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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里墨染     第一讼txt下载     第一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困境

    第三十一章困境

    “哪有人?大惊小怪。”

    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说道。

    “刚才这边似乎有火光……”有人小声回应。

    “深山密林的,哪来的火光,没准是孤魂野鬼出来纳个凉呢。”

    “孤魂野鬼!你可别吓我,我从小胆子就小。”

    “……废物。”

    说话间,两个身影已经到了近前。离萧樱近的那个人,只和萧樱隔了一臂的距离。萧樱屏息,那两人竟然停在了这里,不再前行。

    “二哥,你说为什么偏要选在晚上……怪吓人的。”那个胆怯的声音再次问道。

    “你问我,我去问谁。咱们就是拿钱办事的,只管嘴巴闭紧。至于别的事,不看不问。小心玩掉了小命。”

    这两人似乎并未发现任何踪迹,站了一会,两人一个诉苦一个骂爹,很快转身,向来时路走去。

    吴文静刚想起身,被聂炫一把拉住。

    聂炫似乎看了一眼萧樱,夜色中,聂炫那双眼睛显得熠熠生辉。

    见萧樱老实的趴在草坑里,闻丝未动。聂炫似乎笑了笑。

    不过夜太黑了,萧樱想也许自己看走了眼也未可知。

    果然,片刻后,那两个身影又回来了。

    再次将附近巡视一遍,这才真正放心离去。

    又等了片刻,聂炫才拉了吴文静起身。

    “聂大哥,刚才……”

    “以后机灵点,多和萧姑娘学学。”

    聂炫不说还好,一提萧樱,吴文静再次沉默下来。

    聂炫一脸不耐烦,决定还是不和吴文静说话了,省得被气死。

    “看出点眉目了吗?”他走近萧樱,小声问道。

    “前面应该有人在做什么……”

    “去看看?”聂炫挑眉问道。

    萧樱点头。

    “吴大哥,你留在这里。我和聂公子去探一探。”小秀才胆子又小,遇到还毛躁,实在不适合做潜行这种工作。

    “……你们小心些。”小秀才虽然有些不愿,可也知道自己是个累赘。

    聂炫示意小秀才还去刚刚的草坑里藏好。

    然后示意萧樱跟在他身后,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吴文静看着萧樱渐行渐远,想到刚刚自己险些暴露行踪,相比之下,萧樱不需提醒,也知道该怎么行事。

    他确实太没用了。难怪萧樱……不愿。

    小秀才兀自自艾自怜着。

    萧樱从没做过这种深夜里潜行的事,四周漆黑一片,四下还不时响起各种声响。

    其实挺恐怖的,千万不能深思。

    想多了容易自己吓自己。

    她告诉自己,只要跟着聂炫就好。

    她自认还算有几分看人的眼光,聂炫身手绝对不错。

    跟在聂炫身后,只要不成为累赘,聂炫一定能护她周全。“萧姑娘,我们恐怕是要找到鼠儿了……”

    聂炫走在前面,再加上习武耳力佳,已经隐约听到前面的声响。

    他示意萧樱小心跟随,两人悄声靠近,最终停在一片杂草前。

    聂炫示意萧樱到地方了,就在前面。

    其实不必聂炫告知,萧樱已经隐约看到前面的火光。

    她小心扒开草叶,因为离的有些远,只看到前面一团大的火光,四周是些举着火把的人。

    而篝火旁边,立着一根木桩,上面绑着……绑着一个人。

    离得远,萧樱看不轻那人的模样。

    “聂公子,还能靠近些吗?”

    聂炫有些为难,他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可是还有一个萧樱。

    “烦请聂公子去看一看,是不是鼠儿?”

    萧樱知道自己这要求有些为难了,对方大约二三十人,而他们这边只有两个人,还有一个只能当添头的她。

    最终二人决定,萧樱留在原地,由聂炫潜伏上前查看。

    聂炫动作起来,简直快如闪电。

    萧樱甚至没看清聂炫是怎么动作的……

    聂炫回来的很快,萧樱见他微皱的眉头,心头升起不祥之感。

    果然,聂炫开口说道。“被绑的确实是那个叫鼠儿的……看起来,这些人似乎要祭祀什么,鼠儿多半是祭品。”

    两人低声说话的时候。

    突然一阵低低的吟唱响起,然后那些手拿火把的人开始围着篝火跳舞,与其说是跳舞,在萧樱看来,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这些人身着黑衣,头上罩着一面奇怪的,半边哭,半边笑的面具,为首之人,头上的面具更大些,额头中间似乎多了一只眼睛。

    就么乱跳了一阵。

    场面像按了暂停般,突然就定了下来。

    然后,萧樱眼睁睁看着那为首之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他先是用匕首割破了自己手腕,任由血水滴进篝火中。火光蒸腾间,那人发问奇怪的笑声。

    “……苍天在上,日月在上,今日我等在些献祭,愿神佑吾等。”

    说完,转身,一步步走向鼠儿。

    “那孩子似乎被喂了迷药。”聂炫悄声说道。所以自始至终,鼠儿不哭不叫。

    萧樱急红了眼睛。

    眼见着那娃便要命丧黄泉。

    不必问了,这一看就是邪教啊。

    又蒙面,又搞血祭的,简直就是邪到家了。救人,这孩子和她也算是有缘,养伤那几个月,但凡她需要点什么,都是鼠儿替她跑腿。

    他会亲切的唤她阿樱姐姐。

    可是怎么救?

    找救兵?

    显然来不及。

    靠她和聂炫……“你想救他?”聂炫惊讶的问道。

    他倒不是心狠,实在是觉得以他们两人去一群人手里救人,简直就是找死。

    他便是功夫再高,也没法保证能救下那个叫鼠儿的。

    凡事要量力而行,如果此时冲出去救人,简直就是疯子。

    “救。”

    “萧樱,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是我看走眼了。你若要救他,自己去救吧,在下不奉陪了……”

    天大地大,也不如命大。

    聂炫可不想陪着萧樱发疯。

    能陪她走这一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萧樱静静看了一眼聂炫,随后毫不犹豫的转开了目光。

    她没资格强拉聂炫和她一起赴险。

    可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鼠儿惨死刀下。

    怎么办?

    萧樱脑子转的飞快,她看着那人一步步,虽然缓慢,却渐渐接近了被绑的鼠儿。

    那人走的步子很奇怪,偶尔进,偶尔退,看起来倒像是在进行一种仪式。

第三十二章 救人

    第三十二章救人

    聂炫虽然说恕不奉陪,倒也没立时便走。而是一旁静静的看着萧樱。

    看着萧樱紧蹙眉头,看着萧樱左看右看,最终似乎决定了什么。

    然后,她转头,看向他。

    聂炫有种感觉,他感觉,自己走不掉了。

    如果刚刚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也许此时他都要奔出林子了,可是他没有。

    他虽然嘴上说不想陪萧樱送死,可因为好奇心,终究还是……失策啊,聂炫心想。

    “聂公子,引走多少人。你能救下鼠儿?”

    “最少一半。”

    这是在动手的前提下,从这些人行动的步子,聂炫大至能看出他们的身手。都只会些三角猫功夫,唯那个现在跳大神的功夫强些,不过聂炫自信如果动手,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人如果一个个冲上来,聂炫兴许能一打十。

    可一股脑的冲上来,双拳终究难敌四手。

    “好,那我便把人引走一半,麻烦聂公子救一救鼠儿。这孩子命苦,爹娘早亡,和赵叔相依为命,我病重那阵子,多亏了这孩子照顾呢。”

    吴婆把银子看的比命还重。

    确定萧樱小命不会丢后,便不舍得拿银子出来给她抓药了。

    那老郎中看她可怜,特意给她写了个方子。

    方子里的草药都是些常见的,能自己采到的。

    鼠儿便主动来帮忙,每隔一天就要上山替她采一次药。

    这孩子是个仁义的。

    萧樱如此这般和聂炫低语几句,聂炫想了想,点头。

    萧樱深深看了一眼聂炫。

    转身去找小秀才。

    看那人那幅跳大神的架式。那匕首想要捅到鼠儿,估计还要等一会。

    正给了她动手的时间。

    如果那人立时去杀鼠儿,萧樱还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

    聂炫点了头,反正他自己保命不难。如果真如萧樱所说,她的办法能引开这些人,他趁机救一救那孩子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聂炫继续匍匐在杂草中。

    很快,林子深处响起一阵阵哗哗啦啦的声音,似是有人拨弄树丛。

    声音很大,似乎来了不少人。

    果然,篝火旁的那些人停下了手脚。

    只见为首之人一挥手,五六个黑衣人迅速隐入夜色中。

    很快,被打断的仪式继续。那人依旧跳的像是抽了筋。只见他离被绑的鼠儿越来越近了,眼看着他再一探手,匕首便能刺到鼠儿。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亮起火光,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人的呼喊声。

    仪式再次被打断,这次那首领模样的似乎很生气,他几乎一下支走大半人。

    聂炫见些,悄声上前。

    借着夜色,迅速接近鼠儿。

    他是绕到柱子后面背光处才动手的,割断绳子,接住鼠儿,然后迅速后退……

    整个救人的动作,只要几息间便完成了。

    聂炫背着鼠儿窜进夜色中,随后,身后暴发出一阵怒吼声。

    那人终于不再像个跳大神的了,终于说了人话。

    “谁?是谁?来人……给我把人追回来。”

    如果不是身背鼠儿,聂炫一定回头挥挥手道个再见……

    这些人是谁?

    在做什么?

    为什么进行人祭?

    都是未解之谜。

    聂炫这人向来对不该好奇的事情从不好奇。

    他只管救回鼠儿。

    他直接背着鼠儿向吴家走去,待萧樱和吴文静后半夜回来时,聂炫已经睡了一觉了。

    他把鼠儿安置在自己暂时栖身的地方。

    鼠儿还在昏睡,直接送回去少不得被那姓赵的问东问西,聂炫嫌麻烦,索性等着萧樱回来。

    而且刚才在林中,萧樱再三叮嘱,让他不必回头来救,只管看好鼠儿。

    出于对萧樱的信任,聂炫回来后没再出门。

    萧樱和吴文静结伴回来的,俩人似乎尽弃前嫌,互相搀扶着回来,看起来虽然狼狈,可也只是狼狈,两人一个书生,一个姑娘。

    刚才进行了那样一场‘祸水东引’。

    竟然真的没有受伤,聂炫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

    “聂公子,你还好吗?”

    回来的第一件事,萧樱问的是聂炫。

    聂炫有些奇怪,他好好的站在这里,根本没必要问,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却觉得有那么一丝丝暖意。

    聂炫淡淡点头,用手指了指里面。

    示意鼠儿还在睡。

    萧樱这才腿一软,便直接靠到了墙上。

    一旁的吴文静也没比萧樱好多少。

    整张脸乌七摸黑的,袍子下摆也被扯烂了。

    平日里最是斯文,可此时也像没了骨头似的,挨着萧樱坐下。

    “萧姑娘,我们真的逃回来了?”

    小秀才似乎还不相信,自己已经平安到家了。

    “只要打好时间差,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抓到我们……”

    “时间差。这词用的好,聂公子,你是没看到……萧姑娘,她真厉害。”

    小秀才心悦诚服的夸奖道。

    他躲在草坑里,萧樱回头来找他,告诉他鼠儿确实被人绑着,马上便要被当成人祭杀了。吴文静惊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萧樱又告诉他,他们可在救下鼠儿。

    只问他,敢不敢涉险?

    救人的事情,吴文静义不容辞。

    何况要救的是鼠儿……

    萧樱把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一些软藤交给他,让他往远处走,边走边用软藤将树枝扎起来。软藤用完后,便将林中的枯草点燃,萧樱还特意教他怎么延缓着火的时间,以确保火光冲天时,他们人已经到安全的地方。

    那之后,他大喊了几声。

    然后便依萧樱所说,只管逃命。

    他在林中兜了个大圈,最后和萧樱在小河边会合。

    两人足足逃了两三个时辰,虽然狼狈,可并未受伤,吴文静甚至没看到追他的人。

    他之所以袍子都扯烂了,实在是林子里太难走了……

    “好了,那只是小事,救下鼠儿重要。聂公子,你可知道,今晚那些是什么人?”

    “我并不是抚阳人,对此知道的不多,明天你可以问问殷九明,想必他更清楚些。”

    萧樱点点头,见聂炫不愿多说,便不追问了。

    “时间不早了,去睡吧。还要麻烦聂公子照顾一会鼠儿,等他醒了,再送他回家。”

    聂炫点头。

    然后诸人各自回房,累了一晚上,萧樱几乎碰到枕头便跌入了沉沉的梦境……明天,第一次上堂……第一次替人辩护……

第三十三章 杀救

    第三十三章杀救

    翌日,天还未亮,萧樱便被院中的吵闹声吵醒了。

    片刻后,她的房门被拍响。门外响起吴婆的声音。“你昨晚是不是和静儿一起出门了?”

    萧樱匆匆穿上衣裳,打开房门,吴婆拄着拐杖,果然死死守在门边。

    如果这里有锦旗卖,萧樱一定买一个送给吴婆,上书‘固执己见钻牛角尖第一人。’

    “……静儿的衣裳都扯烂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胡闹。”吴婆十分心疼儿子的衣裳,可想到儿子和萧樱一起出门,然后儿子袍子都扯烂了,吴婆不好意思往下想,不过虽然一早嘴里骂儿子败家,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吴婆觉得儿子终于长大了。

    虽然对萧樱不算十分满意,不过好歹是个姑娘,如今也有了正经差事。

    吴婆觉得现在的萧樱,配自家儿子,勉勉强强吧。

    一看吴婆的神情,萧樱就知道吴婆误会了。

    如果两情相悦,这自然是个美丽的误会,可是对萧樱和吴文静来说,这就是个黑色的玩笑了。

    萧樱头摇的像拨浪鼓。

    “没有。我昨晚和……和聂炫一起出门找鼠儿了。不信您问聂炫。”

    吴婆脸上神情变了几变。

    一双混浊的眼睛闪着失望之色。

    她果然大声吆喝聂炫。

    聂炫黑着脸被叫出来。

    任谁后半夜才睡,天还没亮便被吵醒,脸色也不会好看。

    幸好萧樱打算另找地方安身了,便是萧樱死皮赖脸留在吴家,聂炫也打算改弦易辙了。这地方根本不是人呆的。这瞎眼婆子折磨起人来简直杀人不见血。

    凶,大凶。比他的义庄还阴森可怖。

    “何事?”

    “婆婆问你,你昨晚是和这丫头一起出门了吗?”

    聂炫脸上不耐之色更甚。

    “是。”

    “你们……你们,成何体统啊。”

    吴婆用拐杖狠命戳了戳地,然后步子发颤的回了屋。

    她的心被伤透了。

    吴文静先扶吴婆进了屋,然后才一脸不好意思的对萧樱解释。“我娘误会了。萧姑娘不必在意。”

    吴文静想了一夜。想他和萧樱……想萧樱哪里好?最终觉得也许是自己见的姑娘太少,所以才会觉得萧樱好。想到昨晚萧樱冷静的安排救鼠儿,明明鼠儿必死,最终竟然真的被萧樱扭转了局面。

    吴文静觉得这样的姑娘,一定会喜欢大英雄,而他,不过是个狗熊。

    既然注定无缘,便做朋友,像以前那样。

    她喊他一声吴大哥,也是好的。

    果然,吴文静话音落下,萧樱轻笑着摇头。“吴大哥才是首当其冲被埋怨的。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再回屋睡会,时辰还早。”

    “不了,鼠儿呢?先送鼠儿回去吧。”

    聂炫巴不得快点摆脱这个叫鼠儿的臭小子。

    夜里睡觉打呼磨牙说梦话,把他救回来,简直就是来折磨他的。

    聂炫毫不温柔的推醒鼠儿。

    鼠儿揉着眼睛,脸上表情先是茫然,而后是惊恐,当眼睛看到萧樱,眼睛瞬间便红了。

    “阿樱姐姐,有坏人,好多坏人……”

    接下来,萧樱问,鼠儿答。好半天几人才弄明白鼠儿经历了什么。

    这孩子听说山上有种草药,能治瘸腿。便想着摘来给赵瘸子治病。

    迷路,遇到那帮疯子,那些人嘴里嚷嚷着向神明祈福,然后鼠儿便被迷晕了。至于那些人什么身份,老巢在哪,鼠儿一问三不知。

    只隐约记得,似乎有个声音说。

    姑娘没有,孩子也可以。

    这句话一出,屋中三人脸色齐齐一变。

    “吴大哥送鼠儿回去,叮嘱赵叔,这几三不要让鼠儿出门了。”

    吴文静点头,心事重重的拉了鼠儿出门。

    “……我有种感觉,似乎,有些东西要露出水面了。”萧樱轻声说道。

    “也该是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时候了。”聂炫眯了眯眼睛,很是认同萧樱的话。

    今天缪大人要开堂审井子阳害死楚家小姐楚的案子。

    而萧樱做为仵作,也是要出堂做证的。

    所以萧樱出现在大堂上,没谁觉得意外。

    三人到的时候,只见殷九明在偏厅安静的喝着茶。

    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看萧樱几人。

    “……出了什么事?”

    殷九明这人眼光毒辣,萧樱还没开口,他已经沉着脸起身。

    他出了门,上下打量几人。

    最终目光定在吴文静身上。

    三人中小秀才脸色最难看,他胡思想乱了一夜,带着一双熊猫眼出现在衙门里,实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一会让萧姑娘说给殷大哥听吧。”

    殷九明眉头蹙了蹙,似乎有些不情愿,不过最终也没有说什么,负手朝大堂走去。

    前几天萧樱见这位缪大人,身边除了捕头差役,便只有一个殷九明。

    今日,缪大人身边却多了个人。

    那是个年纪男子,看年纪,恐怕还未成年,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那人和殷九明一左一右站在长案两侧,颇有几分左右护法的架式。

    缪大人似乎很无耐。

    他瞪了一眼那半大孩子。

    然后叩响了惊堂木。

    “带苦主,带人犯……”

    楚家二老被楚少爷夫妻一左一右搀扶着进了大堂。

    楚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给缪大人磕了头,所有人都以为她一定会求大人替她女儿报仇,将凶徒正法。

    可是她求的却是……

    ‘求大人明察秋毫,放过井子阳。’

    楚夫人声音落下,楚老爷也扑通一声跪在堂上。

    “求大人替小女报仇,将井子阳正法。”夫妻两个,竟然一个求救,一个求杀。

    一时间,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最终,缪大人摆了摆手。“凡事讲究个证据,便是井子阳亲口承认事情是他所为……可刺伤小姐的,究竟是不是井子阳,还得过了堂才能定夺。”

    这时,贾骏押着井子阳进了大堂。

    见到井子阳,楚家四人脸色皆变。

    楚夫人呐呐唤了声子阳。

    楚老爷则大骂孽障。

    至于楚少爷夫妻二人……一个阴沉着脸,一个吊着眼睛。萧樱看来,竟然颇有几分夫妻相呢。

    井子阳沉默着被押到缪县令面前。

    他倒也不扭捏。

    直接跪地认了罪。“是我害了儿,我愿意给儿偿命。”

第三十四章 过堂

    第三十四章过堂

    萧樱想,这恐怕是缪县令这辈子审的最省心的案子了。

    不必动刑,不必拷问。凶手蹦着高的要认罪。如果姓缪的是个酒囊饭袋,这样结案也未尝不可。

    反正这井家势单力薄的,便是真的折了一个井子阳,井家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何况是井子阳自己认罪,与人无尤。

    萧樱犹记得,上次殷九明将她带来大堂时,缪县令那神灵活现的样子。时到如今,萧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缪大人的法眼,后来和殷九明也算是点头之交了,她也问过,不过殷九明当时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一幅她问了个蠢问题的嫌弃神情。

    最初萧樱怀疑缪县令打算找人背这个黑锅。

    后来自己勉强也算个公职人员后,萧樱打消了这个念头。

    审她时那精明样子,都是装的,真实的缪县令,似乎永远半眯着眼睛,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一副没有听清的模样,整天到晚,捧着他那个小紫砂壶,一幅昏昏欲睡的模样。

    如今也是如此。

    拍过惊堂木,缪县令便又把他那宝贝茶壶端了起来,他先是看看楚家人,而后看看井子阳,最后,竟然半眯着眸子,轻晃着身子。

    井子阳那句他愿意给楚偿命的话,也没能激起缪县令丝毫反应。

    萧樱似乎听到殷九明轻哼了一声……

    堂下诸人都在等着缪县令发话,他却仿佛已经半醒着会了周公。

    整个大堂,异样的死寂着。

    “老头,别睡了。快审案。”

    那个站在缪大人一侧的少年见此,毫不客气的推了推缪县令,缪县令身子一晃,眼睛缓缓眼开,眼中犹带着睡意。“没大没小的,晚上抄十遍礼记。”

    少年一听,险些炸毛。

    似乎是殷九明看了对方一眼,对方勉强压抑下怒意。

    把本在腰间跨着的长剑,一把揽进怀里,一幅谁再惹他,便和谁拼命的模样。

    缪县令对此视而不见,他半遮着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才发问。

    “堂下所跪何人?因何吵闹?”

    楚家二老对视一眼,然后分别开了口,把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夫妻俩如今对立。楚夫人虽心疼女儿,可也不愿平白冤枉自家侄子。至于楚老爷,压根不太看得上井子阳,如今更是厌恶至极。

    楚少爷夫妻这次倒规矩的很,只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

    萧樱尤其看了一眼楚拓。

    只见他形销骨立……这样形容似乎有些牵强。

    毕竟楚家昨天出了事,时隔一天,再怎么憔悴,也不至于憔悴至此,可楚拓给萧樱的感觉,就是突然间,这人仿佛全身的精气神都没有了。

    他站在那里,可是魂儿却没了。

    至于楚家那位面相刻薄的少夫人,今天出其的安静,只老实的站在自家男人身边,对堂上一切视若无睹。

    楚家夫妻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死寂。

    等诸人抬头,只见缪大人再次捧着茶壶,又是一幅半昏睡的模样。

    “老头,昨晚是不是去偷鸡了?”

    少年再次出手,这次直接用剑柄轻磕缪县令肩头。

    几乎是瞬间,缪县令眸子圆瞪,脸上做出一幅悲痛欲绝的模样。“这些年送你去念私塾……这银子都白花了,真真的肉包子打狗啊。”

    少年有些难堪,俊脸红的像猴屁股。

    “瞎话什么,你再不好好审案,我去告诉你媳妇儿……让她罚你跪祠堂。”

    “堂下所跪何人……”

    诸人:“……”

    “大人耳朵不太灵光,你们再说一遍吧。”

    死寂被殷九明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楚家夫妻再次开口。

    然后是井子阳,他依旧磕头认罪。

    “哦……案情清楚,你们真是良民,犯个案子都怕本官伤神。即如此……你是如何杀人放血的,详细道来。”缪县令示意井子阳开口。

    当缪县令说出杀人放血四字。

    萧樱眼睁睁看着井子阳身子晃了晃。

    他张了张嘴,最终也只说自己罪有应得,愿意赴死。

    “仵作验过了,楚小姐是吞金自尽。你没杀人,却执意求死,何故?”

    缪县令看上去慢悠悠的,不急不缓的,可是问题提的却十分犀利。两个问题,井子阳都没法回答。

    楚夫人面色渐渐平静下来,她感觉,缪县令似乎并不想轻意让井子阳偿命,可是楚老爷脸色就十分难看了……“大人,井子阳已经招认了,确是他害了我女儿,他都说愿意替我女儿偿命,还请大人成全。”

    缪大人缓缓看向楚老爷。

    “你是县令?”

    楚老爷摇头。

    “既然不是,县令审案,不得插话。”

    楚老爷一幅气闷之色。

    “你们读书人,讲究个风骨。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若背着这样的名声去死,你井家声誉皆毁不说……岂不让真凶,逍遥法外?井子阳,你可曾轻薄了楚小姐?”

    萧樱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缪大人真正的本事。

    这简直就是一波三折。

    剧情峰回路转,大起大落……

    心脏不好的,恐怕得犯病。

    萧樱庆幸自己这小身板虽然被一刀捅穿过,可是愈合后,似乎还挺结实。

    心脏只是重重跳了几下。

    “……还请大人成全我求死之心。”

    事到如今,井子阳依旧没有翻供。

    他一直在避重就轻。

    话己至此,缪县令无奈的扯了扯唇角。

    他倒想救人呢,可人家一心求死。

    偿命是假,殉情是真。

    缪县令不开口,堂上诸人也不敢轻易开口。不过在萧樱看来,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便是缪县令有心想救,也未必能求得成。

    果然,下一刻,缪县令正了正容,一只手抓向惊堂木。

    眼看着这案子便要盖棺论定。

    不管这堂过的在萧樱看来有多粗制滥造。

    但一旦审结,井子阳这条小命便算交待了。

    救人最难的并不是翻案,也不是找证据,而是那个被救之人,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她便是勉强将人救了,不出三天,这人也得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

    由不得萧樱多想。

    眼见着惊堂木要拍下,萧樱赶忙开口。“大人,此案另有隐情。”

第三十五章 救人

    第三十五章救人

    萧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似乎缪县令松了一口气。

    他顺势放下惊堂木,挑眉问萧樱。“此案有什么隐情?丑话说在前面,你如今便是在衙门里当差,若是胡乱说话,故意扰乱大堂,本官也不会轻饶的。”

    缪县令官威摆的十足。

    萧樱乖乖点头。没法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是自然,任何人都不能蔑视公堂,不管何时,都要律法至上。”

    缪县令似乎挺满意萧樱的回应。

    他侧目对身边的少年说道。“你和人家好好学学,整日不学无术,大字不识几个,若是被别人知道你姓缪,你老子我脸上实在无光。”

    少年,或者说缪公子,闻言十分不屑的撇撇嘴。

    “别人明明不知道,若不是你在公堂上还不忘教训我……谁会知道我姓缪。”

    “浑小子!”

    “大人,井子阳已经认罪了,大人何必多此一举,这位萧姑娘,一无官职在身,二不是上头派遣而来。她说自己是仵作便是仵作,这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楚老爷见萧樱开口登时急了。

    一件本已经要盖棺定论的案子,楚老爷不想再横生枝节。

    他不管那井子阳是不是真凶。

    有个人认罪,便是传出去,也不过是表兄妹日久生情……井子阳这个替罪羊当定了。

    缪县令瞬间收回目光,一派从容的回应。

    “话不能这样说,你也知道咱们抚阳穷乡僻壤的,真有本事的仵作哪个愿意来。萧姑娘不错,得名师指点,是个真有手艺的。咱们也不必讲那些繁文缛节了……缺了道章程,过后补上便是。”

    “大人……”

    “好了,萧姑娘,此案有什么隐情便直说吧。”

    萧樱走到大堂正中,立在井子阳身边。

    她低下头,看向井子阳。“小姐在天有灵,知道你对她这般情深,必然欣慰。”

    听到萧樱提起楚,井子阳生无可恋的脸上现出痛苦之色。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必不会这般胆小。”“现在也不晚,小姐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看你为她沉冤昭雪。你难道舍得小姐背负着这样的污名离世?”

    井了阳脸色渐渐变了。

    可是最终,他只是低下了头。

    并没有因为萧樱一句话而轻意动摇自己赴死的信念。

    萧樱心中轻叹,多好的一对啊!如今却阴阳永隔。

    她对缪县令行了礼,然后转身看向盛怒的楚老爷。“我明白您的丧女之痛。也知道井子阳来投案,让您看到了一道曙光。

    与其传出那些乱七八遭的污言秽语,表兄妹情到深处听起来更体面些。

    可您想过吗?

    小姐若是能看到,看到您如此冤枉她深爱之人,该是何等的伤心?”

    心爱之人?

    楚老爷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我女儿已经死了,你们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姓萧的,你若再胡乱猜测,我便和你拼命。”

    明明是井子阳对自家宝贝女儿求而不得。

    见鬼的相爱。

    萧樱不理会楚老爷的叫嚣,转向缪县令。

    “大人请看,这是从井公子书房找到的,是井公子的手稿。这便足以证明,井子阳和楚之间,是楚爱慕井子阳在前。”

    贾骏上前,接过萧樱递来的册子。

    端正的接到缪县令面前。不等缪县令开口,一旁的县令公子已经十分好感的发问。“一本册子,几句酸诗,能证明什么?”

    缪县令登时露出一脸‘家有逆子,对不起祖宗’的心痛神情。

    “不学无术的浑小子。”

    “这字我也认得,怎么就不学无术了……‘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待好风?’一个字也没念错吧。”

    少年洋洋得意的念完,讨饶般的看向萧樱。

    天知道,她如今这幅小身板,恐怕还不及他年长。

    不过任谁被这样一个少年用这样的目光看着,都会心软,会不由自主的回以笑意,萧樱也是如此。她点点头,在少年期盼的目光中赞道。“很厉害,一个字都没念错。”

    县令家的‘傻’公子闻言更是高兴。

    脸上得意神情更甚,望向自家亲爹的目光就差直白的说出‘等夸奖’三个字了。

    缪大人摇摇头,家门不幸啊。

    缪家是读书人家,怎么养出这么个二愣子。

    “你即识字,可知其意?”

    这可难倒缪公子了。他能认全这几个字,已经阿弥陀佛了。

    还字意?鬼知道。

    “是出自一道姑娘思念心上的人诗。”

    一直当壁花,誓要将沉默进行到底的殷九明,终于按捺不住,给了提示。

    缪公子一脸惶然大悟。“原来是写姑娘思春的……”

    “胡闹。缪骞闭嘴。”

    思春什么的,太太太,不知羞了。缪大人简直无言面对堂上众人了。今早心一软,允了这小子旁听就是个错误。

    若要追溯过往,生下这浑小子是他平生最大的错误。

    能不能把这小子塞回他娘的肚子,再回回炉?

    缪大人十分想大义灭亲。“这诗该是出自小姐之手,井子阳自然不会留着小姐的手稿,可他又不舍得将所有付之一炬,所以忍不住记下了其中两句。一个连喜欢都藏得这般好的人,怎么会轻薄小姐?以至……珠胎暗结。”

    珠胎暗结四字,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井子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一旁楚老爷脸上怒意也缓缓退去,脸上只有黯然之色。

    “太过武断。兴许井子阳便是个道貌岸然之辈。”

    缪县令轻声说道。

    “昨日,我和聂公子事后又去了一趟楚家。细细查验过。从井子阳所居的院落到小姐的藏香院,要经过四五道门,每道门都有小厮守着。

    若是入了夜,几道门落锁,除非会飞天遁地,否则休想接近藏香院一步。再加上楚府巡逻的护卫,便是当世高手想要趁夜轻薄小姐,也是痴心妄想。井公子是个读书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他这样的想要穿过层层守护,还要翻上几坐丈高的围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井子阳一定要去藏香院吗?难道不能是楚小姐出来……”

    萧樱有些奇怪,发问的不是缪县令,不是楚家人,竟然是殷九明。萧樱有时候真的分辨不出,殷九明到底是哪一边的?

第三十六章 辩护

    第三十六章辩护

    这人多数时候像块背影板,不言不语的。可一旦开口,似乎瞬间便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就像此时,所有人似乎都同时看向殷九明。

    楚家人似乎也在此时才发现,堂上还有这样一位玉树临风的佳公子。“殷大哥说的不错,楚家小姐是长着腿的,也许,是楚家小姐爱慕井家公子,所以……”接话的是缪骞,这位被缪大人给予厚望,能靠学问光辉门庭,实则只喜欢舞刀弄枪的县令家的傻儿子。

    “不可能,在下自幼便请了教习嬷嬷,教导儿规矩,儿绝不可能主动去找那井子阳。”

    楚老爷征地掷地有声的反驳。

    “我说楚家老爷,你女儿若真的那般恪守妇道,便不会写那句什么垂杨柳待好风那样的诗了。这不明摆着是思春吗?”缪骞牙尖嘴利,缪大人指望他靠学问光宗耀祖,不如寄希望于他这张厉嘴,兴许能驳个好前程呢,萧樱腹中腹诽。

    她这个主角反倒没有理会了。

    殷九明是何等高傲之人?根本不屑理会楚老爷,他目光倒是在缪骞身上顿了顿,以至少年缩了缩脖子,似乎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明明是附和殷九明的,胆子又大了,他抬目看向殷九明,殷九明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少年便又缩了缩脖子。

    缪县令将一切尽收眼底。

    觉得自家这个不成气的儿子实在羞于带出来见人。

    明明殷九明站在缪县令下首,身上也没穿官袍,可周身的气势愣生生让楚老爷不敢再口出恶言,这时候,他终于想起萧樱了。自始至终,都是这个自称仵作的姑娘在编排,在造谣中伤。

    楚老爷于是把怒气撒向萧樱。

    “萧姑娘,我怜你年纪轻轻,出来讨口饭吃不易。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楚某过不去。

    如今在堂上,井子阳已经亲口招认,只差认罪画押,你何必要多此一举!”

    “招认?招认了什么?招认了和小姐有染?还是招了拿刀当脸刺了小姐一剑,以至她血染床榻?”

    “你这是强词夺理。”

    萧樱摇头。“断案讲究的是证据。哪怕没有实证,最起码各种脉络也要对得上,除了和小姐情投意合,姑娘公子互相爱慕外,我看不出有什么证据能指证井子阳深夜闯入藏香院。明知楚小姐已故,还要下狠手再补上一剑,是故意做成近期的凶杀案现场?还要恨意深重,不刺这一剑,凶手心中不甘。”

    楚老爷原本还要反驳,不管萧樱说什么,他都没打算赞同。

    在楚老爷看来,萧樱就是个哗众取宠,没事找事的臭丫头。

    可是萧樱这番话说完,楚老爷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一旁楚夫人更是红着眼睛点头。“萧姑娘说的对,子阳绝不会伤害儿的,绝不会。”

    楚老爷沉默着,周身的火气似乎也眼见着渐渐消散,最终,他看向萧樱。“你如果能找到真正伤了儿的凶手,我楚家上下感激你。以后萧姑娘不管有何所求,只管开口,只要我楚家能办到的,一定拼尽全力。”

    楚老爷依旧厌恶井子阳,觉得他配不上自家女儿。

    可是萧樱说的对,他也算是看着井子阳长大的,虽然不喜他,可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井子阳是个坏人。

    相比之下,楚拓反倒更像个不字无术的市井无赖。

    “谢便不必了,惩奸除恶是衙门的本份。我只是不希望小姐泉下有知,怪罪楚老爷。”

    “怪罪……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这条老命,换回我的丫头。”这一刻,楚老爷就是个失去女儿的悲痛父亲,一旁楚夫人哽咽的唤了声老爷,夫妻两个拉着手,互相依偎着,仿佛这样便能互相传递勇气。

    让他们挺过这场失女之痛。

    萧樱很心酸,她最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不管经历多少回,她都会觉得自己很残忍。

    就像真相……

    “大人,请准许我传唤证人。”

    缪县令一知半解,他先是看向贾骏,贾骏摊了摊手,表示不知道萧樱何时带了证人回来。

    然后就像平常那样,缪县令又去看殷九明。

    只见这位殷少爷却冷着一张脸,眼神扫过大堂,如果缪县令没看错,似乎……在扫过萧樱时,目光明显的顿了顿。

    缪大人突然间福至心灵。

    他也没等殷九明示意,很是痛快的点了头。

    “诸位,昨日我等都去过楚家,楚家的防卫如何?藏香院所在之处,贼人可否轻意进去想必大家都清楚。所以,这是一场真正的‘监守自盗’。”

    也就是说,‘真凶’,暂且称为真凶吧。是楚家人,或者说是楚家大宅里的人。

    只有里面的人,才能避开护卫,有机会进入藏香院。

    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楚最终选择吞金自尽。如果是因为被辱,失去清白,楚不该到昨日才自尽。她若真的是被强迫的,早在被辱之日便该以死以证清白。

    定然不会等到胎儿成型。

    所以,暗通款曲之事,是楚心甘情愿的。

    至于是不是井子阳?

    萧樱倾向于不是……

    井子阳是个读书人,他那本手稿中除了这首带有明显倾向的诗句。

    多是些自己写的杂诗散记,从这些诗词中不难看出,井子阳是个君子。

    他喜欢楚,所以一定不会做出伤害楚的事。

    以他的为人,一定会在洞*房花烛之夜,才会和楚坦诚相见。

    而楚明显是喜欢井子阳的。这便有些说不通了。

    一个姑娘,一个从小被细心教导的姑娘,不可能喜欢一个人,还能和另一个人私相授受,甚至珠胎暗结。

    萧樱简单将道理说完,大堂上这次没有异议之声。

    殷九明,缪骞,聂炫,贾骏,还有楚家人……

    似乎都提不出反对之言。

    “萧姑娘,你说来说去,凶手到底是谁?”最终,还是县令家的傻儿子发问。他实在是被萧樱一番话勾出了‘馋虫’,一刻不知道答案,便始终抓心挠肺的。

第三十七章 回溯

    第三十七章回溯

    谁是真凶?

    正在此时,差役押了个中年男人进来。楚老爷看到来人面露疑惑。“你是证人?”

    萧樱刚才说的清清楚楚,押证人上堂。

    那男人见到楚老爷,头垂的更低了。他先是跪地向缪县令磕头行礼,随后转向楚老爷,连磕了三个响头。“小的对不住老爷。”

    “萧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楚老爷,这可是府上之人?”

    楚老爷先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他确实是从我楚家出去的,可是已经离开楚家十几年了。”

    楚老爷随后说出这人的身份,这人是当年楚家二少爷的随从,十几年前,楚家二少爷和当时还在世的楚老太爷发生了争执。

    那一夜楚家仆人都被赶出了那个院子,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第二天,楚家二少爷便离开了楚家,这十几年来音信全无。

    这人突然出现,楚老爷简直不敢相信。

    “我二弟呢?他如今身在何处?一切还好?”

    这些年,楚家也派人去寻过,可天大地大,要想找一个人,而且是一个隐遁之人又谈何容易。

    便是生父楚老太爷去世,楚二少爷也没有回楚家。

    楚老爷甚至想,也许自己的兄弟早已不在人世了。

    时隔数年,突然在公堂上见到这个当时跟随楚二少爷离开的随从,楚老爷自然脸色大变,他一番追问,那人却只管跪地磕头。

    萧樱轻轻一叹……

    楚老爷突然抬头看向萧樱。“人既然是你找来的,你一定知道我那兄弟的消息。萧姑娘,还请告之。”

    萧樱看向缪县令,缪县令如今觉得头大如斗,他没想到萧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楚的死,和楚家这位离家多年的二少爷难道还有关系?难不成,是楚二少爷心中有怨,此时回来报仇。可即使是报仇,这其间不管有什么恩怨,似乎都和楚无关啊。

    楚二少爷离家时,楚还未出世。

    “萧姑娘,别卖关子了。这案子到底有什么隐情,快些道来。”不仅自家傻儿子好奇,缪县令其实也十分好奇,不过他得端着父母官的架子,不好轻意袒露心声,不过此时萧樱若是再不说,自家那傻儿子恐怕又要闹腾了。

    果然,缪县令说完。

    一旁的缪公子轻嗤一声。缪县令瞪了一眼儿子,然后父子两个睁大眼睛,巴巴的看向萧樱。

    一幅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萧樱收回目光,可自己那双眼睛仿佛长了腿,有些不受控制的看向殷九明。

    果然,男人目光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

    不过依旧是遵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塑料花神情。

    萧樱又想叹气了,她来到这里,就数今天叹气的次数最多。

    很多事情,真的知道真相了,才会发现真相也许真的不那么美妙。难得糊涂啊。

    “楚二少爷已经在五年前病故了。”

    啊。楚老爷惊呼出声。死了,虽然心里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可是突然间被证实了,楚老爷一时间只觉得晕头转向,这时,一旁的楚夫人上前扶住了楚老爷。

    楚老爷握着老妻的手,眼睛缓缓红了。

    “萧姑娘,不知为何寻这人上堂?”楚老爷经受不住打击,神情有些恍惚。这时候楚夫人却变得目光坚定。

    都说女人是这世上最软又最韧的。

    她们可以任人揉搓,也可以在男人支持不住时,瞬间将男人护在身后。

    “事情的起因,便要说到二十三年前……那时夫人嫁进楚家已经有两年,一直未有身孕……”诸人静静的听着,便是连性子跳脱的缪公子也收了眼中的散漫之色,随着萧樱的叙述回溯到了二十几年前的楚家。

    新夫人进门,可肚子一直没有消息。

    私下里自然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这时候最焦急的除了这位新夫人,便是楚老爷的妾室。

    但凡大户人家,正室未生下嫡子前,妾室不能先于正室生下孩子。

    可一个身份低微的妾室,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生个孩子……就算不能母凭子贵,好歹也能给自己养老送终。

    可是楚老爷是个十分守礼之人。

    家中长辈叮嘱过,他便显少踏足妾室的院子。

    妾室焦急万分,最终将主意打到了楚家另一位公子身上。当时的楚二少爷还未娶亲,是个颇有几分风流的公子哥。

    喜欢饮酒做诗,喜欢和一帮狐朋狗友出去胡闹。

    经常晚归。

    一旦一个女人想要千方百计算计一个男人,那个男人通常是没有还手之力的,何况楚二少爷本就是个自诩风流的。

    楚老爷那位妾室也算是颇有几分姿色。

    一来二去,二人便暗通了款曲。

    几个月后,妾室有孕……

    萧樱话说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似乎一齐看向楚拓。

    楚拓在萧樱讲述的过程中,一直沉默着,他身边的夫人似乎想要开口,最终被楚拓拦下了。

    楚少爷给人的感觉,素来是风流浪荡的,可是此时,他脸色阴霾,一双眼睛看向萧樱,却没有太多恨意,更多的是冷漠,是身世被戳穿后的淡然。

    仿佛他生父是谁并不重要。

    萧樱看向那个跪在堂下的中年人,那人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当年二夫人有孕的消息传出后,二少爷有一阵子寝食不安。后来不知道二夫人和二少爷说了什么,二少爷才镇定下来……

    后来拓公子出世了。二少爷不知何故,突然间闹着要认回孩子。小的拦不住,一天深夜,二少爷去了老太爷的屋子。小的不知道二少爷和老太爷说了什么,二少爷回来后喝了一夜闷酒,第二天便带着小的离开了楚家,并且发誓,这辈子再不踏进楚家一步。”

    所以,楚拓并不是楚老爷的儿子,而是己故楚家二少爷的血脉。

    一时间,堂上气氛颇为奇怪。

    突然间,一直被楚拓拦着的楚家少夫人厉声开口。质问萧樱道:“不可能。这样隐密的事,姨娘怎么会和你一个外人说起?姓萧的,你休想诬蔑我夫君。”

    是啊。

    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一朝大白于天下,竟然经由萧樱之口。

    萧樱冷笑,为什么会告诉她。答案自然是:“因为,堂兄妹私相授受总好过亲兄妹悖逆伦常。”

第三十八章 共情

    第三十八章共情

    说完这句话,萧樱缓缓环视诸人。

    以为会有人用轻视的目光看她,因为真相……真的不那么让人愉快。可是没有,似乎真相对于大家来说,并不像萧樱以为的那般让人震惊。缪县令家的公子甚至装腔作势的重重叹息了一声,然后对萧樱说道。

    “这种事我家老头子每年都要遇到几个,见怪不怪了。”

    “浑小子,闭嘴。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对上缪公子,缪县令就是个动辄打骂不讲道理的父亲。

    对上诸人,缪县令瞬间雪花化春雨,那叫一个和颜悦色。“楚老爷,节哀吧。”

    楚老爷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表情了。

    先是知道亲兄弟死了,而后知道儿子不是自己的,而是自己兄弟的血脉。

    也不是没怀疑过,随着楚拓年长,这孩子越发的像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兄弟。

    吃喝玩乐,流连花楼。简直就是当年楚家二少爷的翻版。

    当年兄弟离家,那时候还在人世的父亲给的原因是,因为他不学无术,所以被赶出了楚家……

    现在楚老爷才知道,父亲是为了他的名声,才一怒之下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赶出了家门。楚老爷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被背叛的恨,被隐瞒的酸涩,还有失去兄弟的心痛。

    而当事人之一的楚公子楚拓,即不辩解,也不求饶,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他眼中并没有因为萧樱道出事实,以至他楚家独子的身份被质疑的恨。仿佛,他早就知道了真相,也早就预料到,终有一天此事会大白于天下。

    “萧姑娘,你之所以说了这么多,甚至费了力气将我楚家老仆寻来做证,便是要告诉我,那人是楚拓?”

    “是。”

    萧樱轻轻点头,她这动作仿佛一滴冷水,瞬间滴进滚烫的油锅。楚夫人脸色大变,她不能接受。“拓儿,真的是你?儿自幼便和你亲近,把你当成最最亲的兄长,你怎么能对她……你怎么做的出?你这个……畜牲。”

    楚夫人身子晃了晃,这消息简直就是当头一棒,直打得楚夫人神魂俱震。

    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替侄儿争辩开脱……

    可她此时反倒觉得,默认井子阳所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为什么执意要找这个真相,为什么?

    在萧樱说出‘监守自盗’四个字时,她就该预料到啊。藏香院是那么容易进的吗?是楚拓,竟然是他,如果是他,便容易解释了。

    兄妹两个院子大门朝向不同。

    若是从大门进,需绕行。可两个院子中间只隔了一道墙啊。

    楚拓任由楚老人谩骂,即不还口也不反驳。最终,还是楚老爷开口制止了这样一出闹剧。“够了。”

    “……老爷,我的儿,儿死的冤啊。”

    “冤枉吗?”楚老爷问妻子。

    “老爷,那是我们的女儿啊。她才十七岁,便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若不是楚拓,不是他强行……我的儿怎么会死?”

    “用强?如果真的用强,儿会等到此时才自尽吗?”楚老爷的话让楚夫人瞬间置身寒冬。

    “好了,二位也不必争执了,真相如何,我们继续听萧姑娘说完,本官相信,萧姑娘既然开了口,便是已然查明了真相。谁有罪?谁无辜?谁该偿命,本官自有定夺。”

    大堂终于安静下来。

    刚才楚夫人在骂楚拓的时候,萧樱没去看楚拓,而是看了一直静静聆听的井子阳。

    她说完那番话,井子阳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听到缪县令开口让萧樱继续,井子阳猛的眼开眼睛,事已至此,他先前为了楚的清誉,愿意认下一切,当得知楚是自尽的消息后,井子阳便觉得追究谁刺了那一剑已经没意思了。

    可此时,他似乎突然意识到。

    楚的死,并不单纯。

    以他对楚的了解,楚的确不该在被轻薄甚至珠胎暗结后的昨夜,突然自尽,一切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再不能面对自己,面对世人,所以她最终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他要知道,是谁?

    是谁最终断了楚活路。

    至于楚拓……他也曾亲切的唤过他兄长。兄长!现在听来,简直可笑至极。

    “楚公子做的事自然隐密,我想或许楚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或是醉了酒,或是楚公子用什么法子遮了音容吧。以至楚以为是自己的心上人。

    她恐怕还暗暗高兴。对自己从来规矩守礼的心上人,突然对自己有了回应。

    便是发现自己身怀有孕,她最初并不是惊慌害怕,而是暗中高兴,觉得自己终于能和心上人长相厮守了。

    可是井公子一直没有开口向楚老爷提亲,这让楚有些不安。

    她恐怕几次想要开口质问,可是面对井公子这张古井无波的脸,她一个姑娘,终究未能开口。”

    萧樱觉得自己并不擅长讲故事。她更喜欢直来直往,讲事实摆道理。

    丁是丁卯是卯。谁对谁错一目了然。可说这番话时,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看到了一个姑娘,一个心中惴惴,想要告诉心上人自己腹中已经有了他的血脉,可是心上人却像是忘了那一夜。

    她开不了口。

    她整日愁眉不展。以至丫头们觉得最近自家小姐性子有些古怪,动辄生气。

    看似是个娇纵的小姑娘发脾气,实则,她是个无助的小姑娘。

    不知道要怎么办?

    不敢告诉母亲,不敢让身边丫头发现。所以多数时候,她把丫头赶走,自己缩在寝室里,盼望着佳音。

    最终,她等来的确是噩耗。

    “是我的错,儿确是让丫头寻了我几次,可我担心总见面会生出事端,所以没有应允。”井子阳仿佛失了魂般轻声说道。

    因为寄人篱下,井子阳难免有些自卑。

    他心知楚老爷不喜欢他。

    所以越发的不愿惹怒楚老爷,总想在楚老爷心中有个好印象。

    以至一步错,步步错。“你错在明明没胆量开口向楚老爷提亲,却还是给了楚希望。”

    萧樱直视井子阳说道。

    说完,她目光突然转向楚拓夫妻。

第三十九章 真凶

    第三十九章真凶

    “楚公子以为此事天知地知,却不知道……有些事,很难瞒往枕边人。”

    楚拓突然抬头,迎上萧樱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然后不敢置信的看向身边的女人。

    楚少夫人佯装镇定,她看向萧樱目光阴惨惨的。“萧姑娘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杀了儿不成?儿是我的妹妹,我和她向来亲近,不信萧姑娘可以问一问我的公公婆婆。”

    楚夫人有些跟不上萧樱的节奏,听到儿媳妇提到自己,她点了头。“是,儿和阿汀姑嫂相处的不错,经常一起逛逛园子。儿有什么小心思,也愿意和阿汀说。”楚少夫人姓刘,名汀。

    “既然姑嫂关系融洽,又时常见面,少夫人可发现小姐的异状?”

    “没有。儿最近似乎心情不好,连我都不愿见。我追问过,她不说……我也便不去自讨没趣了。”

    “刚才楚夫人才说过小姐有什么心事都愿意告诉少夫人呢。

    既然小姐突然性子大变,连少夫人都察觉有异,为何没有告诉楚夫人。少夫人一口一个儿妹妹,难道只是叫来好听的。”

    “萧姑娘问的不错,你既然发现儿这阵子有异状,为何不告诉我?你存了什么心思?”

    楚少夫人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辩解。

    不等她找到好理由,萧樱继续说道:“因为,经由小姐的那些异状,你终于证实了一件事。那一刻,你心生毒计。即恨楚拓,也恨楚。你决定要让楚拓痛苦悔恨一辈子,要让楚不得好死!”

    “没有,我没有。”

    “……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灵,既然少夫人没做过,可敢赌咒发誓。发誓自己没有谋害楚之心,若是曾做过违背誓言之事,少夫人这辈子必定子嗣艰难。”

    萧樱一边说一边想,自己简直成了神婆,神神道道的。

    可是没法子,所有案情,四分是真,六分靠猜。这一刻萧樱无比想念现代的一切,哪怕当初自己一见就周身发冷的解剖台。

    痕检化验……当一切现代手段都消失的时候。

    似乎也只有推理一途可用了。

    缪县令这时候终于想起给自己加戏了。他看了半天好戏,终于想起来自己好歹是主审,也是个角儿。

    “萧姑娘,公堂之上不得讲些怪力乱神之说。”

    有道是戏不怕大,越是大戏越吸引人。

    缪县令如今便存着这样的心思,而且他断定,他手下这些人,一个个都和他存了同样的心思,哪怕道貌岸然的殷九明,也一定喜欢给萧樱加点难度。如果真让萧樱一句话诓出真相,那趣味就会大减。

    果然,对于缪县令的斥责,殷九明没有开口。

    萧樱点头称是,她也没打算一句话便能拿下刘汀。

    不过是让她心存忌讳,人们嘴上总喜欢说不信鬼神,可又莫名的对鬼神充满敬畏。

    刘汀哪怕安慰自己一万遍,有刚才她那番话在前,她说话行事也会心生胆怯,果然,楚少夫人刘汀很识时务的顺着缪县令的台阶出溜下去,没有接萧樱的话。

    萧樱也不在意。

    继续说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大多是刘汀嫁过楚家也有两年了,可肚子一直没消息,想必私下里一定十分焦急,暗中一定没少寻医问药。她还说子嗣这种事,如果大多数时候独守空闺,吃再多的补药也无济于事。萧樱说的随意,可越是随意,似乎越意有所指。

    果然,刘汀脸上神情渐渐变了。

    “你懂什么?我听人说你是被人从乱坟岗上救回来的,当时血流的稀里哗啦……郎中直接撕了你的衣物救下了你。你这样的女人,谁会娶你?你连男人都不会有,这辈子也绝不会有儿女。”

    有人总觉得自己的痛处,也会是别人的痛处。

    楚少夫人便这样认为。

    可她这话对萧樱来说,简直一根汗毛也伤不到。

    “多谢少夫人提点。我这人虽然模样不济,可是心气却不低。宁缺勿滥,这点少夫人不必担心了。至于生不生儿女,我都活成如今这样子了,生儿育女何用?难道要他们来这世上受苦,所以我压根不想嫁人,也不想生孩子。

    接下来,我们继续说少夫人的事。

    少夫人知道楚小姐有孕后,心中恨极。恨不得这孩子是生在自己腹中。”

    “胡说,我怎么会知道!”

    “……可偏偏,那孩子却是注定不能来到这世上的。”

    “萧樱,你血口喷人,我不知道儿有孕,我又没怀过孩子,怎么会知道?”

    萧樱根本不理会,继续说着:“所以,你没告诉楚,你任由那孩子悄悄长大。直到……你觉得时机成熟了,楚此时死,只要稍加查验,便能验出楚的境况。你再一番安排,把这事推到那个连环杀手的身上。

    简直人不知鬼不觉。

    等楚拓知道后,一切都晚了。

    楚,还有她腹中的孩子,都已经不在了。你要让楚拓悔恨,让他心痛,让他生不如死,你最恨的是……楚拓。”

    “我不恨他,不恨,他是我相公。”

    “自从成亲后便和你分房睡的相公吗?”

    保护自己的外衣被一件件揭开,刘汀脸色有些发白,可她还是一口咬定,她不知道楚的情况。

    她也没加害过楚。

    她才是受害者,她的丈夫瞒着她做了那样的丑事,如果东窗事发,她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以后她都不敢出院子了。“萧樱,你口口声声我杀了人。证据呢?人证在哪里,谁能证明?没人能证明,你说再多,也不过是欲加之罪。我没做过!”

    刘汀抵死不认。

    萧樱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勾了勾唇角。

    “大人,人证已带到。”

    就在此时,林威进来,对缪县令拱手说道。

    时机刚刚好,萧樱觉得这次的案子,简直连老天也在帮她。

    这里审问的手段她没见过,可她好歹是个现代人,各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在书上看的太多了。

    只要稍稍用些手段,到了这时便能如鱼得水。

    她昨天最后去见了楚家二夫人……

第四十章 狡辩

    第四十章狡辩

    那是个看起来气势十足的妇人,可在萧樱看来不过是色厉内荏。从她的脸上不难看出,楚老爷这位侧室年轻时颇有几分姿色。她见到萧樱,自然是十分不屑的。

    如今楚死了,她的儿子是楚家唯一的血脉。哪怕是庶出,这整个楚家将来也会是楚拓的。

    二夫人也许觉得,自己这辈子终于有了指望。

    直到萧樱几句话问出了埋藏在她心底的往事。

    这让萧樱很快推理出那些前尘往事,二夫人自然矢口否认。

    可是最终……

    兄妹背伦的枷锁还是压弯了二夫人的腰。

    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事到如今,楚家人丁凋零,不管如何,这事绝不会传扬开来,楚拓依旧是楚家唯一的血脉……

    二夫人前些年收到过楚二公子写的信。信中楚二公子并未提到近况,只说自己如今住的离抚阳并不远,他很是想念孩子,希望二夫人看在过去的情份上,让他见一见楚拓。

    二夫人当时十分犹豫。

    谁知阴错阳差,竟然让楚拓看到了这封信。

    楚拓追问之下,二夫人只得将真相和盘托出。

    二夫人不知道楚拓有没有去见楚二公子,只是后来他对二夫人说,他是楚家唯一的男丁。

    直到萧樱顺着二夫人给的线索找到了楚二公子,才知那时他病重,自知时日无多,这才兴起了见一见自己儿子的念头。

    萧樱今天一早将楚二公子早己病故的消息告知二夫人。

    二夫人怔了许久,最终答应萧樱,会助她一臂之力。

    萧樱来到衙门后,暗中拜托贾骏,贾骏便让林威替萧樱赶往楚家,而后带来了萧樱需要的人证。

    也许直到此时,刘汀依旧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楚拓是她的相公,二夫人是她的婆婆,刘汀觉得整个楚家都该护着她。

    可她终究不明白……

    二夫人和楚拓母子情深,儿子不喜欢的,当母亲的自然也不会喜欢。

    这些年刘汀和楚拓简直是水火不容。二夫人心中,儿子不求上进,未尝没有刘汀的‘功劳’。娶妻娶贤,家有贤妻,男人自然便上进了。

    于是,二夫人使了一招借刀杀人。

    此时带进大堂的证人,便是刘汀院中两个中年婆子。

    看到这些,刘汀还能佯装镇定,直到看到最后那个五花大绑,被林威推进来的人时,刘汀脸色变了。

    “少夫人。救救奴婢……”

    在婆子看来,事情已经败露了,她们都是些喜占小便宜,却没见守什么世面的。

    突然被带上大堂,再加上楚家时二夫人那番恐吓之语。

    她们的心防已经岌岌可危。进得大堂,本能的向自家主子求救,可此时,刘汀自身都难保。

    “大人,这几个都是楚少夫人院中服侍的,那夜的事,她们是知情人。下面便拜托大人了……”

    她一个当律师的,在古代客串个讼师还勉强够格。

    如今她竟然还顺便兼职了一次侦探。她只拿一份饷银,萧樱觉得自己亏本了。接下来的事,该移交给正主办了。

    至于正主,自然是缪县令。

    县令大人清了清嗓子,对于萧樱送上门来的大戏,哪有推辞的道理。

    他看了半天,如果还看不出其中的猫腻……他便自降一级,和他那棒槌儿子称兄道弟去。

    他缪佩可是精明的很。

    最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唱什么角儿了。

    接下来的事没什么悬念,缪县令惊堂木一拍,差役们威武声震天,几个婆子几乎吓破了胆。

    再加上缪大人让人将绑了刘汀,压着她跪在了大堂上。

    几个婆子心理防线终于告破,她们招供了。

    刘汀表面上和楚交好,可是回到自己院子,总要发好大一顿脾气,骂楚是个狐狸精。

    院中近身服侍刘汀的,都被用银子堵了嘴。

    最近刘汀似乎有心事,最后找了个心腹婆子询问,女人怀孩子有什么反应。

    当时婆子还挺高兴,以为自家少夫人终于有喜了。

    不想她说完,无端被打了几巴掌……

    楚出事那夜,刘汀半夜曾经出过门,近子时才归。

    回来后,刘汀神情有异,而且衣摆上不知从哪里沾了血渍……

    刘汀发现后,让婆子烧了那件衣裳。

    缪县令对婆子又骂又吓,见榨不出什么油水了,这才将目光转向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那人一身护卫打扮,脸带横肉,身型魁梧。

    看模样,不像护卫,倒像个土匪。

    “楚公子,你可识得此人?”

    缪县令问楚拓。楚拓摇头。

    “回禀大人,这人是在楚公子院中拿下的,他说自己是个花匠,楚公子见他梅花养的好,便雇了他专门进府照看那几株梅树。”

    刘汀也算有几分小聪明,用了个障眼法。将这人藏在了楚拓院中。

    她是少夫人,安排一个花匠不过是举手之劳。对外,她又将此事记在楚拓头上。

    楚拓这人喜欢往外跑,每在晚归,院中多个花匠根本没人在意……

    所以只楚拓这个主子不知道自己院中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孔武有力的花匠。

    “是你伤了儿?”

    事情到了这一步,这人做了什么,其实已经不必审了。

    那人不理会楚拓,一双眼睛只狠狠的看向刘汀。

    “刘汀,事己至此,狡辩无用,不想受皮肉之苦,还是如实招了吧。本官看在你一介女流,不会对你用刑。”

    刘汀环顾四下,一双带着恨意的眼睛射向萧樱。

    萧樱此时站在殷九明下首。

    突然间,殷九明出手,萧樱迷迷糊糊的便被殷九明扯到身后。

    然后,他右移一步,稳稳的挡在了她面前。

    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萧樱:“……”

    诸人……

    “你们都被这女人骗了,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实则心狠极了。楚已经死了,人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吞了金。

    她大着肚子,这孩子会毁了楚家。

    只有她死了,才不会连累楚家。

    我做错了什么?你这个女人死抓着我不放?

    楚拓是我的相公,可满脑子装的都是楚……

    我恨,我恨死他们了。

    我这是在帮楚家,我没错,你们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第四十一章 结案

    第四十一章结案

    刘汀挣扎着站起来,神情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苦大仇深。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是最无辜的那个……

    她的夫君怠慢她,整个楚家怠慢她。

    她却不计前嫌,替楚家善后。这世上还能找出第二个像她这么‘识大体’的女人吗?

    缪县令简直想给刘汀拍拍巴掌了。歪理被这女人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算是天下少见了。

    “你发现楚的情况后,暗中算计,然后等时机一到,你便告诉楚真相。楚经受不住打击,这才吞金自尽。楚死后,你还让人刺了楚一剑,伪装楚是被杀人狂魔所杀,用以洗清自己。”缪县令难得露出凌厉之色,语速极快的说道。

    缪县令话音落下,整个大堂先是一静,随后哭声大起,楚夫人哭自己苦命的女儿,后悔当初怎么就让刘汀进门。恨楚拓,哪怕他和楚不是亲兄妹,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么狠心害了楚,也恨井子阳,既然喜欢楚,为何不早些提亲求娶,更恨的是自己。

    是她害了女儿。

    她这个当母亲的,女儿最近这阵子性情大变,她竟然以为女儿只是闹脾气,她若对女儿关心些,是不是结束就会不同。

    至于楚拓,整个人似乎变成了一尊石雕。

    她的妻子用计逼死了他最在意的人。

    若不是当初他鬼迷心窍,做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儿此时还会娇笑着唤他一声哥哥。

    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真凶,他才是真凶。

    楚拓直愣愣的跪倒在地。

    而最初投案自首的井子阳,则成了真正的旁观者,他觉得自己活的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本以为可以永远陪着楚了,可真相竟然是……

    萧樱看着大堂上这些或跪或立的人,觉得终于有了一种法庭上肃然的感觉了。从最初她不忿,所以才费尽心思查出真相,至如今真相大白,可是结局,却让人更加心酸。

    萧樱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她想到了自己。

    一缕孤魂飘入异世,附身在一个即将咽气的小姑娘身上。

    不知道楚会不会也有同样的奇遇?希望,她拥有。

    萧樱的异常沉默不知怎么就让殷九明注意到了。他微微蹙眉,用眼角余光扫向下首的萧樱,见她怔怔的,一双眼睛也不知道看向哪里,像根木桩子似的戳在那里,殷九明觉得碍眼。

    这丫头向来神气活现的,显得有低气压的时候。

    难道,是开堂时间太久了,大堂气息污浊所至?

    殷公子挑剔的看向堂上那些人,武断的认为这些人的存在,就会让人心情变遭。

    不过是件小案,一天时间审清也算是正常。殷九明决定就不在缪县令的功绩薄上划叉了。

    这么个‘难得糊涂’的县官,再找一个也不容易。

    就让缪县令继续在县令位置上混吃等死吧。

    “大人,时间不早了。”

    殷九明提醒。

    缪县令立时面容一整。

    “……罪妇刘氏,犯嫉妒之罪。故意诱导楚家小姐,以至楚小姐最终想不开吞金自尽而亡。楚小姐身故后,她还将楚小姐闺房伪装成凶案现场,混淆是非,逃脱制裁。天理昭昭……

    如今案情败露,本官下令将刘氏押入女囚,待本官将案宗呈报给平王殿下,由殿下最终定夺。

    其收买的家丁,助纣为虐,持刀行凶,本朝律法有云,辱尸者,杖五十,徒八百里。贾骏,把这人拖下去立即执行杖刑,十日后,押往极北之地。”

    一路向北,大瀚边境,生活苦寒,乃是大潮重犯流放之地。

    那人大声叫冤枉,言一切都是刘汀授意。

    他不过是被刘汀迷惑了,刘汀不仅给他银了,还对他用了美人计……

    缪县令笑着扬了扬手,差役堵了这人的嘴强行将人押了下去。

    “刘氏,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刘汀据不认罪,所以缪县令将计就计,几句话便将刘汀找的这个帮凶给吓出了原型。

    刘汀面如死灰,她一双眼睛期盼的看向楚拓。

    期望楚拓能明白她的苦心。可是楚拓只是直愣愣的跪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刘汀冷笑着开口。“楚那个贱蹄子,明明已经有了井子阳,却还勾引楚拓,楚拓可是她的哥哥。那样的女人留着也只能给楚家丢脸,不如死了。

    是,大人猜的不错。

    我早就看出她身子有恙。我故意不说破,我眼睁睁看着那胎坐稳。

    那天夜里,我告诉楚,井子阳决定进京赶考,这一走最少要一年半载的,楚急了,这才哭着说她恐怕是有喜了……说孩子是井子阳的,井子阳若真的离开楚家,她只有寻死一条路了。

    这样死了太便宜她了。

    然后我笑着告诉她,井子阳那人迂腐的很,不会暗中做出这等禽兽之事。那男人啊……是楚拓啊。她的‘亲哥哥’。楚自然不信,我便将从楚拓口中听来的话,一句一句说给楚听。你们没看到那时楚拓的脸色……白的简直没了血色。然后,她说,她这辈子最恨的便是楚拓……

    她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楚家自然会惹来麻烦。我一早便决定让楚当下一个‘祭品’。

    把这事推给那个不知名的杀人魔。

    可惜,竟然有个女仵作。我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楚走的干净些。如今看来,真是报应啊……”

    缪县令再次挥手,贾骏亲自将刘汀扯出了大堂。

    真相大白,缪县令似乎有些为难了。

    不管如何,这是楚家的家务事,至于楚拓侵犯楚的事,得看楚家要不要追究,这事情若是另行立案,楚自尽的原因恐怕就难以遮掩了。

    “……多谢大人,找出真凶,替我女儿报了仇。”

    “谢过大人。”楚老爷当机立断,楚夫人流着泪,恨恨的看向楚拓,最终轻声言谢。

    这是,不打算经过官府的意思。

    缪大人觉得挺好,楚家人还算机灵。

    至于井子阳……“蠢小子,本官不能成全你的痴情了。”

    “谢大人。”真相虽然伤人,可那是发生的事,无法更改。

    他能做的,唯有承受。

第四十二章 自荐

    第四十二章自荐

    “不必谢我,去谢萧姑娘吧。为了救你,她可谓是废寝忘食……虽然真相有些伤人,可天理昭昭,容不得任何取巧。听本官一句劝,进京参加科举吧,若能高中,对楚夫人也算是安慰。”

    “是。”井子阳安静的应声。

    然后转向萧樱深深一拜。“萧姑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萧姑娘若有所求,在下愿粉身碎骨。”

    这一案审的爽利,缪大人心情不错,招呼上贾骏决定去后堂杀一盘。

    小秀才缩在角落客串了文书一职,将萧樱所言尽数记下,然后看着满满一篇蝇头小楷,越发觉得萧樱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聂炫全程无话,听完断案沉默的走了。

    萧樱眼见着殷九明动了,赶忙开口。“殷公子,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殷九明转身回头,眉宇间似乎越发的阴沉了。

    萧樱心道,幸亏她不是颜狗。

    她有着高贵的灵魂,萧樱自以为的……更欣赏灵魂伴侣那一型的。

    殷九明显然不会是个和女人情意绵绵的人。还好她没因为殷九明这张俊脸就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所以她才能在殷九明面前,时刻保持着警醒,并且不会因为殷九明的冷脸而退却。

    “恐怕和‘美人案’有关。”

    “即然和案情有关,便去后堂吧。”殷九明说完,转身向后堂走去。

    萧樱无可无不可的迈步跟上殷九明的步子。既然殷九明觉得需要向缪县令禀明,说说也无妨。

    后堂,缪县令和贾骏摆开架式,你车我炮,你支马我飞象。

    这两人棋路都是那种大开大合的,别看缪县令在堂上一幅没睡醒的样子,走起棋来简直就是战神附体,两人你来我往,在棋盘上杀的正酣畅,殷九明到了。

    缪县令仿佛老鼠见了猫,匆忙间想要藏起棋盘,贾骏不明所以,还以为缪县令要悔棋,缪县令收,贾骏拦,所以随后进来的萧樱看到的便是这样鸡飞狗跳的一幕。

    见萧樱跟在殷九明身后进来。

    缪县令突然有了底气,他大方的把棋盘摆好,还很是大气的和贾骏商定这盘算热身,不计输赢。

    贾骏腹诽缪县令没有肚量,输便输了,想方设法搪塞,实在棋品欠佳。

    “九明啊,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起,我好让浑小子留下亲自给你斟茶。”县令家的傻儿子十分崇拜殷九明,一直想敬杯师傅茶。不过殷九明压根没给缪骞机会。

    殷九明淡淡看向缪县令。

    平时殷九明这样的神情,缪县令一定会缩脖子的。

    可是看到殷九明身后萧樱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缪县令突然就有了力气。

    这人啊,别有短处,一旦有了短处,那就要受制于人了。

    甭管对方什么身份……

    缪县令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就是那终于熬成婆的苦命媳妇儿,今日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果然,殷九明没有反驳。

    缪县令心中欢喜,觉得自己这个爹当的真是太尽职了,敢冒生命危险替浑小子谋福利,看以后那浑小子还会不会没大没小叫他老头子。想像着儿子一脸佩服的看着他,缪县令越发觉得萧樱简直就是个小福星。

    自从她出现,殷九明活的越来越像个人了。

    这姑娘还不计前嫌帮他们县衙破案,简直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福星。

    于是缪县令这张善于伪装的老脸,难得有些泛红了。

    想当初,他对萧樱,可着实有些过份。今天升堂之前,缪县令还没这种一定要向萧樱赔罪的感觉,可亲身经历了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过堂,缪县令已经从心底觉得萧樱是自己人了,对于自己人,缪县令向来赏罚分明。

    于是,缪县令起身,对萧樱深深一揖。

    “萧姑娘,以前多有唐突,是在下的错。还请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缪某一般见识……以后姑娘便拿仵作的月银,只管跟着贾骏身边。”

    他这是明摆给萧樱走后门。不过萧樱眼下还弄不懂缪县令话中深意。

    于是她试探的问道。

    “多谢大人,别的不急,我只想知道。初见时大人怎么就一口咬定我是帮凶?”

    这事萧樱思来想去,也没个定数。要说贾骏是贪官吧,眼见为实,这位缪县令除了喜欢在公堂假睡外,似乎并没什么别的癖好,即不贪财也不恋名。

    至于殷九明,更不像是为了几个银子便暗箱操作的人。

    所以这问题困扰了萧樱许久。

    缪县令似乎有些意外,不过想到最初自己确实一口咬定萧樱的‘坏人’,自己当时有错在先,萧樱忍到此时才发问,已经耐力极好了。

    “九明没和你说起过?”

    萧樱摇头。

    缪县令颇为不赞同的看向殷九明。

    殷公子回以淡漠的目光。

    缪县令心里一阵突突,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萧樱这姑娘,真的不一般。

    也许将来会有番大际遇呢。“是我的错,当初想着走条捷径……九明说你是唯一从美人案中逃脱的姑娘,你虽然忘记了,也许,你见过真凶。”

    “大人是想……以我为饵。”

    萧樱这话说的并没什么火气。

    再大的火,这些天也消了。

    何况缪县令给的答案,和她所想出入不大。

    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当时的缪县令和殷九明算计的。

    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利用她抓到真凶,或者并不相信她的说辞,想要试探她一番。

    缪县令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法子说出去实在不够光明磊落。

    他们一帮大男人,竟然想利用一个小姑娘。

    “我其实也觉得这是个好法子。”萧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缪县令睁大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看向萧樱。

    “你这丫头,怎么如此不知轻重,如此不爱惜自己!”

    萧樱:“……”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本官便是再想抓到真凶,也不能罔顾你的小命。如果本官真的以你为饵,本官岂不成了草菅人命的贪官?

    这和凶手有什么两样!”

    缪县令一番高谈阔论,直说的萧樱头晕眼花。

第四十三章 分派

    第四十三章分派

    如果不是知道缪县令意有所指,萧樱还真的以为自己突然间变得金贵了。

    萧樱洞察了缪县令的心思,觉得十分好笑。

    “缪大人不必自责,是我自愿当诱饵的,凶手一日抓不住,我的生命安全也没法保障,为了我自己,我愿意为饵,引凶手上钩。”

    萧樱说的情深意切。

    缪县令听得胆战心惊。

    他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缪县令偷瞄殷九明,发现他自始至终阴沉着一张俊脸,仿佛谁欠了他一万两银子似的。

    便是真的欠了他银子,以他的身家,一万两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根本犯不着生气。

    所以,缪县令得到一个结论……

    他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缪县令所求不多,不想加官,不想晋爵,只想在这县令位上混到死,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缪县令决定避重就轻。

    “九明带姑娘来后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樱这才反应过来,她来这里可不是给自己答疑解惑的,她是有重要的事要禀明。

    随后萧樱很快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

    三人认真听着,平日大大咧咧日天日地的贾骏,今日在缪县令和殷九明面前也规矩的很。

    萧樱话音落下,三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本官治下,竟然有些等事,本官真是愧对圣上,愧对王爷。”

    缪县令先打了声官腔,然后郑重其事的对殷九明说道。

    “九明,你觉得这事和‘美人案’有关系吗?”

    “大人,您问九明有什么用?他也没亲眼看到,不如这样今夜卑职带着几个兄弟去探一探虚实。如果真的便是这伙人做下了那些丧尽天良之事,卑职便把他们全部拿下。天老子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谁也休想逃。”

    贾骏觉得自己首席捕头的位置堪忧,自家大人动辄便唤殷九明,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

    于是贾骏主动请缨。

    缪县令十分嫌弃贾骏此时站出来,真没眼力界。这可是和殷九明搞好关系的好机会。

    一旦他开口,他缪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偏生有个贾骏出来搅局。

    于是缪县令再开口,语气便不那么随和了。

    “你没听萧姑娘说,对方人数众多吗?我便是把衙门的差役都调配给你,你也不一定能囫囵着把凶犯给本官带回来。一边凉快去,别打扰本官和九明说事。”

    贾骏于是黑着一张脸,和萧樱排排站。

    萧樱是个姑娘,将情况介绍完,便没她什么事了。

    如何行事,缪县令可不会问她。

    于是,两个闲人在一旁交头接耳。

    “萧丫头你不仗义。这种事应该先告诉你贾大哥啊。怎么告诉九明那个冷渣脸。”

    萧樱几乎能在贾骏头顶看到凝结成形的怨气。

    她心道便是告诉所有人,也绝不会第一个告诉贾骏的。她可没忘自始至终贾骏一直怀疑她假装失忆,为了的掩护真凶脱罪,萧樱可是个小心眼睚眦必报的矫情姑娘。

    “告诉贾大哥,贾大哥能做什么?难不成真的要夜探密林……信我一句,真的很可怕,会让你连做一个月噩梦的。”

    萧樱一边分出一只耳朵注意殷九明和缪县令说了什么。

    一边可有可无的应付着贾骏,在殷九明看来,完全一幅左右逢源的人精模样。

    殷九明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一旦萧樱身边有人,他似乎已经习惯性的拧眉。

    贾骏在一旁发挥想像力,努力构想着连做一个月噩梦的场景到底多可怕,所以脸上神情凝重,看向萧樱的目光更是透着深意。

    殷公子眉头蹙的越发的紧了。

    紧到连一旁的缪县令都察觉了。缪县令用眼角余光扫视,发现贾骏正在作死……

    秉持着护死扶伤的高尚情操,缪县令开口说道。“不如,便由九明亲自去探一探,还得麻烦萧姑娘引路。”

    缪县令一锤定音。

    贾骏腹诽……难道殷九明一人强过整个衙门差役的总和。

    这在贾骏听来简直就是缪县令在说笑,贾骏料想下一刻,殷九明一定拂袖而去。

    可是,没有……不仅没有,殷九明竟然还点了头。“……也好。”还十分给面子的给了正面回应。

    要知道殷九明这人在衙门里向来就是行如风般的人物。除了缪县令,他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偶尔有差役溜须拍马,殷九明也冷着一张脸视若无睹,贾骏就没看到殷九明什么时候正面回应过。

    ‘也好’是什么鬼?

    他也想去啊,贾骏想再次请命。缪大人突然狠狠瞪了他一眼,贾骏一脑子浆糊,最终糊里糊涂的被缪大人支出后堂。

    缪县令随后开口,希望萧樱当回向导。

    萧樱毫不犹豫的举荐了聂炫。

    聂炫即有功夫傍身,和殷九明似乎还是旧识,他们两人联手才是无敌姐合。

    她一个见了坏人逃命都不利索的,如何和聂炫相比。

    萧樱觉得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站在道义的基础上,绝对没有私心。

    可是,她话音落下,缪县令便一阵猛咳。

    “……聂炫,本官还有要事差遣他。”萧樱想说小秀才也可以上阵。

    不等她开口,缪大人已经一锤定音。“就这么安排吧,九明,你觉得如何?”

    萧樱看向殷九明,觉得殷九明一定摇头。带着她,还不如带上鼠儿呢,她注定会是个累赘。

    可现实又一次重重消遣了她。

    殷九明点了头,他竟然点了头。萧樱觉得不是她不明白,而是世界太玄幻……

    于是,接下来的行程便这么定下了。

    萧樱和殷九明先走,回南河村做些准备,然后夜探密林。

    萧樱心道准备个鬼!

    可她迎上殷九明不喜不怒的神情,怂了。

    然后在缪县令颇有几分威慑的目光中,勉强点了头。

    缪县令很高兴,扬言今日适合小赌怡情,他继续和贾骏‘相杀相爱’去了。

    “走吧。”

    殷九明没什么表情的说完,率先迈步向外走去。萧樱赶忙追上前去。

    “殷公子,我其实可以画张图,我画图的本事还不错……”

    殷九明根本不理会萧樱。

    自顾自的在前面带路,出了衙门,竟然真的往南河村的方向而去……

    萧樱苦大仇深蔫头耷脑的跟在后面,只要想到瞎眼吴婆和殷九明见面会碰撞出怎样激烈的火花,萧樱就有种义庄院中摆的那几口新棺材,恐怕会是她的归宿的诧异感觉。

第四十四章 心疼

    第四十四章心疼

    途中萧樱试图让殷九明打消先去吴家转转的念头。虽然衙门里没人提起殷九明的出身,可看缪县令对他百般讨好千般殷勤的模样,也知道这人出身必定不凡。这么一位贵公子,为什么执意要去吴家?萧樱百思不解。

    一路上尽管萧樱颇费了番唇舌,可是殷九明十句有八句不理会。

    唯二两句理睬,也多是淡淡一哼,或是冷冷一瞥。这让萧樱无比的怀念现代社会。

    哪怕再高冷的人设,也不会在女士面前这么没礼貌的。

    偏偏在这里,人们还觉得理所当然。

    远远的,南河村已经在望,萧樱已经不打算反抗了。反正她在殷九明眼中,始终是个粗俗女子,和这些相比她住在柴房里似乎也不算什么。

    至于吴文静那位过日子无比精细的娘,萧樱决定假装路人甲。

    萧樱沉默下来,只管跟在殷九明身后走路。

    殷公子反倒觉得不习惯了。

    他用眼角余光打量走在身侧的萧樱。

    他见过的姑娘,不管出身高的低的,模样漂亮的清秀的……似乎没有一个像萧樱。

    这姑娘乍看平平无奇,五官不算出众,可细细打量,倒也颇为清秀。若是再丰盈些,白嫩些,也能称得上是个漂亮姑娘。这样一个姑娘扔在人群里,就像一条小鱼儿入海,根本激不起丝毫涟漪。

    可是萧樱就是有让他另眼相看的本事。

    在堂上如此。

    如今只不过当个向导,竟然还是如此。

    殷九明实在有些看不透她了……

    一路上喋喋不休,意思很明显,目的很直白,不希望他去吴家。

    怎么如今进了村子,离吴家越来越近了,她反倒不说话了。她说话,殷九明不理会,萧樱不说话,殷九明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于是,殷公子终于拔冗般的开了口。

    “为何不想我去吴家?”

    萧樱轻哼。题目太简单了,萧姑娘没什么回答的兴致。

    殷九明也不气,竟然又好脾气的问了一遍。

    “殷公子,你身上这件袍子花了多少银两?”

    虽然看起来是暗色的,可是阳光下,闪着淡淡的银光,以萧樱对这里一知半解的物价,他身上一件衣裳,恐怕够吴家吃上一年的。

    殷九明虽然不解萧樱为何有些一问。不过想了想还是给了答案。“这些小事,自有府中管事打理,向来不需我亲自过问的。

    不过,应该不会少于百两。”

    一百两是多少?

    吴婆坚持每个月用度不超过一两银子。

    所以殷九明身上一件衣裳便足够吴家过活十年。

    人比人,吓死人。

    “小秀才的母亲,吴婆是个十分节俭的。殷公子身上这件袍子,足够小秀才家吃用十年了。”殷九明挑了挑眉,所以,这和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面对一个不知柴米贵的公子哥,萧樱觉得和自己相比,那位公子哥更像是穿来的。“吴婆婆若是不小心在公子身上留个手印,还望公子海涵,千万别要小秀才赔,那小子是个乖儿子,月银都上交了。若是一会听到什么不好听的,公子只当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便是了,不要和老人家计较。”

    萧樱叮嘱道。

    殷九明一头雾水,萧樱说的这些,实在有些难为他了。

    想他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对于吴家那样的环境……根本连想像都欠缺。

    所以真的进了吴家,殷九明脸上神情更冷了。

    他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摸索着出了门,扬声问来者,萧樱答话。

    那老妇人耳朵动了动,问萧樱是不是又带了人来。

    萧樱说是衙门里的人,来这里问问鼠儿失踪的事……

    可那老妇人老脸一拉,竟然直直的往殷九明的方向走来。面对这样一位看上去没丝毫杀伤力的瞎眼老妇人,殷九明根本没有躲闪的意识。

    然后,自己衣袖猛的被拉住。

    老妇人一叠声的问他名姓,问他怎么会和萧樱一起来?

    是不是萧樱在衙门里做了什么丢人的事……云云。

    如果吴婆能看见,此时一定恨不得自己少生一只爪子……因为殷九明脸色简直称得上乌云罩日了。

    偏生吴婆耳朵灵敏,可感知就欠缺了些。

    手中握着的衣裳又滑又顺,吴婆心道这年头官服用料越发的讲究了。回头得问问儿子能不能也换一身这么顺溜的……

    终于,殷九明使了个巧劲脱离吴婆的魔爪。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子,果然……一个完美的手印,顺滑的料子已经被吴婆拉的起了勾了丝。

    殷九明终于明白萧樱为何不愿他上门了。

    原来,她竟然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

    殷九明突然想起自己和萧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乍一看,像只鬼。面色惨白,嘴唇白的没有丁点血色。当时,他抱着她求医,只觉得冲天的血腥味道直直窜进鼻子。

    去医馆的路上。

    他几次探她鼻息。他以为她死定了……

    郎中后来几次说道奇迹,命不该绝。

    见她脱险,他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至于她接下来的落脚处,殷九明压根没有理会。

    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那么重的伤,几度命悬一线……他在府中安然度日,寝室熏着华贵的龙涎香,锦被丝裘,高床暖枕……她竟然在这种地方苟延残喘。

    突然一股冲天的酸涩直窜心头。

    殷九明稳了稳神,对萧樱说道。

    “你住在哪里?”

    萧樱怔了怔,用指尖点了点自己住的柴房。

    此时,吴婆说什么,萧樱已经听不到了,她眼中只有殷九明。

    只见他施施然的走向她的小窝,然后一把推开半掩的木门。

    随着吱呀一声让人牙酸的响动,大门洞开,她那破败的,几乎称得上家徒四壁的小窝便毫无保留的显现在殷九明面前。

    萧樱突然笑了笑,觉得自己在意的东西其实挺没必要的。

    如今诸如什么面子啊,尊严啊,对她来说都是奢侈品。

    她能填饱肚子,在这陌生世界勉强保住一条小命,已经是极好的了……

第四十五章 买断

    第四十五章买断

    “你是谁?你怎么能进姑娘的屋子……英丫头,你招一个姓聂的回来还不够,你怎么能这样对静儿?你太让婆婆失望了,早知你这样,当初……”

    当初便不会救她吗?

    萧樱相信吴婆不会的,她还是会救她的,把她仅有的御寒的袄子盖在她身上。

    她感激吴婆,可是不会像吴婆希望的那样用自己去报答这份恩情。

    “你救她花费多少银子?”

    突然间,殷九明冷声问道。吴婆先是一怔,随后面上露出怒色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人命是用银子能换来的吗?当初我可是从死人堆里把这丫头扒出来的。要没有我,她早就冻死了。”吴婆当初救萧樱时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人好歹还有口气在,总不能放她在乱坟岗等死。

    “多谢当初出手相救之恩。”

    殷九明顺着吴婆的话继续说道。

    “你是谁?我救英丫头和你有什么相干的!”

    “……债主。她欠了我三百两银子。”

    殷九明轻飘飘一句话,吴婆和萧樱都沉默下来。

    吴婆迟疑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她什么时候欠了你这么多银子?”

    “……当初为了救他,我寻了三根百年老参,配以数种名贵补药,这才堪堪救回她的小命。我如今只收她三百两,并不算多。”言下之意,这已经是有情价了。

    吴婆一阵哆嗦。

    三百两……

    萧樱也是一阵肉疼,一直想开口问,可自己囊中羞涩,便是问出数目来一时半刻也还不上,于是她愣生生装傻。如今人家很是坦然的报出了价目。

    萧樱低头看看自己,这小身板,怎么能弄来三百两?便是把自己卖进青楼,恐怕也只能凑个零头。

    这算什么?

    陡然间一坐大山压下,还是一坐值三百两银子的大山。

    她在衙门的月银不吃不喝,没个十年八年也休想攒够,萧樱顿觉压力山大。

    “你这是上门来讨债?”

    吴婆早已没了刚才的气焰。

    自从萧樱捡回一条小命,吴婆已经渐渐把萧樱当成自家人了。

    所以才会质问萧樱带男子回来。

    可当得知今日来的是债主,而且欠了人家三百两时,吴婆心里又是懊恼又是后悔。

    当初便不该不闻不问的把这丫头带回来。养了几个月的伤,吃的穿的用的,如今都要打水漂了。

    吴婆在心底重重一叹。

    “谁欠的银子,你便找谁去要,我们吴家可不当冤大头。”

    殷九明没去看吴婆,突然抬目去看萧樱。

    萧樱脸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殷九明突然间便有些后悔提起钱财。

    “我收她去我府上当个丫头……至于这几个月在吴家的花用,我自当奉上……”萧樱不知道事情最终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殷九明给了吴婆一绽银子。很大的一绽,吴婆先是推却,最终在萧樱说让吴婆攒着给小秀才讨房媳妇后,吴婆将银子收下了。

    “萧丫头,我们相识一场。我本是打算把你一辈子留在吴家的,可我们吴家这小门小户,恐怕留不住你。这样也好,你也算有个好去处……我知道自己刻薄了些,待你不算好……

    你别记恨婆婆。有时间便回来看看,婆婆会想你的。”

    萧樱以为自己要离开吴家,得颇费一番心思。

    不想殷九明三言两语便办到了。

    可是萧樱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她这叫刚离了稻草窝,又入了虎狼穴,前途堪忧。

    殷九明在柴房外等着萧樱收拾行李,说是行李,除了几件用小秀才的旧衣改的粗布袍子,便再无其它了。

    抱着怀里小小的包袱,萧樱怔怔的环顾这个住了几个月的屋子。

    哪怕小小斗室四处漏风,可终究是庇护了她好一阵子的地方,突然便要离开,萧樱心头竟然还挺不舍的。

    “……你不想走?”

    “自然想走,可不想这样离开。殷公子……我并没有求你救我脱离苦海。”

    萧樱这话透着股孩子气的怒意。

    殷九明并不生气,在他看来,萧樱这样的反应很正常,毕竟他也是……临时起意。

    在看到萧樱住的地方前,他并没有替萧樱换个住处的念头。

    可是看到了这间柴房,殷九明无论如何也不能冷眼旁观了。再加上吴母一幅萧樱是小秀才未过门小媳妇儿的神情,殷九明忍不了。

    “算我友情赠送吧,不必言谢。”

    萧樱:“……”古人的脸皮都这么厚吗?连平日里总装大尾巴狼的殷九明也是如此。

    “离开这里,我去哪里落脚?殷公子不会真的想让我去府上当丫头吧?”

    “你如果愿意,也可。”殷九明绷着张脸,可说出的话仔细听却透着股浅浅的笑意,不过萧樱此时显然没心情仔细品味。

    只当殷九明是真的觉得她能胜任丫头这个差事。

    萧樱这个气啊……可是气归气,她却毫无办法。

    眼下,她即还不上欠银,也没办法洒脱的挥挥手扬长而去。

    除了忍气吞生,似乎没第二条路好走。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殷九明让她不舒服,她自然也有法子让殷九明不痛快。

    所以萧樱接下来说的是……

    “不管殷公子怎么安排,别忘了还有聂炫,我们两人约定好了,要住在一起的。”

    轰。

    萧樱耳边仿佛响起一声炸雷,有那么一瞬间,殷九明的眼神十分怪异,前一刻还平静沉稳,下一刻却突然闪过惊涛骇浪。

    可是他再开口,声音一如既往。

    “他可以当个马夫。”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萧樱清楚殷九明不可能让她去当丫头,聂炫也绝不会去当马夫。

    萧樱收拾好东西,将小小的包袱背在身后,便和殷九明一起去往隔壁。

    殷九明有事要问鼠儿……

    到了隔壁,赵瘸子见到了殷九明,眼睛瞪的圆圆的,他可不是吴婆那个眼里只有银子的瞎眼老婆子,他看的真真的,这位姓殷的公子,从头到脚,都透着富贵气……

    上次在破庙他就觉得这位公子出身不凡,周身的气度。

    今日再见,只觉得这人简直全身上下透着富贵气,那身袍子银光熠熠,简直就是行走的……人民币。这是萧樱替赵瘸子总结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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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讼介绍:
萧樱没想到,死后还要重操旧业。带着一帮兄弟风里来火里去。一阵冷风便能吓破胆的仵作……黑着脸从天而降的跟班……整天睡不醒的县令……捧着书挥大刀的县令公子……客串说书先生的捕头。一桩桩凶案更是让前路显得扑朔迷离。那突然出现追着她叫闺女的男人。还有那明明生了张俊脸,却偏往自己脸上罩个鬼面具的王爷……萧樱头疼的悟道,原来律师到了古代也不好混。第一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第一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第一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