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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里墨染     第一讼txt下载     第一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五十章 独一无二的福星

    第七百五十章独一无二的福星

    可是什么萧樱还没开口,可是谢吉信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萧樱笑笑,没有再继续。觉得还是给谢吉信留件遮羞的衣裳好些,若是惹急了,真让这人狗急跳墙,反倒不美。

    “谢吉信,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何况娘娘已经猜出来了……聪明的,就赶快招了吧。我们大家都省心。”娄柏昀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最恨谢吉信,可刚才他竟然相信了谢吉信的话。甚至还反过来劝萧樱相信谢吉信。

    他跟在帝后身边时间毕竟短些。

    不及云驰对帝后的了解。云大人就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了她。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娄柏昀的心情却有些不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有什么隐瞒的了,可是娘娘和两位大人不信,我有什么法子。娘娘既然不信,大可不必理会我的话。”

    谢吉信最后用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招。

    一幅反正我就这样,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萧樱被气笑了。她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蛮横的,狡猾的,奸诈的……她相信所有坏人都有软肋,之所以没能降服他们,是因为没有找到其七寸,只要抓住他的七寸,他必定会开口。

    她开始以为谢吉信的软肋是谢菲。

    谢吉信也一直表现的十分在意这个女儿。一幅女儿不在了,他生无可恋的模样。可是……并不是真的。

    这更像是在做秀。

    秀给他们看。让他们以为他为了谢菲真的可以知无不言。外面对谢吉信的风评是胆小,不算聪明,而且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之所以得了先帝重用是擅长奉承,把先帝哄得很是开怀,大事不事都习惯性的交给谢吉信去做。

    他们几人也被这个蒙蔽了,前一刻还觉得谢吉信被庚帝利用了。

    庚帝把他当工具。

    其实,谢吉信是个很精明的人,他不笨,非但不笨,而且还十分聪明。极擅长钻营。

    他有自己的目的,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极隐忍之能事。甚至这些年把女儿谢菲推到人前当成挡箭牌……

    萧樱心想自己还真的低看了他。

    “你的话确实没什么用了。反正真相也被我猜了个七七八八。即如此,就这样吧……庚帝二十年旧情宣扬出去对凤氏也没什么好处。我们的目的只是安抚潼关城几千亡魂,如今罪魁祸首在此,也不必继续劳师动众了。云大人,封卷吧。”

    云驰反应过来,很快配合的点头。

    “娘娘说的在理。天启啊,神兽啊……这些东西传扬出去确实对凤氏皇朝没什么好处,不如就让它永远沉睡在潼江江底。谢吉信罔顾人命,理应偿命。臣便把他的名字直接添在秋后问斩的名单上。确实是圣上省心,娘娘省心,臣等也省心。”“反正也是个死,问那么清楚确实没什么意义。娘娘英明。”娄柏昀也附和道。

    萧樱赞赏的点点头。

    一幅这两人的话十分合其心意的神情。

    “那就这样吧。”萧樱一锤定音。

    说完不再看谢吉信,转身便往牢外走去。

    云驰和娄柏昀也迅速转身,跟在萧樱的身后出了牢房。

    谢吉信有些傻眼,他没想到萧樱说翻脸就翻脸,明明前一刻还和颜悦色的。他在牢房里大喊着娘娘留步。可是萧樱没有丁点驻足的意思,一步不停的出了刑部大牢。

    直到站在太阳下,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萧樱才觉得暖和了些。

    她不想再看谢吉信那张脸了,至于谢吉信隐瞒的话,她也不需要再听了。谢吉信那样的人是她平生所见最恶之人。千般算计,百般狡辩,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实话实说。

    这种猜谜的游戏她不想再继续了。

    事情真相她大至清楚了,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便是知道了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何况庚帝都已经死了,罪魁祸首都已经死了,追究一些东西确实没什么意义了。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尤其是谢吉信描绘所谓的天启之时,萧樱心中突然窜起一阵惧意。那种恐怕几乎瞬间遍及她的四肢。

    好的不灵坏的灵,她担心……

    萧樱并不相信所谓的天启真的是上天给人的启示。

    那所谓的神兽再巧夺天工,再不似凡间之物,也必定出于人手。

    这点上,萧樱算是无神论者。所以那东西现世,必有所图,庚帝压得了一时,却压不了一世。

    他们前往潼关,做的虽然隐密,可若是有人一直关注着潼关,关注着庚帝二十年旧案,也未必不会察觉。所以,她们如今所为,有可能清清楚楚摆在别人眼中。

    事到如今,退自然晚了。

    只有前行。

    可她们每走一步,是不是都在对方的算计中。

    萧樱承认自己有些阴谋论了。可有的时候,防人之心真的不可无。

    云驰和娄柏昀也出来了。娄柏昀以为萧樱是在欲擒故纵。可是萧樱竟然真的没有停步,直接就离开了牢房,这让娄柏昀有些意外。至于云驰,不管萧樱做什么,他都会相信她,她不说,他便不多问。这是两人长久相处培养出的一种默契。不同于和凤戈那种心有灵犀,可也能闻弦而知几分雅意。

    “娘娘,那谢吉信似乎有开口之意。”

    “他不会说实话的。眼下不必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云大人,不必让人盯着他了,他不会寻死的。”

    云驰点头。

    娄柏昀欲言又止。“长宁既然这样做,自然有其道理,娄大人不必疑虑,我们只管听其命令行事便可。”云驰好心开解道,娄柏昀点点头,勉强压抑下心头的疑惑。

    这趟刑部大牢,非但没让萧樱解开心中疑惑,反倒一脸凝重之色。

    凤戈进了屋子,便看到他的小姑娘托腮坐在窗边,眼睛有些失神的望着窗外,连他进来也没有发觉。

    他怕吓到萧樱,自然不敢突然上前。

    于是轻咳一声,萧樱有些迟钝的缓缓回身,看到他眼睛似乎亮了亮。

    随后扬声唤他:“五哥,你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傻姑娘。不早了,你看看外面的天……”

    萧樱这才仔细打量窗外,发现竟然已经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暮色了。她竟然失神了这么久!凤戈坐到萧樱身边,动作熟练的把她扯进怀里,然后才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和谢吉信有关?”

    萧樱先是点点头,随便又摇摇头。

    “五哥,我心里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凤戈并没有丁点怀疑的神情,他已经不会去怀疑萧樱的任何话了。

    因为和萧樱一路走来,他的小姑娘从未失误过。她说不太好,一定有其理由。“是不是和潼江有关?”

    萧樱点头,这才缓缓将谢吉信的话和自己的猜测告诉凤戈。

    “你是说……这是人为的?”

    “人为的。我不相信真有什么天降示警之类的天启。至于这些所谓的神迹……我看到过很多。有写张字条塞到鱼肚子里的。有把石头刻了字故意埋起来诱人去挖的。还有让蚂蚁爬出一行字示警的……这些都不是难事。只需要点小小的手段。”

    凤戈挑眉,心想萧樱的时代真的是……异彩纷呈。这么稀奇古怪的法子竟然都有。

    像写纸条往鱼肚子里塞这小把戏,就挺稀奇。

    “谢吉信口中的神兽据他所说太过栩栩如生了些,而且大小足有十余丈……这可不是个小工程,我想这背后搞事之人,应该不简单。”

    “所以你担心我们的行踪败露了,背后之人恐怕会有所行动。”

    萧樱点头。这是她最担心的,今天匆匆离开刑部大牢,甚至不给谢吉信丁点反悔的机会,也是因为她实在没心情再和谢吉信纠缠了。管他这次是不是要说真话,她都不关心了。因为没有什么比眼下她担心的事情更大了。

    “可对方若是想要发难,为何等了这么多年?”

    就算先帝把真相用残酷的手段掩埋了起来。

    对方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么个大东西安置在潼江中。

    在别的地方掀起个风浪应该轻而易举,可这些年不仅庚帝二十年旧案越少被人提起,便是连潼关这个地方,都越来越少人提起了。

    他们只要散布潼关几千百姓死于庚帝手中,造成的结果简直难以估算。

    他们为什么没有动手?

    “我想可以有庚帝的处置方法大大出乎了他们预料。那时候便是将事情掀出来,结果可能也难以尽如人意,所以对方才会搁置数年。”

    “有道理。”凤戈认同。

    “可如今不同了,你刚登基,朝堂还不太安稳。这时候若是闹出潼关几千百姓被诛杀……我甚至担心对方鱼目混珠,把先帝模糊处理,而是把这个罪名往五哥头上扣。只是想一想,我已经觉得毛骨悚然了。”

    凤戈沉默着,可整个人突然多了种肃杀的感觉。

    “阿樱,五哥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凤戈不由得怀疑自己在萧樱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怎么像她说过的一本书里的那位林妹妹似的。

    有点风吹草动便能让她战战兢兢。

    不管对方是谁?不管萧樱的猜测会不会实现?他其实是个挺有心机的人。云驰甚至夸他青出于蓝,云驰可没拿庚帝说教,而是拿他自己。

    而且所谓的朝局不定,也不过是几个墙头草随风摆罢了。

    如今他把所有可能让他们摇摆的东西都铲平了。

    他们若是不想回家吃老本,就乖乖就给卖命。其实朝上政事比萧樱想的清平多了。是他的错,总怕小姑娘在宫里无事可做,所以才故意误导,让她以为朝堂上多诡异复杂。好让萧樱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他这人生性霸道,容不得萧樱的目光离他太远。

    以至小姑娘如此的……殚精竭虑。

    此时解释会不会惹小姑娘生气。凤戈想了想觉得后果挺严重,只得做罢。

    萧樱点头,凤戈自然不是好欺负的。可凤戈毕竟年轻啊,而且底子有些薄。回京后虽然也努力拉帮结派……不过终究时间太短啊。如果再迟上几年,萧樱自然不会担心。

    对方若是此时发难!总之,萧樱根本无法放下心来。她这头点的敷衍,凤戈有些郁闷。

    示弱是个好法子,能让小姑娘时刻惦记着他。

    可这弱示的久了,会不会让萧樱以为他生性软弱啊。如果真的造成这样的误会就不太妙了,凤戈觉得得让萧樱时刻记得他身强体壮,他是她的男人。

    于是,他索性不再理会萧樱的愁眉不展,而是突然动了手。

    萧樱轻呼一声,已经被凤戈抱起往内室而去。

    “五哥……”

    凤戈只给了萧樱轻唤一声五哥的时间,然后她的唇,便被他彻底堵上了。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有多厉害。

    他身体力行的让萧樱疲惫不堪,不容多想便沉沉睡去。

    凤戈想,这法子其实可以多用用的。这样小姑娘便没时间胡思乱想了。不过凤戈这人有个优点,那便是他绝不会轻视萧樱说的每一句话,哪怕说那话时萧樱不过一时无聊。事实证明,萧樱有种出乎常人的敏锐,尤其她的有些想法,几乎只要她想到,便会发生。

    凤戈觉得,他的阿樱某种意义上,颇有几分未卜先知的本事。

    只是小姑娘一直不自觉,凤戈也无意说破,若是萧樱知道,怕是又要胡思乱想了。

    该念叨什么好的不灵坏的灵了。

    他的小姑娘,可是个福星。好事自然是好上加好,便是坏事,也是让他提前有所警示。这本事可是天下独一份的。

    也只有他能享受到的。

    凤戈静静看了会萧樱的睡颜,随后轻手轻脚的起身。让丁香去唤了风一前来。

    主仆两个关在小书房商量了两个时辰,风一离开的时间一脸莫名其妙的笑意,仿佛要去做什么让他兴奋的事。

    萧樱第二天睁开眼晴,发现凤戈竟然还在,她侧头看了看窗外,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了。这时间显然凤戈应该早已上朝了。

    难不成她睡迷糊了……

    凤戈轻轻一笑,他喜欢看萧樱乍醒时那幅迷糊模样,小姑娘聪明,也只有在这时候才会露出迷茫神情。

第七百五十一章 风雨欲来

    第七百五十一章风雨欲来

    “五哥怎么没去上朝。”

    “你也要允许皇帝偶尔偷个懒。”

    “五哥可不是个会偷懒的皇帝,是因为担心我吗?”萧樱没有被凤戈的话风带偏,而是固执的问道,凤戈轻叹。“从天山回来后,我一直忙着处理朝政,陪你时间太少了。当皇帝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急在一时。陪我家阿樱才是重中之重。”凤戈最近甜言蜜语的水平明显见长,萧樱表示有些招架不住。

    “我们又不是不能见面,每晚不都见面吗?你去忙你的正事,我在樱歌院翻翻旧卷宗挺好的。”

    “卷宗以后翻也行,这趟出去你伤了元气,一定要好好休养。我问过石御医了,说是给你开了滋补的方子,以后记得每天要喝。”萧樱一脸无奈的点头,觉得凤戈越发的婆妈了。原本那个高冷的,倨傲的凤五皇子去了哪里?

    凤戈一见萧樱这神情,就知道小姑娘在腹诽什么。他用力拧了拧萧樱的鼻尖,萧樱轻呼,凤戈这才轻哼一声道:“若是丁香找我告状,说你没喝补药,我一定……严惩不贷。”

    萧樱其实想问问如何严惩。不过想到昨晚……她还是聪明的闭了嘴,这男人最近越发的……得寸进尺了。

    萧樱梳洗后,凤戈又陪她一起吃了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的饭。然后又静静抱了萧樱片刻,这才动身前往御书房。

    云驰和娄柏昀到了,据说有要事相商。

    凤戈走后,丁香小心翼翼的探进头来,见萧樱脸色平静,这才挑了帘子进屋。“……敢进屋了?”

    凤戈在时,丁香出出进进十分自在,凤戈走了,丁香便开始小心翼翼,不就是因为她这两天没喝那个补药,丁香没法子便告诉凤戈了吗?

    丁香也是为了她好,萧樱还不至于分不清好歹。

    只是……那药真是难以下咽了,凤戈特意让人准备了梅子干,可还是苦的她怀疑人生。

    她十分想念现代的西药。一片在手,一吞入腹,不能更方便了!“奴婢,奴婢错了。”“你哪里错了?”“风一说……奴婢是姑娘的丫头,应该事事以姑娘为准,虽然姑娘不肯吃药让奴婢很为难。可奴婢应该想想子让姑娘吃药,而不是去找主子告状。”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这是什么歪理。

    她和凤戈还分什么彼此。就像风一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来找她。丁香遇事自然可以去找凤戈。

    萧樱并没有生气。

    就算凤戈知道了又如何,无非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拜托她顾惜着身体。说他们要做生生世世的夫妻。

    凤戈摆出这样的神情,萧樱向来是没法子的,都会乖乖顺从。这药……“去药端来吧。”丁香大声应了,高兴的转身去端药了。

    药依旧苦的让萧樱生不如死。

    萧樱才放下药碗,丁香便把梅子干塞进萧樱口中。

    酸涩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萧樱苦着一张小脸,看向丁香的目光要多幽怨有多幽怨。丁香有些招架不住。“奴婢……奴婢下次绝不会告诉公子了。”不行,自家姑娘这眼神太要命了。

    她恨不得自己以身代之。

    可关键是她壮的和牛似的,根本不用补啊。

    真为难。

    萧樱挥手示意丁香退下,让她静静消化这苦涩味道吧。是药三分苦,这药尤其苦。若不是早早就知道姓石的是个耿直性子,不会特意整她,她真怀疑这药里多掺了几幅黄莲。

    喝了苦药,心情不太妙,想到昨天谢吉信的做为,萧樱觉得心情更差了。

    这时,齐太后差人来请。萧樱换了衣裳,去见齐太后。到了齐太后的寝宫,发现人还挺多。

    齐太后,凤月心,还有凤霖夫妻都在。齐太后见到萧樱热情的招招手。“长宁快过来。”萧樱笑着上前,齐太后对她笑脸相迎,她自然不会摆出喝药时的苦瓜脸。

    齐太后拉了萧樱坐在自己身边。

    另一边是凤霖的妻子顾迎月。

    顾迎月笑呵呵的起身行礼。“大皇嫂不必多礼,身子要紧。”“你快坐着吧,长宁不是迂腐之人。你这身子可刚刚坐稳,可千万要小心。”齐太后将手小心搭在顾迎月膝上,担心自己多加一分力就伤到宝贝孙儿。

    “母后不必这般紧张。太医说胎坐的很稳。”

    “傻姑娘。这孩子一天不从你肚子里出来,我一天放不下心来。”

    “女人家就是小心眼。你看我……就不那么紧张。”凤霖适时开口。齐太后瞪他:“你个大老粗懂什么?女人怀孩子最是辛苦,你一定要好好待迎月,你若敢欺负她,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凤霖假装一脸俱意的哄着齐太后:“儿子不敢,儿子万万不敢。”他这一通耍宝,所有人都笑了。

    连和凤霖不太亲厚的凤月心,也掩了袖子轻笑。

    笑过后凤月心开口道。“阿樱,我们都许久未见了。明明同住在宫中,反倒不如以前见面的机会多了。”

    “你可以随时来樱歌院找我玩。宫中有太后娘娘坐镇,我便能偷得浮生几日闲了……”

    “五哥不让我经常去,说是会打扰你。阿樱,五哥太坏了。”齐太后轻哼一声,凤月心吐了吐舌头。她不像齐太后那般,在凤戈和萧樱面前那么小心翼翼,她也知道母后是为了稳妥起见,毕竟如今五哥当了皇帝,萧樱是皇后。

    不过凤月心清楚。不管是凤戈还是萧樱,都不是小气之人。

    不会计较她几句撒娇之言的。果然,萧樱笑笑:“是,他太坏了。你不必听他的,想我就来找我。”

    凤月心高高兴兴的点了头。齐皇后一幅拿女儿没法子的无奈神情。“真是被我宠坏了。”“太后不必在意,我喜欢月儿这性子。她哥哥如今是皇帝,她可是当朝最最尊贵的长公主,偶尔耍耍小性子也是情理之中。她若是一点小性子都没有,我反而会担心她出嫁后被人拿捏呢。太后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你这丫头,这张嘴伶俐的啊……这话倒也在理。以月儿的身份,若是性子太过软弱,反倒不妙。这样也好,有你们夫妻护着,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这次唤你来,是告诉你,迎月腹中孩子已经满三月了。御医说只要慢些,远行也不是什么问题。我们打算动身了……”

    齐太后最大的心愿便是早日见到孙儿。

    留在京城实在让她提心吊胆,虽然凤戈和萧樱不会为难她。

    可是……她当了二十几年皇后,对于朝中的局势和京中的动态也算有几分见识。虽然眼下看起来一片太平,可齐太后总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现在越平静,发作起来越要命。

    她也想提醒凤戈和萧樱。可是又无从说起。

    总不能告诉二人,她感觉不太妙吧。这话她可说不出去,不是她自私,而是她被圈在皇宫二十几年,如今儿子终于懂事了,儿媳妇也有了身孕,她想安安静静的过几年含饴弄孙的日子。她能做的,便是离开京城,至少不让凤戈和萧樱为她而分心。“京城局势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静,你们夫妻要小心应对。这皇帝和皇后……可不是容易当的。”

    萧樱听出齐太后话中的担忧的叮嘱。

    她很感激。齐太后这人颇有大局观。当初权衡了利弊,最终推举了凤戈。

    这样为保而舍自己亲子的举动,天下便没有几个女人做的出,所以对于齐太后的示警,萧樱自然会感激。“娘娘放心,我们明白。”齐太后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点到即止,对方一点即通。不像自己的傻女儿。

    齐太后看向凤月心,果然看她看一眼萧樱,又看一眼她,一幅她们在说什么鬼话的神情。齐太后心中轻叹,她也算聪明一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对缺心少肺的儿女。

    也许就是因为自己这对儿女不算聪明,所以最终她才能保全他们吧。

    若是换成凤晔和凤霁那样的,此时他们母子母女三人恐怕要在黄泉下见面了。这么一想,齐太后倒也觉得笨有笨的好处。“我本打算让月儿留下,可是思来想去,这丫头的亲事也不是三两日能定下的,我这次还是带着她一起走。等过个一年半载,她在外面玩腻了,我再让人护送她回京。

    至于我和你大皇兄,便不打算回来了。我们边走边找,见到哪处喜欢的,或许便住下了。长宁,我总觉得欠你良多,当初若不是听了你的话,我这个逆子……恐怕就保不住了。更别说有机会抱上孙儿了。长宁,你和五儿一定要好好的。

    我嫁进凤家这么多年,最初也曾相信能做夫妻,必定要有天大的机缘。可是这么多年……我的信念早就被现实磨平了。我甚至觉得能做夫妻,不是前世欠了情,而是前世欠了债。所以今生是来还债的。

    可见过你和凤戈后,我又开始相信缘份天定了。长宁,你和凤戈一定要长长久久的,做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我们会的,太后放心。”

    他们一定会的。

    齐太后请萧樱来的意思便是告诉萧樱,她们打算动身了。

    这次会带着凤月心一起离开,萧樱看向凤月心。凤月心落寞的笑笑,却没有反驳。

    萧樱能理解齐太后的心思,她也觉得京城不太安定,或许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还是决定动身离开。

    至于守护京城和天下黎民的重任,便交给凤戈和萧樱。两任皇后目光一触即分,然后彼此露出淡淡的笑意。

    和齐太后,顾迎月说了会话。顾迎月的性子安静,温婉,倒是和凤霖的茅草莽撞互补。萧樱也挺喜欢顾迎月,觉得她识礼知进退,是个不错的姑娘。

    云驰这门亲,做的相当的有水平。

    萧樱告辞时,齐太后亲自起身相送,顾迎月也要送,被萧樱按在坐位上,笑着说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齐太后笑着接话。

    让顾迎月安心坐着。

    顾迎月还是起身给萧樱行了礼。萧樱想到凤戈曾提起顾父,说顾父也是个妙人。

    在朝堂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一旦需要做决策的事,他却站的很稳,而且次次都和凤戈心意。

    “大皇嫂只管放心,顾家……我也会代为照顾的。”一个也字,也表明了凤戈的意思。双倍安心,顾迎月有些激动,不过毕竟是能被云驰选中的人,很快便镇定下来,再次行礼谢过萧樱。

    齐太后在一旁看着,她自然乐意看着萧樱和顾迎月妯娌间亲近。

    萧樱一句承诺,也安了齐太后的心。她们这一走,回来便遥遥无期了。顾迎月毕竟年纪小,难免惦记亲人。有了萧樱这话,顾迎月能放心了。

    齐太后亲自把萧樱送出寝宫大门。

    目送萧樱远去,才轻叹一声回身。服侍她的嬷嬷自然知道主子的心思:“娘娘这是担心长宁皇后了……奴婢觉得长宁皇后是个厉害的,娘娘不必太过担心。”“我自然知道她是厉害的,只是她毕竟比月儿还小了两岁。还是个小姑娘呢……便要担起皇后重担。她和五儿……是对才成亲的小夫妻啊。天下这个重担,便要担在他们身上,我有些心疼他们。”

    “娘娘心善。以后奴婢日夜祈祷菩萨,求菩萨保佑长宁皇后和陛下。凤氏有了他们,必定能长盛不衰。娘娘以后不管身在何方,只要听到和他们有关的话,必定是夸耀。”

    齐太后笑了笑。

    这是她的愿望,相信也是庚帝的愿意,是天下所有百姓的愿望。愿这个愿望能实现。

    萧樱从齐太后寝宫出来,没有回樱歌院,而是直接去了御书房。内侍早得了凤戈之命,不必拦萧樱。

    这个宫中,萧樱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内侍一边心里嘀咕着美色误君,一边又觉得皇后娘娘驭夫有方。总之,这宫中如今最让人感兴趣的便是这位新皇后了。

    出身极贵,却没有丁点骄纵之气。

    明明该出入奴婢成群,可她总喜欢带着个小丫头在宫中逛来逛去。

    今天更是一个人逛到了御书房……

第七百五十二章 小夫妻日常

    第七百五十二章小夫妻日常

    内侍刚想通报,萧樱抬了抬手,内侍安静的退到一旁。

    萧樱出入御书房是可以不通报的,内侍如今对此已经麻木了。反正他是没见过这样的帝后。

    把皇后宠上天,可这位长宁皇后,一点也不娇纵。看到谁都一脸浅笑,很容易让人心生喜欢。站在书房门外,萧樱听到凤戈的声音透过门缝幽幽传出。

    “阿樱的担忧不无道理,所以今日请二位进宫,便是要早做提防。”

    “……单凭,臣倒不是怀疑皇后娘娘的先见。而是……现在看来民间并无风浪,会不会是娘娘……多想了。”娄柏昀敬佩萧樱,可事情重大,他还是要疑上一疑的。“我倒觉得长宁所思十分有道理。谢吉信显然隐瞒着什么,可长宁显然不认为从谢吉信那里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了,所以昨天她才毫不犹豫的离开。她如果肯多留片刻,谢吉信恐怕只能老实招供。可她没有继续听的意思。兴许是认定不管谢吉信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大局。

    我也觉得谢吉信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涉及太深。至于他所说当年那批赈灾粮草的去处……都过了这么多年,便是知道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寻回不成?这事不急,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先布置起来,以防万一。”

    “云大人既然也觉得娘娘所忧不无道理,那就按陛下和云大人的意思布置。臣定竭尽全力相助。”

    萧樱没有进门,而是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以凤戈的耳力,必定知道她来过了。

    她心里有些酸,更多的是甜。反正酸酸甜甜的,凤戈相信她,哪怕她说的话毫无道理。凤戈其实不是个没有主见的,可他依旧愿意相信她。这世上的姑娘,能有几个像她这般幸运,找到凤戈这样的男人。

    萧樱回到樱歌院时,脸上笑意盈盈,倒让丁香大吃了一惊。

    离开的时候还心事重重的呢,不过去了一趟齐太后那里,难不成齐太后喂了什么灵丹妙药。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娘娘这么高兴?”

    “当然是好事,再过几个月,我便要当婶婶了。”

    啊……这算什么好事啊?又不是自己当娘。不就是大皇子妃有喜了吗?人家当祖父,父亲的高兴。自家姑娘跟着凑什么热闹。丁香发现自己永远不懂萧樱的笑点。

    她还是去给萧樱熬药吧。

    这个她在行……

    潼关和天山之行,确实让萧樱伤了元气。不需要出宫的日子,她便老实呆在樱歌院中。

    后宫清静,几乎不需萧樱费神。前阵了闹的轰轰烈烈的让凤戈纳妃的事已经偃旗息鼓了。据闻她那个父王总共求了二十几门亲……最初还有人觉得惊讶,有欢喜的有忧愁的,可是一打听,这位萧二皇子一下求了几十门亲……哪怕都当正妃,这十几二十个正妃……听都没听过的荒唐事。

    最终弄得有姑娘的人家闻萧子彦三个字便大门紧闭。

    谅媒婆们使劲各种手段,也再不能登堂入室。

    就算最初不明白萧子彦闹的是哪出的,闹了这么久,他们也看懂了。这位萧二皇子是替女儿出气呢。他们上折子建议皇帝纳妃,绵延皇室血脉,人家萧二皇子便广撒银子,往上折子的人家登门求亲。

    你说我家没女儿,是不是就能高枕无忧了。

    没女儿,你有没有幺妹?

    没有妹妹,侄女,外甥女,表妹啊姨妹啊。反正和你沾亲带故的人家总会有个有未嫁女儿的。

    甭管几岁。

    五岁也好?

    十五岁也罢。哪怕二十五也没关系,萧二皇子不挑。

    而且只要点了头,隔天便往府上抬大批的聘礼。总之,无孔不入。

    现在已经没人敢提皇帝纳妃一事了。

    倒也有人参萧子彦。不过凤戈一句他管不了,人家姓萧,立马让朝上诸臣偃旗息鼓。萧氏蛮横护短简直闻名天下,谁敢招惹?

    对方这次只是用银子开路,想想还觉得挺和气。

    至少没拎着大刀杀上门来……

    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萧子彦再蛮横,如果皇帝有纳妃之意,他难道拦的往。

    这背后,其实是年轻的皇帝在布局。人家根本不想纳妃,就想守着一个长宁皇后过活。

    他们这些朝臣泣血上折子,最后闹了个里外不是人,何苦。绵延的也不是自家血脉……至于皇家血脉,当皇帝的自己都不急,他们操的哪门子心。

    何况皇帝还年轻。此事他们本就心存试探。

    这般闹了一场,谁也不敢再试了。皇帝对皇后的在意,简直就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丁香把这事当成笑话讲给萧樱听,萧樱被逗笑的同时,心里也微微一暖,萧子彦是真的疼女儿。

    来到这里,遇到凤戈这样的爱人,还有萧子彦这样的亲人,她的点数想必都加在幸运值上了。丁香捧着药碗,身后跟着……凤月心。

    “娘娘,公主来了。”

    她们才在齐太后那里见过面,凤月心便巴巴的追来了。

    “我便知道你一定有话对我说。刚才在太后那里不方便,我这里隐密的很,你只管大胆的开口。”丁香奉了茶,然后十分有眼力的退了出去。

    萧樱捧着她那一天要喝三次的药碗,想着把凤月心的心事当成下药的杏子脯。

    “你这喝的什么?药?你病了?”

    “石御医给开的补药。说是此次出行我伤了元气,需喝几幅补药调养。”凤月心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这身子骨确实娇气了些……以前……哎,好端端的我说什么以前。以前的事情你也不记得了。阿樱,你一定要好好的。”

    萧樱想,凤月心的话果然下药。

    这丫头一幅要哭不哭的模样,那张小脸,比她这个喝了苦药的人还要苦瓜脸。好像刚才那碗药是她替她喝的似的。“就算不记得,我们也是好姐妹。好姐妹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难道不把我当姐妹?”萧樱佯装不高兴的说道。凤月心果然上当,马上移到萧樱身边。

    “我们当然是好姐妹。阿樱,我就是心疼极了……母后那天哭着让我跟她一起离开。她说我留在京城她不放心,还说我年纪不小了,不该总麻烦你和五哥。阿樱,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五哥。”

    “是舍不得我和你五哥,还是舍不得……”

    凤月心红着小脸不说话了。

    萧樱也收了玩笑的神态。“阿月,听太后的话,先跟着太后离开。若是你们有缘,很快会见面的。而且……有时候男人只有失去了,才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这么苦等没有答案,有时候不如退一步,你不进反退,效果会更好。”

    “我也明白,自己讨人嫌。可我守着他,他都对我视而不见,我若离开了……他岂不是很快便忘了我。阿樱,我害怕。”一眼一生。

    凤月心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喜欢聂炫什么。

    冷冰冰的,连个温柔的眼光都没有。每次找到机会和他说话,也是爱理不理的。

    只对萧樱的话言听计从。可她不嫉妒萧樱,真的不嫉妒,因为萧樱值得所有人喜欢。她喜欢聂炫,聂炫也喜欢萧樱,可见他们的眼光还挺一致的。

    可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啊。

    她也会疼啊。凤月心越想越伤心,趴在萧樱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她虽然比萧樱大,可无论怎么看,萧樱都像是个姐姐。“好了,不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漂亮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咱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你说的对,都是大猪蹄子。尤其是聂炫。”“对,对,尤其是聂炫。”萧樱附和着哄道。

    情啊爱啊,果然让人又哭又笑的,好在她和凤戈迷茫的时间很短。两人都是心思坚定之人,认定了彼此就不会变心。

    好容易哄好了凤月心,萧樱才拉着手语重心长的道:“有时候男人和女人虽然有缘,可也许是缘分还不够深,所以要多经历一些磨难才能修成正果。你和聂炫便是如此。他是在意你的,这点毋庸置疑。可这点在意,够不够支持起他对你承诺一生,这点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所以给他时间,也给自己时间。阿月,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这点不要怀疑自己。

    你身为皇家公主,性子活泼可爱,这很难得。聂炫是个聪明人,他会看出你的好的。所以……先和齐太后离开,给彼此时间,想清楚,想明白。”

    “恩,我懂。我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他若不喜欢我,我强求也无用。我只是……害怕。害怕这一离开,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他了。”

    “不会的。我会让你五哥接你回来的,很快。”

    “真的吗?”

    “真的,很快。”谁说凤月心呆的,她机灵的很呢。

    这不就轻易让萧樱吐口了。

    萧樱用指尖点了点凤月心的额头。“算计我?”“哪有。我就是……就是问问。”“坏丫头。”“我才不坏,我这是担心你。好心当成驴肝肺。”“反倒是我的不是了,阿月,你变坏了。”两人又笑闹到一起,在矮榻上滚成一团。

    晚膳前凤月心才告辞,直言不打扰萧樱和凤戈的二人世界。这个丫头……凤戈回来时,萧樱唇角的笑意还未收。

    凤戈挑了挑眉。上前将萧樱几缕碎发拢到耳后。“我听说月儿来了。这丫头是不是又闹你了?”

    “五哥消息真灵通。那想必也知道她有没有闹我?”

    “这里可是你五哥我的天下……我消息自然灵通。月儿虽然淘气了些,可还算懂事。闹你倒不至于,和你撒撒娇,诉诉衷肠倒有可能。是不是聂炫不理她,她又伤心了?”

    “聂炫压根没理会过她,她都习惯了。是齐太后,齐太后打算带着她一起离开。她心生不舍,可我还是劝她跟着齐太后一起离开,有时候,分离可以让一个人更好的认清自己的心。”

    “你还是觉得聂炫和她……有希望?”

    “自然有。你得相信我的直觉。”“我一直相信你的直觉。”

    萧樱笑着扑进凤戈怀里,小女儿娇态十足的搂上凤戈的脖子,要知道萧樱在我们的凤帝陛下面前虽然偶尔会撒个小娇,可像这样这般……欢欢喜喜的主动扑进他怀里的举动还是头一次。

    他欣喜万分,险些不管不顾直接就抱着萧樱往榻上滚。

    只是外头还亮着,丁香随时会进来请他们用膳。凤戈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我是做了什么好事?能让我的阿樱主动投怀送抱?”

    “别说的那么肉麻行不行。我们是夫妻,抱一抱不是很正常吗?五哥,你知道的。你知道我为什么高兴。”

    凤戈自然是知道的。

    他还想逗一逗她呢,不想小姑娘倒是不扭捏,他一进门就给了他惊喜。

    凤戈紧了紧手臂,把萧樱抱得更紧了些。

    “傻姑娘。这世上我最信的便是你。”

    他们是彼此最亲的人,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他对萧樱的信任,便是她匕首捅进他心窝,他也会相信是个意外。

    那种信任不是一朝一夕,是长长久久的相处建立起来的。

    这辈子,除了萧樱,他不会再对任何人这般信任了。“可我若是错了呢。”“错便错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就当顺便考量一下朕治下的全国布防。”

    “……昏君。”萧樱小声嘀咕。

    “是你让我“昏”的……”“强词夺理。”

    “你应该说我油嘴滑舌,这个更贴切。”

    萧樱心道这男人的口舌一日强过一日,她是个老实本份的姑娘,委实有些招架不住啊。好在这时候丁香进来请两人去偏厅用饭,对于两人抱成一团的动作,丁香视而不见。

    因为风一叮嘱过了。

    有些东西不以看,会长针眼的。

    长针眼可是很疼的,她可不想三天两头长针眼。

    晚膳很简单,不过四五个菜,萧樱和凤戈这对帝后,恐怕是历任凤氏皇帝中最节俭的了。

    凤戈后宫只有萧樱一人。

    少了杂七杂八的宫妃,开支可比庚帝在世上少了大半。

    两人商量了一下,这些银子由人暗中送往玉硅,送住谈伍苏和鼠儿父子的膳堂。

第七百五十三章 初心不改

    第七百五十三章初心不改

    谈冲也在秋后问斩的名单了,名单中还有姓吴的,有秦祯,还有凤霁。

    凤戈拿着秋决的名单怔了许久,最终还是用朱笔勾了名字。

    有时候,我们明知道有些人或许心不坏,可他做的事,或者因为他而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那些无辜死去的幼童,谈冲终究难辞其咎。谈冲曾经给谈伍苏写了封信,也大方的凤戈和萧樱先阅过。信中多是安抚之言,直言自己这辈子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他早就想放下了,奈何谈伍苏那时候年纪小,他没办法。

    他担不起一族的希望,他也不觉得复国是件好事。

    他只求谈伍苏余生平平安安。平安是福,平淡是福。平平安安,淡薄一生是谈冲所望。谈伍苏的回信,墨渍几乎被泪水浸的不成样子。

    他最终答应,会好好活着。这辈子多做善事,连谈冲那份一起活。

    情理中,谈冲其实并无坏心。可是他不能约束族人,以至吴氏一脉重启祭祀,伤及无辜幼童。活着便是在抉择,哪怕凤戈如今贵为皇帝,也依旧恣意行事,这便是活着的代价吧。万事万物都有个圈子,不能出圈,不能越界。

    这便是身而为人的无奈吧。

    “齐太后什么时候动身?”

    “就在这几天吧。大皇嫂胎已经坐稳了,御医说只要小心些,不妨事的。齐太后说他们且走且看,看到喜欢的兴许就停下了。一天怕是也赶不了几里路,不会伤到大皇嫂的。”

    “自然不会伤到,齐太后盼着这个金孙可盼了良久,便是自己伤了,也绝不会让顾迎月出事。而且齐太后既然开了口,想必顾迎月的身子是真的挺……健壮。”

    顾迎月虽然比她丰盈,可要说健壮。凤戈这个坏蛋,哪有用这词形容一个姑娘的。

    “这不是很好吗?齐太后和凤霖都围着顾迎月打转。五哥不会是担心齐太后觉得儿子扶不上墙,改扶持孙子吧?

    不会的,齐太后是聪明人。她不会做这样的白日梦的,她只求儿孙周全,至少她有生之年,求的是儿孙周全,当个闲闲的富家翁足矣。”“傻姑娘,那么好的机会,齐太后放弃了,她自然也不会再做举荐孙子上位的美梦。齐太后确实是个聪明人,若不是她,凤霖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这次秋后问斩的名单上。”

    成王败寇。

    事情若是闹大了,谁也保不住他们母子的性命。

    “这次齐太后带着凤月心一起走,看来不太看好京城的局势。”

    “聪明人,总是喜欢多思多想。担心京城动荡是真,不看好倒不至于。我倒觉得她多半听到了一些月儿和聂炫的闲言碎语。那丫头总去堵聂炫,有心人一打听便能知道。

    聂炫身份只是个护卫。而且是你的心腹。我想齐太后不太想让月儿和聂炫往来。既然要抽身而去,就抽个干干净净。聂炫不会离开京城,如果他和月儿的事成了,月儿自然得留在京城。这才是齐太后带着月儿离开的原因。”

    “齐太后对我只字未提。”萧樱轻叹道。

    姜还是老的辣。“她自然不会提起。聂炫可是你的心腹,她若是说自己嫌弃,岂不惹你不快,她都要离开京城了,为什么要做得罪你的事?她只要把月儿带走,让她和聂炫再没有相见的机会,自然就斩断了月儿和聂炫。这事,你若不想管,只当不知便是。你若觉得聂炫心里有月儿,月儿跟了他能有好日子,便提点聂炫一声。”

    对于聂炫当自己的妹夫,凤戈其实老大不愿意。

    可也总比聂炫虎视眈眈,总在一旁窥伺萧樱来的好。

    妹妹自然比不是他的阿樱。

    凤戈也知道聂炫对萧樱绝无妄念,他是一心一意护着萧樱。可情敌一天不成亲,他便一天不踏实。这话又不能直接告诉萧樱,显得他恁的小气。

    只能……给聂炫讨个媳妇了。

    “我倒觉得聂炫对月儿有点意思,只是这点意思够不够两人成亲,我实在不知。明天让风一去探探口风,给聂炫透个消息吧。他若无动于衷,这事便暂且搁置吧。他若有心,自然会有所动作,我们暗中帮一帮便是。”

    “也好。风一去合适。风一脸皮厚。”

    凤戈出卖风一出场的一点也不心虚。萧樱险些被逗笑了,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冷笑话好不好?风一脸皮虽厚,可如今的厚度绝对不及面前这位凤流倜傥凤皇帝。

    事情便这么定下了。

    萧樱没问凤戈是怎么安排的。

    既然凤戈布置了,必定能安排周全。

    接下来几天京城很是平静,齐太后在寝宫打点行装。

    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突然要离开,要带的东西自然不会少。萧樱偶尔去坐坐,说是帮忙,不过是陪着齐太后说说话。齐太后的心结还算是萧樱帮她解开的呢。

    对萧樱,齐太后倒生出几分忘年交的心思。

    总喜欢挑些年轻时候的事情讲给萧樱听。

    萧樱倒真的从中学到不少道理。她的优点是知道的东西多,毕竟是受了现代教育的。缺点是,主观意识太强,对这个世界的规矩一知半解。凤戈不挑,而且向来十分纵容萧樱,以至她觉得自己所做所为也不算出格。

    可是听完齐太后的话,萧樱才发觉以前凤戈有多纵容自己。

    她如今身份不同了,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稍有行差步错,少不得要累得凤戈丢脸。

    萧樱暗暗发誓,以后行事要更大度,更周正些,无论如何不能让凤戈因她而失了皇家脸面……

    在初夏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凤戈和萧樱亲自送齐太后出城。

    直送出城外三里,齐太后下令停车,然后由婢女扶着下车与凤戈二人倒别。

    “娘娘一路顺风。”

    “你们在京城也要注意,这京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以前你父皇在位时,便和我抱怨过皇帝难当。他说如果有机会,他宁愿不当这个皇帝。凤戈,长宁,把这天下交给我们,你们父皇很放心,我也很放心。

    以后万事小心,做事情前要三思而后行。

    云驰是个能倚重的能臣。还是你嫡亲的叔叔,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德妃借口病重,死活赖在京城,凤晔倒是暗中给我递了消息,说是让我无论如何带着德妃启程。只是德妃赖在华王府,我总不好强行押她上车,所以暗中派了几个得力的去盯着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我看自从谢菲溺亡后,他们母子似乎有些离心了。凤晔……其实也有几分真本事。你们毕竟是兄弟,如果他能帮一帮你……”

    至于凤霁的生母丽妃,已经暗中送出宫,去了京城近效的一处庵堂修行。

    至于凤戈的生母慧妃,如今的慧太妃,依旧禁足后宫。

    隔三差五的就要闹一场,护卫甚至已经不来禀报了,由着慧妃去闹。

    石御医隔几天去请个平安脉,慧太妃没法再用自己擅长的装病招术了。

    每次都要问候石御医家八辈祖宗。石御医苦不堪言,每次见到萧樱都要倒一番苦水。

    “娘娘放心,我会找机会见一见二皇兄的。”

    齐太后欣慰的点点头。“这才对。皇帝便要胸襟宽广,有容人之量。”

    凤霖和顾迎月,凤月心又上来和凤戈,萧樱辞行。随后诸人上了马车,队伍缓缓启程。

    除了几人乘坐的马车,还有二十几辆马车,装的是几人的行装。这次出行不是简单的游山玩水,而是彻底离开京城,迁到别处。

    所以行装自然不少。

    凤戈专门派了护卫护送。

    齐太后决定留在哪里,留一部分护卫继续保护,另一半回来复命。

    一切都安排妥当,萧樱和凤戈目送车队远去。天茫茫,野茫茫……不知道相见何期了。

    萧樱有些不舍。齐太后其实为人不错。有齐太后在,后宫的事情几乎不需她操心。齐太后不在了,后宫更冷清了。

    如今称得上主子的除了她,便只有慧太妃了。

    想到慧太妃,萧樱就头疼。禁足也不安生,哭哭闹闹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宫闹鬼呢。

    天气不错,凤戈索性让萧樱弃了轿子,和他一起骑马。

    轿子和护卫远远眼在后面,凤戈圈着萧樱,任由马儿缓缓走着。

    “在担心什么?”

    萧樱的沉默让凤戈察觉了。他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问道。萧樱觉得耳尖一热,不动声色的往前移了移,凤戈暗自发笑,他就是故意的。小姑娘这躲无可躲,偏偏还要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可爱。

    “你猜?”

    “齐太后走了,后宫更安静了。不过……另一位闹起来就更加无法无天了,你是不是太担心慧太妃?”

    不愧是凤戈,她才动了动心思,他竟然便能看出来。

    “你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她想什么他都能猜到。“我可对当虫子没什么兴趣。不过你说男人的……都是小虫子。如果这样的话,便当我是你肚子里的虫子吧。”

    好好的话题,被他歪到了姥姥家。不过是因为有一次他闹的太过,她觉得累了,可男人兴致高昂。她便提了提男性的生理健康知识,成功让凤戈转移了注意力。不过坏处是,他逮到机会便要问一问。问的萧樱简直快要词穷了。于是有一次便拿给凤戈科普了一下小蝌蚪。

    萧樱几乎没脸开口。

    不过显然凤戈的下限不至如此。“其实挺奇怪的,你说那是无数个小虫子……一个小虫子便是一个孩子。种了那么多……你不觉得撑吗?”

    这话题简直没法继续了。

    “兴许,地贫瘠,你种多少都没用。”

    “你又不是庄户人家。种庄稼的事情又懂几分……总之,我们多多的种,总有一颗能结出小孩子的。”

    凤戈用蛮横的语气下了结论。

    萧樱张了张嘴,一时间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种”其实是个十分繁复的步骤。不是庄户人家那种“种”。不过想着自己又要大费一番唇舌去解释,萧樱还是决定三缄其中。

    凤戈也只是活跃一下气氛。

    种不种孩子这类的事情,他其实不太在意。

    他早就知道萧樱身体情况如何,孩子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影响不了什么。

    他其实挺向住和萧樱过长长久久的二人世界的。

    见萧樱不再唉声叹气,反而一脸的提防,凤戈暗中勾了勾唇角,这才开口导回正题。“以后慧太妃的饮食不必太过精致。粗茶淡饭的让她败一败火气。她若继续像个疯妇那般,便对外说她得了疯病。也不必御医经常请脉了,是死是活,由着她。”她要闹,由着她闹。

    割腕也好,上吊也罢,都由着她。

    一个人如果活着就是为了折磨人,不如死了。

    他对慧太妃早就没了所谓的母子亲情,他们之间是不死不休的恨。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闹什么?以前过的不也是这样的日子吗?以前过的,怎么现在就过不得了?”

    自从凤戈登基后,慧太妃的待遇比从前更好了,除了不能出大门,她想要什么有什么。可她依旧闹腾的厉害,萧樱得到消息,几次去劝,都在门口止了步。

    慧太妃高冷的人设崩盘的太厉害。

    骂人骂的五花八门,着重问候的便是她全家。“那怎么能一样?以前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妃子,能保住宫中那一席之地便够了。如今她的儿子可是皇帝了,她自然不甘只当一个有一席之地的太妃娘娘,她想隆重的坐上太后宝坐,想要发号施令……阿樱,有些人的野心欲壑难填。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的。”

    萧樱疑惑。她怎么了?也没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啊。

    “傻姑娘。你如今可是皇后?你觉得自己和以前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萧樱摇头。“没什么不同啊。权利大了些,可我对权利也不偏爱,所以权利是大是小,对我影响不大。身边服侍的人多了些,可我不喜欢太多人围在身边,所以能减便减。”

第七百五十四章 彼此的唯一

    第七百五十四章彼此的唯一

    “所以,天下只有一个萧樱。”不是谁都能对权势视若无睹的。

    齐太后之所以放弃凤霖,不是她不痴迷权势,而是她清楚凤霖不是当皇帝的料。如果她执意而为,结果会适得其反,所以她才退而求其次。

    凤霁最终走上歧途,和其母妃对权势的渴望关系菲浅。

    四殿下的母妃之所以没有争权之心,也是因为明白儿子不是争斗那块料,与其最后不知道怎么败的,还不如一开始便不争。所以天下没有谁真的对权势视若无睹。

    凤戈就是因为看到了太多这样的嘴脸,所以在他看来,世上女子皆如是。

    所以他对女子向来不屑一顾。

    可萧樱不同,她是真的没有争权之心,对权势也从不奢望。哪怕如今贵为皇后,身上也依旧带着股淡薄之感。便是凤戈也十分佩服。虽然知道萧樱生长的环境与这里大不相同,可她来此后未受丁点世俗的浸染,还是保持着那种平和,淡薄。凤戈想,这也许也是他痴迷于她的原因吧。

    萧樱倒不觉昨得自己有什么不同。她向来觉昨权利越大,身上担子便越重。她这人其实不太喜欢背负太多东西,只是如今被赶鸭子上架,没办法。既然喜欢上这个男人,自然要支持他。他是皇帝,她就当好他的皇后。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对于影视剧里那种前拥后簇,出个门奴婢成群的场面,她实在敬谢不敏。

    所以她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量能免则免,能减则减。

    好在凤戈理解她,不会把她当成异类。

    “天下也只有一个凤戈。”

    “所以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凤戈顺杆爬的很溜。

    “恩。听起来竟然还挺有道理的。我明白五哥的意思,五哥是说天下人,不仅男人渴望权势,女人其实也权势也有渴望。嘴上说着淡薄名利,实则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这辈子与权势无缘,如果一旦给他们机会,真的让他们手握权势,可能没几个人真的能做到淡淡薄名利。”

    “恩,我没见过真正谁淡漠名利。像是云驰,娄柏昀……他们对权势不热衷,但也做不到视名利如粪土。”

    “我也做不到视名利如粪土啊。五哥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萧樱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姑娘,怎么到了凤戈口中,自己简直就成了一尊菩萨了,救苦救难,而且心如止水的。

    “……你记不记得刚到京城时,你宁愿自己背负骂名,也要护我名声周全?”

    萧樱点头。她确实不在意那些名声啊。说她草包也好,骂她花痴也罢,反正她是什么人自己清楚,不需要旁人佐证。

    凤戈不同。他的名声不能坏。他和其他几位皇子比起来本就在势力上不占优势,如果名声毁了,岂不是雪上加霜。“天下间还有哪个姑娘能像你这般!傻姑娘,那便是视名利如粪土了。”

    “不能这么比喻的。我只是生来便闭了只耳朵,对于别人的评价不甚在意。我若是生于此长于此,或许也会因此而悲愤欲绝的,没准比这里的姑娘还不如呢。”这点上萧樱向来有自知之明。她觉得自己虽然来到了这里,可总归不算本土人,所以和这里的姑娘比,其实有失公允。

    “……傻姑娘。”凤戈被萧樱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逗笑了。

    在凤戈眼中,萧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风景,而她有幸将这独一无二的风景揽入怀中。

    话题继续转回丽太妃。

    “丽太妃因我毁了殷家所以对我深恶痛绝。她压根不觉得靠我能让她攀上权势的顶峰。我和银子相比,她更相信银子,所以她更倚重殷家。

    见我时来运转,又想与我重修母子之情?

    我们哪有什么母子之情可修?

    她要闹,便由着她闹,不过事情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她若继续如此,就在京外找间庵堂,送她去带发修行吧。”提起慧太妃,凤戈心情很平静。他已经不会再为了所谓的亲情而心绪起伏了。曾经,他也渴求过母亲,可那时的慧妃不问缘由的将他推出去,让他去领那莫须有的罪。

    更是眼睁睁看着他被贬离京。

    什么母子情深,不过是场笑话。

    她亲手把他送给了殷家。任由殷家操纵着他,殷家想把他养成一个傀儡。

    如果他真的如了她和殷家所愿,那如今的凤戈,就是一滩烂在太平郡王府里的烂泥。

    永远扶不上墙的烂泥。他对慧妃已经足够宽容了。以德报怨的事情他做不来,他没像慧妃对他那般冷醋无情已经算是还了慧妃生他一场的恩情了。

    听完凤戈的话,萧樱轻轻一叹。

    她没试图去安慰凤戈。毕竟这世上的事,只有亲历者才会明白到底有多痛。

    她只需陪在他身边,不管痛快还是快乐,不离不弃。

    “初夏了,今年的汛期是不是要到了?”

    “恩。你还知道汛期?”眼看着城门在望,萧樱心情突然就有些沉重起来。身在其位,自然要担和位置相当的担子,她这个皇后娘娘,把别的皇后用来后宫争斗的力气,都用来帮着凤戈稳固朝局了。这么一想,她这个皇后其实当的也挺辛苦的。

    “春冻,夏涝,秋天要防着蝗灾,至于冬天,自然就是防雪灾了。我又不是真的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五哥,汛期至,潼江……如果对方真的有出手的打算,应该会选这个时候动手,五哥一定要小心。”

    凤戈点头。

    “放心,五哥也不是吃素的。你啊……好好歇一歇你的小脑袋,我听石御医说,你最药喝的不太……情愿。”

    “石御医真是的,状都告到你那里去了。何止不太情愿,我简直喝的痛不欲生。太苦了,石御医便不能改改方子吗?”“是药三分苦,良药苦口……”“我知道,我明白。可也不妨碍我嫌弃啊。我知道五哥担心我……好吧,以后我乖乖喝就是了。”

    “药方,我找御医院的老御医看过,确实是补气强身的。至于味道……倒有几味药材可以替换一下,可是替换后,药效会差些。”凤戈心疼的很。

    恨不得以身代劳。

    可他便是把药当水喝,也没法让萧樱少喝一口。

    以药当水……凤戈眼睛一亮,想着今晚或许可以试试。

    有苦一起尝,小姑娘是不是会觉得味道好些?

    萧樱自然不知道凤戈在转着什么念头。她一心一意担心着……所以说夫妻间除了心有灵犀,有时候也会发生南辕北辙这种事。

    护卫们四散在左右,萧樱和凤戈则上了马车,萧樱和凤戈毕竟曾经出现在百姓面前,若是被认出来,难免会引起混乱。马车中,凤戈依旧霸道的把萧樱圈在怀里。

    “五哥,我觉得咱们应该自是老夫老妻了,你不必时时……这般缠人吧。”“老夫老妻?我们成亲才多久?正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何况……便是过了五年,十年,我也会如此。我们以后第一天,都要如此。”百年如一日的蜜里调油,让老夫老妻见鬼去吧。

    只有把萧樱抱在怀里,他才安心。

    至于会不会惹人嘲笑。

    谁敢嘲笑皇帝!便是嘻笑又如何!他疼媳妇。

    男人就该像他这般,把妻子视如珍宝,恨不得时时捧在掌心。萧樱无话可说,只得放松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靠进男人怀里。

    他喜欢,就抱吧。一辈子时间很长,一辈子时间也很短。相爱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说话要算话。等以后我老了,牙齿松了,脸上长皱纹了,你也要这样。”

    “那是自然,难道你觉得我是看重相貌之人?”

    “这话……我怎么品着有点不太对。五哥不看重相貌?意思是我的相貌……不足以吸引你?”

    所以说,和女人说话,一定要小心。一个不小心就会踩中地雷。凤戈此时就有种想叹气的感觉。“怎么会?别的女人长什么样子我压根不在意。我只喜欢阿樱一个。”

    “我的脸蛋……你很喜欢?”

    “自然喜欢。又滑又嫩的。”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说大话,凤戈有力在萧樱脸上亲了一下。

    萧樱强忍着笑意继续加难。“又滑又嫩那是鸡蛋羹!”“……你比鸡蛋羹美味多了?”这是实话。凤戈说的很是情真意切。“那和蒸肉比起来呢?”这是凤戈喜欢吃的一道菜。

    隔上三五天御膳房便要上一道的。

    “和你不能比。”

    “那什么能我和相比?”

    “……阿樱,你学坏了。故意套我的话?什么也比不上你。什么美味珍馐,琼浆玉液,都不及你万一。”

    凤戈语气委屈的控诉着。萧樱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凤戈的回应时,不由分说把萧樱的笑声堵在了口中。

    进了宫,凤戈亲自扶萧樱下车。萧樱含羞带怒了眼了一盼凤戈,便由丁香扶着往樱歌院而去。

    “……娘娘,是有虫子吗?虫子咬哪里不好?偏偏咬了娘娘你的唇。”

    “……闭嘴。”

    凤戈唇角缓缓勾起。

    占了便宜,全身舒畅的凤帝陛下直接去了御书房。

    书房中,一个人影垂首立在暗影中,直到凤戈坐到书案后,才静悄悄的上前跪地行礼。

    凤戈挥了挥手,脸上早已没了和萧樱相处时的闲适。整个人透着股往昔的冷戾,他仿佛回到了萧樱还没出现的时候,那时候的凤戈……用殷九明这个名字行走时,是个倨傲的贵公子。恢复真正身份时,是个从头到脚都透着冷意的五殿下。此时的凤戈,便是那个全身都泛着冷意的凤五殿下。

    “说。”

    “主子。已经有些眉目了。当年参与的官员,有的已经辞官,有人还在军中。属下共查到五百余人。这些人都是心志坚守这辈。对当年之事皆做到了守口如瓶。他们的仕途也皆因此事而有所升迁。当年先帝封口令下的应该很慎重。这些年一点谣言也未传出。接下来如何还请主子吩咐?属下已经选了几个家中有妻有妾,有儿有女的,只等主子下令。”

    “将人暗中带往京城。务必做到掩人耳目。”

    凤戈手上护卫,一明一暗。

    明着的自然便是风一等人。暗中的护卫便是以暗为姓,同样沿袭了凤氏命令的传统。此时跪在御书房的便是暗一。

    在凤戈和萧樱身边保护的暗卫,以普通暗卫居多。

    他们还没资格以暗为姓。

    暗一一年中大半时间都在外面,替凤戈查探各种消息。

    这次庚帝二十年旧案,凤戈便交给了暗一去查。

    暗一不辱使命,只比他们晚回京几天,已经将当年参与之人的消息查了个七七八八。

    “属下明白。”暗一领命。凤戈挥挥手,暗一再次行礼,不过却没有立时退下,而是有些迟疑的道:“这次案子办完,属下能留在京城一阵子吗?属下也想跟在长宁皇后身边一阵子,和皇后娘娘好好学学。”

    暗一一脸的冷若冰霜,十分附和他暗卫的身份。不过内心却是火热的。

    他一直在暗处听着长宁皇后的各种逸事。

    苦于不能露面。

    风一和风二走了什么狗*屎运,当年明明是他的手下败将。

    如今竟然混的人模狗样了。而他当年演武堂里可是排名第一的。他选择做了暗一。暗卫多拉风,藏在暗处随手一扬便能取敌首级。

    不过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有点打脸。

    暗一苦哈哈的渴望拜见一下女主子……

    凤戈盯着暗一看了半天,直看得暗一腿肚子打转,显些磕头谢罪,这才微微点了头。

    “也好。你功夫比风一还好些,由你去保护阿樱我也能更放心些。”

    突然发现努力十几年,一下回到想当年啊。最后还是做护卫的差事……不过保护皇后娘娘,这可是个殊荣。暗一绷着脸领了命,不过嘴笑的笑可瞒不过凤戈。

    “行了。退下吧……这么多年藏着真性子,每天面无表情的也算难为你了。也是时候让你们露露面了。回去通知暗二他们……以后会给他们重新安排身份。以后……朕或许不需要你们当暗卫了。”等到世间魑魅魍魉都被诛灭之后……

第七百五十五章 舆论战开始

    第七百五十五章舆论战开始

    暗一高高兴兴的去见风一。

    虽然从他脸上看不出欢喜来,不过两人自小一块长大,风一看一眼就知道暗一这心情就好比这天气……灿烂的哟。

    “看来你这是要由暗一转明一了,恭喜啊。”

    “我听说你要娶媳妇了。所以同喜……”暗一拱手回道。

    “这怎么能一起比,我这可是娶媳妇,你不过是终于能在主子面前露个脸了。你可比不上我。”风一得意洋洋的道。“咱俩比划比划。我都许久没机会动手了,手痒的很。”暗一冷着脸摆出架式。

    风一立时怂了。他打不过暗一啊。如果打的过,当年他便当暗卫头目了。

    当年暗卫可比护卫吃香。

    暗卫多高大上啊。护卫做的却是伺候人的繁琐活。他当年惨败给暗一,这才不情不愿的接手了护卫头目一职。谁想到风水轮流转啊,主子遇到了心上人,渐渐开始倚重他们这些护卫。

    在此之前,殷家护卫处处抢在他们几人前头。

    他们与其说是五殿下的亲卫,倒不如说是平王府的看门人。

    反正……一切走上正轨都是从主子遇到姑娘后。

    仅这点,他们这些护卫就感激萧樱,心甘情愿把萧樱和凤戈共同奉为主子。这些暗一都知道,他虽然长年在外,可大家同是护卫出身,当年风姓兄弟如何憋屈他亲眼见过。

    他也曾替风一他们担心过。

    好在老天开眼。主子遇到了萧姑娘,自此后人生发生了大逆转。再不是殷家眷养的傀儡。殷家败了,那些殷家的眼线也被主子料理干净,风一他们才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这简直就是一本有血有泪的护卫发家史。

    两人都想到了那些过往,动手自然是动不起来了。

    风一也收了调笑的心思,一本正经的伸出手。暗一痛快的和他合掌一击。“以后一起。”“一起!”一起助主子坐稳这个皇位,一起助主子治理好这个天下。

    两人虽然一见面就开始互嘲模式。

    可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弟还要亲些。

    以后能一起办事,一起陪主子出入,自然还是高兴的。

    暗一约好一定来喝风一的喜酒,这才施施然的推窗一纵而去。

    至于为什么走窗?做为暗卫,哪有走门的道理,走门多丢面子。风一叹息,怎么这么像溜门撬锁的呢。

    随后天气果然说变就变,一连几天阴雨不断。不出萧樱所料,萧樱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这次天还没亮,樱歌院的大门便被叩响了。

    今晚喜来守夜,他披着外衣拖拖沓沓的来开门。“敲什么?这才什么时辰?离早朝还要一个时辰呢。”“喜总管,大事不好了。”喜来脸色微变。“什么叫大事不好了?陛下和娘娘都好好的,怎么就大事不好了?”小内侍自知言语有误,打了自己两巴掌,这才急急道:“是云大人,云大人连夜用腰牌进了宫,让小的无论如何也要来请陛下,说是……让小的只说庚帝二十年旧案,陛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小内侍一提庚帝二十年旧案,喜来脸色终于大变。

    他也顾不得会打扰到帝后了。

    急急去敲了丁香的门,先喊起了丁香,再央求丁香去请帝后起身。

    丁香可以随便出入帝后的内室。

    “丁香姑娘,大事不好了,云大人连夜进宫要晋见陛下。说是事关庚帝二十年旧案……”

    丁香一边揉着眼睛强行让自己清醒,一边小跑着去叩了帝后寝室的门。

    风戈几乎瞬间惊醒,看了一眼身边的萧樱,见她只是蹙了蹙眉,这才小心翼翼起身。

    凤戈冷着一张脸拉开了房门,丁香也顾不得此时凤戈脸色不佳了。“主子,云大人来了,说是事关庚帝二十年旧案。”凤戈眉头紧了紧,抬手示意丁香替他更衣。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萧樱。

    萧樱依旧沉沉睡着。

    凤戈心中惊讶一闪而逝。萧樱平日睡觉很是警醒,一有风吹草动便被惊醒,今晚丁香拍门的声音不小,萧樱竟然没醒。

    难道是昨晚累坏了……

    罪魁祸首似乎是自己。

    “不必唤阿樱起来,我独自去见云大人。”丁香点头。于是凤戈悄声出门去见云驰,萧樱兀自沉沉睡着。

    其实萧樱隐约听到丁香的声音了。她昏沉沉无论如何醒不了。她能听到凤戈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室,似乎是离开了。她有些着急,她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要不然凤戈绝不会天还未亮便离开的,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可是没办法,她越着急,神智反而越糊涂,最终昏昏沉沉的隐约又睡了过去。

    御书房中。

    云驰脸色很是难看,见到凤戈急匆匆前来,赶忙上前。

    “不出长宁所料,开始有谣言了。”云驰派了人手去往四处,今晚一下收到了好几条消息,都说自己所在之处,开始有凤氏祸乱江山的言辞。

    谣言中只隐约提起潼关和潼江。似乎对方想要步步蚕食,没打算一下就把所有的证据都放出来。

    消息是飞鸽传书收到的,应该很及时。

    所以谣言此时应该还未传开,但已经在各地陆续的开始传播了。

    “阿樱总是对的。”凤戈轻叹道。

    云驰跟着重重一叹。“是啊,我倒希望长宁能错上一回呢。可那丫头总是料事如神。”“她所思所想,总站在大局角度,所以每次都能猜出即将发生的事。这对我们来说,可算是如有神助了。”

    这点云驰赞同。“打有准备之仗,总好过没准备之仗。只是幕后到底是什么人?布局之大?布局之久?布局之深?简直让人难以想像。”

    数年前,便开始布的局。

    直到此时才缓缓推动起来。

    如果凤戈他们没有前往潼关,这个局要搁置到什么时候?

    云驰可不觉得对方会放弃。这么辛苦布的局,早晚是要亮相的。只要一想到有股势力在暗中蛰伏,随时跳出来准备折腾一番,而他们对此全然无知,云驰便觉得心头一凉。

    幸好,幸好他们有个至宝。

    这事情要让凤戈和云驰深思,他们也未必想不到这一层。

    只是男人想事情总不会像女子那般细致。

    云驰和凤戈也只是觉得这是人为安排的,对方一定大有所图。可恐怕对方动手的时间他们恐怕猜不到。

    而对方突然出手,必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有了萧樱,他们才能从容应对。想到这里,叔侄两个对视一眼,然后齐齐一叹。

    “让秦征出发吧。”

    秦征便是花楼案主谋秦祯那个双生的兄长。花楼案审结,秦征也终于自由了。他脱离了秦家,自命为秦征,余生宣誓效果凤戈和萧樱。

    “……你那法子,真的好用?”

    云驰想到凤戈的布置,脸上神情有些奇怪。实在是……“这叫有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叔难道觉得不够新奇?”“自然新奇,我这辈子闻所未闻。”“那皇叔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想效果应该不错。对方能使这种雕虫小技,我们为什么不能?”云驰心道对方那计谋可不算雕虫小计。

    那是长虫大计呢。

    十余丈,还安置在了潼江江底。

    那东西出手,引得无数漩涡,简直就是天地异相。

    至于自己这方,确实就是雕虫小计了,不知道雕虫小计遇到长虫大计……谁胜谁负。

    “长宁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这两人除了凤戈上朝,向来是一起出入的。云驰以为萧樱会跟着凤戈一起来呢。

    “阿樱最近身体不太好……”

    “她这身体确实是个隐忧。那一年……我是说长宁离京的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查清楚了?”“没有。暗卫在查,有了些眉目,可还是没能找到当初带走长宁的人。”

    “凤晔那边呢?可知道些什么?”

    “此事应该和凤晔无关,那几人虽然投入他门下,却并不得凤戈倚重。凤晔这人虽然狡猾了些,偶尔喜欢剑走偏锋,可为人还算正直。他不喜欢长宁,只会躲着他。如果他早知道那几人会带长宁出京。他一定会阻止。”让长宁长教训可以,若真的伤了长宁,惹怒萧子彦就得不偿失了。

    凤晔不傻,绝不会想要得罪萧子彦的。

    而后长宁不见,萧子彦强拉着凤晔和他一同在外寻找了一年时间。

    这一年时间,凤晔错失了不少机会。

    这不是他愿意的。“当初以为只是普通一件诱拐案。没想到其中似乎另有隐情。长宁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

    “记不得。皇叔没看到当初她的惨相……当胸中剑,那剑再偏寸许,她便没命了。好容易捡了条小命回来,便把前尘往事都忘了。我想着这样也好,那绝对不会是个好回忆,忘了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好好的小姑娘。当初随她父王一起抵京时,多活泼开朗。像个小猴子似的。虽然性子有些娇蛮,被萧二皇子惯的没个姑娘样子。可身体却是极好的,他们草原上长大的姑娘骑马打猎都是好手。可如今,自己连骑个马都做不到了。”

    凤戈有些心虚。

    萧樱可不会骑马,更别提打猎了。

    所以只能以身子不适为由,和他共骑。

    “有得必有失。她如今这样很好……若是事事如意,恐怕非福。”

    “这道理我自然懂。凡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她如今身子不好,可是性子却比从前稳重了不少。而且越发的聪明机灵。可能失忆和受伤就是她需要付出的代价吧。这事先别让萧子彦知道,他紧张女儿,一旦知道女儿当初离京另有隐情,恐怕会发疯。”

    “我明白。这事情水落石出前,我绝不会告诉他的。阿樱也不知道我在查这些,皇叔可不要在阿樱面前说漏。”

    “放心,我又不傻。这事情让她知道也没什么好处,平添心事罢了。你疼媳妇自然是好的,可事情重大,何况这主意还是萧樱想出来的……”云驰的意思是萧樱应该参与进来。

    凤戈太疼媳妇了。

    疼的有点过头。

    凤戈笑笑,虽然没有开口反驳,可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有什么事情他来背,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扰了萧樱休息。

    云驰还能说什么。人家疼媳妇又不犯法。

    再说就算犯法,凤戈是皇帝,谁能治他的罪。“进宫前,我已经先安排下去了。之所以着急进宫,是觉得此事一定要在早朝前让你知道。一会早朝,恐怕便会有人提起了。”

    “多谢皇叔想的这么周到。”凤戈拱手言谢。

    云驰摆摆手。“装什么大尾巴狼。你心里指不定如何腹诽呢……”

    “怎么会?兹事体大,皇叔着急进宫也是应该的。事情既然已经安排下去,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皇叔也可以放些心了。”

    “放心?太早了。事情还没到……高峰。长宁是这么说的吧,说是事情发展到最热闹的时候就是高峰。我估摸着三四天后,便是高峰了。也不知道咱们的法子能不能应对。”云大人向来主张硬碰硬。

    对方出一剑,他们回一剑。

    对方扔个板斧,他们回扔一个。

    像这种舆论战……还真的没打过。

    而且舆论战中还掺杂着一些小伎俩。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他更是没见过。

    谣言这种东西虽然伤人,可伤的也只是在意的人,若是不在意,伤人也不限。

    真的能只靠舆论,就能平了庚帝二十年那桩旧案。那可是几千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这才是云驰着急进宫的真正原因,他很不踏实。“自然可行。皇叔只管静观其变。”

    凤戈信心十足。对方这么大手笔,而他这边花费和对方一比,恐怕连零头都不够。这么一想,自己这皇帝当的真节俭。

    “眼下也只能静观其变了。一会朝堂上若是有人提起,我和娄柏昀会应付,你只管从中和稀泥便是。”

    “是。都听皇叔的。”

    “……什么叫都听我的?你是皇帝,怎么能没有自己的主见。”

    “皇叔,您是不是到了……更年期。所以每月总有那么几天……心绪不平?”更年期是什么鬼?那几天又是什么鬼?凤戈这小子说话越发的云山雾罩了。

第七百五十六章 不醒

    第七百五十六章不醒

    云驰也明白自己天还没亮就进宫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该布置的都布置了。

    接下来只能等。

    他只是想提前叮嘱凤戈一声,一会早朝上或许有人就此发难。

    其实以凤戈的聪明,应该也能想到。他只是觉得……觉得不太踏实。

    他习惯了硬碰硬,这些年和庚帝斗,两人多半也是各凭本事。并没有暗中使过什么诡计。不像这次的安排……用的都是些小伎俩。如果是云驰,他其实更喜欢大刀阔斧,索性就大干一场。

    可根本不知道对手是谁?这种无力感让云驰心里不踏实。他极需凤戈给他个安慰,所以他天还没亮就用腰牌进了宫。这算是云驰难得慌乱的时候。

    “你个浑小子,别以为当了皇帝我就不敢教训你了!”云驰虚张声势的道。

    他如今还真的不太敢和凤戈动手了。这小子自从当了皇帝,气势慑人的很呢。

    “皇叔自然能教训。只是教训也得师出有名,敢问皇叔为何教训侄儿?”

    浑小子。

    难道说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所以想找人练练泄泄愤。这话他自己都说不出口。“长宁怎么还没过来?”“长宁身子不好,我没舍得叫醒她。”

    “睡的那么死……”云驰小声嘀咕。

    那么个小姑娘,瘦瘦弱弱的,站在一旁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她不在,云驰这心里还有些不安稳呢。

    “皇叔也知道这趟天山之行对阿樱来说有些勉强。自从回京,她身子便不太好。一直在喝药调养。御医说药里添了安眠的成份。”“这丫头身子骨确实弱了些。萧二皇子每次提起,都一脸心疼。想当初长宁在草原上策马驰骋,每次提起来他都要伤感一场。”这话凤戈也只能含糊着应了声。

    还好如今的小姑娘是他的阿樱。不是那个只知道策马追兔子的萧家长宁。

    凤戈现在真的相信缘分这东西妙不可言了。

    “她一定会长命百岁,我不会让阿樱有事的。”

    “说的容易……你又不是神仙,难道还能决定凡人生死。长宁那旧疾……若是发作起来,恐怕……反正那丫头身子骨实在堪忧。还有子嗣的事。我知道你不在意,可你是皇帝,宗人府,还有朝野上下都会替你在意的。你们成亲日子还短,若是过个一年半载,长宁还没什么喜讯传出。恐怕会有朝臣再次逼你纳妃。小五,我知道你的长宁情深,可帝王之家,有时候情深未必是幸事啊。”

    云驰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这样的话。

    这话他其实不必开口,凤戈心里清楚的很。凤戈会如何选择他也清楚的很。有些事情其实不必开口。

    也许是心里紧张所至。

    反正他说出来了。“我是皇帝。若是连这点自由都没有,这个皇帝不当也罢。皇叔,我把丑话说在这里,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可能会做出些疯狂的事来。到时候还请皇叔体谅。”

    臭小子,这是提前给他打招呼呢。

    他怎么嘴这么欠呢,提什么不好,偏偏提这个。

    可见鬼的,他竟然觉得凤戈说的挺有道理。皇帝既然背负着黎民百姓的生计,难道连喜欢谁想和谁过日子这点自由都没有吗?还要让人按着脑袋讨小老婆。这算哪门子皇帝。可凤戈这话就不能说的委婉点吗?偏要这么生硬。让他怎么回应。“我知道皇叔其实是赞同我的,皇叔放心,我和长宁一定好好的。”

    臭小子,替他把话都说完了。

    “你啊。从小就有主意的很。我也知道自己劝不了你。好在你行事向来有度。我也知道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不易。那种为了所谓的权势,去讨一堆妃嫔摆在后宫,任由她们斗个你死我活的皇帝,我也是不屑的。厉害的,靠自己的本事征服天下黎民,摆平朝堂上那些多事的朝臣。”

    “皇叔所言及是。”

    臭小子,这句奉承简直就是万用。

    每次都是这一句,也不知道换一换。

    “皇叔放心,我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我既然坐上这位置,便会担起这担子。阿樱也是,她是皇后,她会帮我一步步把天下治理好。眼下就到了紧要关头,我和阿樱一定会走得又平又稳的。再有皇叔相助,我们一定能化险为夷。”

    “这话还像些样子。你和长宁,倒是互补。有长宁在,也确实能帮你良多。”

    “那是自然。阿樱很好。”媳妇迷,云驰轻哼。

    不过长宁也确实有那样的本事,让所有见过她的人,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哪怕是恶人,最终也能被她感化。

    “好了,时辰到了,该上早朝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这事由我和娄柏昀来应付,你只管旁观,等到了你该出手的时候你再出手。”凤戈点头应是。

    果然,早朝上有人提及如今民间谣言四起。

    似乎对凤氏不利。

    云驰站出来大义凛然的斥责这人道听途说。而素来和云驰没什么交情的娄柏昀竟然也站出来附议。

    一时间倒让朝臣们有种晕头转向之感。

    面对这两张名嘴,谁也甭想占上峰。凤戈隔山观虎斗,直到退朝大家才反应过来,对此事新皇帝竟然只字未提。

    大家想看的是皇帝的反应,却被云驰和娄柏昀两人抢走了。

    有人失望,有人唏嘘。

    下了朝凤戈回了樱歌院,他该去御书房的,书案上还堆着一堆折子要他批阅呢。可他突然很想萧樱,早朝前和云驰说起萧樱时,他就很想不顾一切回樱歌院去看一看他的阿樱了。

    明明分开不到两个时辰,可他竟然想她的紧。

    每次他进门,都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觉得这小小的一方院子,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

    让他舒心,让他展颜。只要跨进院门,他仿佛就回到了能让心灵安心的港湾。

    不需言语,那是一种灵魂的归属感。和以往一样,他跨进院门,可今天的感觉却有些不同。

    没有舒心,反而心房隐隐一紧。然后他便看到了丁香,神情慌乱的丁香。她从屋中跑出来,有些六神无主,见到凤戈,眼睛一亮便扑上前来。

    “主子,主子。娘娘……娘娘出事了。”

    一句姑娘出事了,几乎让凤戈不能呼吸。

    接下来的动作几乎是靠着身体的本能。他听到自己冷静的问丁香:“说清楚。”

    “奴婢唤娘娘起身。可无论如何唤不醒……主子快去看看。”没等丁香说完话,凤戈已经大步走向屋门。

    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他的小姑娘安稳的睡着。睡相平和,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做着美梦。

    他附在萧樱耳边,轻声唤着:“阿樱,该起身了……五哥都下朝了。”

    没有反应,萧樱依旧沉沉的睡着。

    凤戈此时心里什么都没想,不去想未来,也不去回忆和萧樱的过去,他此时真的一片空白。只是温和的唤着他的小姑娘。

    “阿樱真懒……快起来吧。五哥陪你去晒太阳。”

    “主子,主子。奴婢让人去请石御医了。”

    丁香吓坏了。凤戈这样子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对。仿佛听不到她的话似的,丁香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扭头往外跑去,她去找风一。

    风一来的很快,他今天本就进宫轮职。正在御书房恭候凤戈大驾。

    风一到的时候,凤戈似乎连动作都没有变。

    依旧俯在萧樱耳边,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风一头皮一麻。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很。萧樱是主子的心,主子的肝,主子的命啊。

    如果姑娘出了什么事……风一简直不敢往下想了。“主子,御医很快便到了。娘娘兴许只是累了,这才贪睡一会。”虽然知道自己这话简直就是胡诌。可这时候死马当活马医吧。

    风一没想到萧樱只是昏睡,便让凤戈乱了方寸。这何止是乱了方寸,简直就是丢了魂。

    也许那句贪睡真的起了作用。

    凤戈缓缓直起身子,然后目光看向风一。

    “御医呢?”凤戈终于开口了,可是声音又哑又暗。风一心中一紧:“御医很快便到了。娘娘一定没事的。”

    “阿樱只是累了,所以有些贪睡。她自然没事。”

    御医院很快派了个老御医来,年过五旬的老御医在新皇帝面前颇有几分惶恐。

    刚想跪地行礼,但被风一连拉带扯的往龙榻而去。

    “大人不必多礼了,快替娘娘诊脉。”

    凤戈没有让开,老御医颤颤威威的伸出手,硬着头皮按上了萧樱白的仿佛没有血色的手腕。

    “石和呢?”

    凤戈突然开口,老御医一惊。

    想到自己如今诊的可是皇后娘娘的脉,这才没有失态。

    “回陛下,石御医一早告了假,说是家中老母病重。”

    凤戈抬头看向风一。

    “石御医母亲早故,他哪里又蹦出一个母亲来?”风一冷哼。老御医吓得手下一抖。随后脸色猛的大变。

    “回陛下,娘娘的脉相平稳,老臣实在……实在诊不出娘娘有什么异样啊。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您老就直说吧。别吞吞吐吐的了。”风一真怕自家主子气急之下把这老御医扔出宫去。“娘娘这脉相,似乎是喜脉。”

    喜脉是什么?

    喜脉就是……就是……“真的?属下要有小主子了?”这简直,简直就是……太意外了。风一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他一路看着两位主子艰难走到这一步。

    看着他们相识,相知,相爱。他也知道姑娘身体不好。

    他和石御医喝过酒,石御医酒醉时也隐约吐露过,似乎姑娘于子嗣方面有些艰难。

    这是旧疾所至。

    是没法子改变的。而且主子也曾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他这辈子只会娶姑娘一个妻子。就算没有孩子……

    可是突然间,惊喜从天而降。

    可是……“可娘娘为什么叫不醒?”

    老御医迟疑。“老臣医术不精,诊不出娘娘有什么异样,看起来,就像是在睡觉。可是唤不醒……就有些奇怪了?”

    凤戈眼神缓缓转了转,从最初的迷茫到凌厉。“娘娘有喜了?唤不醒并非有孕所至?”

    “是。就算是娘娘身子底子有点弱,怀胎也绝不会让娘娘觉睡不醒。老臣听说娘娘最近一直服用石御医开的补药方子……娘娘这脉相,应该怀胎一月有余了。石御医应该替娘娘诊过脉,以他的医术,必能诊出喜脉。可是他却未提及……那方子……”

    “取来。”

    丁香点头,转身去外间取了方子进来。

    “方子没什么问题。也并非虎狼方子,只是单纯的滋补方子。而且没什么相冲的……给孕妇补身子也可。”

    丁香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出去,很快捧着个药灌子进来。“这是昨天的药渣,奴婢还没扔,大人看看。”

    药方确实没问题。药呢?

    老御医接过药灌子,捧到阳光下细细甄选。

    最终,真的发现一味和药方中药物外形相当,功效却不同的药来。

    “这味……石御医的方子中确实有让娘娘安睡的药物,却不该用此物。此物……此物是禁药。服之……会让人陷入梦魇无法脱身。若想解开,一定要找到下药之人,一定要知道这药用了多少,然后要取相同的伎俩让娘娘服下,娘娘才可转醒。”世间药物千奇百怪,有些药物的药效让人匪夷所思。

    老御医之所以知道。

    是因为曾经见过有人服用此药。

    如果一定要分类,这应该算是一种毒。

    虽不致命,可一直找不到下药之人,便无法解开。人不吃不喝,熬上几日最终也是死路一条。

    这药珍贵。可药效又有些……奇怪。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老御医算是见多识广,认出了药渣中的这味药。

    也就是说,石和换了药方中的一味药。换成了能让人梦魇的这味。

    而他没有母亲,却以母亲病重告假。这是逃了?可是为什么?石和进御医院数年,一直平平无奇。最近颇得帝后倚重,成了御医院第一红人。

第七百五十七章 事关庚帝二十年旧案

    第七百五十七章事关庚帝二十年旧案

    大家即羡慕又嫉妒。可没法子,谁让人家入了帝后的眼。

    一朝扶摇直上,未来简直前途不可限量。老御医脑子乱轰轰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药,他是不敢用的。

    他也诊不出长宁皇后除了嗜睡还有什么异常。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找到石和才能让长宁皇后清醒。可如今皇后娘娘身怀有孕……石和简单就是找死。

    老御医跪地请罪。

    他掌管御医院,可是御医院却出了个给皇后下药的御医,皇帝若是怪罪下来,他罪无可恕。

    “老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凤戈已经冷静下来了。萧樱突然出事确实让他瞬间六神无主。不敢想像的事情突然发生,凤戈甚至有片刻时间觉得自己在做梦。他的阿樱只是贪睡,绝不会像御医说的被石和下了药。

    可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他逃避。

    自从和萧樱相识,不管发生什么,总有萧樱在侧。凤戈已经习惯萧樱的陪伴了。突然间萧樱再也唤不醒,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萧樱一起沉睡了。

    “平身。罪不在你,风一,下令全城缉拿石和。”

    “属下领命。”风一冷着脸出去安排。他和姓石的关系不错,两人偶尔一起喝喝酒。石和偶尔醉了会和他说起过往。

    说是父母遇到意外一起亡故。他一个人辗转世间,最终有幸遇到其恩师,和其习了一身医术。最后得其师挚友举荐,方得入了御医院。

    可他无权无势,也没有靠山。在御医院里混的碌碌无为。别人不愿去的差事,总轮到他。为此得罪了不少人,他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或许都只能当个小小的御医,永无出头之日,直到他前往萧宅,给当时的长宁郡主诊病。

    因为敢于直言,虽然得罪了当时权势滔天的二皇子,却结了长宁这个善缘。

    后来长宁一路晋升。

    先是萧氏公主,最后竟然成为凤氏皇朝年轻的皇后娘娘。石和也跟着水涨船高,在御医院终于成了人人羡慕的存在。

    石和语里话外全是对长宁的感激,风一对长宁也是即恭敬又佩服。两人相见恨晚,险些拜了把了。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竟然……竟然仗着主子对他的信任而下毒暗算主子。风一握紧了拳头,可依旧不能宣泄心中怒气之万一,他手上青筋毕露,强忍着怒火安排人手去缉拿石和。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

    他一厢情愿的把石和当兄弟,可竟然连他家住哪里都不清楚。石和说自己只身一人在京,虽然买了宅子,可清清冷冷的,他回去的时候不多,多数时候都住在御医院里。

    还有他那位恩师,虽然数次听石和提起。

    可是他却连名字都不知道。

    至于那位举荐石和入御医院的人,也是个老御医,如今早就告老还乡了……

    一时间,寻找石和几乎陷入了绝境。

    凤戈扬手,诸人鱼贯而出,最后屋中只有萧樱和凤戈两人。萧樱依旧沉沉睡着,凤戈则轻轻的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他会很高兴听到萧樱有喜的消息。

    可伴着孩子到来的,竟然是萧樱沉睡不起。凤戈甚至有个冲动,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不是不盼望着自己和萧樱的孩子,而是萧樱的身体……如果孩子的到来会给她带来危险,他宁愿不要。

    还有石和的用意?

    他如果想害萧樱,其实不必用这样的药。以萧樱对石和的信任,毒药石和也是有机会下的。

    可他却用了这么一味……不伤萧樱,却让萧樱沉睡不醒的药。

    他到底有何用意?

    凤戈相信自己和萧樱的眼光,他们都相信石和。所以石和必定不是大恶之人。可他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事?

    他应该是最早知道萧樱有孕的。他没有声张,反而决定孤注一掷。

    凤戈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她似乎睡的很香,唇角微微扬起。凤戈笑了笑“阿樱。我们有孩子了……”如果萧樱知道,必定大喜。她其实一直心存愧疚,觉得这辈子若是不能给他生个孩子,实在是对不起他。

    凤戈并不在意。

    萧樱能来到这里,能陪他一世,已经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至于孩子……锦上添花的事。有自然是好的,没有,他也不强求。

    他没想到孩子来的这样快!萧樱的身体不算好,最近一番劳累更是透支了她的元气。按时间算,这孩子应该是在途中有的。行路途中,两人恩爱的机会并不多,可是孩子还是来了。

    这是天意。天意总是弄人啊……

    “阿樱,孩子来的有些不是时候。若是他的到来会伤到你……我不会手下留情。”

    萧樱自然是听不到的。

    “到时候……你不要恨我。”

    静静抱了萧樱片刻,凤戈温柔的替萧樱拉好被子。

    这才起身离去。

    云驰和娄柏昀,还有一个新入朝的秦征,三人得了消息,此时聚在御书房。

    三人都生的一表人才。年纪云驰为长,娄柏昀次之,秦征为末。所以三人脸上,秦征焦急的神情最显。

    萧樱救了他,不止他的命,而是连他的灵魂一起救赎。这份恩情,值得他用这条命来报答。救命之命,自当涌泉相报。不管需要他做什么,刀山油锅他也不惧。

    最近他开始听命于凤戈行事。

    庚帝二十年旧案的善后,凤帝交到了他手上。

    这即是对秦征的信任,也是一个试炼。秦征发誓一定要办好。他本是进宫复命的,一切都是按令行事,已经初窥成效。

    碰到了云驰和娄柏昀。然后风一急匆匆而来,告诉他们,长宁皇后出事了……

    “怎么会这样?陛下和娘娘素来看人极准,怎么会把一只饿狼养在身边?”

    凤戈不到,风一急匆匆下去安排,也没说清楚樱歌院到底出了什么事,三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候着凤戈。

    “那位石御医我也认识。进了御医院数年,一直勤勤恳恳。”娄柏昀蹙眉说道。虽然风一亲口所说,可是直到此时他也不相信石和竟然会背叛长宁皇后。

    而且会给皇后娘娘下毒!

    这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为什么啊?他现在仕途如日中天,御医院里上上下下无不羡慕他。他为什么要自毁前途?

    “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陛下和娘娘信任他,倚重他,他竟然下如此狠手。若是逮到他,一定要把他五马分尸。”三人中秦征脾气是最随和的,虽然二十几年被秦家不公平对待,可也没有抹杀他性子中的良善。连他都这样说,可见石和所为多么让人气愤。

    “不必你将他五马分尸,陛下也绝不会放过他的。”云驰现在很担心。

    担心萧樱,也担心凤戈。

    别人不知道,他是清楚萧樱在凤戈心中的位置的。萧樱若有个万一……云驰闭了闭眼睛,他不敢往下想了。

    “娘娘出事……陛下……最伤心的应该是陛下了。”秦征轻叹道。

    “先别瞎猜,长宁皇后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娄柏昀不喜欢听悲观的猜测。

    秦征闭了嘴。他是最希望娘娘逢凶化吉之人。

    这时候凤戈到了,三人赶忙起身凑到凤戈身边。“陛下,娘娘如何了?”“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长宁呢?怎么样了?”三个人几乎同时出口。

    凤戈看了看三个人。三人自知太过急切,齐齐后退一步,这时候三人才看出凤戈脸色有多惨白。

    云驰担心的上前:“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是凤戈的长辈,这时候也只有他方便上前询问。

    凤戈似乎想笑,可努力扯了扯唇,终告失败。“皇叔……”凤戈轻唤。

    他以往也会唤皇叔,不过都是心情极佳,含笑而唤。有调笑的意思在其中。可是这一声呼唤,却气息不稳,带着股心神不安的惶恐。

    “皇叔在。万事有皇叔……小五,你告诉皇叔,到底发生什么了?”

    不管如何坚强,哪怕是一国之君,身上担的起万千黎民。可终究是个自幼不得亲缘的孤独皇子。

    如今好容易找到了萧樱,小两田恩恩爱爱的,萧樱又出了事。云驰能理解凤戈此时的心情。“石和给阿樱下了一味药。”

    凤戈轻声说了如今萧樱昏睡不醒。

    若是不能找到石和,萧樱会永远沉睡。而一个人不吃不喝,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所以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皇叔,我没事,我一定会找到石和的。”

    “自然没事。你如今可是皇帝,皇帝哪有那么容易垮掉。”“是啊。朕是皇帝……”

    凤戈缓缓推开云驰的手。他站在御书房中,身体比直,仿佛像根杆子。身上那种颓废的气势陡然一变。变得凌厉,变得冷硬。“朕已经全城通缉石和。只是他既然选在此时动手,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落网。我们必须要有两手准备。”

    从樱歌院走到御书房的一路。

    凤戈想了一路。

    想原因,石和为什么突然发难?而且选在这个紧要的当口。

    两个一定是有原因的。他马上让人查了石和的履历,然后发现石和是庚帝二十一年入的御医院。这由不得凤戈不多想。

    离庚帝二十年只隔了一年时间。凤戈不相信世间真的巧合之事。

    “可是我们不知道石和发难的原因?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如何准备?”

    娄柏昀有些头大的问道。

    昏睡不醒,竟然昏睡不醒。如果下毒,为什么不选一个立刻毙命的。只要石和有加害长宁皇后的心思,相信要找个机会并不难。

    这药下了。

    倒仿佛是个倒数计时的沙漏。

    计时结束之时,长宁皇后便会香消玉殒。

    石和好像在给他们规定一个时间。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石和的履历记载。他自幼失去双亲,而后习得一身医术,有人举荐入了御医院。”

    “下官立刻去查举荐之人?”

    “不必……那人是个老御医,早些年告老还乡,如今早已病逝。据御医院院首回忆,那人曾说过,他和石和的师父偶尔结识,石和的师父向其举荐石和。老御医考究了一番,石和确实医术超群。便做了个顺水人情。石和入御医院数年,一直本本份份,任劳任怨。任谁也看不出他有异心。”

    “他说父母早亡。是如何亡的?又是他几岁时亡的?他那个师父是不是也需要查一查?”

    秦征沉声开口。凤戈有些欣慰,这是萧樱坚持收服的人。

    萧樱说,秦征生性至善,经受如此不公依旧心存善念,可谓出淤泥而不染了。这样的人品性坚定,是不可多得的忠臣。

    果然如此。秦征办事认真,踏实稳重,而且生性良善。

    是个让人放心的下属。

    “无从查起。因为他所报的住址虽真,可是院中早已人去楼空。据邻居所言,早有几个月前,院子便空了下来。至于住在这里的人,数年来和邻居从不往来。”

    也就是说,石和数年来一直独来独往。

    大多数时候身处御医院,偶尔休沐,也只是呆在院中,连大门都难得出一次。

    出出入入也向来不和邻居打招呼。以至他在京城住了数年,竟然没有一人能说出他到底家在何方。

    “这人……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看来他从踏入御医院的第一天就在计划此事了。”可那时萧樱在何方?凤戈在何方?也就是说,萧樱并最初并不是他的目标。或者说石和会见机行事。

    萧樱对他的信任和倚重,最终给了石和机会,萧樱的善心成了养虎为患。

    “主子,他是何时进入御医院的。可有详细记载?”秦征很细致,在很多细枝末节上很是细心。

    “庚帝二十一年冬。”

    一句庚帝二十一年,终于让几人都沉默了。

    “真是有备而来啊。”云驰轻叹。“而且一备就备了这么多年……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秦征虽然最年轻,可最近接手庚帝二十年旧案,对此也知之甚详。

    “难道,他是潼关镇的幸存者?陛下和娘娘都曾说过……几千人无一人幸免这事本就有些稀奇。总有不喜出门看热闹的,总有发现不对劲,把家中孩子藏起来未被发现的。”

第七百五十八章 最坏打算

    第七百五十八章最坏打算

    萧樱曾经怀疑过,潼关几千人无一幸免实在太牵强了。

    可是他们又找不到幸存者,只能不了了之。难道石和真的便是幸存者?

    可如果他是幸存者,他对萧樱下手又是何用目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庚帝,他这些年一直蛰伏在御医院中。如果一定要报仇,应该也能找到机会。

    可是他一直没有动作。直到庚帝病逝。

    庚帝的病绝对不是药石所至。

    年轻时庚帝为了得到皇位煞费苦心,心神损耗太过,登基后又想做番大事,可是精力和心智都有限。想法和现实的出入让他痛苦绝望,最近几年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斤两,又开始不修边幅,不理朝政,心神的前紧后松,让庚帝的精神终于绷不住,最终病来如山倒。

    这其中丝毫窥不出丁点石和插手的影子。

    而且以石和在御医院的地位。

    还没有资格诊龙脉。

    顶多就是给宫中不受宠的主子号号平安脉。他但凡在御医院有点人脉,也不至于当时被派去萧府,给那时候还只是长宁郡主的萧樱诊病。

    如果石和出身潼关,是当年事件的幸存者。

    他不找庚帝,不找谢吉信,最后却对萧樱下手。

    这个世界上,除了其亲人,萧樱恐怕是对石和最心怀善念的一个人。石和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穷形及恶之人,可他最终却选择了萧樱。

    “主子,如果石和真的是庚帝二十年旧案的幸存者,他选择在此时对娘娘动身。是不是别有深意?”

    秦征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并不是找到石和便能解决了。

    而且他们不一定能找到石和,石和既然决定走这一步,一定是提前布置好了退路。

    秦征甚至觉得他们根本找不到石和,便是侍卫将京城翻个底朝天,可能也无法找出石和的下落。

    在整个京城寻找一个人本就如大海捞针,何况这个人还早有准备。

    他易个容,变个装就能隐于人群。

    除非,石和自己跳出来。可这怎么可能?

    可是留给他们的时间有限,三天之内若是找不到解决办法,长宁皇后便会凶多吉少。皇后娘娘若是出事……恐怕真的会天下大乱。

    屋中几人,凤戈这个皇帝会第一个坚持不住。

    帝后情深他也算是耳听眼见。此时凤戈的状态乍看没什么异样,可是仔细看会现他脸色苍白,身子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微微一颤。秦征心中恐惧,他甚至认为如果长宁皇后真的遇险,面前这位年轻的皇帝甚至会毁了自己。

    “你的意思是?他要的不是报仇?”

    娄柏昀凝神问道。秦征点点头,又摇摇头。“自然是要报仇的。这么多年他藏身御医院,应该早已查出当年事情的真相。所以他就算要报仇,找的也应该是先帝或是前谢相。先帝久居深宫,石和或许没有法子接近,可是谢吉信不同……这些年谢家上下有个头疼脑热的,总有找上御医院的时候……如果石和使些手段,想进谢府不难。

    想要杀了谢吉信,只要计划得当,也能实现。可他这些年却没有动身。所以我觉得,他并不单纯只是想报仇。可他为什么选择对长宁皇后出手,属下便想不出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所有人中,只有阿樱最不疑他。方子是他开,药是他亲手所配,长宁向来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除了那个傻姑娘。在坐各位,谁都做不到对石和全然相信。

    所以,除了萧樱,他别无选择。

    是他轻视了石和,他太大意了。

    萧樱一直以来相人极准,凤戈都要甘拜下风。

    而且石和一直以来也确实低调行事,办事也颇合凤戈的心意。

    以至他一个大意,让石和钻了空子。

    几人沉默了。因为凤戈所言不假,他们其中不管哪一个,喝药前都要疑上一疑的。

    也只有萧樱不会猜忌,她活的坦率,活的真实。不像他们,总要疑神疑鬼。

    其中尤其是秦征为最,他这些年寄人篱下,每次头疼脑热便是秦夫人派了郎中来,他也不敢去喝郎中开的药。因为小时候曾经几次郎中的药让他病上加病。他不怀疑秦夫人害他,可是秦家绝对有人想要害他。

    至于凤戈和云驰,也都在这上面吃过亏。娄柏昀虽然没吃过亏,可是他本性多疑。

    就算是萧樱信任的石御医,他也做不到全然相信。

    这么一说,好像萧樱确实是不二之选。

    “主子,若是三日内找不到石和……”秦征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凤戈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吓人。

    他惨白着一张脸,唇角却缓缓勾了起来。“三日!不,我没打算等三日。”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小姑娘昏睡三日。

    少吃一顿饭他都会心疼。

    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他们的孩子。

    孩子的事情凤戈没有开口,如果他说了,屋中诸人看到石和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将他碎尸万段。他不是心疼石和,只是这个孩子……他还没有决定是舍还是留。

    “凤戈,你不要胡闹。”云驰似乎猜到了凤戈想要做什么。

    他脸色猛的大变。凤戈为了萧樱恐怕没有他不敢做,不能做的事。

    可如今他身份毕竟不同。那个石和选择在此时发难,本身就是个陷阱。云驰也赞同石和的身份多半是受害者。可是这些年他藏身御医院,绝对不单单受害者一个身份。

    他选择出手的时机。

    他这些年所忍的常人所不能忍……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石和可能只是一枚棋子。

    如今正是流言四起之时,他们不管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若是凤戈一个意气用事……云驰只是想了想,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些年和庚帝斗智斗勇,数次险象环生,也没像此时这般恐惧过。

    “皇叔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时你脑子中除了长宁,还能装下什么?若是让你用这整个天下来换长宁的性命,你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深情固然不是错,可是你是皇帝啊,一个皇帝……不能如此意气用事。”

    “如果真的能用天下保阿樱平安无事,对我来说倒是件容易的事。皇叔,我说过的……我当初争位便是为了保阿樱周全。只有我当了皇帝,世上才无人再敢欺她。如果为了顾全这个皇位,而将阿樱置于险境?我这个皇帝不当也罢。”

    云驰想骂凤戈浑蛋。

    天下和一个女人,他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就选了女人。

    可是……这不正是凤戈与众不同之处。他看似薄情,实情重情。这孩子虽是皇子,可从小到大受到了太多不公的待遇。他所有的亲人几乎都背叛了他。

    只有一个长宁,他只有一个长宁啊。这么一想,云驰又觉得自己要求太过份了。

    为了保全皇室名声,而顾长宁于不顾……这事情他也做不出。罢了,事已至此,最糟糕也不过是庚帝二十年旧案大白于天下……

    至于百姓们如何评说?

    凤氏何去何从……

    庚帝二十年旧案就像个烂疮。捂来捂去非但不会让伤口痊愈,反而会让伤口化脓。倒不如一刀切之……也许,这倒是个机会。

    一个被逼出来的,不得不为的机会。

    “也罢。我们几个便舍命陪君子了。长宁那丫头若是有个万一,别说是你,便是我们也不敢去想。”

    “臣附议。事已至此,既然对方要的报仇并非罪魁祸首身死。那我们便满足他。他想要当年真相大白于天下,我们便将真相公诸于世。至于结果?我相信事情都有两面性,有褒的便有贬。会有人骂先帝不仁,也会有人说今圣英明。若是真的因此以至天下动荡……倒也是个拨乱反正的机会。”娄柏昀想了想开口道。

    秦征缓缓点头。

    “娄相说的有理。反正最坏不过如此了。相比之下,属下觉得娘娘性命更重要些。”其实并不是多难的选择题,只要选出那个心中更重要的,舍去次要的,便能破解。

    在屋中诸人心中,长宁显然是最重要的。

    便是云驰心系朝堂。其实心中那杆天平也是往长宁身上偏斜的。

    凤戈定定打量诸人,随后一锤定音。

    “明天晌午前,朕会发一道罪己诏的折了,上面会将庚帝二十年旧案述说清楚。公过是非,由天下百姓去评说吧。”做为皇帝,诏告天下自己有罪,这是何等的气度和胸襟。

    几人望着面前年轻的帝王。

    心神皆有些恍惚。这样的人,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追随。

    信念坚定,永远不会摇摆不定。心中有目标,便会为此而努力前行。

    便是遇到挫折,也能从容应对。而且很果断,永远知道什么对自己来说是最重要的。

    凤戈留了一天时间用来寻找石和。果然不出所料,没有消息。石和仿佛凭空消息了,风一带着人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未能找到石和。

    而萧樱,已经昏睡了一天两夜……

    凤戈一勺勺将参汤喂进萧樱口中,最终流出了大半。萧樱根本不往下吞咽。

    她的一切似乎定格在了睡梦中。

    除了有呼吸,身子是暖的,她就好像她曾说过的睡美人。

    睡美人不会死,她在等着王子来吻醒她。

    可他的阿樱时间却不多了。用帕子轻轻将从萧樱唇角淌出的参汤拭净。凤戈缓缓站起身来,直直看了萧樱片刻,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樱歌院。

    关于潼关的谣言经过一天一晚的发酵。

    已经初具规模了。

    人们开始说起潼关那消失了几千百姓。

    终于,有人提起了当年潼江的异样。为了安抚潼江的河神,防止潼江倒灌,百姓们流离失所,最终朝廷决定牺牲潼关城几千百姓。

    用那几千百姓的性命安抚河神。

    事后为了怕消息传出来,朝廷竟然派人截断了前往潼关的路。

    用的是掩人耳目的法子。以为消息不传出来,百姓们便不会知道。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如今消息大白于天下……当年潼江为什么会如此?有什么异样?有人神秘兮兮的上前。

    大家渐渐围上前来。

    这人说的便是当年潼江的异常,那无故出现的江中的漩涡。

    那漩涡过后被冲到岸边的神兽。神兽身上刻的那凤帝在,天下亡的语句。人们听后神情各异。有惊奇的,有疑惑的,有怀疑的。虽说各不相同,可是大家心里都有了一个声音。

    几千人命便那么无端端的葬送在潼江江底?

    值得吗?

    皇帝便可以草菅人命?皇帝便能动辄伤了几千百姓的性命?

    而且那所谓的祭祀河神。有人想起前朝,前朝吴氏当政时,就喜欢搞这种祭祀。

    最初也只是祭祀牲畜,可渐渐的,开始有人用活祭。

    活祭上用的人多是些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少年少女。

    可就算先朝活祭,也没敢一下便伤了几千人。当提凤氏皇帝推翻前朝,打的便是活祭有损阴德的旗号。

    可凤氏自己竟然也搞起了祭祀。

    而且一祭便是几千人的性命。

    这简直……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凤氏不仁,以百姓为祭,不配掌管天下的谣言一天之间四起。

    不止在京城,在九郡也如此。

    远在太平郡治下的抚阳镇,缪县令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缪县令平日是个老实人。

    只要有苦主上堂伸冤,缪县令都会认真对待。

    虽说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可混成全镇百姓都称颂的缪青天,似乎也挺不错的。

    只是这两天,缪县令心情不太美好……活祭!几千百姓!这些字眼简直刺得缪县令眼睛发红。不管真假,他能看出是这有人蓄意安排的。这谣言来的莫名其妙,似乎昨晚还好好的,睡上一觉便变了天。

    就算是真的,怎么这么多年悄无声息的。突然间就谣言四起了。

    凤戈初登大宝,朝局恐怕还不太安稳。

    这时候发生这样的事,很容易便能想到是针对凤戈的毒计。

    所以缪县令在抚阳县里下了封口令,言明谁敢传谣,一定重罚。

第七百五十九章 性格命运

    第七百五十九章性格命运

    缪县令行事温婉,很少有这样雷厉风行的时候。

    突然间改了做派,倒让百姓们大吃一惊,也有不以为意的,才得意洋洋的吹完牛便被官差押进了大牢。

    这下没人再觉得缪县令好欺负了。

    大家转而议论起缪县令的转变,对庚帝二十年旧案反倒不以为然了。

    就算真的死了几千百姓,就算朝廷用来祭河神了。离他们也太远了些,多数百姓在此之前都不知道有个潼关。

    再说小秀才……

    他已经回到家半月有余了,他最初回来的时候,吴家简直就是门庭若市。

    吴家的门槛险些被踩平了。大家都在说小秀才出息了,于今跟着贵人做事,这次是顺路回来探望母亲的。

    吴母心里发苦,却不能直言。

    只能陪笑应对。可是三天后,小秀才去了衙门重新接了仵作的差事后。大家便知道真相了。

    原来不是探亲,而是衣锦还乡!也称不上衣锦还乡吧。虽然小秀才看起来人倒是精神了些,可以前他是仵作,如今还是当仵作,也没什么变化啊。

    至于吴家,倒是找人修了旧房子。

    可依旧是茅草屋。

    吴母依旧是个吝啬鬼,连给客人沏的茶水都是最便宜的茶沫子。

    五文钱能买好大一包,便是乡下人家下地干活,沏的茶也比这个要好些。

    有些观望的人家,还曾生过把女儿嫁进吴家的冲动。好在还没有开口,这样的人家,不管谁嫁进去等着她的都只有苦日子。

    老实巴交没什么本事的男人。

    瞎了眼睛,小气吝啬却执意要掌家的吴母。

    总有人上门,吴母心疼茶叶。

    可突然间无人登门了,吴母又心生不满。

    她的不满无处发泄,最终只能全部泼向儿子吴文静。

    与往常一样,小秀才从衙门回来后沉默着进了自己的屋子。吴母跟了上去,她对儿子的思念已经化为不甘。本来儿子应该有大好的前程,可是他却没出息的选择回家当个小仵作。

    “你什么时候向缪县令开口请辞?”

    昨晚吴母千叮嘱万嘱咐,让小秀才辞了仵作的差事,重新上京去投奔萧樱。

    可是小秀才并没有点头,哪怕吴母念叨了一晚上,他也没有点头。谁知道他才进家门,母亲便旧事重提。

    回去?回哪去?辞了仵作的差事,他们母子靠什么吃饭?喝西北风吗?萧樱很大方,给了他一笔银子,可小秀才不想动用这笔银子,这是他仅有的了……仅有的能证明他确实曾经有过那么一段跌宕的人生经历。

    “明明是娘写信让我回来的,我如今回来了,娘又赶我出门?”

    吴母自然不会承认她已经后悔了。“你一个大男人,便没根主心骨吗?我一个乡下妇人,懂什么大道理?我只是想儿子了,在信里念叨几句,谁知道你便不管不顾的回来了。你不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前程大过天吗?我们吴家能不能光耀门楣全在你。”言下之意,竟全是指责之言。

    小秀才不想和母亲争辩。

    他本也不是善言辞的。可他不开口,吴母非但没有住口,反而变本加厉。

    “我可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我可听人说起过。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也不要什么泉水,只要她给你安排个好差事,保你平步青云。

    这对皇后娘娘来说只是件小事。

    她若连这个都搪塞,便是个知恩不报的……我若是传扬出去……”

    小秀才忍无可忍。

    “你若是说出去,等着我们吴家的便是灭门。我们吴家满门如今只有我们母子二人了,娘放心,便是死,儿子也一定会陪着你的。”

    “你……你……你个逆子。即没本事,又胆小怕事。大好的前程,你给毁了。你这个……这个不孝子。”

    小秀才头痛欲裂,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这般不讲道理。

    明明一切都是她的意思,他只是按着她的意思行事。怎么事到如今把过错全推到他身上。

    “皇后娘娘没有对不起我们。娘当年虽然救下她,可也只用了一件破棉衣。娘娘给我们吴家的银子,够买千百件新棉衣了。后来她虽然住进吴家,可吃的都是些什么?穿的又是什么?娘不会不知道吧。她那时候虽然失忆,可是真正的身份是一国郡主。堂堂郡主殿下,替我们母子去河边洗衣。

    这还不叫知恩图报吗?

    当年明明是娘嫌弃她,嫌弃她又瘦又弱,嫌弃她做不好家里的活计,嫌弃她无家可归。如果不是娘嫌弃她……”

    她会嫁给他吗?

    小秀才苦笑,不会的。

    萧樱眼里压根没有他,她从来都把他当成朋友,当成兄弟,可就是没有当成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自己和先前的五殿下,如今的圣上自然没法比。

    相信任何姑娘都不会选他的。他确实没用,他即不聪明,也不会功夫。

    他甚至连哄她高兴都做不好。

    她凭什么对他另眼相看!吴母被小秀才的突然暴发惊住了,而且小秀才说的都是实话,一时间吴母张了张嘴,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反驳。

    她其实也很后悔。

    早知道萧樱真正的身份是郡主,她一定让儿子娶她。

    就算不会洗衣做饭又如何?从小到大都有丫头服侍,自然是不需要她亲自做什么的。

    如果不是她一时贪心,如今的吴家……还有面前的儿子都会大变样吧。

    “娘不必乱想了。自始至终,我都配不上她。便是她流落抚阳镇无家可归时,都能靠着自己的本事争出一片天地来。她是天之娇女,而我不过是个小人物。”连仰望她都没有资格的小人物。命动让他们相识,可是他没有珍惜。

    小秀才悔不当初。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

    “你怎么就是小人物了,她当初……”吴母想说萧樱当初还是个小乞丐呢,她若是不救,一定会冻死的小乞丐。

    小秀才发现和自己的母亲根本无法沟通。

    来自吴母的指责让他心烦意乱。明明他只是听母亲之命行事,为什么最后错的是他。

    他只是想躲开那一切,他无法融入其中。他不是缪小公子,也不是贾骏,他没法和那些护卫打成一片,他留在队伍中根本起不了丝毫作用。那位年轻的娄相用两三天时间便让自己成了队伍的主心骨,他很羡慕,可是他做不到。

    他是个可有可无之人。

    所以他放弃了。

    他想回到抚阳,想留在母亲身边,便这么守着母亲平凡度日。难道不行吗?

    “娘,那是皇后娘娘,你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到,我们都会被砍头。”

    吴母大字不识,也只能拿这个吓唬她,果然吴母不敢再乱说什么了。只敢小声嘀咕那些高高在上的都不是好东西,拿几千人命不当回事。

    小秀才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事情他自然听到了,缪县令下了封口令。

    “那和长宁皇后无关。她是个好人,是个大好人。这辈子能遇到她,是我们母子最大的运气。如果没有她,你儿子这仵作都不知道能做几天?

    在你心中,我是不是很厉害?我读书好,我性子好,我是庄子里最有出息的少年郎?”吴母点头,不知道儿子突然发的是哪门子疯。

    小秀才冷笑。他从没在母亲面前这般放肆过。

    “我不是,我其实是个废物,我是个胆小鬼。仵作也只是硬着头皮去当。我每次跟着差役出去都要吓死了……每次见过尸体回到家,我都会吓得躲在被子里哭。

    我脑子一点也不聪明。只是我不想种地,所以我拼命识字。别人念三遍就会的字,我得念十遍。

    我这个秀才也是硬着头皮考来的。考中秀才后我便再也不敢应试了。因为我知道秀才对我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庄子里的人背后都说我是个废物。哪怕我在衙门做事,也没谁愿意把自家姑娘嫁进吴家。娘,你的儿子,其实是个窝囊废啊。我留在京城也是个没用的。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手笨嘴也笨,也不会和人打交道。

    虽然没有嫌弃我,可我得有自知之明啊。我不能留下吃白饭啊……

    可我走的时候,那些人一各个都冷着脸,好像我是个逃兵。娘,你儿子真的很没用,我最大的本事也就是把衙门的饭碗保住。我当不了大官,我也做不了什么大事。我根本……我根本就没脸继续留在京城啊。”

    吴母傻在原地。

    她一直以为自己儿了是个有本事的。

    他书读的好,人又聪明,性子老实可靠。却原来……“你,你这个……这个丢人的东西啊。”吴母大哭。

    真相实在太伤人了,吴母一时间接受不了。谁也接受不了自认为聪明厉害的儿子实际是个窝囊废。她竟然还沾沾自喜,觉得京城离了自己儿子便不行。所以她才敢大言不惭的让儿子回来尽孝,她不过是……以退为进。吴母虽然不知道这个词,但她觉得自己的信对儿子来说应该是一种动力。

    可她没想到,她亲手毁了一切。

    或者说,她给了儿子当逃兵的机会。

    “……老天爷啊,吴家造了什么孽,竟然生出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孩子他爹,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吴家列祖列宗啊。”

    小秀才沉默着。

    小秀才的余生都会活在悔恨中,羡慕中,嫉妒中。他注定是个小人物,而萧樱一行人,早已成了他仰望的存在。如果他心志坚定,努力追随,也许终有一天会和大家并驾齐驱。可是他没有,他胆怯了,他选择逃避。

    一行三人,他,缪小公子还有贾骏。

    缪小公子从来不会回头,他不看自己走过的路。走过便是走过了,不管路上有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看前面,他只想大步往前迈。贾骏原本是打算在京城渡渡金,然后回抚阳继续当他的捕头。

    可见过了京城的繁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他已经不甘心窝在小小的抚阳镇一辈子了。他的余生会一直追随着两位主子,绝不退缩。我们总喜欢说性格决定命运,此话不虚。

    一个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性格又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有的人一手好牌,最终却被打的稀烂。

    有的人出手不好,凭着自己的努力却能做出一番大事来。

    老天难谁都是公平的,这辈子总会给他一个良机,只看是不是能抓住良机。

    小秀才的戏份至此终结。他们母女的结局是……吴母自小秀才摊牌之后,话越来越少了,她终于从美梦中惊醒。余生所求,不过是希望给儿子讨个媳妇,生个孩子延续吴家香火,她也不挑姑娘品貌了,只要有女子肯嫁进吴家,她便满足了。

    在小秀才而立之年,才勉强讨了房媳妇。

    媳妇是个丑姑娘,而且性子跋扈。

    小秀才性子软,听母亲的和听媳妇的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可是吴母的日子便难熬了……

    因为知道了小秀才曾经在帝后面前当过差,可是最终却临阵脱逃了。媳妇整日指着小秀才骂废物。小秀才一声不吭,吴母最初还敢支应几句,和媳妇吵过几次后,被饿了几顿后便再不敢开口了。

    母子两个的余生,便守着这么一位泼妇过活……

    这是后话,时间回到现在。抚阳镇发生的事情京城自然不知。

    在萧樱昏睡的第二天,正午时间,京城所有的告示栏突然同时贴出一张告示。那是一张临摹的诏书……

    是新帝亲笔所写的一封罪己诏。

    上面清楚的将庚帝二十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清楚楚……

    庚帝二十年,全国大涝。潼江泛滥,冲出神兽。兽身刻着‘庚时亡’三字。先帝名讳便是个庚字。此事一出,庚帝大惊……书生大声读着告示,四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百姓。

    从没有哪个皇帝会下这样的诏书。

    会将皇家做过的丑事清清楚楚告诉天下人。

    凤戈此举,开了个先河。自然有褒有贬。夸的人夸新皇帝特立独行,面对谣言不镇压,不下封口令,而是将真相公告天下,这份胆识无人能及。

    至于骂的,自然骂凤戈不知轻重。

    自以为是,这种事情不管真假,都不该诏告天下。

第七百六十章 继续发酵

    第七百六十章继续发酵

    而同一时间,在庚帝二十年旧案传的如火如荼之时。另一个传言不声不响的流传开来。最初似乎比不上庚帝二十年旧案,毕竟庚帝二十年旧案事关几千百姓的生死。

    而这个谣言,就显得太过单薄了。

    可直到皇帝下了罪己诏,将庚帝二十年那年发生的事情公示天下。

    这个谣言突然间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最近靠近江边或是湖边的渔民,竟然都捕上了肚里带着“天启”的鱼。

    鱼腹中有珠,珠壁有字,上书‘凤氏中兴’而后珠遇光而化。

    这样的神迹不止一桩。如果只是鱼腹藏珠,还不足以让人们觉得这是天启。还有虫蚁示警。

    这个场面不少人看到。远远看上去乌黑一片,离得的字才发现是无数的虫蚁,它们蠕动着,最后竟然爬出了……凤氏中兴四字。要说鱼腹藏珠,藏遇光而化看到的人不多,无法让天下人相信,可是那诺大的由虫蚁所组成的凤氏兴中四字,却是停留了好几个时辰,最后虫蚁才渐渐散去。

    凤氏中兴。

    如今新帝即位,便出现‘凤氏中兴’这等祥召。

    看来这位新皇帝是顺天而生,是真正的‘天子’。新皇帝至诚至信,便是知道庚帝二十年旧案揭发出来,对皇族没有好处。可他依旧亲手写了诏书。

    将事情诏告天下。

    让世人知道,凤氏即便曾经做过错事,可依旧是坦荡的。

    正义的天平开始倾斜,最初人们竞相骂着凤氏草菅人命。骂先帝行事荒唐,即便是为了天下百姓,也不该陪上几千百姓的性命。那几千百姓何其无辜,尤其是书生们,更是做了长赋,暗指先帝是个昏君。赋中还预言,凤氏将亡。

    不管哪个时代,文人们总是那个带头的。

    一旦有人带了头,但会有无数人追捧。短短半天时间,凤氏皇朝气数将尽的诗词便传在大街小巷流传开来。

    这一天,早朝一直没有散。所以的朝臣都面露疲惫,可是凤戈冷着一张脸坐在龙案后,朝臣们只能强撑着精神。大半朝臣都没有料到,凤戈竟然会公然将庚帝二十年旧案昭告天下。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捂着吗?便是捂不住了,再添张被子也经拼命捂。说出来?说出来不是找死吗?

    还嫌朝局不够乱吗?

    还是觉得自己一个光杆皇帝,能硬扛天下百姓的口诛笔罚。

    总之,这事凤戈做的太过偏激了,根本就没和朝臣们商量。

    和平时一样上早朝,可是皇帝却让内侍念了一封诏书。官员们大惊,纷纷跪地求凤戈不要下诏。

    可是晚了,凤戈直言,此时这张诏书早已挂上京城的告示栏。一时间百官哗然。

    有的当殿便放声大哭,说先帝一世贤明尽毁,有谏官站出来指着凤戈的鼻子骂他不孝。总之,整个大殿简直群魔乱舞,官员们用各种各样的招术指责着凤戈。

    这次官员们很是齐心,平日不表态的那些也都站到了凤戈的对立面。

    实在是凤戈这事做的太过了。让他们不得不表明立场。

    最终,除了和凤戈亲近的几位近臣,几乎满朝文武都在指责着凤戈这个皇帝当的不称职。非但没有护好皇室颜面,反而自毁名声。

    有人想到最近流传的凤氏气数将近的诗句,不由得心中重重一叹,也许,凤氏皇朝真的气数将近了……

    大家以为表明了立场,不管皇帝接受与否,反正事情没了回旋的余地,诏书己发,说什么都是亡羊补牢了。

    皇帝一怒之下应该会大手一挥,退朝。然后大家回家收拾行装,乡下有田地的,便回乡下种地。外郡有亲人的,便去投奔。反正这京城是留不得了。

    可是,这早朝一直持续到午时,内侍甚至给每位大人准备了午膳。

    皇帝在上面,朝臣们在殿下。

    总之,战战兢兢一起吃了顿散伙饭……

    当然,这是朝臣们以为的。可是吃了午膳,皇帝也没有散朝的意思,自顾自翻着今天朝臣们递的折子。

    甚至拿起笔,当场批阅起来。

    朝臣们大气也不敢出,实在摸不清凤戈这是要做什么。

    诸人看向云驰,哪今云大人可是陛下面前第一红人,只见那位云大人袖了手,身子微斜,竟然靠着一旁的娄相闭上了眼睛。

    而娄相,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竟然也没表现出异样来。

    只是脸面平静的站在那里,偶尔抬眼看看皇帝,可目光无论如何也不往朝臣那边斜。

    这两位如今可都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这两人的态度这般模棱两可……

    那些想要开口的官员,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所谓枪打出头鸟……还是老实的缩着脖子吧。

    直到暮色西垂,凤戈放下折子,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这才抬眼看向殿上。他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朕看折了看的入了迷,竟然没注意到诸位朝臣们还在……时间都这么晚了……这算加班吧。下月每人多发一天的月俸。”说完摆摆手。云驰带头行礼告退。

    朝臣们一头雾水的跟着行礼。

    然后迷迷糊糊的走出大殿。

    就这么枯站了一天,原因竟然是皇帝没有注意……

    骗鬼呢。

    可是强留他们一天有什么用?难道还能阻止覆灭不成。覆灭可是新皇帝自己找的,好好的,何苦去提庚帝二十年那桩旧案。

    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当年庚帝虽然下了封口令,可真的便无人察觉吗?

    不过是各扫门前雪罢了。

    有时候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日子过的才舒坦。

    和皇帝唱对台戏,不是找死吗?

    如今这位新皇帝,龙椅没坐几天,事情倒做了不少。庚帝最倚重的谢相下了大狱,如今又开始和先帝算秋后的帐。莫不是疯了吧!

    站了一天,平日这些养尊处优的官员们大多数都腰酸腿疼。一边捂着老腰,一边和身边的同僚小声说话。

    “张大人啊。你什么时候回乡下?”

    “我回家就写请辞的折子。我这老寒腿越发的厉害了,今天又站了一天,迈一步就疼的钻心。我得告老还乡了。李大人你呢?听说令公子这生意越做越大了,你不如回家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是啊。以前还觉得臭小子一门心思往生意场上奔,觉得他没出息,如今看来银子才最实在啊。我回家也写折子,我这身子骨也越发的不中用了。还是早些退了早家抱孙子吧。”

    几乎所有人聊天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他们不看好凤戈。

    他们其实从没看好过凤戈,只是得过且过罢了。

    在庚帝时得过且过,到了凤戈这一任,依旧得过且过。眼看着‘且过’不了,便想着抽身而退了。

    至少能保全一家老小。

    若是继续每天三个饱一个倒的混日子,没准哪天小命都丢了。

    权势什么的虽然是好东西,可也得有命享用啊。

    云驰粗粗听了几耳朵,心道以后早朝应该会很空,他再不用扯着嗓子说话了,简直心神俱爽啊。

    都是些混吃等死的。还觉得自己是国之栋梁,每天倚老卖老,还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只可惜这其中没有宗人府那几个老东西。如果他们一起辞官回家抱娃娃该是何等幸事。

    娄柏昀毕竟年轻几岁。

    不如云驰心稳。“……若是京中官员十去七八。会不会有麻烦?”

    “有什么麻烦?我看离了他们,麻烦更少。”

    娄相心道虽然事情确是这么个道理,可好歹也该有点同僚爱啊。

    多少该提醒几句吧。“话不能这么说,怎么也是同殿为臣。”“你难道还舍不得他们?”娄柏昀摇头。

    他一年到头的告假,和这些人还真的不熟。

    “既然没有不舍,有什么好留恋的……我看这京城的官场,早就该肃清一番了。”

    云驰觉得这是好事。既然要动,就动个彻底。这些个脑满肠肥的达官显贵们,真以为凤氏皇朝离开他们便会分崩离析。

    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看,年轻的凤帝是如何中兴这个天下的。

    “时候差不多了吧。等到他们回家,或许有人就会改变主意了。”

    “……真遗憾。凤戈那小子心软,要我说就不该强留他们一天。”

    云驰唏嘘。

    娄柏昀假装听不到。凤戈那小子如今可是皇帝。唔,这么直呼皇帝名讳,还加了那小子,真的好吗?

    “浑小子,不回去陪他的阿樱,在这里和这帮老东西混了一天,也不怕眼睛疼。”

    行吧。那小子原来还算是尊称。

    谁说凤戈不着急回去陪萧樱?他急的很。可是阿樱说过,有些事情不可一蹴而就。

    若是做的太绝,就会少了很多乐趣呢。

    留几个,以后慢慢折磨。

    回到了樱歌院,萧樱依旧沉沉睡着。丁香眼睛泛红,将参汤递给凤戈。然后抹着眼泪退了下去。

    凤戈将参汤含入自己口中,然后低头覆上萧樱的唇。

    一点点,一丝丝,凤戈耐心无比,一口参汤,足足喂了小半柱香的功夫。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参汤没有浸出来。

    凤戈仰头,喝下第二口参汤……

    京郊。

    一个农家小院,院里两个穿着开档裤的孩子在追逐着,女人一边吆喝孩子小心摔跤,一边从灶房端出晚饭。

    庄户人家,晚饭简单的很。

    几张玉米面饼子,一盆稀饭,一小叠咸菜。

    这时候正屋有个男人挑了帘子出来。这人生的面相很是中正,只是皮肤比起庄户人家稍显白晰了些。

    女人将饭菜放到院中矮桌上,赶忙给男人打水洗手。“不是头疼吗?怎么出来了?吹了风头疼症又重了怎么办?”

    “我也算是粗通医术,一个小小的头痛还不至于束手无策。不妨事的,让孩子们过来吃饭吧。”

    女人有些忧心的点点头。

    给男人摆好碗筷,这才扬声吆喝道。

    “大毛,花儿,来吃饭。”

    两个孩子玩的正起劲,并不理会母亲的呼唤。男人眉头微蹙,最终眼不见心不烦的抓起筷子。

    没什么食欲,可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将饼子塞进口中。

    既然决定当个庄稼汉,就要从头做起。“甭理他们了,下午吃了些红薯,此时还不饿。”女人生怕男人不悦,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男人点点头。

    “你也坐下一起吃吧。”女人有些吃惊,脸上难掩高兴之色。

    她端正的坐在男人旁边的小木凳上。

    啃一口饼子,偷瞄一眼男人。

    男人本就心情不佳,女人如此这般让他越发的不耐了。

    “……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吗?”

    男人发问,女人眨了眨眼睛。男人自从前两天回家后,一直少言寡语的。这还是第一次开口和她搭话。

    “新鲜事?有的,有的。我听隔壁五婶子说,今天城里出了桩大事呢。好像贴了张告示……而且还是皇帝亲手写的告示呢。说的是先帝时的事。好像是有个叫潼关的地方。一下子死了几千人……”

    男人一怔,手中筷子一松。

    女人没有半句抱怨,赶紧又递子双干净的筷子。

    “竟然真的敢将真相广而告之……”男人轻叹。“什么真相?”“死了几千人的真相。”

    “和咱们有什么相干的。何况那几千人也不是白死的。是献给了河神,平复了河神的怒气,才保住了更多的百姓。”女人没什么见识,只知道人云亦云,如今四下都在这么议论,她只是听了几耳朵,回来转述给男人听。

    男人的筷子再次掉了。

    这下女人终于察觉出异常来。“当家的,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病又犯了。你快回屋躺着吧……你这一走便是几年,大毛和花儿都这么大了。虽说在外面学手艺,想必也十分辛苦。

    既然回来了,便别走了吧。

    再过两年大毛该启蒙了。你既然识字,咱们便不花银子给大毛找先生了……”女人絮叨着。

    这几年男人不在,她日子过的十分节俭。

    而且街坊四下的难免有非议声。好在女人有一对儿女,守着儿女这日子也便这么熬过来了。

    “不过几个银子的事,我给你便是。”

    “不仅是银子……你一走几年,音讯全无,我在家……担心。”

第七百六十一章 悲剧人生

    第七百六十一章悲剧人生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男人勉强压抑着不耐,语气有些烦躁的说道。

    “怎么能不担心?咱们庄子上出去找活路的不止你一个……村头张家的儿子几年没回来,年初有人给捎了信,说是在外面一病不起,人便那么没了。张家大娘和儿媳妇抱头痛哭。可日子还是得过,两个妇道人家带着个七八岁的娃娃,日子才真的难熬。”女人似乎看不出男人的不耐,依旧和男人扯着闲话。

    男人狠狠的闭了闭眼睛。

    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就脑袋一热,觉得娶个乡下媳妇是非少。

    便是那一对儿女,男人看了也不觉得亲切。

    女娃模样单薄,一看就不像是有福气的。

    男娃傻气兮兮,三四岁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撒尿。每天都要女人追在后面提醒着,一个不提醒,便能尿湿了裤子。

    这是他的孩子?

    以前他接触的孩子,甭管是高官家的还是富人家的,都干干净净。

    这么在的小姑娘,已经知道说话走路要有度了。

    这么大的男孩子,虽然同样淘气,可不会像自家孩子这样尚着鼻涕,只知道在院中疯玩找闹。

    他训斥过几次,可孩子仿佛没听见。女人又在一旁护着,生怕男人动手打了她的宝贝儿子。这样能教出什么有出息的孩子?

    还有这个在自己当初看来还算顺眼的女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家几年许久未见的原因。他只觉得女人粗糙不堪。收拾屋子只知道用掸子掸灰,让灰在屋子中乱飞,最终还是落回了桌子,所以她收拾完的屋子,也是一层薄灰。

    他看到别人家婢女收拾屋子。

    手脚麻利不说,婢女都用半湿的巾帕轻轻一拭桌面。

    擦过后桌面能亮的照出人影。他也教过女人,可女人不舍得用,说要留着给孩子擦脸。

    还有灶上……

    男人这次回来是带了银子的,也都交给了女人,女人收到银子很是欢快,可翌日,桌上依旧是粗面饼子。问其为何不买些细粮,答银子要攒着将来给儿子娶媳妇。

    儿子如今还穿着开裆裤,就要惦记着娶媳妇的事。

    男人觉得女人这想法简直让人无法理解。还有自己那个叫花儿的女儿。

    瘦的像根豆芽菜,男人有一次吃饭忍不住往女儿碗里多夹了几根青菜,被女人劈手夹起,重新夹回他的碗里。还说一个丫头,养大也是要嫁给别人家的,左右也是别人家的人,养活就行,没必要供她好吃好喝。

    都是自己的骨肉,女人这般区别对待实在让男人不能理解。

    瘦小的女娃似乎早就习惯了,对此只是沉默着捧着饭碗。

    嚼着难以下咽的粗粮饼子,看着女人将青菜夹到男娃碗中。

    眼中即无嫉妒也没有伤心,仿佛已经麻木了。男人觉得女人简直疯了。

    她自己不是姑娘吗?难道她也是被母亲这样养大的?男人随口问了一句,不想女人竟然点了头,而且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受到的待遇不公平。她说庄户人家都是这么养女儿的。

    让男人觉得匪夷所思。

    他当初娶这个女人,只是觉得这女人模样还算周正,手脚也还算麻利。

    反正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处处无家便能处处家。他娶了女人,在这个乡下地方安了家。成亲后几个月,他便以学手艺为名出了门,只隔三差五的送些银子回来。

    便是女人产子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

    因为对女人没什么感情,也因为当时情势紧张,容不得万一。

    如今回来看女人言行举止,只觉得不堪入目。

    “当家的,你说句话啊。”男人的思绪被女人强横的唤醒,男人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话。

    “你是不是不走了?咱们只有一个儿子,我娘说一个儿子若是个狼仔子,咱们老子无所依。娘让咱们再多生几个。”女人有些害羞,这样的话题本不该由女人来说。可是男人回来几天了,晚上竟然缩在火坑一角睡,根本不和她亲近。

    不亲近自然便生不出儿子来。

    女人只有一个儿子,心里觉得不踏实。

    只能硬着头皮提议道。

    还生?男人觉得女人简直疯了。一对双生儿女已经让他几欲疯癫,他已经后悔万分了。

    “什么都是你娘说,你便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女人脸色有些发白,她能说什么?她一个人在家拉扯孩子长大。因为男人长期不在,还要饱受争议。庄子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也偶尔来纠缠她,好在她性子烈,这才没让坏人占了便宜。好容易盼回了男人,她只盼着男人好好和她过日子。

    可是男人自从回来便心不在焉的。

    她说什么做什么,他似乎都不在意。连对儿女也没有热乎劲。难道真像她娘担心的那样,男人有了外心。

    “……我也不是容不下人的性子。你若有了相好的,大可以娶进门。咱们庄上也有纳妾的人家。”

    这都什么和什么?男人觉得女人简直疯了。

    “什么娶不娶的,你一个我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既然不是有了外心,又何必对我如此这般冷漠。我当年生孩子的时候,你都没有回来。我怀的是双胎,险些难产而死。你那时候在哪里?”

    “我回来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稳婆。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别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男人觉得女人是这世上最烦的东西。

    说也奇怪,以前怎么没觉得女人烦。相反的,她还挺喜欢和女人打交道的,尤其是那位女主子。

    说话风趣,便是和小丫头也能说说笑笑半日。

    他每次奉命前往,都觉得看了一出好戏。

    这人是谁?

    没错,这人便是石和。不过在这里,他有个很普通的名字,他叫田大壮。

    是个外来的,娶了邻村人家的姑娘,便把家安在了这里。

    几年未回这里,田大壮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已经是陌生的了,他还是习惯称呼自己为石和。

    他早有打算,给自己弄了个大相径庭的身份。没人会认出这个庄稼汉便是石御医。这世上,只有天知地知他知。石和有些不受控制的想到了萧樱。

    那位长宁皇后。

    明明高高在上,地位卓然。

    可是却能和小丫头打成一团。

    一点架子都没有。说话也透着风趣,人又十分聪明。那样的女子,即便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也会让男子痴迷的。

    高高在上的凤帝便如此。

    凤戈还是五皇子时,石和就曾惊叹于那人的相貌的才能。

    所以他才争取到了上萧府问诊的机会。

    这机会对于御医院来说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因为没有愿意沾上那时候还声名狼藉的长宁郡主。

    可对他来说,却是个好机会。

    他赌对了,五殿下最近问鼎帝位,长宁则成了皇后。

    便是当了皇后,石和竟然也没感觉到她有丁点变化。还是像过去那般平易近人。

    对“自己人”十分信任。换了任何一个人,事情都不会这么顺利。他配的药迟一日发作,当满城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得成了田大壮。

    没人会在意乡下突然间多出个庄稼汉。

    石和没想到随后的事情竟然也这么顺利。凤帝竟然真的会让庚帝二十年旧案大白于天下。

    此时他脑子很乱,女人却还在那里说着生儿子……石和握了握拳,这才勉强压抑住自己暴怒的情绪。

    “你头疼的厉害,你先出去照看孩子吧。”

    女人这次却没有乖乖照办,而是固执的留在屋中。“你总是用这个法子支开我。我们成亲这么多年了……你在家的日子还不满百日。你去庄上问问,哪家男人像你这般说走就走?走了后音讯全无。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受了多少委屈?”

    女人性子其实挺坚强的。

    要不然也不能顺顺利利将两个孩子带大。

    而且还在应付庄上的无赖汉。

    终于盼着自己的男人回来了。可是男人的冷落终究让女儿的坚强崩塌了。男人是她自己选的,当初两人偶然相遇,女人对男人一见钟情。

    央求了父亲打听,才知道男人是外乡人。

    家乡遭了灾,逃难的路上父母兄妹都染病死了,只有他一个人走到了这里。

    女人很是同情,又是哭又是哀求的,终于让父亲点了头。主动找了媒人上门提亲。

    男人拒绝了,后来她偷偷从家里跑出来,不顾姑娘矜持的亲自来找男人,问他为什么没有相中她?

    男人那天一句话也没有说。第二天媒人便上门了,说男人同意这门亲事了。女人高兴极了,满心期盼的嫁给了男人。可是等来的却只有几天的新婚甜蜜,随便便是永无止境的委屈。

    “我按时送银子回来。你和孩子衣食无忧。你还要如何?”

    “银子?我嫁的是男人,不是银子。田大壮,你有没有良心?我生孩子时你不回来,如今你说回来便回来了。回来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我不顺眼,看女儿和儿子也不顺眼。你既然不喜欢这个家,你回来做什么?”

    女人的委屈一下子暴发了。

    温婉也荡然无存。她本也不是多温柔的性子,只是男人好容易回家了,她自然要温柔些。

    可是不管她多温柔也没用啊。男人眼中依旧没有她。

    既然没有她,当年又为什么娶她。

    娶了她又把她扔在家里,一人在外闯荡。她甚至不知道男人这些年身在何处。

    隔三差五的银子来处更是各不相同。

    每次把银子交给她时,她都要追问,对方给的地点每次都不同。

    男人只是花银子让信差送银子回来。

    她找不到他。

    如今他回来了,可是回来的只是他的人,他的心?丢在了哪里?女人就算不聪明,就算不识字,也能感觉的出男人对她的不耐。

    “你若是不愿意我回来,我马上离开便是。”石和有些忍不住了。他在这里时时刻刻都是煎熬。

    如今凤帝有了回应,他也是时候站出来给天下一个交待了。

    还有长宁皇后,他没想过害她。她是这世上对他最宽容的人。他不会恩将仇报。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他虽然做事不择手段,可还是有良知的。

    男人起身,突然觉得一身轻松。原来他压根就不想回这个家,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儿。

    因为在他心中,复仇是第一位的。这些年他心里装了仇恨,根本装不进一个家,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女人见他要走,登时慌了。

    不管不顾的上前拉扯他。“你别走,我错了,我不该抱怨的……你不想生儿子我们便不生。你不喜欢我唠叨,我闭嘴便是了。你好容易回来的,能不能……多留几天再走?”女人卑微的祈求道。

    石和重重一叹。

    她其实也是无辜。当年虽然是她先找上他的。可她也只是个性子有些鲁莽的姑娘。

    他顺水推舟,想到成亲也许是绝佳的藏身法子。

    于是娶了她。

    一直觉得是她自己送上门的,所以对她没有愧疚。可复仇是他的人生,他娶了她,却没有善待她。

    明明不喜乡下姑娘,明明觉得姑娘应该知书达礼,应该通晓诗文,应该举止优雅。可女人样样不沾边。这不怪她,她只是个乡下村妇,一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便是邻村的娘家了。

    “不怪你,怪我。我们当年,不该成亲的。”

    “你别这么说,我性子不好……可是你几年音讯全无。我害怕,我天天提心吊胆。我知道自己粗鲁,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是,我喜欢你啊。喜欢你有什么错啊?我只是……不想你离我而去啊。”女人终于哭了。

    石和的怒意似乎也随着女人的眼泪而流走了。

    他苦笑,觉得自己很悲哀。

    悲哀的人生,庚帝二十年初夏的那个午后……便注定他人生是个悲剧了。

    从那人找上他,他点了头,就注定了。

    没法回头,也不能回头了。

    “我还有笔银子,你马上收拾行装……我们离开这里。”女人猛的抬头,面露惊喜。他愿意带着她一起上路?

    “你先去隔壁娘家等我,我得办件大事。办完后,我去接你……我一定去接你,这次我绝不食言。”

第七百六十二章 守株待兔

    第七百六十二章守株待兔

    女人虽然不太安心,可这样的话对于男人来说,已经是从未有过的了。

    她只能点头。

    她也知道自己今天闹的有些太过了。本以为男人会大怒,不想男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给了她一个承诺。

    离开这里去哪里女人不在意,只要能跟男人和孩子在一起,哪里都是家。她没敢问为什么要离开?生怕男人改变主意独自离家。她看的出男人心思不在她这里。便是孩子似乎也没法拴住男人。

    可她不能放手。她也不会放手,便是死,她也要缠着男人一死起。女人忐忑的去收拾行装了,男人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望向渐渐被黑暗笼罩的天际。

    离开吧。

    离开,便能解脱了。

    他这辈子活的本就艰难,简直就是在苦水里泡大的,说起来真是讽刺。唯一感觉到的温暖,竟然是来自凤戈和萧樱。凤戈虽然防备他,可他信任萧樱,只要是那位长宁皇后属意的,他都能……爱屋及乌。这点很难得,一般男人做不到,可是凤戈一个皇帝竟然做到了。

    自从凤戈登基,他在御医院的日子越来越风光。

    俨然已经是下一任院首的人选。

    如果……石和经常会想,如果没有过去发生的那一切,如果没有记忆中那悲惨的一切,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他会当一个风风光光的御医。会成为帝后最倚重之人。

    过着让人羡慕的风光日子。

    自然,他也不会娶一个乡下女子为妻,更不会生出这么一对看起来有些呆傻的儿女。

    可他也只能一声长叹。

    发生的事情便是发生了,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女人收拾东西手脚倒还算麻利,不过半个时辰,已经收拾出两个大包裹。

    可能两个孩子也感觉出气氛不同,不再打闹,而是乖乖的站在女儿身边。石和仔细打量自己这对孪生儿女。

    儿子模样像女人,小鼻子小眼睛,看人的时候微微一眯的模样倒有些像石和,石和突然有些动容。他们是这世上他仅有的亲人了。

    至于女儿,似乎像他的地方多些。老人们常说女儿像父亲。

    果然如此。

    女儿生了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的时候,石和的心终于软了几分。

    “以后把花儿养的壮些。就算将来要嫁人,总也是我们的骨肉,要多心疼她些。”石和柔声叮嘱道。女人怔怔的点头。石和从没对她这般细声细语说过话。

    多数时候他都冷着脸。

    偶尔不耐,偶尔索性不理会她。

    他……其实很温柔。

    女人想,也许她的好日子要来了。他会陪着她们母子三人,一直陪着,再不会离开了。

    “我会的,以后好吃的都给花儿。”

    石和扯了扯唇角,脸上难得露出笑意。“时候不早了,我送你们去岳母家。最迟明晚我便会去接你们,然后我们南下……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落脚。置上几亩田,再挖个水塘撒些鱼苗,顺带种些藕……”石和幻想着。

    这是他曾经向往的日子。

    他在潼江边上长大,从小就看着汹涌的潼江。

    一直好奇潼江水流为什么那么急。明明靠着一条大江,可是即不能打鱼也不能下水。简直就是空守着宝山,他想以后自己长大,一定要挖个大大的水塘,里面要有鱼,很多鱼,想吃鱼就去撒网。爹娘便不会因为他想吃鱼而满面忧愁了。

    “好,都好。一切都依你。你……要小心。”女人不知道男人要去做什么。

    应该很重要,所以她不会拉着他,她会照顾好儿女,让他安心。

    石和点头,动作有些僵硬的拥了拥女人。女人俏脸一红,这是回来后,男人第一次对她表现出亲近。

    将母子三人送到门外,看着母子三人进了门,石和转身缓缓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他现在的打扮,除了他自己,恐怕无人能认出他来。

    一个人被人记住,除了五官还有便是穿衣打扮,他现在庄户人家打扮,头上蒙着汗巾,脸上涂了层药汁,整个人显得脸色乌青,像极了终日劳作的农户。

    手上也仔细拿药膏抹出了几道老茧。

    全身上下,没有丁点和殿前红尘石御医相似之处。站在铜镜前,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这张陌生的脸。

    他得守诺。

    凤戈将他想要的给了他,他自然也要将凤戈想要的送给凤戈。

    何况,他并没有真的想害萧樱。

    萧樱有孕,当时诊出喜脉时他十分吃惊。她旧伤太重,当时应该伤及了脏腑,能活着都是个奇迹。

    至于子嗣……

    他说十分艰难并非谎言,以他的医术,便是替萧樱调养个三五年,他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能有孩子。可是这孩子来的……简直就像上天赐之宝。

    可是萧樱的身体却真的不太适合孕育胎儿。

    他最后那贴药即有能让她安睡不醒的药,也添了几味安胎的药材。

    只是方子是野方子,真正用起来效用如何他也不敢保证,只能让她安睡几日,也正好让药效发挥。

    想必御医院中无人能诊出那方子中的药性。

    所以,凤戈此时一定恨极了他。

    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吧。

    他逼着他不得不将先帝的丑事昭告天下。只是凤戈这么果断,还是有些让石和意外。

    石和便这么一幅农户的打扮进了城,果然没有引起怀疑。

    城外进来的,多数和他打扮相当。有的身上背了藤筐,有的手里牵了骡马。石和手里拎了条布口袋,守城官询问时,他说进城买些秋粮种子。

    这时候正该为秋粮准备种子了,所以没有引起丝毫怀疑。

    石和自信此时的自己,便是和同僚走个对面,也不会被认出。

    只是他这自信……在进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被打破了。因为,不声不响间,他被围住了。几乎不给他反应的时间,隐在暗处的差役们便将他团团围住。

    最后有一人踱步上前。

    石和微惊,竟然是云驰。

    这位云大人如今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该日理万机。自凤戈那张罪己诏贴出来后,云驰难道不该忙的焦头烂额吗?

    他怎么会在城门这里……守珠待兔。关键是他是怎么识破他的。

    他自认装扮的天衣无缝。

    “……还有没有王法了。青天白日的,进城买些粮种子便被围住了。你们这是实在逮不到坏人,要拿好人充数了吧?”石和故意带了些乡下口音大声质问着。

    果然有人好奇之下驻足查看。

    而且眼中露出怀疑之色。

    有云驰在,自然不会有差役越俎代庖。所以差役这边始终沉默着。

    石和觉得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云驰并没有识破他的装扮。

    “你们要抓便抓。反正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何况我一个种田的。”

    “反应挺快。不愧是藏身的高手。”云驰开了口。“你说什么?谁是高手?我一个种田的……算哪门子高手?你们难道是找会种田的?若是找人种田,你们这次可找对人了,我种男可是一把好手。”

    “既然是种田的好手,敢问进城打算买什么种子?如今种子什么价钱?”

    石和微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价钱得问过才知道啊。至于买什么……自然是什么好长买什么。”

    云驰冷笑。“一个不知道种子价格,不知道该种什么的……种田高手。真是失敬!”

    官差在街上抓人实在新鲜,所以不少人驻足看热闹,最初人们还觉得官差太过强横了。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一个乡下人围住。可是听那位官爷问了几句后,人们的脸色微微变了。

    便是不种田,也知道庄户人家,对于粮食价格应该十分在意。对于地里种什么更是应该如数家珍。

    可是这人总是避重就轻,言语间虽然犀利,可是没一句和种地有关的。

    这就奇怪了,他一个乡下人,怎么有胆子和官差顶撞。而且自称是个种地高手,可是却一句也提和地里有关的话。

    种地赚微薄的银子,花起来尤其节俭。是绝不会发生不知道要买的东西的价格这种事的,尤其他自称来买粮种。

    事已至此,石和如果还心存侥幸,就实在太蠢了。

    只是,哪里露出破绽的?

    “……不知道大人是如何认出在下的?”石和恢复了本来声音。云驰挥手,官差上前,将石和擒住。

    “想知道?容易……交出解药。”石和最终被押进了刑部大牢。云驰跟着进来,然后挥挥手,示意差役出去。

    屋中只有云驰和石和,云驰这才冷声道。“如果不是看在你没打算伤了长宁小命的份上,一见面我就把你大卸八块了。”“大人怎么知道?”石和有些吃惊。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就算有天大的冤情,也要讲究个冤有头债有主。你的冤情和长宁无关。而且这世上,长宁恐怕是待你最温和的人了。她对你也算有知遇之恩,何况,你看起来不像个恩将仇报的。”

    “我以为自己安排的天衣无缝,原来,在云大人眼中,简直处处是漏洞。”

    “你布置的确实天衣无缝。如果不是陛下想到你早就安排好了金蝉脱壳之法,我一时还真的抓不到你。”

    “愿闻其详。”事已至此,石和反倒镇定下来了。

    几日的忐忑焦灼似乎都不见了。

    人抓到了,而且看起来没打算鱼死网破,云驰的心也跟着定了定。他其实也赞同风戈的意思,石和这人……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坏人。

    相貌挺周正。

    而且身上带着股憨厚的正直……

    面由心生,这样的相貌,实在不像个歹人。所以凤戈最终选择相信石和,相信石本意并不打算伤害萧樱。

    而且凤戈推测,石和应该早就离开京城了。等他得到想要的结果,一定会再次进城。送解药也好,亲眼看一看那封罪己诏也好,总之,石和一定会露面。

    他进城之时,便是抓捕他的最好机会。

    凤戈和云驰商量了许久,最终得出结论。

    石和是个御医,而且医术十分高超,他平日表现出来的,恐怕并不是真正的实力。

    既然是御医,对药理自然知之甚清。有些药可以改变一个人相貌。例如肤色或是五官微小的变化。

    石和的形象是个周正的年轻御医。

    平日打扮的整整齐齐,一由端庄公子的派头。

    如果他是石和,一定会把自己装扮的和平日大相径庭。反差越大,越能蒙混过关。

    城外四散着一些村落。多以种田为生。

    石和多半会藏身其中。他若入城,也多半会有农户身份进城。

    云驰要做的便是从无数入城的人中,选出石和。

    这听起来像是大海捞针,实则是有迹可遁的。这个人必定轻装简行,因为不管是逃跑还是藏匿,带着太多东西都不太方便。这个人虽然扮成庄户,可毕竟不是种田的,走路,神情,和同路人的距离……甚至眼神,如何应对守城官的盘问。

    都会和身边的人有些微的不同。

    云驰盯了几个时辰,终于等来了真正的石和。

    石和自以为天衣无缝,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他以为装成农户,然后混迹其中,便能大隐隐于市。可他和真正种田的人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汗巾戴的太周正了。

    脸上乌黑的颜色也太匀称了。

    如果是在太阳底下晒出来的黝黑,可不会整张脸黑的那么整齐。

    还有他走路,虽然微驼着背,可是脚下步子太稳当了。总之,在云驰看来简直处处是疑点。

    “是我托大了。以为陛下和大人是富贵人,对底层庄户人不会在意。”却原来自己的伪装在别人看来简直像个小丑。

    “陛下虽然担心长宁,可还没失了心智。你现在可以把解药交出来了吧……长宁身子弱,这么长时间昏睡……恐怕会真的伤到她。”

    石和点头。

    和云驰要了纸笔,很快列出一张方子。

    云驰看了看,转身交给差役,让他立马送进宫中。

    事情解决,接下来,便该问案了。“继续吧。说说你是谁?说说你背后是谁。”

第七百六十三章 苏醒

    第七百六十三章苏醒

    樱歌院中。

    这两天整个樱歌院死气沉沉的,除了萧樱沉睡,其实一切如故,可不知道为什么丁香就是觉得似乎整个樱歌院都没了魂儿。

    丁香安排好心腹婢女轮职,皇后娘娘两天没露面了,自然会有流言蜚语,好在后宫只有萧樱一位主子。

    丫头们私下没有敢乱嚼舌根的。喜公公管事庶务是把好手,把后宫整治的如铁桶般滴水不漏。

    明明一切如故,婢女们该扫尘扫尘,该洒水洒水。院中几株芍药开的正盛,整个樱歌院看起来一片欣欣向荣。

    可是……

    终究少了个欣赏之人啊。

    以前风一说,萧樱是根定海神针。她在,后宫安定,她在,朝局安定,她在,皇帝安定。

    丁香还曾经和风一争执过。说自主姑娘虽然厉害,可毕竟只是个姑娘啊。又不是天神。原来,姑娘的存在,就真的像天神般庇佑着朝臣,庇佑着主子,庇佑着世人。

    不过昏睡两日,丁香已经觉得暗无天日了。

    别说凤帝顶不住,便连她也觉得度日如年。

    风一急匆匆前来,见到丁香无精打采的坐在廊下,不由得轻斥道。“你不进去看着姑娘,坐在这里悲春伤秋的做什么?”丁香抬眼看了看风一,平常早就反驳回去了,可是今天她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娘娘那么一直睡着,我看了难受。”

    风一轻叹。

    谁不难受?

    最难受的是主子,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把自己忙成了一个陀螺。根本不让自己闲下来。或许他和丁香一样吧,不是不想陪在姑娘身边,而是心疼。看了心疼。

    石和那个浑蛋。

    如果让他逮到,一定活剐了他。

    “主子一直把自己关在御书房,一刻也没有合眼,谁劝也不听。”

    “只有娘娘能劝下主子,可是娘娘……风一,娘娘对谁都好。待我们这些下人亲切,对属下也向来宽厚。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害她?”“坏人害人,还讲什么原因。你别胡思乱想了,照顾好姑娘,主子在想办法,一定会快些唤醒娘娘的。”

    “我明白。我只是……觉得很失落。娘娘是不是错了?她相信我们,她总喜欢说用人不疑,还说猜忌会让人心寒。所以她从不会防备我们,可就是因为没有防备,才让石和有了可趁之机。”

    “娘娘没错。你看我们这些追随主子和娘娘的人,也只有一个石和。丁香,宽宏大量是个很好的品质,别为了一件小事改变自己。姑娘之所以倚重你,把你留在身边,也是因为你很豁达,你是个很有气量的姑娘。”

    如果平时风一这么夸她,丁香恐怕会高兴的蹦起来,可是此刻她也只是勉强扯了扯唇角。

    “我明白了。姑娘说要保持初心。我会的,我不会因为别人坏而把自己也变成坏人的。”

    风一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也许丁香经过这件事后遇事会更沉着吧。

    其实丁香与最初相比,已经变了很多。她性子虽然依旧大大咧咧,可是遇事再不会像最初那般大呼小叫,她会斟酌,会思量,会以己度人。这很好,她不需要太聪明,像她所说,她只需保持初心。

    就在这时,喜公公突然一脸喜色的进了院子。

    远远的便招呼风一。“风管事,陛下找你呢。”

    风一一看喜来这神来,心情突然一动。“是不是石和有消息了?”“岂止是有消息,云大人已经找到他了。如今解药的方子已经送到陛下手中。”

    真的?风一和丁香对视一眼。风一急匆匆的走了。

    喜公公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来。

    “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丁香可没喜来这么大的信心。雨过天晴?她怎么感觉……暴风雨还没到呢。不过既然抓到了石和,石和也给了解药的方子,想必姑娘很快便能苏醒了。

    这是件大喜事。

    “我得去灶上,娘娘一定饿极了,我得亲手去给娘娘准备几道可口的小菜。”喜来挥手。“你快去,可别耽误了。我也外面迎迎主子。”

    御书房中。

    那张石和写的方子端端正正的摆在凤戈面前。

    上面每个字他都认得,可是加在一起组成这么一张奇怪的方子,他却有些发懵。

    御医院老院首已经看过了。他给不出答案。

    他说石和是个鬼才,虽然每味药他都知道,可搭配在一起的效用……老御医无法说清。现在他唯有相信石和?

    凤戈苦笑,他其实没有选择。石和压根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石和虽然不想害萧樱的性命,可对皇家却是满满的恶意。

    也许……这张方子只是个障眼法。

    也许……这张真的是解药。

    凤戈行事显得有迟疑的时候。他向来心动意动,绝不会犹豫不决,要是事关萧樱,真是关心则乱。

    风一到的时候,凤戈轻飘飘拿起桌上的方子,叮嘱风一一定要亲自去抓药,亲手去煎。

    风一捧着方子,如捧着千金的重担。“主子……那个石和,可信吗?”

    “他并不想真的伤了长宁。”

    风一有些想不通,不想真的伤人?那他下药的目的是什么?只想让主子暴出当年那件惨案的真相?大可不必这么迂回啊。

    风一最终还是邻了命,像捧着宝贝似的捧着方子去煎药了。

    主子的决策从未错过,这次也一样。

    药很快煎好,风一亲自送往了樱歌院。凤戈早已经到了,风一到的时候他正坐在萧樱身边,痴痴的看着。实在很难想像凤戈这张脸露出痴汉的神情。风一轻叹一声上前。“主子,药煎好了。”

    药就放在小桌上,伸手可及。

    凤戈目光定定看着萧樱,他的小姑娘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唇角微微上扬,小脸红扑扑的。也就只有睡着时她才这么无忧无虑。

    自从认识他,萧樱没有一天不在殚精竭虑。遇到她,是他的缘。遇到他,或许是她的劫。她曾说过,上天将她送来此地,便是与他做夫妻的,她很幸运,来到这里遇到了这么好的他。

    他哪里好?

    他带给萧樱的,是数不尽的烦忧。

    他的小姑娘是那么善良!今天这样的事情,将来也许还会发生。下次发生,恐怕便没这么幸运了。可是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手的,这辈子,他缠定她。

    不再迟疑,凤戈拿起药,仰头灌入口中,然后俯身。

    萧樱觉得自己这个梦做的有点长……梦里她似乎回到了现代,她第一次上庭,第一次胜诉。她回到家看到年迈的父母对她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们说:樱樱,不管你在哪里,我们只要你好好的。

    萧樱哭了。

    梦境离她越来越远,年迈父母的容颜也渐渐模糊。而后,她被拥进一个怀抱,男人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扬起。

    他说:阿樱,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分开。

    萧樱想,她是幸运的。虽然没能给父母养老送终是不孝,可是她能来到这里,能遇到凤戈,却是她大大的幸运。相信如果父母知道,也不会怪她的。

    她很想他们,她想对他们说。

    这辈子他们也许没机会相见了。下辈子,下辈子她还做他们的女儿。

    解药喂给了萧樱,凤戈便一直陪在萧樱身边,她的梦境似乎变了,有些伤心。他听到她低声唤着爸爸,妈妈。他知道这是他们那里对父母的称呼。

    她说,她好好的,她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的。可是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还说,她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嫁给了他。她只有一个遗憾,就是这辈子或许不能当母亲了。

    她的声音小小的,有时候清楚,有时候却是零零琐琐的。凤戈听的很认真,这些都是萧樱的心路历程。她在梦里和亲人告别,她其实很想她的父母。

    她说父母养她一场。

    她还没有报答,便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很不孝。

    他的阿樱总是这么善良。对谁都很亲切,总把伤心留给自己。在无人看到的时候独承受。就像此刻……

    如果不是深陷梦境,她永远不会告诉他,她心中对家乡有多么的不舍。

    他无法送她回家乡,他也不舍送她回家乡,他能做的,就是对她再好些,更好些。至于孩子……凤戈其实已经决定了,可是此时却不由得有些迟疑了。

    他的阿樱在梦里都在记挂着当个母亲。

    终于,沉睡了三天两晚的萧樱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便是男人含笑的脸,萧樱本能的回以浅笑。

    “五哥。”

    “……睡够了?”

    萧樱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脑子感觉有些发沉。整个人也怏怏的,明明才睁开眼睛,可是却觉得很累。有种继续闭上眼睛再睁一觉的感觉。

    “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萧樱在脑子中换算了下,差不多快到晚上六点。傍晚!萧樱惊的不轻,她难道贪睡多睡了一天?

    “你睡了三天。现在是三天后听酉时三刻。”

    迎上萧樱震惊的目光,凤戈声音平静的道。

    萧樱先是一惊,而后很镇定下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以至她足足睡了几天。萧樱第一反应不是问自己怎么了?而是担心凤戈。“五哥,你还好吗?”凤戈眼中荡漾出浅浅的笑意,这便是他的阿樱了。

    不管发生什么,最在意的永远是他。

    “你醒了,我便好了。”

    “发生了什么?”“有人对你用毒!”凤戈冷声道。萧樱想了想,大概便猜到是谁了。

    “石和。”

    凤戈点头。萧樱那轻轻的石和两个字,让凤戈心疼了。他的阿樱有一颗世上最最善良的心。她虽然嘴里总说,谁敢欺负她,她一定欺负回去。

    可是她对人,对事,总那么坦承,那么宽厚。

    “他人在哪里?”

    “进了云大人的刑部大牢。”

    “……他是潼关的幸存者?”

    凤戈缓缓点头,萧樱轻轻一叹,她一直相信那么大的潼关,一定会有幸存者的。可是却用这样的方式现身。

    “好在他没打算害我性命。”这是萧樱唯一觉得欣慰的地方。凤戈脸上没有丝毫异色,以萧樱的聪明,她自然能猜出来。如果石和想伤她性命,她恐怕便没机会苏醒了。

    “这是他还尚在人世的原因。”凤戈冷声说道。

    “五哥,别生气。当年的事,我们一直想找到目击者。石和也许便是唯一幸存的目击者了。”

    “我不生气。”他的阿樱平安醒来,便没什么能让他生气的了。至于石和,他决定给他留个全尸。

    萧樱大度,以德报怨。他可没萧樱这么大度,他这人喜欢以怨报德。

    “饿不饿?”

    萧樱感受了一下,点点头。终于到了丁香登场的机会。

    她红着眼睛端着托盘上前,若不是凤戈冷着张俊脸在一旁,丁香一定会不管不顾的扑到萧樱身上。“娘娘,你可算醒了,娘娘再不醒,奴婢眼睛都要哭瞎了。”

    萧樱好笑的拍了拍丁香的头。

    有些心酸的看着丁香那双又红又肿的眼睛。这丫头还真的没少哭。

    “你总说我福大命大,我这么年轻,怎么会有事。好了,别哭了,这么丑风一会嫌弃的。”“他若嫌弃,奴婢就一辈子陪在娘娘身边,奴婢谁也不嫁。”

    “那怎么成。我自己和五哥成双成对,让你孤身一人……好了,替我去传个话。让风一去告诉云大人,我已经好了。庚帝二十年旧案,可以择日开审了。”

    丁香看了一眼凤戈。见凤戈微微点头,这才应道。

    “是。奴婢立刻便去。”

    萧樱觉得很饿,可是又没什么胃口。

    其实也不是今天才觉得没胃口,她最近胃口都欠佳,可能是因为天气渐渐热了的缘故。

    今天也是如此,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鸡汤。

    一张小脸苦哈哈的。

    丁香炖汤的手艺一流,平日她能喝上两小碗。可是今天……这鸡汤味道似乎重了些。

    萧樱觉得胃里不太舒服。

    她最终还是把鸡汤推到一旁,在凤戈微拧的目光中,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太腥了,闻着难受。”凤戈总觉得她太瘦了,总觉得她需要进补。尤其每餐都要喝汤,这点他很坚持。

第七百六十四章 破冰

    第七百六十四章破冰

    就算再忙,也会盯着她把汤喝下。所以萧樱也只是随口一抱怨,并没以为凤戈今天会宽待她。可是她才说完,汤碗但被凤戈移开了。男人神情淡淡的。“不喜欢便不喝,丁香最近太过倦怠了。”言下之意不怪萧樱,是丁香熬的汤味道欠佳。

    “喜欢吃什么?”

    小桌上摆着一溜的小菜,凉菜热炒都有。

    量都不多,贵在配色样式新疑,看起来味道都不错。

    萧樱其实不挑食,山珍海味她咽的下,粗茶淡饭她也能填饱肚子。

    她可能是史上最好伺候的皇后娘娘了。可是今天,这些菜看在萧樱眼中,却全然没了往日的味口。

    萧樱觉得也许是自己睡的太久了,把胃口都睡没了。所以她摇摇头:“都不想吃。”其实有些矫情了,不过她此时就想缩在凤戈怀里,就想撒撒娇,想耍个赖。萧樱把这归结为她急需安全感。

    凤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用手指点了点萧樱额头。

    “你啊。如今真的是有恃无恐。”

    “错,这不叫有恃无恐,这叫恃宠而骄。”好一句恃宠而骄。明明挺上不得台面的一句话,可是凤戈却觉得从萧樱嘴里说出,怎么那么有道理。

    挺好的,他喜欢她仗势欺人……唔,恃宠而骄的模样。

    “前几天太平郡进贡了些早熟的梅子,丁香制成了梅干,想不想吃梅干粥?”酸酸甜甜的,萧樱吞了吞口水。

    老实的点头。

    凤戈转身下去吩咐。

    转过头便看到萧樱一脸馋相,眼睛半眯着,像只等着投食的小猫仔。

    凤戈在犹豫,犹豫要不要现在告诉萧樱?她才刚醒,想到萧樱陷在睡梦中的样子,凤戈最终只是爱怜的笑了笑。

    萧樱很快便发现了问题,她不喜甜食,别的姑娘都喜欢的巧克力,她却避之唯恐不及。

    也不喜欢吃酸,像是山楂那种食物,她一辈子不吃都不会想。

    可她如今却想吃酸的,尤其是那种没熟的酸杏子。

    只是想想,便觉得口舌生津。再联想到她那迟了许久泊月事……萧樱有些紧张,觉得惊喜,又觉得不可思议。自来到这里,她月事便不准,她只当是身子损耗太大,后来石和帮她调理身子,也说过她恐怕很难当母亲。

    为此萧樱便绝了这个念头。想着只要自己和凤戈相守一辈子,便是没有孩子,也不会觉得遗憾的。

    可是……似乎,梦想即将成真。在未确定前,萧樱不打算告诉凤戈。可是石和的事情也着实让萧樱有些黯然。

    御医院的人,不管她找谁,凤戈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于是萧樱决定趁着出宫的机会去见一见自己的父王,这事还是要求父王帮忙的。打定主意,对于自己的胃口萧樱倒越发的坦然了,想吃什么便让丁香准备什么。

    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只要萧樱胃口好,丁香只会乐呵呵的往御膳房跑。

    她压根便没多想。她可记着呢,送子观音送子排队送子,萧樱前阵子才说过还没轮到她。丁香是个实心眼的,只当萧樱昏睡几天胃口大变。

    所以萧樱每天都要吃些酸甜的东西丁香压根没觉得奇怪。

    萧樱醒来的第三天,便开口和凤戈说想去见一见石和。

    凤戈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只是确让聂炫和缪小公子跟着,最近娄柏昀和秦征在着手料理庚帝二十年旧案。

    而且论功夫,世上也没几个能从聂炫和缪小公子手中讨到好处的。

    安危自然无忧,只是……凤戈心中冷冷一笑。趁着萧樱出门换装前,先去见了聂炫。

    他和聂炫虽然握手言和,不过对于觊觎过萧樱的男人,凤戈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兄弟是当不成了,看在聂炫对萧樱一片维护之心的份上,他可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任由聂炫继续当萧樱的护卫。

    聂炫神情淡淡的,只在萧樱提到萧樱有喜时,神情微微一滞。

    随后恢复如初。

    凤戈心中不由得暗暗一赞。如果聂炫真的能和凤月心成其好事,其实也算是桩好姻缘。

    聂炫重情重义,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虽然不太想承认,可让聂炫来保护萧樱,凤戈是最放心的。

    “只是,这个孩子的到来或许不是时候。”

    聂炫目光定定看向凤戈,似乎不解其意。“她身上的旧疾……”“她一定很高兴,她喜欢孩子。”聂炫冷声道。

    是啊,萧樱喜欢孩子,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当初失子案中救下一个小姑娘,现在还养在萧宅呢。

    萧樱还给她起了个新名字,叫彤儿,寓意她将来红红火火,早些摆脱父母给她的阴影。

    萧樱出宫,经常会顺便回去看看彤儿,小丫头如今有了先生,平日言行举止也越发像个大姑娘了。对别人家的孩子萧樱都这般在意,若是自己有了孩子……

    “是。她若知道,定然欣慰。可是,留下孩子会伤到她……”聂炫皱眉。

    “你不会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吧?”

    凤戈冷哼。“不想要?我和阿樱的孩子,我怎么会不想要!”他做梦都想留下。可是,可是他不能。不能冒着萧樱的风险留下孩子。任何事情,哪怕是他的骨肉,也没有萧樱来的重要。

    “既然想要,就好好照顾她。”“聂炫,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留下孩子,会伤到阿樱。”

    “若是失了孩子,她会更伤的。凤戈,你不能如何自私。孩子也是阿樱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一问她,问她是不是会拼尽一切去保下这个孩子?我若是你,要做的只有陪着她,竭尽所能照顾好她。然后和他一起迎接孩子的到来。”

    这道理凤戈何尝不明白。

    就是因为心中清楚,所以他才会犹豫不决。才会和聂炫提起。他其实……其实是想听聂炫当头一棒这番话的。

    “我知道你其实早就有了打算,告诉我,不过想从我口中说出不要枉顾阿樱意思的话。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我只会拼了性命保护她。她在我心里,就像我的妹妹,是我仅有的亲人,她和性命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

    “多谢。”

    “不必。我是不舍得阿樱受伤。”

    “不管原因为何,多谢。多谢你一路护着她,希望你一直这么护着她。”凤戈神情郑重的拱手谢道。

    聂炫挑了挑眉,唇角笑意一晃而过。

    “怎么?不视我为宿敌了?”

    “自然还是看不顺眼的。不过因为我们保护阿樱的心是一样的,所以我会尽量克制一下对你的喜恶。”凤戈声音恢复平静的道。

    “我们彼此彼此。我也会依诺照顾好她。以后她只要出宫,我都会跟在她身边。只是,你打算何进告诉她有孕之事?”

    “……我想不用我告诉她,很快她便会察觉了。”

    这两天萧樱的胃口越发的刁钻了。已经上升到闻不得丁点荤腥。若是闻到便会大吐特吐。害喜的症状这么明显,不需他提醒,她也很快会反应过来。

    到时候,恐怕便是他想舍了孩子都做不到了。

    就像聂炫所说,便是拼了性命,她也一定会留下孩子的。他最担心的便是萧樱如此,可心里又清楚萧樱必定会如何。

    这两天他这边天地一番交战。最终还是像聂炫所言,他无法替萧樱做决定。

    他的小姑娘在有些事情十分固执。

    “你其实心中早就清楚结果,可还是在犹豫……这可不像你。”

    “不像我?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模样?”聂炫冷笑着道:“做事不择手段。杀人眼都不眨,遇事从不妥协。”

    “听起来有点糟糕。”凤戈自嘲道。

    “何止糟糕,简直糟糕透顶。”聂炫点头。“我们有许久没这么推心置腹的畅聊了,还有些怀念。”“这叫推心置腹?这明明就是你在我面前显摆自己要当爹了,要我死心的意思。”

    凤戈脸不红气不喘,虽然被聂炫一话道破心事,可依旧神情镇定。

    “显摆还不至于,不过让人死心倒是我心中所想。我也清楚,你对阿樱的心意很复杂,亦兄亦友。”

    其实换个思路想,聂炫不管相貌还是身手都十分厉害。而且遇到沉稳,处事果断,而且性情坚毅,轻意不会为外物所动摇。这样的人喜欢的姑娘自然是优秀的,变相证明他的阿樱足够好。

    “朋友妻,不可妻。何况我把她当妹妹。”

    “我明白,只是……我这人向来心胸狭隘。看不得阿樱眼里还有别人。”

    “……病的不轻。”聂炫评价。

    凤戈全然接受。“她这次去见石和,庚帝二十年旧案应该离水落石出不远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放心,我用性命担保。”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倒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两人性子其实有些相像。对喜欢的人都掏心掏肺,恨不得把对方护的滴水不漏。

    两人相比,其实凤戈要更大度些,聂炫也曾想过,如果当初他说带着萧樱离开时,萧樱点头,或许,他这辈子都会霸道的不会让萧樱再有机会见凤戈了。

    可是凤戈却依旧能从容看着他留在萧樱身边。

    而且他还是萧樱最信任和倚重之人。这份胸襟,其实挺让聂炫佩服。偏偏这人还直言他其实心胸狭隘,并不是个多大度的男人。

    有时候男人一笑泯恩愁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今天凤戈主动开口,将萧樱的情况告诉了聂炫。两人之间的隔阂反倒淡了,两人的相处也终于破冰。

    聂炫这人守诺,答应不开口便绝不会多说一句。

    他对待萧樱像往常一样,并没有刻意照顾。萧樱坐轿子,他和缪小公子骑马一左一右护着。刑部大牢对于萧樱来说简直像自家后院,她来的次数太多了,都不需要云驰引路,便找到了关石和的牢房。

    云驰还不知道萧樱的情况,所以把萧樱送到地方后,便急急的回了刑部。

    最近诸郡换防,他得小心安排。

    聂炫和缪小公子一左一右充当了门神,牢门开着,以两人的耳力,萧樱和石和说了什么隐约能听到。这对石和算一种尊重,也是萧樱对聂炫和缪小公子的信任。这样的细节上,萧樱总是细致周到的。

    石和见到萧樱,先是一怔。

    随后露出苦笑。“娘娘怎么亲自来了?”

    “自然是来问一问你,为什么?”她待他不够好吗?对他不够信任吗?可终究没能让他彻底信任她。

    如果他足够信任她,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

    萧樱其实有些失望,不过人各有志,石和不开口,她也没办法撬开他的嘴。

    石和其实有些害怕这样的萧樱,她不吵不闹,声音听起来似乎和平日交待他事情时也没什么不同。可就是因为这份镇定淡然,反倒让石和无法面对萧樱。

    他辜负了萧樱的信任。

    他亲手毁了这份信任。这份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任。

    “不关娘娘的事,是在下的问题。”

    “我以为,我们明为主仆,实际上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有什么不能示人的?”

    朋友二字太重太重了,石和承受不起。

    “娘娘抬举在下了,我不配,我真的不配。”“配或不配由我来定,我一直坚信你是个正直的人……就算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依旧觉得你不是坏人。石和,能说说你的故事吗?”

    他的故事啊。

    他的故事真的说来话长了。

    上次云驰逼问,石和没有开口。

    过往在石和看来不堪,他有些害怕回忆。可是在萧樱面前,他却觉得自己根本没穿外有,就算他此时衣冠楚楚,可还是觉得羞愧,觉得抬不起头来。

    萧樱开口,石和握了握拳,还是缓缓开了口。

    其实故事很老套。他确实百潼关镇人。家里原是开米铺的。日子过的不算富裕,可也衣食无忧。

    出事前,突然传出潼江有异。江中无端出现漩涡,而且漩涡的位置经常移动,好奇之下,每天都有百姓去看。

    久而久之,便传出异相必有异事的说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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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讼介绍:
萧樱没想到,死后还要重操旧业。带着一帮兄弟风里来火里去。一阵冷风便能吓破胆的仵作……黑着脸从天而降的跟班……整天睡不醒的县令……捧着书挥大刀的县令公子……客串说书先生的捕头。一桩桩凶案更是让前路显得扑朔迷离。那突然出现追着她叫闺女的男人。还有那明明生了张俊脸,却偏往自己脸上罩个鬼面具的王爷……萧樱头疼的悟道,原来律师到了古代也不好混。第一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第一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第一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