纪小的可能才十七八,文质彬彬,看起来很像是学生,面红耳赤,双目都在透着火。

    女人穿着几乎一样,像是济南城外哪家工厂的工装,偶有穿自己衣服的,也是简单的很,脸上也没有施粉黛,很素净。

    这支奇怪队伍的最前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壮硕的年轻男人,举着一道大大的横幅,上面写了一句话。

    ‘打倒草菅人命的奸官赵之其’

    除了这个横幅,便是人群队伍之中,数十幅高举过头顶的大小不一的朱允炆的画像!

    而在队伍前方的中心位置,同样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此刻正拿着一个喇叭,边走边喊。

    他在说一个故事,一个在济南城百姓心底都快忘却的故事。

    一个发生在好几年前,一场大火带来的故事。

    随着这个年轻男人的诉说,这个几乎被济南百姓忘却的故事重新变得清晰起来,而后引起越来越多的惊呼。

    终于,这支队伍走到了济南城的中心,距离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衙门仅有一街之隔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们也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在队伍的正面不足五十丈处,整整两个百户的山东驻军将马路完全横向拦死。

    盾牌连成了一面钢铁之墙,而在盾牌后则是上百支制式枪支,黑洞洞的枪口下,是闪烁着刺人眼球寒芒的冷冽刺刀!

    队伍虽然停了下来,但领头的年轻男人还是向前又走了几步,转身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几百号人,拿起喇叭,用已经嘶哑的嗓音继续说道。

    “今日我们来到这里,怀着的是同一个目标,那就是冲进山东布政使司衙门,将大奸官赵之其揪出来,让他接受到人民的审判,让他为当年纵火焚毁四通仓库的惨案付出应该的也是必然的代价。

    赵之其是我们的敌人,而且是一个强大的敌人,因为他是整个山东的左布政使,是封疆大吏,是朝廷要员。

    看到了吗,就在我们的面前,是他的爪牙,此刻正端着枪、拿着刀恶狠狠的看着我们,似乎随时可以像猛虎般扑过来将我们全部撕得粉碎。

    但他们可以撕碎我们的**,可以将我们吞吃入肚连渣都不剩,但他们不可能凌辱我们的意志,不可能压服我们的精神,不可能颠倒黑白。

    我们终将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即使我们全部死在这里,我们的目标也一定会得到实现,我们的意志一定会有人继承并代替我们取得胜利,因为,邪不压正!”

    人群爆发了欢呼。

    “正义万岁,人民万岁!”朱文圻振臂大呼,一呼百应。

    “正义万岁,人民万岁!”

    而就在朱文圻这边做着鼓舞和动员的时候,严阵以待的那两个百户驻军,也陷入了煎熬之中。

    这两名百户一姓赵一姓林,都满脸的痛苦,而在他们的面前,则是一个身穿四品官服的官员正在跳着脚的发号施令。

    “这已经不是刁民了,这是暴民,是反贼,你们是朝廷官兵,自古兵贼不两立,此时不弹压还等什么。”

    喘口气,这名官员继续喝斥道:“藩台大人已经下了令,对这伙胆敢谋逆的反贼,全部镇压,降者抓不降者杀!”

    两名百户对视一眼,林姓百户几乎咬碎了牙关,踏前一步,苦劝道:“上官,这不是反贼,这都是百姓啊,他们没有拿武器,甚至连一根擀面杖都没有拿,我们这不是镇压,是屠杀啊,藩台大人的命令,是让我们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啊。”

    “这怎么是屠杀,这些人又哪里是百姓?”

    官员呵了一声:“就算是杀,也是杀贼,杀贼立功是你们的责任,放手去杀,杀得越多,藩台大人给你们表功。”

    “放屁!”

    赵姓百户骂了一句,此刻也不管哪个叫上下尊卑,直接攥住这名官员的衣领将后者生生提了起来,红着眼:“老子八年前是在西北当兵的,老子的军功簿上染得都是蛮夷的血,你想让我染同胞同族的血,那老子还当哪门子兵,还谈你娘的保家卫国!”

    “老赵,快放下放下。”

    身旁的林百户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拉开,看向官员,脸上挂了些许哀求:“上官,求您回去再跟藩台大人求求情,我们保证会将这些百姓拦住,一个都不会放过警戒线,但真的求求您,求求藩台大人了,他们不是反贼,不能杀啊。”

    许是被方才赵百户的态度给吓住了,这个官员也不敢多呲牙,灰溜溜的跑离了这里,这下两个百户才算松了口气。

    互相看看,都苦笑叹气。

    “今日之后,怕是咱们就得滚蛋回老家种地了吧。”

    “怕他娘的蛋。”

    赵百户啐了口口水,满是不屑:“老子拼着不当这份差,也绝不开这枪,天王老子来了面子都不好使。”

    “是吗?”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让两个百户打了个激灵,回过头顿时大吃一惊。

    竟然是顶头上司,山东省驻军指挥使汤瑞。

    而在汤瑞的身前还站着一中年男子,身上的官袍顶戴让两个百户更是吞咽了口水。

    三品官袍,封疆玉带。

    这是,赵之其亲至了!

    “职下见过将军!”

    甭管怎么着,多年当兵的习惯是刻进骨子里的,两人都挺直了腰板敬礼。

    敬罢了礼,两人心里也齐齐笼罩一层阴影。

    此间这事,已经轮不到他俩做主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镇压!镇压!(二)

    当赵之其和汤瑞联袂出现在现场的时候,自然就全面接过了此间这事所有的处置权。

    两名百户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低头站到了边处,将路让出给了两人。

    赵之其自然也就看到了视线里那巨大的横幅。

    ‘打倒奸官赵之其’

    嘴角处便咧开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他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怒意,更没有跳脚急不可耐就下令开枪镇压,而是先看了一眼汤瑞,细语慢声的说道:“汤将军,裹挟民众,暴力冲击朝廷公衙,你作为我山东驻军指挥使,当何为。”

    汤瑞面容严峻,沉声道:“国有国法,依律当斩。”

    这一句,让赵之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的声音压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太子殿下谕令已经到了,只诛首恶,不纠余凶,对百姓还是要尽量保护。”

    只诛首恶,不纠余凶!

    汤瑞的喉结滚动,有些艰涩的吞咽下一口口水。

    此刻的他当然知道自己正在牵涉进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件中,那便是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生死角逐,一场让所有参与者都势必赌上全部身家性命的博弈。

    路怎么走,大家自己选,生死各安天命。

    深深的吸上一口气,汤瑞点点头,扭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亲信,后者便越过两人,走到了警备线外,挺起枪,冲天扣动扳机。

    “砰!”

    枪声之后,便是亲信手持喇叭的喊话,冲着那几十丈外的朱文圻等人。

    “这里是山东驻军指挥使汤瑞警告,立刻停止你们正在进行的所有行为,原地坐定,等待按察司并接受讯问,如继续上前我军有权依律对你们进行合法镇压。”

    枪声具有极强的威慑力,如一盆冷水般,浇在了愤懑膺胸示威群众的心头上,让他们的口号声戛然而止。

    几百号人的眼神都看向了带头的朱文圻。

    后者的脸色一样开始冷峻起来,但此刻的朱文圻已经没有了退路,他转过身面向警备线的枪口,大踏步的又一次逼近过去,也昂首正视着军队后面站着的赵之其和汤瑞。

    “赵之其,子弹或许可以吓退人心,但子弹吓不退正义,你觉得今天你用开枪镇压这种方式将我们杀光,你就赢了?正义是杀不光的,因为真理,永远存在!

    今天你必须为你当年犯下的罪孽接受应有的审判,山东布政使司衙门,必须为四通仓库案二十多条人命和上百名受害者付出应有的代价!”

    群情汹涌,朱文圻身后的几百人再次振奋了勇气,跟着朱文圻向着警备线逼近。

    现场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赵之其没有说话,汤瑞也没有说话,但后者却掏出了腰间一把手铳,黑洞洞的枪口,径直对着步步逼近的朱文圻。

    “将军,不能开枪啊。”

    一旁的两名百户又一次冲了过来,跪在地上抱住了汤瑞的大腿,哀声道:“将军您就算不为百姓想,也得想想,那是二皇子,那是皇子啊,您真开了枪还能活吗?”

    再怎么说,朱文圻他是皇子,是朱允炆的亲生儿子!

    汗水从汤瑞的额头滑下,顺着脸颊过下巴掉到了地上,掉在他那一尘不染明亮的将军靴子上。

    对啊,抛开合法与不合法不说,就冲朱文圻的身份,哪怕他只是一个普通工人,他也是朱允炆的儿子!

    向他开枪,别说朱文奎是太子,就算朱文奎当了皇帝,只要朱允炆还没死,整个大明没人能保得住他汤瑞。

    看出了汤瑞的恐惧,两名百户顿时大喜,冲着面前严阵以待的军人喊道:“都把枪收起来,下掉刺刀,坚守盾阵即可。”

    只要把人拦住,不制造死伤,今天这一关如此便是最好的结局。

    汤瑞终究没有开枪的勇气,他已经是将军了,不是二十年前操刀子在战场上拼富贵的大头兵,所以在两名百户的坚持下,举着枪的手慢慢垂下。

    就站在他身旁的赵之其脸上变了颜色,从汤瑞身后一步踏前,就夺下了汤瑞的枪,丝毫犹豫都没有,对着越来越近的朱文圻。

    “砰!”

    所有人都傻了。

    朱文圻低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而后又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赵之其,身子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膝盖一软整个人便栽倒在地。

    鲜血,在朱文圻的身子下迅速蔓延。

    赵之其,真的开了枪,真的敢向朱文圻这位皇子开枪!

    好在他的枪法不是职业军人,这一枪本来瞄向脑袋的必杀,打在了胸口。

    “二皇子!”

    宁正都快疯了,眼见赵之其举枪还打算继续,整个人飞扑过去,将朱文圻盖在了身下。

    “砰!砰!”

    赵之其真的敢继续开枪!不过这后面的枪,却全部打在了宁正的后背上。

    开一枪是死,开三枪五枪也是死。

    不开枪一样死。

    朱文圻死不死,赵之其都知道自己的结局。

    他是活不下来的。

    因为等此间事了,朱文奎都会拿他的脑袋来安抚山东。

    但是帮太子除掉朱文圻,却可以保自己一家未来的青云富贵。

    横竖都是死,那就拉着朱文圻这位皇子来陪葬!

    舍得一身剐,皇帝都敢拉下马还何况一个皇子呢?

    “你疯了,你疯了。”

    汤瑞吓得整个人都快瘫软,上前抱住赵之其,说话都带了一丝哭腔:“藩台、祖宗,你这样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的。”

    “明正典刑,何错之有?”赵之其血灌瞳仁,恶狠狠的看着汤瑞:“今天你不把这些人全部镇压,你觉得你将来就能活下去吗。”

    有些事不会给骑墙派、中立派选择的。

    有些路,只有生和死两种结局。

    “我用的是你的枪,你已经死路一条了。”

    这句话如雷霆炸响,让汤瑞整个人都向后踉跄了几步。

    是啊,赵之其用的是他汤瑞的枪,这事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谁敢保证盛怒之下的皇帝还有闲心去关心个中哪个委屈、哪个清白?

    前后左右都是死。

    这一边汤瑞还在忍受煎熬,而被枪声刺激到的四百多名群众,却不惧反怒,更加恼恨。

    他们奔跑着将朱文圻和宁正抢回来,团团保护住,又在唐赛儿的呐喊声中,向着已经近在咫尺的盾阵发起了海浪拍堤般的冲锋!

    “将乱民全部拿下!”

    当第一个石头越过盾墙,砸到汤瑞脑袋上的时候,后者总算从先前的惶恐中回过神来,抹去额角的血液和冷汗,咬牙切齿的从牙关里挤出这句话。

    两百名军人虽然没有动用刺刀这种武器,但即使仅仅使用按察司巡捕提供的棍棒,也绝不是四五百男女老少混杂甚至还有残疾者老百姓所能够抗衡的。

    遍地哀嚎声中,几百人被全部打翻在地。

    唯独收拾残局的时候,赵之其却只抓到了唐赛儿,没有找到于混乱中不知何时消失的朱文圻以及宁正。

    “搜,一定要给我搜出来!”

    赵之其暴跳如雷,在这一地狼藉的济南中心大街:“封锁济南全府,对贼酋全面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场事前看似斗志昂扬,极可能成事的大行动,现实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但全济南府的百姓都目睹了这一次镇压行动。

    全大明,也势必将会很快知道!

第六百六十六章:镇压!镇压!(三)

    还没入深秋呢,八月份的天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但北京却有些冷的让人坐不住。

    长安街自东往西一路上都灯火通明,尤其是通政司的衙门口外,人来人往,一个又一个公员从通政司里出来,又探头探脑的进入不同的宅府里。

    这一晚,又太多要命的信息需要传递。

    在最临近西长安门的位置便是那一号大院,也就是如今内阁首辅朱高炽住的地方,更是人满为患,放眼看过去,全是一品二品顶戴衣冠的大员。

    甚至,还有几个身穿满绣龙纹锦绣的当朝亲王。

    朱高炽既是内阁首辅又是燕王系宗亲世子,他的关系,可比之前两任无论是杨士奇还是许不忌都强大的多。

    坐了几十人的大堂,此刻却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默着,亦或是垂首捧着茶碗发呆,没有任何人说话。

    直到堂外脚步声响起,内阁协办、通政司通政杨荣急匆匆走进来,才算是引起所有人的抬头,一潭死水总算有了涟漪。

    “阁老,山东来信了。”

    济南的情报在事情一结束就走铁路直达北京,用了七个时辰的功夫算是赶在深夜送至。

    “今日一早,二皇子在山东连同唐赛儿一道发动民变,裹众四百余人冲击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在衙门外一里处遭到镇压,山东左布政使赵之其开枪打了二皇子,现在二皇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堂内顿时一片哗然,朱高炽更是坐不住直接起身从杨荣的手里抢过这份信笺。

    观瞧后,脚下一软坐进椅内。

    一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叽喳起来,询问朱高炽详情。

    后者捏着这封信笺,双目都红了起来,扫视众人一字一顿。

    “今晨山东镇压民变之事,再次造成二十七死,余者皆伤押进山东按察司大牢。”

    二十七死!

    大明已经多少年没出过这种因为官府--百姓矛盾激化而导致大量无辜民众惨死的人间悲剧了?

    从朱允炆登基到如今,除了当年那次倒孔运动波及无辜之后,便是再也没有过的。

    “更要命的是,赵之其狗胆包天定二皇子为贼酋,已经下令封锁济南全府,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高炽牙都快咬碎了,对赵之其破口大骂:“他算个什么东西,狗娘养的。”

    所有人都傻了眼。

    但凡是认识朱高炽的,谁见过他骂人啊,毕竟朱高炽和他那两个脾气暴躁的兄弟比起来,可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修养这一块,朱高炽算是对得起宗亲一词。

    但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朱高炽不仅骂了人,还骂的如此,难听?

    “现在山东的事到底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当务之急就是立刻将赵之其抓起来!”

    朱高炽喘着气,环顾全场:“三法司即刻派人去山东,将赵之其拿下,就地审判,杀!通报总参谋府,抓捕山东指挥使汤瑞,亦在山东审判,希望平西王可以采纳内阁的意见,杀汤瑞!”

    连说两个杀字,朱高炽的身上罕见出现了些许凌厉的气势,而这股气势也压得满堂大员无人敢过多置喙。

    话说到头,朱高炽才是内阁首辅啊。

    王雨森的眼皮垂耷没有接腔,哪怕是杨荣接令准备离开,他都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似乎在等着什么。

    这事既然通政司接了信,杨荣都来了这首辅大院,没道理宫中不知道,只要传进了宫里,要不得多时,太子的谕令就也该来了。

    果不出王雨森所料,杨荣这边还没离开呢,大堂外就又一次响起了脚步声,这一次的声音比较轻。

    一个年幼的宦人。

    尖尖的嗓子说着刺耳的话,一字一句都扎进了朱高炽的心窝。

    “山东暴民猖狂,皆因受人蛊惑,幸山东当局处置果断才没使朝廷公威坠地,本宫浅见,建议内阁通令嘉奖,且将山东之事刊登两报,并传天下。”

    通令嘉奖,并传天下?

    这算什么,鼓励全国各省的衙门都有样学样,日后再遇到这般老百姓群情汹涌下搞出的群体**件时,都效仿山东来个暴力压服,来个全面屠杀?

    朱高炽不是傻子,毕竟他打小就跟着洪武皇帝身边长大,政治的阴暗与血腥恐怖他见得太多了。

    官场沉浮几十年,直到今天坐上内阁首辅的宝座,真说及政治造诣,谁也不会认为朱高炽不如杨士奇。

    只是朱高炽低调惯了,所以才显得存在感并不是太多。

    山东的事,朱文奎这位太子下了这么一份谕令,目的很明确。

    赵之其有没有罪、有没有错眼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对朱文奎还有利用的价值。

    而这个价值,便是借赵之其的手,除掉自己的二弟朱文圻!

    兄弟反目,手足相杀。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争一个皇位闹得。

    当皇帝,真的那么重要吗?

    朱高炽痛苦的闭上眼睛,耳边是王雨森支持朱文奎的声音,继而,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无一例外都是谨遵太子谕令。

    北京城最大的不是他朱高炽,而是这位坐宫文华的监国太子啊。

    他朱高炽压根就不是一个实权宰相,因为所有人都更相信拥有全天下政商两界支持的朱文奎是铁板钉钉的大明第三任皇帝。

    这是大势所趋,全天下政商资本都支持朱文奎,说句不客气的话,便是朱允炆这位皇帝,怕也没有能力来强行逆转吧?

    更何况前些年朱允炆的态度一直暧昧,迟迟没有在两个儿子之间做出明确的抉择,如今定了朱文奎做太子后便撒手不管,沉心礼道,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清晰的态度了。

    朱文圻鼓动民心闹民变,搞工农联合,搞以下犯上,企图强行将泥腿子丘八、山猫野猴子这几千年来的底层黔首放到士、商两级的脑袋上,也不见得皇帝会愿意。

    哪有做皇帝反皇帝,举着皇旗反皇旗的道理不是。

    是你朱允炆自己说的,公器永归皇权,公器必须操于皇权之手,本质上就同朱文圻搞出来的民变是大相径庭,背道而驰的。

    若是往坏里想,都说不准是皇帝自己想杀了朱文圻,但是又怕给后世留下一个父杀子的恶名,才借了朱文奎的手。

    人家太子这是替老爹抗雷呢。

    天下事就是这般,从不同的角度去分析就会看出不一样的一面,而每个人分析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习惯从有利自己的一面来解读。

    今日这满堂诸公,都选择了朱文奎,选择了顺天下大势,那就绝不会因为区区一个朱文圻,区区一个皇子而更弦易张。

    这天下,永远都轮不到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或者只配苦哈哈在厂房埋头劳动,不通笔墨的粗鄙工人说了算!

第六百六十七章:镇压!镇压!(四)

    山东的民变,某些人眼中的‘闹剧’虽然以山东当局的全面胜利为告终,但是他们也没能够取得他们想要的所谓‘最终的胜利’。

    因为朱文圻还没有被找到。

    赵之其就差把整个济南府给翻了个底朝天了,也没有把朱文圻找出来。

    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

    但事实摆在这里,朱文圻确确实实凭空消失了。

    这还真不怪下面的人办事不利,因为谁也不会想到,藏匿朱文圻的,竟然是山东首富大商人周四通。

    就是之前四通仓库失火案的那位周大掌柜,那位北京城山东鲁能足球的缔造人。

    一个最不该帮助朱文圻的人。

    济南这次民变的源头便是当年的四通仓库失火案,而如今,作为本应该是千夫所指、本应是民变所有参与者命中仇寇的周四通却将朱文圻藏了起来且照顾保护的很好。

    “就当我是在赎罪吧。”

    面对苏醒过来,有些惊愕的朱文圻,周四通苦笑解释道:“这些年我的良心一直在备受煎熬,四通仓库失火一案的真相我知道,但我没有说,我的叔父现在已经是山东的右布政使了,当年就是他跟赵之其一手缔造的。

    我没有大义灭亲的勇气,我是我叔父一手养大的,我的命是他给的,所以当年我选择了沉默,但是昨天当我看到您都有勇气舍弃自己皇子的生命,为那些可怜的受害者挡子弹时,当我看到那满大街横淌的鲜血时,我想作为一个山东人,我该为父老乡亲们做些什么。”

    说到最后,周四通已经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泣不成声:“我能做的不多,只能暂保您今日一时,等您的伤好了,我便将您送出济南,亦绝不敢奢求太多,我和叔父对不起山东的人民,罪不可赦,万死矣。”

    朱文圻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大家都怎么样了。”

    “二十八死。”

    周四通的声音有些哆嗦:“其中有二十七具尸体被官府送往了化人场,我这边只保下了一具,是跟您一道于混乱中抢回来的,身中两枪,昨晚上葬的。”

    二十八死!

    朱文圻只觉心如刀绞,抓住自己的头发亦是无声哀泣。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赵之其真敢开枪,他高估了自己的皇子身份。

    因为这份高估,他做了一件最不该做的事情,亲手将二十八条人命推进了深渊。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皆我之过也。”

    且不说这边朱文圻有多么的自责与愧疚,单说这济南府此刻已是宛如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一般,蓄势待发。

    一场镇压,虽然使得山东当局的公威没有坠地,赵之其也侥幸的保住了狗命,但却亲手将自己与济南全府人民彻底割裂。

    毫无疑问,济南人民从感情上来说是支持这次民变的。

    元杂曲的文化从某种程度上使得人民更趋于感性而非理性,而中华民族的根则是满载着绝不屈服的昂扬斗志。

    “有冤无处可伸,官府残暴不仁更不惜以残忍手段屠杀百姓,此举与暴元何异?”

    别忘了,在取缔工农会、同乡会等组织之前,山东可也是发展了十几万人呢,这些人本身就同情济南事变,而这场血腥的大屠杀之后,他们便更加同情了。

    而朱文圻当日事变时说的那句口号,更如一针强心剂般,注入了济南乃至全山东人民的心中。

    “正义是杀不完的,因为真理,永远存在!”

    越来越多的前工农会、同乡会成员开始暗中联络,打算效仿八月初七的济南事变,来一次更加大规模、大动作的集体请愿行动,而这次他们的目标不是为了打倒赵之其,而是希望山东当局可以释放被关押的,即将接受所谓‘法律审判’的济南事变参与者。

    山东上下开始紧张起来,但令全天下始料未及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

    自济南事变之后,第一个闹出大规模行动声援山东的不是山东当地,而是在湖广。

    早年汉阳锻钢厂的案子之后,湖广为了加大生产效率,默许了省内各大工厂疯狂加大生产力度的行为,使得湖广地界内的工人苦不堪言。

    每天工作六个时辰以上,全日全年无休不说,工厂主更是变本加厉的摊派生产任务,完不成就克扣工钱,倒逼工人不得不‘自愿’加班。

    找官府诉屈,吃闭门羹不说,转头官府就给工厂主递话,哪个工人诉的冤告的状,转过头丢了工作不说,说不好还要挨上一顿毒打。

    矛盾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积累日深了。

    中国人不是印度人,英政府一手搞出的大饥荒饿死了印度一千多万人,阿三都能默默忍下泪水,但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当衙门的压迫波及到足够多的人时,只需要一个声音,一个领头者,那么便会引起大规模的呼应。

    汉阳大罢工、湖广大罢工!

    数万名工人离开生产岗位,堵到衙门口要工钱、要人权。

    有山东这么个‘榜样’在,湖广当局当然不会心慈手软,湖广当地的资本工厂主那也是不遗余力的支持衙门,要钱出钱,要人给人,生生将这次罢工运动给压了下来。

    仿佛打地鼠一般,湖广的百姓露头就打湖广,山东的百姓露头就打山东,上海、安徽、江苏、福建、广东。

    无论是哪里闹事,当地的衙门都是一个对策。

    ‘坚决镇压’!

    百姓们终于累了、屈服了、认命了。

    他们不是朝廷的对手,赤手空拳的他们终究不是巡捕手里棍棒的对手。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百姓去拿武器,因为拿起武器就成了造反,就不只是挨几棍关几天这么简单了。

    更何况,农具柴刀这种武器,又哪里是火枪大炮的对手。

    何苦白白送命呢。

    全天下唯独一个地方没有闹过这类事件,那便是江西。

    这大概是大明唯一一片净土,而江西的特殊也让天下的百姓回过神来。

    ‘我们去找君父诉冤!’

    坏的都是官,皇帝一定是向着人民的。

    “君父在江西,我们就去江西!”

    不知道是哪里先开的头,各省的百姓开始了有史以来一次最大规模的告御状行动。

    一个又一个百姓离开自己的家,汇聚成或大或小的队伍,从自己的家乡出发,向着江西靠拢。

    怕是已上百万之巨。

    “人民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够做到的一切。”

    庐山上,朱允炆站在山巅,看着眼前云海翻滚,身上逐渐腾起了早已消失了近二十年的杀气。

    “人民让朕看到了他们的决心,看到了他们渴望从跪着到站起来的决心,朕很欣慰。”

    话都是好话,但在朱允炆的背后,却跪了一地手握重兵的将军,一个个连头都不敢抬。

    “后面的事,朕来做。”

第六百六十八章:三一江西会议(上)

    “皇明四十八年二月十九,君父在九江府亲切接见了从各省云集而来的数百万面圣者中的三百余位代表,并宣布即将专门召开了一堂与百姓代表共同列席的会议。”

    “江西左布政使郭知良、右布政使黄云兴将会陪同参加此次会议。”

    “江西向此番前来的上百万百姓免费提供了食宿和御寒衣物,并将其来时路上所吃的粮食全数报销,同时给付了等量干粮供百姓们回乡路上食用。”

    “会议将会于三月初一在九江府举办,为期三天。”

    “昨日,君父同上百万百姓共同祭奠了九江城外的抗洪英烈纪念碑。”

    随着一纸圣谕,北京的报业总局就这么停止了工作,取而代之的是江西报局,《求是报》和《邸报》再也不经通政司研讨刊发,所有工作暂时全面由双喜兼任。

    一份又一份事关朱允炆行为活动的内容写满了两报,并走江西发往了大半个大明,没有抄送的仅有安西一地。

    那地又没有多少汉族人,抄送过去也看不懂,安西还不如交趾呢。

    位于北京的报业总局停止工作便是朱允炆出山后做的第一件事,那便是掌握发声权。

    而继剥夺了北京的发声权之后,朱允炆紧跟着又发了一道圣旨。

    解散内阁!

    “自朱高炽接任内阁首辅之后,四海动荡、民心不稳,致使各省混乱,政事枉搁,五名阁臣实有负圣恩,不堪圣望,即日始,解散内阁,责令五臣回乡思过。”

    这便是朱允炆的第二步,重新收回政治决断权。

    换言之,就是将二十多年来借给内阁和朝廷的公器重新握回到自己的手上。

    朱文奎坐不住了,因为随着内阁的解散,他这个监国太子,完全成了透明人。

    “太子殿下,陛下命您这些日重读《建文大典》,顺便静思己过。”

    当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出现在朱文奎面前的时候,后者直接瞪大了眼睛。

    因为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不是别人,赫然是朱文圻的亲舅舅:顾语!

    这个时候,朱文奎便是个傻子也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在这场他与朱文圻的争斗中,显然是自己的二弟赢得了一切。

    父皇选择了老二做他,做大明的接班人!

    此刻,朱文奎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他到底是哪里做错,又或者说朱文圻是哪里做对,他只想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

    流放亦或者,死亡?

    罕见的,朱文奎竟然没有任何对自己未来的恐惧,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是真的很轻松,这份轻松甚至让朱文奎真正的静下心,开始待在家里读书看报,实在坐不住的时候也是待在家里,陪自己几个媳妇带带孩子,顺道宽慰一下惶惶不可终日的几名妇人。

    可能这一刻,全天下只有他朱文奎一个人是轻松的,因为随着江西那堂所谓的‘百姓代表会议’的日趋临近,使得某些人开始有了一种末日临近的感觉。

    “我们读书观史,知悉我华夏民族的发展,了解自明之前历朝历代的衍变,都可以清晰的看到历史中国家与社会发生的变化。

    夏商的奴隶制、两周的封建与奴隶并行制,秦一统后的中央王朝领导制及两宋的中央与士大夫共天下制。

    这些制度的变化不是某一个君王或者皇帝定下来的,而是因为国家的内部出现了严重的不适应旧制度而导致的矛盾,是这些严峻的矛盾的发展,迫使君王及皇帝不得不改变制度,我们可以说,是因为这些矛盾的发展推动了国家的前进,推动了旧体制到新体制的变革。

    每一次变革都意味着革去了某些人或者说某些阶级的命,奴隶制的结束革去了奴隶主阶级的生命,封建制的结束革去了诸侯王阶级的命,中央王朝领导制的结束革去了王侯将相这一阶级的命,使那些打一落生就可以骑在国家和人民脑袋上拉屎撒尿的权贵们失去了生存的土壤,让更多的寒门学子得以有了考取功名,为国效力为民请命的机会。

    这些制度的变革就是阶级斗争,一些阶级取得了胜利,一些阶级便被消灭了,这就是我们华夏民族的历史,是几千年来的文明发展史,这是不可逆的事实,是经得起历史考证和推敲的不容置喙的事实,我们站在历史长河的现在点回顾,便能够得到更加清晰的认知。”

    三月初一,天下瞩目的百姓代表会议在江西召开,朱允炆在大会上如此说道。

    “奴隶主阶级的残酷和冷血,使得奴隶开始反抗,而封建制度下的地主阶级对于农民的经济剥削、政治压迫甚至比奴隶主阶级亦不遑多让,故此是历史上多次起义行为的根本原因。

    起义便是农民向地主进行抗争的阶级斗争行为中的一种,毫无疑问,阶级斗争是推动新体制发展的唯一动力,我们应时刻保持阶级斗争的姿态,这样才能使我们的国家更加富有活力,才能使我们的国家和社会得到发展与进步,而一旦当我们安于现状的时候,便是我们国家面临危机的时候,而我们应该警醒一点,那便是一定会有人、会有一个阶级阻碍我们,企图消弭我们进行阶级斗争的斗志。

    因为每当新的体制取代了旧的体制,都会使得这某一个阶级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

    先辈们已经消灭了奴隶主阶级、消灭了诸侯王阶级、消灭了王侯将相世袭统领阶级,到我们这一朝又消灭了几千年的地主阶级、消灭了某个历史的绊脚石所带来的士阀对读书科举垄断阶级,释放了国家与社会发展的空间,并向国家和社会注入了新的活力。

    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在今天,在今时今日,我们的国家又诞生了新的阶级。那就是拥有海量财富且具有财富支配能力的资产阶级,以及与这一阶级并蒂相生且互取所需的腐败官僚阶级,这一部分人就是企图阻碍我们进行阶级斗争,并妄图消弭我们阶级斗争斗志的敌人,是企图阻碍国家与社会发展的反对派。

    我们基于对国家和社会未来发展负责的态度,基于对国家和社会的热爱,毫无疑问应将这种反对阶级视为我们毕生最险恶的敌人,如果我们不主动的向这一阶级宣战并打倒他们,那么他们只会越来越顽固,且严重的腐化我们的国家,将我们的国家拖向深渊,最终如已经灭亡的历朝历代那般,亡国乃至更甚之的灭种。”

    朱允炆环顾全场,铿锵有力的声音回响在会场的穹顶,久久不止。

    “我们要向扫地一般,将这些历史的灰尘扫除,这便是我们亲手创造新时代的唯一正确的前进路线,决不能故步自封的待在原地等待被历史长河湮灭,我相信我们能够成功,因为我们比他们更加热爱我们的国家,所以,我们必然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对这一点,我从没有怀疑过!因为我,相信人民!国家是属于人民的,故而,最终的胜利也必然是属于人民的,历史的现在是属于人民的,历史的未来一样是属于人民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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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学究天人,立言开学,泽被世人,当谥文。”“先帝爱民如子,在位四十年,天下大治,百姓富足,当谥仁。”“先帝五次御驾,开疆十万里,纵秦皇汉武亦远不如,当谥武。”“那,庙号如何?”“父皇乃万世不祧之君,非圣字不可诠其伟。”穿越朱允炆,推动大明横推天下。本书群:960694319日月永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日月永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日月永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