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孩子难免不知轻重一些,多教些日子就好了。不过今天还是劳烦周大哥护送我妹妹回来了。”
周南浦摆摆手,说道:“沈姑娘方才道过谢了,不必一直谢个没完,我还有事,你们聊。”
周南浦转身走了两步后又转过头来问陆英:“小师弟,过两天有批货要走水路送往江南,你要不要带着萧姑娘她们一起去码头看看?”
陆英转头看向子苓,想询问她的意思,子苓想起沈泉对这个感兴趣,就笑着点点头“那就劳烦周大哥了。”
“不麻烦,我去盯着他们装货,正好带你们过去逛逛也不是什么难事。”
目送着周南浦走远,陆英也打算离开了“子苓,我去前边看看,办点事情,晚上见,沈姑娘,告辞了,南和,记得给两位姑娘取午饭去。”
“奴婢这就去。”
陆英将买来的东西都递给子苓,接着便转身离开,办正事去了。
“喏,这是帷帽,买了三顶,我一顶你两顶,你看看这样式还可以吗?这边的帷帽和白沼城的帷帽比起来差距还挺大的啊。”
沈泉扯开帷帽上面的幔帘在手中比划了一会儿“这料子真不错,挺贵的吧,而且看起来好像比我常用的那种要长许多啊。”
子苓手里抱着一个小包袱,里面包了买来的那几个丑得出奇的面具,她用手轻轻拍了拍手里的小包袱,开口问沈泉:“怎么样,还喜欢吗?”
“喜欢,喜欢极了,表姐,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子苓示意小宁把沈泉手里的帷帽拿走,又把手里的那个小包袱放到沈泉手里“给你买的面具,没买那种特别吓人的,怕你也被吓哭了,买了一些丑得让人不想再看一眼的面具,应该也能合你的心意了,你打开瞧瞧。”
沈泉被她说的话激起了兴趣,连忙接过小包袱打开。
“……”
子苓姐姐果然没有骗自己,这几个面具算得上是沈泉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丑的面具了。
沈泉身后站着的小宁看了两眼那几个面具就将脸扭到了一旁,似乎是不打算再看那面具了。
“真的……好难看的面具啊,铺子里怎么会卖这样的面具?老板是不想做生意了吗?”
“谁知道呢,反正他家铺子什么面具都有,看着生意还不错的样子,怎么样,喜欢吗?”
沈泉倒是很满意的把面具放在手里摸来摸去“虽然丑得不行,但正合我心意,谢谢表姐,多少钱,我取银子给你。”
子苓摆摆手,示意她不必拿钱“不值几文钱,你拿着就是了,这么点小玩意儿,提银子就生分了。好了,南和回来了,咱们吃饭吧,我快饿死了。”
古介山庄依山而建,连绵的青山间有大河穿过,好山好水的,自然也会生长一些奇珍异草,以前秦先生想邀请萧大夫来晋城小住时就用了这个理由。
对于一个大夫来说,这的确是个诱惑力非常大的地方,秦先生这个充满诱惑的理由虽然还没没把萧大夫给招来,但子苓自从来到了晋城以后,就时不时满眼渴望的看着山庄后面苍翠矗立的青山。
这日傍晚,子苓坐在院子里,边抄着医书边时不时的往远处的青山上看着。
可惜了这趟从白沼城来时没有带登山采药的工具,子苓观察了好久此处的山貌,上面肯定有不少药草,她是真的很想爬上去瞧瞧都有什么好药草。
子苓陷入了了自己的沉思里,没注意到后面有人来的动静,陆英见子苓痴痴的往不远处的山上瞧,浑然不觉周围的动静。
“子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我来了好一会儿了你都没发现。”
“阿英来了,你突然出声吓我一跳,亏着我笔上没多少墨,不然肯定会涂花了这纸张。”
陆英伸手弹了下她细嫩的额头,“是你看的太入迷了,怎么,想爬山?还是说你想上山采药?”
“我想上山采药,不过那山让爬吗?听说得有令牌才能过去,肯定不能随意攀爬。”
陆英闻言失笑“你都听谁说的,不过说的也没错,你没令牌但我有啊,晚上我问问大师兄,能不能带你去爬山采药,应该是可以的,只不过有些地方不能去罢了。”
“那还是算了吧,我不去了,看样子涉及你们山庄里的机密,我可不愿意知道别人的秘密,更何况是和这么大个山庄有关的。”
陆英似乎弹她脑门弹上了瘾,正说着话呢又伸手弹了她一下“子苓倒是聪明,懂得知道的越少越好的道理。”
子苓伸手拍开陆英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那当然,师父教的好。”
“你也学的好。”
“真是越发的油嘴滑舌了,真是受不了你,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坐半天了也不说正事。”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最近忙得很,好不容易闲下来,才能过来找你说会话的。”
子苓挑挑眉,拿笔蘸了墨继续誊抄医书“那陆少爷辛苦了,要不要我给陆少爷倒两杯茶来啊。”
陆英顺杆爬的接话道:“一杯就行,不用两杯,左右我也就一张嘴。”
说不过他,子苓气呼呼的拿笔往陆英手上划了一下才算解气。
陆英任由她乱画,半点不耐也没有,看她画完出了气才笑了笑继续和她说话:“一直没抽出空来问你,在山庄里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啊,怎么不习惯,你把我照顾的那么无微不至,真的,我感觉我回柳州后肯定都适应不过来了,把我照顾的都开始从骨头里泛懒劲了,我都有点害怕了。”
“你怕什么,把你照顾好才是应该的,不然……你不用拘束,有什么事就和我说,需要什么就吩咐人去做,不必拘谨。”
“唉呀,这话你都说了好多次了,我真的很好,你安排的几个小丫鬟们也特别贴心,你不用担心我了,我不是易碎的瓷娃娃。”
贴心的南和此时走过来把桌上温凉的茶水给换成热的,还顺便又放了盘刚洗好的水果,真的是十分的贴心了。
子苓顺嘴朝南和道了谢“你看,我就说她们特别贴心吧,连我桌上的茶水什么时候要换新的都清楚。”
陆英拿起块茶点塞进子苓的嘴里“那最近吃饭还习惯吗?都是晋城菜。”
第一百三十七章
子苓飞快的嚼了几口,将嘴里的茶点都咽回去,接着说道:“陆少爷,我在这里住的很好,吃得也不错,晋城菜挺好吃的,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你不用这么费心个不停,好像阿虎的娘亲张婶啊。”
“……怎么说?”
“阿虎每次一生病着凉什么的,张婶能一直唠叨到他好,他生病时都赖在医馆里不走,张婶唠叨起来,可怕的很。”
“……行了,我看你是嫌我话多,有些烦了,对了,我来这还有两件别的事给你说。”
子苓一脸你终于扯到正题的表情看着他“说吧,什么事,来这么半天才想起来吗?等会我给你开两副药喝下去,再不行就扎两针。省得你累得都糊里糊涂记不清事了。”
陆英没有理会她打趣自己的话语“之前周师兄不是说带你和沈姑娘如码头那边看看嘛,刚才给我说了,就是明天,你回头和沈姑娘说一声,你们俩准备一下,码头离这里还挺远的。”
“我是不是沾了我表妹的光啊?”
“嗯,也可以这么说,不然周师兄估计不会主动开口邀请你去码头那玩,不过如果沈姑娘不在的话,你想去我也可以领你去。”
子苓话里有几分好奇的问道:“周大哥他……认真的?”
陆英点点头“周师兄他平日里从不沾染这类儿女情长之后,他也从不这类当做玩笑,他既然开口打听了,很明显他就是当真了。”
“那他这回拐着弯的邀请泉妹是为了?”
“周师兄既然当真了,动心了,自然就得开始下一步动作了,他在给沈姑娘创造机会,让沈姑娘多了解一下他,好为下一步做打算。”
“下一步?打算?周大哥还有什么别的打算?他不是最为刻板守礼了吗?”
“你想哪里去了,周大哥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如果沈姑娘并不厌烦他的话,他就准备准备去沈府提亲呗。”
“这么爽快的打法。”
“当然得爽快一些了,沈姑娘那般容貌,若不早些定下来,周师兄心里估计不会踏实,依你所见,沈姑娘钟意我周师兄的可能性有多大?”
子苓摇摇头,她怎么可能清楚“只听泉妹称赞过周大哥几句,之后就再没提起过了,不过泉妹很喜欢古介山庄的船队,我在白沼城就听泉妹和沈家大哥夸过古介山庄的船队好几回,明日泉妹肯定愿意去。”
陆英点点头“她愿意去的话,周师兄也能放心一些。”
“那第二件事是什么?你刚才说了有两件事,这才只说了一件呢。”
“周师兄肩上有伤,早年间押车时碰到了山匪,和其打斗时被人用特别粗的木棍从后背偷袭了,留下了挺严重的肩伤,当时他人在山林之中,没有好的大夫和好的药材,所以就落下了病根。”
说起治病救人的事,子苓收了方才和陆英说笑的漫不经心,敛了神色仔细听他说话。
“那这些年周大哥怎么处理的,之前在柳州时怎么不说?”
“他这伤一直没怎么疼过,偶尔疼的话贴两幅膏药就压下去了,也就一直没当回事,也就这两个月,每每夜里露水最重的时候,疼的不行,好几个夜里他都疼的睡不好觉。”
“我来晋城这么些日子了,周大哥怎么不早说啊,病是拖不得的,拖久了容易耽误治疗。”
“事多,忙的脚不沾地的,有时候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刚才周师兄拉着账房去找严师兄核对账目去了,正好遇上了我,我说我来看你,他就把这两个事给我说了。”
“他这么忙,我也没法给他医治啊,如果要扎针的话,他更不能乱动了。”
“没事,周师兄说了,他核对完这个帐就能歇下来了,所以才这时候说起看病的事。”
子苓复又拿起刚才放在一旁的笔,继续蘸了墨抄写医书“没问题,你告诉周大哥,等他有空了就派人来喊我,我去给他医治,听你的描述,估计得给他扎针,膏药也得重新调配。”
“行,回头我就给他说去,你这抄得……是叶伯父的医书吧,我记得有两三本来着,抄了多少了?”
子苓闻言也看看自己手边正在抄写的医书,摇了摇头,说道:“一本都没有抄完呢,另一本都是泉妹帮我抄着,不过她昨晚没睡好,现在正在补觉呢,所以现在我自己抄医书。”
陆英将手里的剑放在身旁的石凳上“左右我也无事,我来帮你抄写,这样还快一些。”
“不用了阿英,你难得有空闲时间,就坐这里陪我说着话就行,这医书年份久远,字迹有些模糊,看起来久了会眼睛疼。”
陆英招手让站在檐下的南和过来,吩咐她去将沈泉抄写的那本医书拿过来,完了才向子苓说道:“我帮你抄写,快一些抄完,我也好多领你出去玩一玩,省得老是闷在这院子里抄书,倒好像我把你接来是为了罚你一样。”
子苓被他说的话给逗笑了,她想起李故秋来了,李故秋每次做错了事挨罚都是被罚抄书,她也被罚出了一手好字。
“你这么说好像也对啊,也不知那些侍女们怎么在心里猜想呢,你从外面接来两个姑娘,尽心尽力的照顾着,然后两个姑娘就一直窝在院子里抄书,听起来是挺不同寻常的。”
“晋城南北大街靠南端有个林北巷子,那里有一家书局,里面的掌柜收藏了好些密不示人的孤本,回头我带你去逛逛,看看他们家书局有没有医书什么的。”
“孤本,那掌柜的估计不肯卖吧。”
“不肯卖好办啊,接着抄下来便是,掌柜的虽性子孤僻些,但是个爱书之人,再好的医书不让大夫拿去救人的话,那也就是一堆废纸而已,卖不卖不好说,但抄写他会同意的,毕竟你是大夫,你看医书就是为了救人的。”
“那我估计我回柳州的时候,得带不少誊抄的医书回去,不过师父见到肯定会很开心的,对了,阿英,我听闻徐先生很爱看书,那他有没有收藏一些医书之类的。”
陆英回想了一番,才答道:“这个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去山庄里的书房里看看,若是有医书什么的我给你拿过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子苓滴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我听说这古介山庄有个藏书颇为丰富的藏书阁,那里是不是轻易不让外人进去。”
“你消息倒灵通的很,的确有一个,不过你进不去,别惦记了,回头我去看看,里面如果有医书的话,我请示了师父再给你拿来。”
陆英刚陪着子苓抄了会儿医书,严大师兄就派了人过来喊陆英,说是有要事相商,这就把空闲下来还没多大会儿的陆英给叫走了。
陆英刚走没多久,歇完午觉的沈泉就打着哈欠从房内走出来,看样子她似乎还没睡醒,趴在那里眼睛半眯着,说话声音都迷迷糊糊,软软糯糯的。
“睡醒了,饿了吗?你这一觉睡得可够久的,连午饭都睡过去了。怎么样,这回睡觉没做噩梦吧。”
“睡得特别好,表姐你给我的安神香特别好用,回头能不能多给我些?”
“可以,不过那个不能多用,用多了你就会变成傻姑娘。”
沈泉知道子苓又在拿自己逗闷了,哼道“表姐又拿我寻开心,我才不信你呢。”
“行了,不打趣你了,刚才陆大哥过来,找我说了个事儿,说明天带咱们俩去码头看看玩玩,你愿意去吗?”
沈泉当然愿意去,她还和大哥商量了明年上元节时来晋城逛一逛,沈棣一直想和古介山庄的船队合作,可惜的是古介山庄只走自己家的货,很少和别人合作。
“去,怎么不去,是明日一早吗?咱们需要准备什么吗?”
“对,明日一早出发,码头好像离这里挺远的,得早些过去,听说是带咱们俩坐画舫,押货的船咱们不能坐,陆大哥没说要带什么,你就坐好出行的准备就行了。咱们跟着船走一段路再回来,说是下个港口是个很精致的城镇,里面风景不错,咱们就去那里玩。”
沈泉被子苓一番描述给馋的眨巴着星星眼,子苓被她这副样子给逗得笑个不停。
闹玩了,沈泉想起了另一桩事,之前好像听南和提起过,周南浦是专门掌管古介山庄的船队的,那明天自己肯定能见到他。
“明天除了咱们和陆大哥,那位周少爷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去啊。”
“你说呢,船队归他管,咱们用船也得经过他的同意,当然他也在了,怎么,你不想见他吗?”
沈泉摇摇头,说道:“没有,我就随便问问,好了,抄书吧,这几本医书可真厚,抄了这么多天连一本都没有抄完。”
次日清晨,陆英带着子苓和沈泉正往外走去,“哒哒”马蹄声从前方传来,三人抬头看去,是周南浦正骑着马往这里走来。
“周师兄,你怎么从外面回来的?”
“昨晚出了点事情,今早才处理完,怎么样,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那咱们走吧,今天逢大集,等会儿街上人会人多,咱们趁着人少赶紧过去吧。”
码头上熙熙攘攘的,陆英将马车停在一侧,带着她们呆在那里等着周南浦忙完正事。
沈泉是头一次坐船,兴奋异常,拉着子苓在画舫上东瞅瞅西看看。兴奋劲都把那股子初坐船头晕目眩的给压了下去。
今日天气不错,凉风习习的,子苓在船尾发现了棋盘,突然就想试试在船上下棋的感觉,沈泉心里兴奋,根本静不下心神来坐那里下棋,于是子苓就拉着陆英坐在船尾对弈。
周南浦观看了一会儿子苓和陆英两个人下棋,就起身离开,说是看看厨房茶点准备好了没有。
沈泉站在船头桅杆处,她将帷帽的幔帘扯到一边,扒在栏杆处往下看,时不时的还能瞧见几条鱼从水里跳出来。沈泉玩心顿起,左右张望着想找块点心砸鱼玩。
周南浦端着点心过来时被沈泉的姿势给吓着了,沈泉脚下踩着很大一块厚木板,一只手扒着栏杆,另一只手扯着被风吹得老是遮挡住她视线的帷帽。
周南浦没敢突然出声,怕把沈泉给吓到,这艘船很大,如果沈泉被猛然传来的声音吓到松了手,摔在甲板上还好说,若是往船外摔去,他根本来不及拉住她,距离太远了。
周南浦将手里的点心往旁边随处一放,然后直接飞掠过去,将沈泉从栏杆处给扯到甲板空地上。
沈泉整个人懵懵的,自己站在栏杆处看鱼正看得起劲,眨眼功夫自己就在甲板上站着了。
还没等沈泉反应过来,周南浦便松了手,后退两步俯身抱拳行礼“方才沈姑娘站在那处实在危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翻入水中,情急之下多有失礼,还请沈姑娘见谅。”
刚才动作突然,沈泉的帷帽都被撞歪了,她摆摆手,示意自己理解了周南浦的意思,伸手想要把帷帽给戴正。
“没事没事,说来我还要谢谢周大哥呢,方才我着河里的鱼看得起劲,没注意自己那样不安全,唉呀……”
沈泉用来固定发髻的簪子碰撞间与帷帽勾在了一起,她不知道就直接想把帷帽给戴正,直接就扯开了头发,白玉簪子摔落在甲板上,四分五裂开来。
“……”
出丑出大了,沈泉顶着一头披散下来的鸦羽般的秀发,怔松着看向地上那已经碎成好几截的白玉簪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现在该怎么办,她只带了这么'一根簪子,周南浦见状扭头回了船舱,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了句让沈泉在这里等会儿,他马上就过来。
沈泉拿出帕子小心的将地上碎掉的簪子包好,她本想也进船舱,想着去找子苓借根簪子,或许她可能有多的可以借给她用。
想起刚才周南浦临走前说得话,沈泉索性坐在旁边等他回来,看看他让自己等他过来是什么意思。
正好这里还放了一盘点心,好像就是周南浦给拿过来的。沈泉把帷帽拿下来放在一旁,坐在那里捏着盘子上的点心吃,看起来惬意十足。
周南浦回来时就看到这么一番景象,美得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佳人半倚靠在那里,如瀑的秀发四散开来,有的随着微风飘起复又落下。
佳人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时不时的从盘子里拈起块点心放进嘴里,面上一派慵懒惬意,方才摔碎在地上的簪子此时已经寻不到了,想是被她给收拾干净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周南浦清咳一声,走到沈泉旁边,也跟着坐下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白玉簪子。
沈泉没有伸手去接,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周大哥你这是?”
“这艘船上有我的房间,我经常乘船出去办事,有时在船上都一呆就好久,所以船上放了些日常衣物配饰什么的,这根簪子是之前有一回去外地办事时顺手买的,一直没用过,是新的,刚才从我房间里翻出来的,借你用用,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沈泉接过那根白玉簪,看得出来这根簪子是上品,触手升温,簪子上细微处雕刻了竹叶纹,颇显雅致。
“这根簪子一看就是好东西,我怕再给摔了,不敢用。”
周南浦失笑“没事儿,再好的簪子那也是给人用的,死物而已,你用时小心些,如果再摔碎了,就得等船停了去岸上买了,反正我只在房间里搜罗出这么一根簪子。”
“那……谢谢周大哥了,等我回去了重新挽了发髻再把它还给你。”
“不着急,你用着便是。方才没问你,可有感到哪里不适,厨房里灶上一直煨着一锅药汤,如果你坐在船上感到晕眩不适时就吩咐下人给你端碗药汤来,那药汤效果挺不错的,是我从一个老船长手里得来的,走水路长途送货的船上都会备着那种药汤。”
“我知道了,如果不舒服我会喝的,谢谢周大哥。”
“客气,都说了好几回了,咱们也算是沾亲带故的,不必动不动的就谢来谢去,生分得很。”
沈泉将散开的头发松松在后面绑了髻,又用簪子给固定住了,这才舒了口气。
“老是麻烦周大哥,自是该多谢几回的。”
周南浦不想一直和她在谢不谢的话题上扯个没完,便出言扯开了话题。
“喜欢坐船吗?瞧着你很高兴的样子。”
“头一回坐船,难免会兴奋一些,让周大哥见笑了。”
“白沼城周围无湖无河,你没坐过船也很正常,还不至于到我笑话你的地步,这条大运河从晋城边流过,单晋城里的百姓,也有许多人未坐过船,这很正常。”
“周大哥,你每年坐船外出的时日不短吧?”
周南浦暗暗挑眉,她这是在打听自己吗?
“可以这么说吧,我主要负责山庄里的船队,刚开始那几年跟船的时候多,这几年倒好多了,不是特别重要的我一般不用跟船,下面有人能处理好。”
“一直呆船上会不会很辛苦,刚开始时你受的了吗?”
“万事开头难,你父亲沈老爷子当年不更难,他不还是打拼出来了,不光稳稳的接手了沈家家业,还越做越大,沈老爷子是个汉子,我很佩服他,和他相比我这根本不算什么,说辛苦都会显得太过矫情。”
“我爹是很厉害,但你也不差,而且你功夫还那么好,我还见过你写的字,银钩铁画,不愧是有功夫在身的人。”
周南浦听着沈泉这一波又一波的吹捧话,无奈的笑了“沈姑娘这是满腔谢意无处抒发,逮着周某一个劲儿的夸个没完了是吗?我可受不住你这吹捧的话,听多了怕是会飘飘然。”
这是沈泉头一回见到周南浦笑开的样子,周南浦面貌偏冷硬,打眼一瞧可能就会觉得这个男的肯定古板且不近人情。
这些日子沈泉听南和给她讲古介山庄里众人的有趣事,至少从南和的嘴里得到了周南浦的一部分印象,她从南和只言片语中拼凑出这个周南浦似乎就是个不近人情的。
好像他也是古介山庄里掌罚的,也怪不得那天那一群小护卫远远瞧见他之后都特别的规矩老实,连说笑都不敢。
他也是最为守礼的,沈泉从子苓处得知周南浦在打听自己有没有定亲,但他也没有贸贸然的过来找她,除了那几次恰巧遇见,其余时间沈泉从没有见过周南浦。
周南浦一个黑脸的古板形象在沈泉心里一直站了上风,此刻他突然笑开,细长的丹凤眼弯了弯,里面满盛的情意似乎下一刻就要受不住了倾泻出来。
低沉的笑声好像一根上好的鹅羽扫过沈泉的耳畔,让她感觉两只耳朵都像被火给燎了一样,热**辣的。
他笑起来很好看,他的笑声也很好听,他可以平日里多笑笑的,总板着脸,就连她身边的南和私下里也说过不敢和他讲话。
周南浦见沈泉愣愣的不知在瞧什么,于是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沈姑娘,你看什么呢?”
沈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看什么,我在感受这风,舒服~”
周南浦听见她的回答,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现在风不大你吹吹可以,风若大了你就回船舱里去吧,不然容易头疼。”
沈泉不以为意“哪儿就那么娇弱了,又不是易碎的瓷娃娃,我还会打马球呢,每回白沼城有马球会的时候,我一上场那些姑娘们都怯了。”
周南浦还是头一次听说她会打马球,瞧着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有沈泉的相貌在那,周南浦一直以为是个娇气的不行的小姑娘,没成想靠近之后还能发现与众不同的一面。
“喜欢打马球?等开春了草长出来之后,大嫂估计会举办马球会,大嫂母族那里历来武艺传家,大嫂使得一手好剑法,打马球更是不在话下,到时候我给你去一封帖子,邀请你过来一起玩。”
沈泉回忆了一下古介山庄的几位少爷,知道了他说的应该就是那位严夫人了,听闻这个严夫人与严少爷相识就是因为严夫人的那手好剑法,是个英姿飒爽的人儿。
“严夫人举办的,那是不是参加她的马球会的都是有拳脚功夫在身的,那我可不行。”
“当然不可能都有武艺在身,晋城里可是有个闻名天下的书院,大嫂是远嫁过来的,本地还是读书人偏多一些,但精于马球的也不少,你就当凑个热闹玩一玩便是了。”
沈泉掰掰手指算了一下,眼下刚入秋没多久,等开春马球会还得好几个月呢,到时候再说吧,谁知道那时候具体怎么个情况,估计子苓表姐到时候已经回了柳州了,沈父沈母未必会同意让她自己来晋城看马球会。
“多谢周大哥记挂着,具体的到时候再说吧。”
第一百四十章
周南浦点点头,说道:“行,到时候我问大嫂讨张帖子给你送过去,你若得空就来看看,这山庄里也能住的。”
沈泉刚要开口道谢就被周南浦打了个手势制止住了“停,不要再道谢了,光听你向我道谢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你的谢意我感受到了,不用再说出来了。”
船要去的地方是松风镇,差不多两炷香的时辰就能到。
“砰!”
“夫人,您小心些。”
云荼惊呼着拿了干净的巾帕给妇人擦手,茶是刚沏好的,滚烫的茶水倒在手上透红一片。
妇人挣开云荼的手想要站起来,动作太过急促,脚步凌乱间踩到了裙边,差点儿摔将出去,亏着云书听见声音往前走了几步,妇人正好摔在了云书怀里。
“夫人,您小心些,怎么了,有什么事您吩咐奴婢们就行了,您身子好不容易好转一些,且得小心看顾着呢。”
妇人借着云书和云荼左右搀扶的力道,缓了缓心神,开口说道:“吩咐下去,把船掉转方向开快一些。”
云书清脆的答应着转身便去给船夫传话,云荼小心地将妇人扶到座垫上坐下,又拿了凉毛巾敷在妇人方才烫伤的地方。
“夫人您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激动?是忘带了什么东西吗?等靠了岸奴婢去买不就行了吗?”
妇人神情看起来颇为恍惚,眼神呆呆的看着云书给她敷手,半晌也没说话。
云书见她如此神态,面带担忧的又唤了她几声,妇人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刚才我没听清。”
云书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妇人听了后沉默不语,许久才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云书也没听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刚才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位故人,想来是我昨晚没睡好,眼花了,你去找云荼,让船夫别掉转船头了,按原路线行船吧。”
“是,夫人,要不奴婢先将您扶回房间里吧,您是不是太累了,先回去歇息一会儿吧。”
妇人无力的朝她摆摆手,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疲倦“你先去给船夫说吧,再晚会怕是船头都调转完了,我无事,我在这里坐会儿,吹吹风再去歇觉。”
云书动作间颇有一些犹豫,妇人现在这番心神不宁的样子,她实在放心不下她自己一个人在甲板上呆着。
妇人见云书半天没动,抬起头冲她苍白一笑,说道:“你快去啊,再晚会儿船夫就该把方向调转过来了,快去快去,我没事,不用担心我,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云书无奈,只好起身离开,赶着空子喊了个小丫鬟过来照顾着妇人。
云书紧赶慢赶的跑了过去,正好云荼刚和掌舵的说完,掌舵的还未动手,云书就冲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明了来意。
云荼等着云书平复了好一会儿气息,才将气喘匀喽,两人一起往回走。
“云书,夫人怎么了,怎么又不让调转方向了?”
“我也不知道啊,你走了之后我扶了夫人到座垫上坐下,夫人神色特别恍惚,不知道再想什么,说话还有气无力的。”
云荼皱了皱眉,这么严重“夫人为何会这样?她是……是不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才这么着急,也不对啊,来之前我清点了好几遍行李呢,没有忘带的东西啊。”
云书摇摇头,说道:“我也问夫人了,是不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夫人说不是,哦……她说好像看见了什么……故人,应该是这样,对,差不多。”
“故人~”云荼喃喃重复了几遍,半晌后她停住了脚步,云书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云荼,这船再往前行去,是不是快到晋城了?”
“好像是的,怎么了?晋城有什么奇怪的吗?”
云荼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畔说道:“古介山庄可就在晋城。”
“古介山庄,那又怎么……哦对……那位秦先生也在,唔!”
“好了你小点声,别让夫人听见了。”
云书拍开她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一脸紧张兮兮的说道:“这么说来,夫人刚才的反常莫不是……”
云荼点点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能被夫人称上一句故人的,这世间恐怕也就那位先生了,其余的……好了,整理好情绪,别让夫人看出来,夫人病情刚有好转,不可再让她伤神。”
云荼和云书回到甲板上时,妇人刚倒了一杯热茶在喝,身后云书吩咐的那个小丫鬟正在给她捶肩。
云书走到妇人身后,挥手示意那个小丫鬟让开,她半跪坐在地上亲自给妇人捶肩。
“回来了,和船夫说完了吗?”
“回夫人话,说完了,船还是按原定路线行驶。”
“嗯,我知道了,云荼,让你白跑一趟了。”
“夫人言重了,只要夫人开心,云荼做什么都愿意。”
妇人勾了勾嘴角,笑道:“你们俩也不小了,跟在我身边那么长的年头了,可有中意的人家,我放了身契给你们,再给你们俩都备一份厚厚的嫁妆,把你们给嫁了。”
云荼接过丫鬟端来的点心放在妇人面前的桌案上,“夫人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之前早饭就没吃多少,饿了吧。”
妇人摆摆手,说道:“我不饿,刚才问你们话你们还没回答呢,你们俩到底怎么打算的?”
云书和云荼对视一眼,云荼开口回答道:“夫人体恤我和云书,我们都知道,但我们愿意一直伺候着夫人,夫人日后不必再提这件事了。”
云书也在身后附和着“就是啊,夫人,我和云荼伺候夫人那么长时间了,夫人可是嫌弃我们姐妹俩了?”
“净瞎说,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们俩了,我可再找不出能有你们俩贴心的人儿了。”
“那就好,夫人老是这样说给我们找婆家,我们俩都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呢,我们俩没有别的愿望了,就想着能好好的照顾着夫人,一直陪着夫人,就行了。”
“是啊,那样我们姐妹俩就满足了。”
妇人低头淡淡一笑,说道:“你们俩是不是怕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有你们俩陪着,也不算孤单,当年救下你们,也算是我人生的一大幸事,你们不用太担心我,我没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云书边轻轻地给妇人捶着肩,边说道:“知道了,夫人,夫人您看这风好像比刚才大了一些,要不咱们回房间里去吧,您昨夜没休息好,眼底都有些发青,再回去歇一觉吧,睡醒了咱们也就到了。”
“说的也是,那好,我就回去歇一觉,坐船坐的我头晕目眩的。”
云书闻言有些担忧的问道:“那可要奴婢去吩咐人把船开慢一些?”
妇人摇摇头“不必不必,我睡着了就好了,开的快一些也好,云荼不是说了嘛,等我睡醒了咱们也该到了。”
“是,夫人,您小心些,船有点晃。”
妇人回了房间,卸了钗环,换了寝衣上床睡觉,云书将床帘给她拉伤,一时间床里侧昏暗无比。
云荼燃了根安神香,淡淡的香气透过床帘飘进里面,妇人闭上双眼,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香是好香,是早年一位太医送的方子,她一直用到现在。
迷迷糊糊间妇人又想起了刚才那惊鸿一瞥,一名黑衣男子坐在船尾处和一个姑娘对弈,妇人本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心里只道少年风流。
恰好看到那黑衣青年抬头笑意盈盈的往对面的姑娘看去,手里还落下一子,恍惚交错间,妇人失了心神,摔碎了手里的茶碗。
这一幕何等的熟悉,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人,也是这般神情,对弈时胸有成竹的看着自己绞尽脑汁的想赢了他。
每次落子前都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那人也爱穿一身黑色,许是距离太远,又或许是她掺杂了回忆的缘故,不然怎么会觉得那名陌生的黑衣男子会是他呢。
这世间容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但都不会是他。
夜深忽梦少年事,唯梦闲人不梦君。
这么多年了,你未曾入梦过,若是你还在的话,怕是也该张罗儿女的婚事了,再快一些,想必也该含饴弄孙了。
惆怅到此处,妇人猛地睁开眼睛,对了,孩子,那孩子长到现在想必也和刚才那个船尾下棋的黑衣青年差不多大了,莫非是上天垂怜,让她得以因缘巧合之际见他一面。
想及此,妇人激动的坐了起来,外面守候着的云书听见动静赶忙出声询问:“夫人可是口渴了?需要奴婢倒些茶水给您吗?”
云书突然出声的话语打断了妇人的思绪,妇人揉揉额头,语气略带沙哑的说道:“是有些口渴了,给我倒杯茶水来润润喉咙吧。”
服侍妇人喝了杯水,云书又退了回去,坐在旁边的矮脚凳上。
妇人复又躺了回去,温温热热的茶水舒缓了一下妇人的心绪,刚才擦肩而过的那艘船虽看起来并不张扬,但寻常人家可养不起这么一艘船,船尾还有标记,摆明了是私家用船。
且方才匆匆一瞥,那黑衣青年气宇轩昂,想必平日里生活的还不错,若真是那孩子,她也能稍稍安下点心,就当是上天垂怜,让她匆匆瞧上那么一眼,也算是个下半辈子的念想了。
若是看错了,并不是那个孩子,她也没有办法,天大地大,她只求那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别的就不求了,他只要能活下去,就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
子苓落下一子,抬头刚想要对她对面的陆英说着什么,就见陆英伸手按了按心口处,他还微微皱着眉头。
“阿英你怎么了?方才就老瞧你按着心口处,是不舒服吗?”
陆英点点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心口闷闷的,时不时还一顿一顿的抽疼。”
子苓闻言起身走到陆英身侧,扯过他的手腕就要给他把脉“我给你把把脉,看一下怎么回事,心口疼可马虎不得。”
“奇怪?”子苓过了一会儿喃喃念叨着。
“怎么了,脉象显示出什么事了?很严重?”
“呸呸呸,别瞎说,我只是在奇怪你的脉象很平和,没有一点异常之处。”
“那不就行了,没事就好,瞧你刚才那紧张兮兮的样子,我没事,别担心了,啊。”
“但无缘无故你怎么会心口疼呢,这事也太奇怪了,不行,把另一只手给我,我看看你另一只手的脉象如何。”
陆英无奈的摇摇头,将另一只手也递给她“行,你再瞧瞧,瞧多久都没问题,反正此处也就咱们两个,没有旁人。”
子苓闻言十分羞恼的拍了下他的胳膊,没个正形,过分,让人瞧见怎么办。
“船尾除了咱们俩有没有旁人,再说了,这艘船上面都是周大哥的人,个个都有一张密不透风的嘴,就算被旁人瞧见了也不会乱说的……哎呦……疼疼疼,别掐我啊,你是在给我把脉还是借机报私仇啊!”
子苓无奈的拍了拍他的手心“好了,你别嚷嚷了,再把丫鬟们给招来,你别乱动了,我给你把把脉,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事。”
陆英依言老实的坐在那里,乖乖地让子苓给她把脉。
片刻之后,子苓还是皱着眉头松开了手“真是奇怪啊,脉象显示并没有什么问题,怎么你会觉得心口处不舒服呢。”
陆英又按了按心口处,发觉自己似乎舒服了许多,便出言说道:“你把脉没看出来有事那就是没事了,不要担心,如果真有什么的话,你不是一直都在我身边的嘛,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子苓看着他的心口处,有些沮丧的说道:“可我还是有点担心你,去年夏天你身体里中的毒素都清干净了呀,怎么会心口闷呢,我真的放心不下,我们做大夫的最怕遇见这种情况了,病人不舒服大夫却查不出原因。”
“好了,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都说了我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我骗你干嘛?”
“阿英,方才你刚开始感觉心口不舒服的时候,周围可有什么异样?”
陆英微一挑眉,笑着说道:“除了有艘船迎面而过,别的倒没发现什么,你当时在想着这棋该怎么下来着,怎么,你怀疑是有人下毒?”
子苓一脸正色地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这不可能,这艘船上的人算得上都是周师兄亲自挑选的人,都是山庄里养大的,知根知底,没有谁会闲的没事跑到他的船上来当着你这个敏锐的大夫的面给我投毒,不可能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子苓依旧眉头紧锁着:“还是不对劲,你回头若是再感到不适,可要及时和我说一声,我没和你说笑。”
陆英无奈笑笑,说道:“若有不适,我一定和你说,绝不隐瞒。”
四个人不到中午时就抵达了松风镇,陆英托周南浦早就在松风镇最好的客栈定了四间上房,按原定计划来说的话,这四个人要在松风镇呆上两天。
幸亏提前订好了上房,最近两天松风镇有一场一年一度的社火,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聚了过来凑热闹,船只停靠码头时,四个人还等了好大一会儿才上了岸。
本来订房间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当天不能回晋城就在松风镇住下,谁知今年松风镇怎么这么热闹,小小的水城里到处都是人。
周南浦和客栈掌柜的闲谈了几句,才了解到这个中缘由。
这松风镇有个道观,近日小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说什么云游在外的道长要在社火日附近回来,而且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道长道行高深,一时间周边百姓村民纷纷蜂拥而至,盼着能见到这位道长一面。
道观里的小道士和前来打探消息的各色人等解释了一遍又一遍,道观里并未得到道长将要回来的消息,恐怕是别人以讹传讹的吧。
小道士的话根本没人相信,大街上都传遍了道长要回来了,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个小道士看着没多大,恐怕才来道观没多久,估摸着是师兄们没告诉他道长要回来的事,他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嘞。
因着这条不知真假到底几何的流言,松风镇里的大小客栈房间均满房,都多多少少的赚了不少银子,更有不少会做生意的趁机坐地起价。
周南浦订的这家客栈好多天前就订好了,恰好在流言纷起之前,掌柜的嗫嗫嚅嚅的想涨房价,现在城里不怎么样的客栈里的房间价格都和他家客栈上房一个价了。
掌柜的刚东扯西扯的说完房钱的事,周南浦和陆英就把手里握着的剑拍在了桌子上,逼着掌柜的把话咽了回去。
四个人走走逛逛在松风镇呆了下来,本是打算呆一晚,第二天再回去的,但是陆英知道松风镇有家酒楼擅长做全鱼宴,且是晚上售卖,第一天到的时候他们几个晚上吃的别的,第二天为了吃那全鱼宴就按原定计划再多呆一天,反正当时定的房间也是两天的价钱。
掌柜的看见他们四个人都在心里暗暗叹气,亏着他们只定了两天,而社火活动有三天,前两天都没见那位道长回来,说不定已经快到松风镇了,基本上为了道长而来,且目前呆在松风镇还没走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第三天清晨,四人在客栈吃完了热热的汤面便收拾行李打算离开,掌柜的笑眯眯地亲自站在门口送他们离开。
看着白白胖胖的掌柜的那般高兴的模样,周南浦喊住正要上马的陆英,当着掌柜的面商量着要不要再在这里呆上两天,陆英很有默契的附和着,掌柜的闻言脸都绿了。
周南浦和陆英见状一起笑笑,翻身上马引着马车离开松风镇,他们来的时候坐的船上也押了不多的一批货,他们四个人带着随身的侍从在松风镇上了岸,船就直接带着货去往了目的地。
从松风镇到晋城,一路山青水秀,走陆路还是走水路都是好选择,都能欣赏到不同的美景。
只是松风镇离晋城可比白沼城离晋城要多上一倍的距离,所以保险起见,他们今晚估计得歇在驿馆里。
沈泉和子苓坐在马车里正在闲聊,聊着聊着就打闹起来了,正闹腾的欢着呢,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南和扯开马车窗帘和她们两个解释道:“二位姑娘,下来歇歇脚吧,这附近有处泉眼,周少爷已经派人去打点泉水过来,两位姑娘下来歇歇脚,吃点东西吧,眼瞅着也要到晌午了。”
“知道了,我们这就下去,走吧泉妹,坐了一上午马车了,下去走两步,踩踩地,也会舒服一些。”
南和引着子苓和沈泉去了陆英和周南浦呆着的地方,地上燃了一堆篝火,那两个人就坐在那里喝着从松风镇买来的酒,不知在聊些什么,有说有笑的。
这里除了他们四个人外,一旁跟着服侍的都是周南浦和陆英特意挑选过的,十分信得过的侍女小厮,所以两位姑娘都没戴帷帽。
子苓常年行医,在柳州城去过府出诊时几乎从不带帷帽,所以她就没多少戴帷帽的习惯。
沈泉这些日子也和这几个人都熟识起来了,左右也不是在城里,人多纷杂,她索性将帷帽放在了马车上,直接就那样过来篝火旁歇脚。
陆英将手旁的小布兜递给子苓“这是刚才路上从卖水果的果农手里买的一兜橙子,我方才和周师兄尝了尝,还挺甜的,你拿去和沈姑娘一起吃吧。”
子苓接过布兜,想要掏出几个拿走,打算把剩下的给陆英和周南浦留着。
陆英制止了她的动作,伸手指了指周南浦旁边,那里还有一小布兜水果,显然他们已经给自己留完要吃的水果了。
既如此子苓就拎着那一小布兜水果和沈泉坐在另一处,小宁也把马车上装了点心的食盒拎了下来,荒郊野外的,午饭就这么凑合着对付对付了。
陆英发现这两天周师兄和那位沈三姑娘的相处之间有了细微的变化,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但总归是和之前有了极其大的不同了。
就好像现在,周南浦不动声色的移了移位置,看起来离沈三姑娘近了一些,沈三姑娘和周南浦说话时还会对她笑笑。
不像自己,他想也跟着不动声色的往子苓旁边靠近一些,子苓以为他要烤火,也跟着挪了挪,挪的离沈三姑娘近了,离自己远了。
这么十分无聊的几下折腾,陆英就瞧见了沈泉头上的那根白玉簪,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根簪子是周师兄的,而且是周师兄费了好一番波折才得到的一根白玉簪子,而且一直没戴出来过。
记得当时严野大师兄还打趣他说可以留着日后给自家夫人。
好像之前哪一次又聊起这个簪子,周南浦说自己把簪子放在了船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
陆英本来怀疑是周南浦处心积虑的让这根簪子到了沈三姑娘手里,但转而一想又否认了。
周南浦不是那样的人,周南浦行事坦荡,他要给沈泉送这根簪子,有极大的可能是坦诚直言,并不会费心思会用拐弯抹角的手段,但是也不好说,徐先生毕竟曾经教导过他们,大丈夫当行事磊落,但于儿女私情上可以适当耍些手段,也不可太过刻板迂腐。
周师兄一直都很佩服徐先生,虽然没有对秦先生那般佩服吧,但徐先生对于周南浦的影响力也是不小的。
陆英不动声色的看了看神犬头上那根簪子,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打拳等会儿路上再文周师兄簪子是怎么回事,可是他赠予沈三姑娘的。
歇息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几人又开始赶路了,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看着沿途风景,虽没下过马车,倒也没有多累,这么歇息一会儿也差不多了。
走了没多远,陆英拉着缰绳,拍着马跑到周南浦旁边,和他并驾齐驱。
周南浦见他往自己这边靠近,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陆英斟酌了下语句,这才开口问道:“周师兄,方才在林子里歇脚的时候,我和子苓说话时不经意看了眼沈三姑娘,她头上的簪子……瞧着很是眼熟。”
“哦,你说那个,什么眼熟不眼熟的,那就是我的簪子,就是那根我费了老大劲才搞到手的,但一直没舍得戴它。”
还真是周师兄的,陆英有些讶异。
“那师兄,你与那个……沈三姑娘她……”
周南浦笑了笑,说道:“我与她什么都没有,是那天在船上,她头上戴着的白玉簪子摔在了甲板上,都碎成好几瓣了,她又没有带别的簪子,无奈之下,我去了我常住的房间取了根簪子给她,恰巧就只有这么一根。”
原来是这么回事,亏得陆英还在想着,莫非出来一趟,沈三姑娘就被周师兄给迷住了?不可能吧,沈三姑娘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一个男子勾了心神,更何况她又如此美貌。
“但那根簪子不是周师兄你费了很大功夫才弄到手的吗?你自己可都从来没戴过呢,就这么借给了她用?”
周南浦倒是一脸淡然地说道:“那根簪子放着也是吃灰,我平日里忙得要死,也没怎么有机会穿上和那簪子相衬的衣服,她戴着那根簪子挺好看的,也不枉我把那簪子买回来了,戴在佳人头上为佳人增光添彩总比放我那个小匣子里吃灰强啊。”
傍晚时分,几人终于到了驿馆,这个驿馆是建在城外的,都用来供来往旅客有个落脚栖身的地方。
与他们一同到达这个驿馆的还有另外一队人,不过和陆英他们不同的是,那队人马来的地方和他们截然相反。
“夫人,咱们到驿馆了,今晚就在驿馆里歇歇吧,这些日子您不带停的走完水路走陆路,可得好好歇息一番,您本就身子虚弱受不得累。”
说话的是云书,她此时正在马车里,等着那妇人抄完手里的书,之前走的水路北上,办完事情之后该回去了,妇人又不想坐船了。
妇人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个缘故,她只是本能的排斥坐船回荣城。
好在此次出门前家里都已经交待过了,这次出门沿途要经过的城镇颇多,云书和云荼可适当劝劝妇人四处看看,欣赏欣赏沿途美景,办完事之后也不必急着回去,所以她们一行人便也就刻意放缓了步子。
或许是船在水上漂浮晃荡的缘故,妇人不想再坐船回去,也或许是妇人想多在府外呆几天,不想这么匆匆忙忙就回了府里闷着。
妇人不喜欢呆在府里,府里给她单独划了一片范围,那片范围内都是妇人的地方,她想怎么拾掇就怎么拾掇。
妇人没心情管理些花花草草,妇人多数时间里都在作画,或者是习字,时不时的还会抄些经文。
府内几个没多大的小孩子都被自家亲娘教导过,不能随意闯去家里那特意给她划的范围,以免惊扰了妇人休息,毕竟妇人身体不好,这么多年几乎都没有断过药,小孩子不喜欢闻药味,自然也就不往她那里跑。
所以妇人也并不是很想回府,回去了她只是过之前那般浑浑噩噩,不知所谓的日子,这回既然松口让她在外面多看看风景,或许心情可以会好一些。
“到驿馆了?问车夫了吗?下个城镇是哪里?离这里很远吗?”
“回夫人话,方才云荼已经问过了,咱们要经过的下个城镇是松风镇,离这里挺远的,得小半天时间才能赶到,而且须得是快马,所以夫人,今晚咱们就在这驿馆里歇一宿吧。”
妇人点点头“你看这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今晚当然得在这驿馆里住一夜了,我不喜欢赶夜路,黑灯瞎火的,不喜欢。”
说话间,妇人伸手撩起了马车的窗帘,往马车外看去,此时恰好陆英正站在不远处,背对着这边和子苓说着话。
“这个背影……咳咳咳咳……这咳……背影。”
云书见妇人突然咳嗽起来,连忙给她倒了杯热茶,又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动作间她看见了妇人攥着窗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云书猜测妇人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激动异常的,或许是以前的老朋友吧,所以才那么激动。
云书一边轻轻拍着妇人咳个不停的后背,一边移了移身子到了妇人后侧,想顺着妇人的目光往外看去,看她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如此的激动。
陆英站在那里和子苓说着话等身后的沈泉过来,待沈泉过来之后,陆英便领着她们进了驿馆。
周南浦向驿馆要了四间连起来的房间,他和陆英住首尾处的房间,让两位姑娘住中间的两个房间。
陆英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半晌才又继续往前走,子苓见他这样有点反常,先是直接以为他心口处又不舒服了。
“怎么了,突然停下,阿英,是不是心口处又不舒服了,我给你把下脉。”
陆英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先往前走,房间就在前面不远处,这个驿馆还挺大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从刚才开始,陆英就感觉到有目光在紧紧黏着他,但他还并未从中感受到危险,等会儿再仔细排查排查吧。
云荼打探完情况回了马车旁边,也没上车,直接就在车下和妇人说话:“夫人,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咱们过去吧,夫人?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云荼将脸转向云书,面色中带了询问,云书几不可察的朝她摇了摇头,目光中布满了忧虑。
妇人情绪似乎十分激动,一直咳嗽个不停,半晌才平复了下来“走吧,我没事,方才不知怎地突然咳嗽了起来,我去床上躺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夫人,奴婢给您去熬一碗药吧,喝了能舒服些。”
妇人点点头,语气十分疲乏的说道:“你去吧,让云书扶我去房间就行了,药熬浓一些,效果会好点。”
云荼点头应了,但她还带着点犹豫“夫人,熬太浓了会很苦,那药本来就已经很苦了。”
“无妨,我受得住。”
许是妇人的身体太过虚弱,几乎每走几步都要停下来咳嗽老一会儿,等稍稍平息了再继续往前走,云书是又心疼又焦急。
这驿馆建在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大夫,夫人这咳嗽怎么越来越重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那位妇人的动静闹得不小,今晚新来入住驿馆的人除了妇人就还有子苓一伙人,妇人这般严重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子苓。
沈泉恰好从妇人身边经过,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不忍,回去告诉了子苓。
子苓正在收拾东西,闻言拎着药箱出来了,站在几步外观察情况。
在妇人又一次咳个不停的时候,子苓拎着药箱想走上前去,却被的妇人身边的粗使婆婆给拦住了。
“我是大夫,你看我这拎着药箱呢,我可以给这位夫人看看她是怎么了?”
婆子听她说完,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药箱,转身去给云书说了一声。
云书此时正后悔这次出门没带上大夫,子苓这一出现可把她给激动坏了,忙招手让她过去。
子苓让云书和另一个侍女帮着把妇人扶到一边坐下,接着又从药箱里翻出一个药囊,递给云书,让她放在妇人鼻前。
云书依言照做,刚把药囊放在妇人鼻前,妇人的咳嗽就慢慢平缓下来,也不像刚才那样咳的时候都差点把肺给咳出来。
“多谢姑娘相救,姑娘是大夫吧,也是我今儿运气好,能在这里碰到大夫,不然还不知得咳成什么样。”
子苓笑笑“夫人不必客气,出手相救是我师父自小交待过的,是我'应该做的。”
“姑娘你这药囊里放了什么?闻着它感觉舒服了许多,也不想咳嗽了,可否把方子给我,银钱你尽管出。”
“当然可以给您,不过这药囊只能缓解,不能根治,若夫人允许的话,可否让我给夫人把把脉,看看具体情况,不过那是要收诊金的。”
妇人已经认出来子苓就是方才和那个黑衣青年说话的人,前几天在船上看见的那个下棋的姑娘似乎也是她这身打扮。
看着看着,妇人的眼神有些恍惚,思绪又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云书轻声在旁边提醒着“夫人?这位姑娘还等着呢?”
妇人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那就劳烦姑娘了。”
妇人的手细嫩光滑,一看便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子苓坐在一侧,静静地给她把着脉。
妇人不着痕迹的偷偷打量着子苓,猜测着她和那个黑衣青年的关系,那个男子和她说话时笑意盈盈的,莫非是青梅竹马,或者说已经定了亲?
应该还没有定亲,定了亲的话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应该会带了点羞涩。
妇人猜子苓和陆英是什么关系猜的正起劲,突然开口说道:“不知姑娘贵姓,该怎么称呼?”
子苓笑了笑,抬头说道:“我姓萧,怎么称呼都可以。”
“那我就叫你萧大夫吧,姑娘是本地人吗?听口音似乎不像是这里的。”
“我不是这里的,和朋友们出来游玩,路过此地,天色已晚,便来驿馆住一宿。”
哦,不是本地人,和朋友一起来玩的,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从晋城来的呢。
妇人在心里碎碎念叨,并未说出口,想是自己最近睡的太差,神思恍惚了,这都能扯到一块去。
这个萧姑娘容貌清丽,未施粉黛,是个标致的姑娘,就是着装未免太过素净了些,豆蔻年华的姑娘,还是打扮的鲜艳一些为好,看着才更有朝气一些。
全身上下就连头发上戴的那根银簪子也是简单大方的几朵小花攒在一起,不过衬得这位姑娘雅致的很。
片刻后,子苓收了手,说道:“夫人这是旧疾,很多年了,夫人这些年没断过药吧,不然的话,情况比现在还要再严重一些。”
“姑娘说的没错,我这病很多年了。”
“夫人这病伤的很深,是否当时受了金创伤,并且还受了寒?”
云书并不清楚当年的具体情况,她只知道夫人出了趟远门,很久很久以后才回来,回来时病得很重,好几个大夫一起救她都差点没救回来。
妇人面色透露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笑容,片刻后语气淡淡地说道:“是啊,当时受了箭伤,伤到了肺腑,后来伤还没好利索又坠入了寒潭漂了一会儿,也因此就落下病根了。”
说完,似是妇人情绪波动的厉害,她又开始止不住的咳嗽,云书急忙把她手里的药囊凑到了妇人的鼻前。
子苓等她气息平缓之后才又开口说道:“夫人若信得过的话,可否让我给夫人开个方子,煎一服药喝下去,近期夫人都不会再咳嗽了。”
云书闻言眼睛一亮,一脸高兴的看着妇人,妇人闻言也挺高兴,这个小姑娘瞧着年纪不大,医术倒是了得。
“那萧大夫您能治好我的病,让我以后不再犯吗?”
子苓摇摇头,面带遗憾的说道:“夫人这病病根太深了,拖延时间太久了,若是早上那么十来年,或许我还能把病根一起拔出。现在就很遗憾了,哪怕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亲自来,也只能让夫人以后更舒服一些。我现在只能尽力控制住它,让夫人尽量舒服一些,别的恐怕我无能为力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云书和刚过来的云荼听见子苓的这番话瞬间红了眼眶,若不是死死忍着,怕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妇人神色倒是淡然的很,笑着说了句:“如此,那就有劳萧大夫了,能让我舒服一些就行,治不治得好的,我没那么看重,就是发病时太难受了,这个让我很烦躁。”
“夫人!”云书和云荼异口同声的说道。
“夫人放心,既然我说了给您治,就会尽全力给你治,还有一点需要劝告夫人的,凡事想开一些,您的病这般严重,还是您平日里忧思过重,心绪不宁,耗费心神极大,长此以往,自然会损耗您的心血,想必这番话也有别的大夫给您说过,夫人还是该往心里听一听的。”
“你这丫头医术果然了得,不知师从何人啊,想必也是位名传天下的神医吧。”
子苓正从药箱里取了笔墨在给妇人开药方,闻言十分谦虚的笑了笑,说道:“家师不是名传天下的名医,不过在家乡那边小有点名气罢了,是个小地方的大夫。”
妇人还是头一次见到不光自己谦虚,还顺带着替师父也谦虚的徒弟,这个小姑娘说话温柔又冷静,自从过来给自己看病开始,眼睛平淡无波,是个稳当又冷静的性子,不知道在那个黑衣郎君面前也是这般模样吗,可看那黑衣青年笑意盈盈的模样,若真是一直这么冷淡,那郎君估计也是受不了的吧。
“那你师父名讳是?”
子苓停了笔墨,语气很尊重的说道:“家师姓萧,单名一个陈字,萧陈,乡亲们都叫他萧大夫。”
妇人闻言面色大变,萧陈,这个萧姑娘竟然是萧太医的徒弟,真是想不到,他的徒弟都已经这么大了。
妇人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口问道:“原来你师父是萧太医啊,他不是在太医院任职吗?怎么方才听你说……在什么小地方?”
子苓听到妇人的话也感到十分惊讶,莫非是师父以前救治过的病人?
“夫人您认识我师父是吗?”
“萧太医名号那么响亮,知道他的人并不少,以前机缘巧合之时曾得见他一面,没想到世事变幻,萧太医的徒弟都这么大了,记得当时见他的时候他还没有徒弟呢。”
子苓闻言笑笑,说道:“也是我幸运,能拜入师父门下,跟他学习医术,不曾想能在这里遇见师父的旧识,想来也是有缘,我便不收诊金了。”
妇人也笑了笑:“话不能这么说,多年不曾听到萧太医的消息,他现在在哪里啊?你方才说的小地方是什么地方?”
“柳州,我和师父师娘现在都在柳州,师父师娘收养了我,自小将我养大,我是在柳州长大的。”
“那你现在多大了?”
“回夫人话,我今年十六岁。”
这个萧姑娘十六岁了,这么说来萧太医在柳州至少呆了十六年了,当年发生了何事,萧太医怎么不当太医了,去了柳州。
“你说你自小在柳州长大,可还有别的兄弟姐妹?”
子苓摇摇头,说道:“师父只我一个徒弟,并无其他兄弟姐妹。”
妇人有些惊讶“萧太医没有自己的孩子吗?抱歉,我唐突了,只是有些好奇,当年萧太医和夏姑娘的感情可是羡煞旁人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也没问过,师父师娘视我如己出。”
那名黑衣青年如此说来就不是萧太医的其余徒弟了,想来也是,萧太医并不会武功,那名男子手里拿着长剑,看身姿神态都像是习武之人,不知那黑衣青年和萧太医是什么关系,怎会和那个人如此相像。
看着正在认真写药方的子苓,妇人眼眸十分温柔,当年她也是这般年岁吧,正是满心憧憬的时候,整日里都是笑模样,没成想,时间都这么快了,可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对了,夫人,不知您贵姓,您是长辈,晚辈该如何称呼您呢?”
妇人笑笑,温柔的说道:“我姓柳,你唤一声柳姨就行,回头替我向萧太医和萧夫人问声好。”
子苓甜甜的答应了,复又笑着说道:“我师父早就不是太医了,柳姨您不用这么称呼他。”
“好吧,不过你知不知道萧太医为何不在太医院任职了?怎么跑去了柳州那么远的地方,柳州那里怎么样?能让萧太医长住下去想必风景也不错吧。”
“柳州风景很美,柳姨若有空可去柳州做客,我师娘会很高兴的。”
柳夫人笑笑,感叹道:“柳州太远了,我这病怏怏的身子受不得那长途跋涉,就不去了,萧姑娘你若是有空可以去荣城玩一玩,我亲自招待你。”
“师父的医术比我要厉害很多,若是柳姨去柳州的话,可以让我师父亲自给您看看。或许他可能会有办法呢。”
柳夫人摆摆手,说道:“你不必说这些话哄我,这么些年看了这许多大夫了,我也晓得我的身体是怎么个情况。”
“您不要这么沮丧,我会尽力给您医治的。”
谈笑间,药方已经给开好了,她将方子递给柳夫人“柳姨,这是药方,上面写了用法用量,您根据上面写的来,下面那张是配制药囊的方子,您可以按照上面写的配个药囊,若是咳嗽时可以放在鼻前闻一闻,可以缓解许多。”
“好孩子,你费心了,云书,去给萧大夫取诊金。”
“柳姨客气了,您是我师父的旧识,也是我的长辈,我怎敢收您的诊金呢,这可不行,于理不合。”
云书取了几锭银两塞进一个小巧的小荷包里,又交给柳夫人,柳夫人拉过子苓的手,不由分说地讲诊金放进子苓手里“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就当是长辈给你的压祟钱,眼瞅着年关将至。”
子苓无奈,只好收了下来“晚辈谢过柳姨了。”
“不必客气,对了,你明天要往哪里去,我看看是否和柳姨我顺路啊。”
“回柳姨的话,我明天和朋友一道回晋城,柳姨你呢?”
晋城,真巧,秦先生现在就居住在晋城。
柳夫人摇摇头,笑着说道:“我不去晋城,我四处逛逛,然后就回荣城去,往后天就冷了,不适合在外奔波。”
第一百四十六章
“柳姨若是平日里有空闲的话,还是多四处逛逛为好,遍览绿水青山,于心情有益,自然也就对身体有益了。”
柳夫人轻轻咳嗽了声,笑着说道:“行,就听萧大夫的,等开春天气暖和了,我一定多逛逛。”
子苓边和柳夫人说笑边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出言告辞道:“柳姨,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陪你聊天了,晚一点我再过去看看您。”
“去吧孩子,柳姨晚上等着你啊。”
柳夫人看着子苓的身影消失在墙角处,不无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仿佛昨天还是萧太医给我诊脉,一眨眼就是他徒弟来给我看病了。”
云荼将披风给柳夫人掖好,笑着附和道:“今天也是巧了,能碰到萧大夫,刚才我和云书可都给愁坏了,这么个荒郊野岭的,上哪里找大夫去啊。”
“愁什么,我又死不了,不就是咳嗽的有点严重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云荼也很无奈“夫人您说您的,奴婢不和你争论,反正既然运气好遇到了萧大夫,有她开的方子,那夫人以后就能舒服一些了,等会儿让云书服侍您歇会儿,奴婢去给您抓药熬药。”
“你去哪里抓药去,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方才奴婢打听过了,出了驿馆往东七百米左右有个村子,里面有个老赤脚大夫,他家应该会有药材的。”
“那行,你找几个家丁婆子陪你一块去,没有的话就赶紧回来,这药囊够我撑两天的了。”
“夫人不必担心奴婢,奴婢是有两下子拳脚功夫的,晚上让云书给您做碗梨汤润润肺吧,方才我去厨房看了,食材还挺齐全的。”
柳夫人闻言思索了一番,开口说道:“让云书拿些银子给厨房,做几道荣城菜给萧大夫房里送过去,多做点,我看她们有好几个年轻人。对了,咱们车上好像还有壶秋露白,也一并给送过去,就当我请她们吃饭了。”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等会儿就去办,不过,夫人,您好像很喜欢那位萧大夫啊。”
“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别看她温温柔柔的,看她开方子时那一手字也能瞧出来,她啊,性子肯定强硬得很,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瞧见这么有趣的姑娘了。”
云荼倒有别的看法“夫人您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本来见到的人就少啊,这突然碰到个说得来的姑娘,自然新鲜得紧。”
柳夫人在床上坐下,云书给她拿了枕头在后面依靠着,柳夫人拿着药囊的手轻轻摆了摆,说道:“不一样的,虽然我只和这个萧姑娘说了没几句话,但是和她说话感觉心情很好,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她这个年岁。”
云荼给她端了杯热茶过来,柳夫人轻呷了口热茶,又接着说道:“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可没有她这般救人的本事,我那时候干嘛呢,一个不谙世事的蠢得不行的闺阁小姐,别说救人了,都能间接害死别人。”
“夫人,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方才萧大夫也说过了,夫人不可忧思过重,凡事想开一些。”
云荼也在一旁附和着云书的话“对了夫人,那个萧大夫瞧着冷冷淡淡的,没成想是个热心肠的姑娘,之前刚来到这驿馆的时候,我进来时院子里有两个老婆子在吵嘴,吵吵嚷嚷的说得很难听,周围人都在瞧,那位萧大夫就从那两个老婆子身边经过,看都没看那两个婆子一眼。挺唬人的。”
柳夫人闻言淡淡笑开,瞧着温温柔柔的,实际上是个厉害姑娘,就是眼神看着冷淡了些,不过一个大夫,若是太多愁善感怕是在医术上也难有造诣,她这个程度也刚刚好。
子苓拎着药箱刚走到房间门口,就看到陆英抱着剑站在那里等她。
“回来了。”见她过来,陆英出言打招呼,眸光柔柔的似是掺了阳光。
“嗯,回来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等了很久吧,怎么不进去坐着?”
“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我直接闯进你房间里坐着,像话吗?”
子苓失笑“这样说的话,是有点于礼不合,若是让周大哥看见了,他估计又得说你。”
“没事,周师兄现在可没空管教我,他刚才在林子里捉了只小兔子,拿去哄沈姑娘开心了。”
“小兔子?周大哥哄姑娘开心倒是有一套啊,没看出来啊,深藏不露。”
陆英把长剑放在桌上,撩起衣服在椅子上坐下“你喜欢兔子?我也去给你捉一只来?”
子苓摇摇头“不必了,我以前学生配药的时候,喂死了不少兔子,兔子一般都不敢看见我。”
“……”
“对了,你等了那么久,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主要是想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去给厨房说。”
子苓有点惊讶“这么个荒郊野外的地方,还能想吃什么吃什么?我不挑,有什么吃什么就行了。”
“这边靠河,不远处就有码头,虽然这个驿馆没有建在城内,但是东西挺全的,刚才我去厨房逛了一圈,食材挺丰富的。”
“这个驿馆的厨房这么好,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得额外加不少银子吧。”
“那是自然,不然他们怎么赚点小钱啊,都是养家糊口的人,你想想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厨房吩咐人给你做。”
“这突然一说我也不知道想吃什么,吃什么都行。先别说这个了,我来给你把把脉,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陆英无奈,将手伸了过去“我真的没事,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有哪里不适我会告诉你的,不会隐瞒的。”
陆英的脉象的确没有什么问题,子苓心下十分奇怪,若真的无事还好,如果是隐藏特别深的病症就麻烦了。
“脉象很正常,我习惯了,看病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否则一点点小差错就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说什么呢你,瞧把你给吓的,去年萧大夫不是说过了嘛,把毒拔干净就没事了,当时毒已经全拔净了。前两天我不舒服应该只是前段时间太忙了,累的,放心啊。”
子苓点点头,说道:“也就只能这么解释了,这些天给你把了这么多次脉也没看出哪里不对劲,想来也没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晚间,子苓四个人正围坐在陆英房间里的桌子前吃晚饭,都是些当地的时蔬小菜,新鲜爽口,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四人正说笑间,南和敲门进来传话道:“萧姑娘,门外有个自称是柳夫人派来的云书姑娘找您,她还带了好几个人,每个人都端了一盘菜。”
“找我?还端了菜?我出去看看。”
子苓放了碗筷出门察看,真是云书,云书手里还端了一壶酒。见子苓出来,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
“萧大夫晚上好,吃饭了吗?”
“云书是吧,你好你好,我正在吃呢,你要不要进来一起吃点?”
“谢萧大夫邀请,只是奴婢还要回去,奴婢过来是夫人吩咐给您和您的朋友们添几道菜,都是一些荣城风味的菜,您尝个新鲜。这是秋露白,是夫人从荣城带来的酒,供几位小酌一下。”
子苓闻言惊讶的睁了睁眼睛,笑着说道:“柳夫人太客气了,麻烦云书姑娘替我谢谢柳夫人,这么多菜我们实在吃不完。”
“萧大夫您和朋友们一起尝个鲜就行,夫人受疾病困扰多年,幸得今天萧大夫出手相助,夫人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如此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而且夫人与萧太医算是旧识,萧大夫就姑且当这是长辈心念晚辈准备的食物吧。”
“如此,那我就多谢柳姨了,对了,柳姨吃药了吗?可有感觉好些?”
“回萧大夫话,夫人一炷香前刚吃了药,听云荼说夫人现在感觉还不错,都不怎么咳嗽了。”
子苓点点头,说道:“那就好,等会儿让厨房熬点小吊梨汤给柳姨喝一点,不用喝太多,一小碗就行,明天上午也喝点,连续喝上几天,天气干燥,对她病情有益。”
“是,萧大夫,奴婢记下了,那你们慢慢吃,奴婢先告退了。”
“回去吧,记得替我向柳姨道谢,等会儿我去看看她,给她再把把脉。”
“是,奴婢一定转达您的话。”
送走云书,子苓转身进了房间,另外三人都停了筷子在等她回来。
“表姐,这些菜是怎么回事?是你下午救的那位夫人送来的吗?她好客气啊,这么多菜,咱们吃不完的吧。”
“是那位柳夫人,她和我师父以前认识,她说这些都是按照荣城的方法做的,有荣城的口味,让咱们几个吃点尝尝鲜。”
周南浦拿过酒壶,闻了闻,笑着说道:“这是……秋露白啊,荣城的名酒,不过多是给女子喝的,这属于果酒,喝了会有微醺感且不会头疼,最适合闺阁女子一处玩耍时饮用了。”
沈泉关注的地方不一样“既是闺阁女子爱喝的酒,那周大哥你怎么这么了解?”
“我刚开始学做生意时就是和这个酒打交道,那也是我第一次单独押货从荣城出发,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这个秋露白,所以我对它比较了解,你可以尝一尝,口感甘甜而且后劲不大,明天一早起来也不会头疼。”
周南浦的话让沈泉起了兴趣,这么有意思的酒她真的想尝一尝。
子苓看出了沈泉的想法,在旁边说道:“泉妹,你酒量不行,就算它是甜果酒你也不能多喝,只能喝两杯。”
沈泉闻言小脸垮了垮,转念一想两杯也不算少了,总比不让喝强多了,在家里时大哥和二哥连果酒都不让她碰。
周南浦见状开口解围道:“山庄里有各种各样的酒,包括各种专门提供给女眷的甜酒果酒,沈姑娘若喜欢,回头送你一些便是。”
沈泉一脸乖巧的朝周南浦答谢,沈泉本就姿容不凡,此刻在朦胧的烛光之下,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周南浦握着酒壶的手紧了紧,还未喝酒他便感觉自己已经醉了,能遇见如此佳人,他感觉自己今年过年时嬉笑间许得愿望或许成真了。
周南浦拎着酒壶给沈泉倒了杯秋露白,沙哑着嗓音说道:“尝一尝吧,别喝太急了,慢慢喝,配着荣城的菜滋味会更好一些。”
沈泉拿起酒杯,果然和平常的酒不一样,闻起来的感觉就很不同,这个秋露白甜甜的,香香的,闻起来甚至有股子甜腻腻的味道。
喝入口中,浓郁的果香和花香交错着,隐隐约约还夹杂着清冽的酒香,让人越喝越想喝,根本停不住,沈泉喝得开心,索性一仰脖子,将杯子里的酒全部倒入嘴里,馥郁的酒香顺着喉咙滑进了肚子里,四肢百骸跟着升腾起暖意。
“好酒!”
沈泉一声感叹逗笑了饭桌上的其他人,子苓跟着刚喝完一杯秋露白,笑着调侃她道:“泉妹,据我所知你好像是滴酒不沾的,怎么头一回喝酒就能喝出来这是好酒了。”
沈泉又搬出了她那副品茶的心态“茶好喝就是好茶,那这酒很好喝,不就是好酒嘛。”
向来对品茶颇有心得的周南浦头一回听见这么个说法,直接被嘴里的酒给呛了嗓子,佳人不光皮相美,见地还和常人十分不同啊。
周南浦压下了咳嗽,眼眸里盛满了笑意开口解释道:“我也是头一回喝这秋露白,有点太甜了,喝它就像喝蜜浆似的,有点受不住。”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在笑话我呢,吓死我了,这个不甜啊,蜜浆比它可甜多了,一看周大哥你就没喝过蜜浆。”
周南浦虚心受教:“我的确没喝过蜜浆,不过……沈姑娘,你喝了几杯酒了?”
沈泉把杯子倒过来给他看“就一杯啊,怎么了?表姐只让我喝两杯,好讨厌哦,如此好酒,不能多喝几杯,着实可惜,可叹可叹。”
“……”
“萧姑娘,沈姑娘莫非是……醉了?”
子苓也有些诧异“就喝了一杯,不能够啊,她喝酒前也吃了不少东西呢,泉妹?你醉了吗?”
“表姐你看不起谁呢,这才一杯和蜜浆一样的酒,怎么可能醉,今儿是什么日子,我得记下来,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喝酒,可得记住喽。”
得,估摸着是醉醺醺的了,周南浦将南和喊进来,吩咐她去熬碗解酒汤来,南和还顺便疑惑的问了下一碗是否够,那肯定够了,就只沈泉一个人喝。
沈泉笑眯眯的把酒杯往周南浦面前一放“周大哥,给我倒酒。”
第一百四十八章
周南浦拿起一只干净的碗,盛了碗老鸭酸笋汤放在沈泉面前“先喝了这碗汤,喝干净了我就再给你倒一杯酒。”
“当真?”
“当真!”
有点醉醺醺的沈泉看起来分外好骗,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端起汤碗喝汤。
热热酸酸的一碗汤下肚,沈泉的鼻尖冒了一层薄汗,酒意似乎也跟着发散了许多。
见她喝完汤,周南浦依言给她又倒了杯酒,倒完还着重强调了一句:“最后一杯了啊。”
“你不是说这个酒后劲不大,喝了不会头疼的不是吗?那我多喝两杯怎么了?”
周南浦一耸肩,说道:“这个你去问问你表姐,看她让不让你再喝几杯。”
沈泉还没凑到子苓身旁,那边子苓已经开口拒绝了她“不行,你以前滴酒不沾的,头一回喝,喝两杯就够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姐妹俩说话怎么一个风格的,虽然意思没说错。
沈泉有点不服气“以前那次是我小时候被二哥骗了才喝了一口酒,那不算。”
周南浦听她这么说来了兴趣“沈姑娘以前偷偷喝过酒啊。”
子苓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一旁说道:“七八岁的时候,被她二哥怂恿着偷喝了书房里的酒,她喝完睡了两天,可把沈夫人给吓坏了。”
“那后来呢,有没有挨打?”
“泉妹没挨打,沈朝被打的挺惨的,一个多月没能下地行走,都躺床上养伤呢,挨打时是当着泉妹的面打的。”
“这是……杀鸡儆猴?沈老爷真会教育孩子。”
“是二哥他胡闹,哄我喝了度数特别高的酒,所以才那么严重的,若是喝这个酒就没那么严重了。”
子苓在旁边毫不留情的揭穿她“那是因为你的身体原因,你本就不胜酒力,喝两杯尝尝就行了啊,以后又不是喝不到了,等你回了沈府,关上门,在你自己的小院子里天天偷着喝都没事儿。”
子苓也就随口一说,可巧沈泉就当真了,爽快的将杯中剩余的秋露白一饮而尽,擦擦嘴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不再闹着想再喝一杯了。
吃过饭,子苓坐着和沈泉聊了两句消消食,就又拎着药箱去找柳夫人了,也不知道柳夫人服了药后情况如何,是否有明显好转。
柳夫人应该是刚刚沐浴完,着一身宽松的寝衣正半倚靠在竹榻上翻书,旁边的小几上燃了好几根蜡烛,子苓进去时正好碰上云书端着一个小瓷蛊里,闻着应该是熬的小吊梨汤。
“柳姨,吃完了药现在感觉怎么样?”
“丫头来了,云荼,给萧大夫搬个小凳子放我旁边,怎么样,菜可还合口味?”
“谢柳姨给送的菜和酒,菜很好吃,清脆爽口,酒也很好,我和朋友们都吃的很开心。”
柳夫人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笑着说道:“你们喜欢就好,云书她们特意盯着厨房做的,按着荣城的年轻孩子们的口味,还好你们喜欢吃,等有机会了,你们去荣城吃正宗的荣城菜。先帝可是最爱吃荣城菜的,先帝还在的时候,宫里有好几个擅做荣城菜的厨子呢。”
子苓还是头一次听说宫廷里的事情,虽然萧大夫曾经是太医,但子苓很少听他提起宫廷里的事情,偶尔说起也只是和她聊一些他当太医时碰到的不同病人病症,这种小事倒很少提起。
柳夫人见子苓的神色像是头一回听说一样,不由得笑了笑,说道:“怎么?萧太医没和你聊过上京城的事吗?”
子苓摇摇头,说道:“师父也聊起来过,不过都是讲一些他碰到什么样的病人,患了什么样的病症,其它的倒很少提及。”
柳夫人点点头,说道:“萧太医果然还是如从前一般,醉心医术,其余的闲事入不了他的眼,这样也好,知道那么多闲事有什么用呢,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罢了。”
子苓接过云书递来的一碗梨汤,又转递给柳夫人,低声劝慰道:“柳姨,您尝尝这梨汤,甜甜的,那些无趣的事情就不要往心里放了,身体一直好好的,才能去了结那些未了的心愿,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你这丫头,怪不得萧太医只独独收了你做徒弟,是个聪慧剔透的孩子,你的意思柳姨明白了,柳姨会好好的,不往心里拾掇那些无趣的事,一直好好的,一切……都还来的及,只要还活着。”
柳夫人说完就接过梨汤喝了起来,眉目间有往常不见的一种淡然,一直以来萦绕在眉目间的郁气似乎跟着消散了不少。
不远处站着得云书和云荼相视一笑,这个萧大夫果然厉害,两句话就让夫人看起来高兴了些,果然还是大夫懂得怎么和人沟通,懂得怎么样让病人听话。
“对了,丫头,你看柳姨这记性,你说你名字是什么来着,我老是萧大夫萧大夫的叫你也太生疏了。”
“我名叫子苓,子苓也是一味草药,柳姨您以后叫我子苓就行了。”
柳夫人接过云书递来的巾帕擦擦嘴角,复又抬头问道:“子苓,你明天是回晋城是吧,打算什么时候回柳州啊?柳州那么远,今年过年前是不是回不去了?”
“白沼城是我姨母家,我这次本就是陪师娘她一起去看望姨母的,今年过年打算在姨母家过,回柳州是来不及了,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没两个月就要过年了。”
柳夫人点点头,附和了两句柳州离这里是挺远的,眸光隐在昏暗的烛火下闪了又闪,良久,她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和你一起的那几个是你姨母家的孩子吗?看着都年纪和你相仿,你姨母好福气啊,有这么好几个孩子。”
“柳姨,把手给我,我给您把把脉,只有那一个姑娘是我姨母家的,是我表妹,其余的那两个是我朋友,我姨母家倒还真有两个公子,不过他们忙,我没和他们一起玩。”
“是嘛,这么说来还是我给看错了,那姑娘也很好,虽然戴着帷帽没瞧清楚正脸,不过一看就是个标致的,通身气度不凡,想来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这样也好,你们年轻的孩子,是该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怎么样?子苓丫头,脉像如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比起下午时好了一点,我再给您开个方子,然后把它做成小药丸,这样每次咳嗽特别厉害的时候可以吃一颗,若是能溶在水里喝了,效果会更好一些。”
柳夫人笑了笑,说道:“我也觉得好多了,这两天我一咳起来就没完没了,白天还好一些,最难受的是夜里,睡得好好的,一咳嗽起来就被吵醒,然后好半天睡不着,经常这样,这么些年,我也心凉了。”
子苓倒杯茶又递给柳夫人,宽慰他道:“回头柳姨给我个地址,我给您做一些安神香送过去,心神不宁时容易失眠多梦,点支安神香可以睡的好一些。”
“好孩子,我是积了什么德能在这里遇见你啊,柳姨回头给你地址啊,你有空就去找我玩,我柳家在荣城也算是有点名气的,你去荣城有什么事提我柳家就行了,回头我给你个信物。”
子苓被她这番充满江湖气息的话给惊到了,怎么这个柳姨还有这么匪气的一面啊。
“柳姨您这话说的,我一个小大夫,哪里就需要处理这样的事情。我这趟去晋城是和师娘说过了的,她不放心我去别的地方,若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去荣城看望柳姨。”
柳夫人拍拍她的手,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天也不早了,我看你神色也挺累的,赶了一天的路,早些回去休息吧,柳姨我就不留你说话了,明儿还要起来赶路,咱们有缘下次再见。”
“那好,柳姨,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早点休息,记得按时吃药,夜里如果不舒服的话就拿那个药囊闻一闻,会缓解好多,等会儿睡觉前尽量再喝一碗小吊梨汤,下次熬梨汤的时候可以放点橘红和川贝,这样喝起来效果会更好一些。”
柳夫人拍拍子苓的脑袋,语气温柔的说道:“好孩子,柳姨知道了,赶快回去休息吧,你看你眼底都有些发青了,要多注意休息,是不是马车坐不惯,柳姨这里有填了兔绒的靠垫,明天给你拿两个,坐马车上靠着它会舒服一些。”
子苓听她这么说连忙摆手拒绝道:“好了好了柳姨,您就留着自己用吧,我是今天早晨起得有点早,所以可能眼底有点发青,平时不会这样的,我又不是什么娇小姐,坐个马车而已,再说了,我平时上山下山的挖药材,多陡的山都不在话下。”
“你这丫头,是不是还会两手拳脚功夫啊。”
“没有没有,师父他不会功夫,没教过我这个,我师父以前还打算给我请个师傅教武艺来着,师娘心疼,不让我学。”
柳夫人有些不理解“但学好了对你也没有坏处啊?”
“主要是当时逛跟着师父学医就已经很辛苦了,师娘心疼我,想让我有点空闲时间歇一歇,师娘说我小时候特别瘦弱,她怕我两个都学再给累坏喽。”
“你师娘这是心疼你,做母亲的一般都这样,怕孩子太受苦。”
“是啊,好了柳姨,聊着聊着就夜深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这蜡烛暗,一直这样看书小心熬伤了眼。”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睡觉去,云荼你去送送子苓丫头,我看这驿馆里住的人挺多的,她一个姑娘家,我不放心。”
云荼将子苓送回房间里时,陆英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茶杯看样子似乎在喝茶。
他们四个人的房间是相连着的,陆英和周南浦的房间在两头,子苓和沈泉的房间在中间,子苓的和陆英的房间相邻,沈泉和周南浦的房间相邻。
其中子苓和沈泉的房间很大,分内外间,每个房间里还安排了两个会点功夫的侍女,南和就在沈泉的房间里。
沈泉私下里曾偷偷地和子苓打趣的说过,感觉她们两个这趟出来是被陆英和周南浦给保护起来了,就连每个晚上住宿也是,都得保护的死死的,她感觉这趟出来玩真的是感觉太安全了。
听见子苓回来的动静,陆英转过脸来看着她来的方向,笑着打招呼:“回来了?怎么不打个灯笼啊,天那么黑。”
子苓没理会他,先是和送她回来的云荼说话:“多谢云荼姐姐,送到这里就行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那奴婢告退了,萧大夫再见,愿您有个好梦,告辞。”
见云荼走远,子苓才走到陆英身旁,和他说话“一两步路的功夫,打什么灯笼啊,这走廊上不都是灯笼吗?”
“夜里凉,出去怎么不扯件披风,一个大夫,还这么不注意,小心自己着了凉!”
子苓有些不服气地回呛他“就因为我是大夫,才更知道我会不会着凉,哪儿就那么娇弱了!陆大哥,你是不是把哄闺阁姑娘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了?那你可就用错了地方了啊。”
陆英急了“你越说越扯了啊,我陆英是那样的人吗?瞎胡说,你要不要把我这心给掏出来看看,里面可曾沾过别的女子半分?”
子苓本事调侃,见他这么一本正经,只好无奈的哄着他“好了好了,我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看把你给急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我从小跟着师父学医,虽说我年纪不大,但也是见识了不少的世间人情百态了,你的真心,我感受的到。”
“那你是和沈姑娘呆久了,越发的俏皮起来了,不过你这样很好,闹腾一些,我会感觉自己是真实的有了小姑娘和我互通心意。不然老感觉自己还是那个病人而你还是那个照顾我的大夫。”
子苓头一次听他这么说,有些没反应过来“你的病早就好了,怎么还说病人大夫的?”
“你太冷静了,平日里瞧着温温柔柔的,我听师兄们说过,被自家媳妇闹腾的事,虽然嘴里会抱怨两句,但他们心里是满当当的,很高兴,说这事人生在世的滋味,热腾腾,暖心窝子。”
子苓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我是不是让你感觉很遥远啊?让你感觉抓不住?”
陆英摇摇头,说道:“不是,你什么样我都很喜欢,你不用因为我一两句话就改变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今天和我闹,我也很开心,这和你平时有点不一样,我感觉很惊喜,什么样的你,都是你,都很好。”
第一百五十章
“……你……”
陆英说得坦然,冲动地说完话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翻涌个不停。
陆英磕磕巴巴的和子苓解释着:“我……我说都说完了,你既然也听见了,就把它往心里也放一放,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这个陆大哥,真是不懂得迂回一些吗?这么直接,她该怎么回话啊。
子苓趁着夜色的遮掩,深呼吸一下,声音尽量平稳地说道:“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我会放进心里的,我现在也平安的回来了,你也回房间休息去吧,别老站在外面,夜里风大,杯子里茶都凉了吧,就别喝了。”
陆英将杯里未喝干净的茶水倒进手边的花盆里,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先回房吧,我看你进去,记得把门锁给拴好,有什么事情就叫我,我听得见。”
子苓点点头,想说两句话又咽了回去,转身回了房间,关门前还朝陆英摆了摆手。
凌晨左右陆英就听见雨水噼里啪啦敲打屋瓦的声音,又下雨了。
等到天亮时众人都起床的时候,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气有点凉,出门站在檐下看雨的沈泉冷不丁的就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正好周南浦刚和陆英商量完事情回房经过沈泉身后,听见动静喊沈泉房内的南和,让她给沈泉拿厚衣服给披上,要染上风寒可了不得。
沈泉脸颊一热,低声朝周南浦道谢,老是听沈泉道谢的周南浦听的实在是腻了,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她不必多礼,接着扭脸就进了房间。
旁观全程的南和“扑哧”笑出声来,沈泉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南和正了正神色,解释说周少爷听沈泉道谢的话听了有好几箩筐了,早就听烦了,沈姑娘日后还是少说些为妙。
沈姑娘见她也这么说,仔细反省了一下,自己好像一直在向周南浦道谢,每天都说好几回,要是自己的话,估计也早就听烦了,可是周南浦的确很照顾自己,自己就这么硬生生受着也不好吧。
纠结了好久,连用早饭时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子苓还问了她两回,后来在一旁等着过会儿出发时,沈泉才和子苓说了自己心烦的事情。
子苓直言她若实在心里过意不去,不如挑份礼物送给他,就当表示这些日子周南浦对她的照顾。
沈泉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她和周南浦不算很熟,不知道送他什么礼物合适,她就是在愁这个。
子苓也不了解送周南浦什么合适,她送陆英的那些东西显然目前也不适合沈泉送给周南浦。
沈泉和子苓都没有类似的经验,沈泉倒是送过家里两个哥哥东西,陆英只送过陆英东西,这两个人一时半会儿都拿不定主意该送周南浦什么。
反正她们还要在晋城呆好些日子,也不急于一时,等回了晋城再好好挑选就是了,总能挑到一个合适的。
下雨了,陆英和周南浦不适合再骑马了,就想临时找驿馆现雇几辆马车,供他们几个人回晋城。
正好赶巧了,驿馆里昨天晚上刚回来几辆租出去的马车,车夫休息了一晚,今天就又可以送他们去晋城了。
子苓正和沈泉站在檐下说着话,云书过来寻她“萧大夫,您这是准备走了吗?”
“云书姐姐你来了,我过会儿就走,你们呢?是今天走还是再呆一天?”
“方才我们去驿馆里找人雇马车,我们的马车不够用的,驿馆里管事的说没有马车了,我们去晚了,多余的马车都被租出去了,所以我们只能等天晴或者再多呆一天了,因为租出去的那些马车最快也得今天夜里才能回来。”
“那这雨来的可真不凑巧啊。”
云书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这雨是挺不凑巧的,对了,萧大夫,这是夫人让我给你的,是我家夫人在荣城的住址,您有信可以往这里寄,有机会您也可以和朋友们一起过去玩,我家夫人做东,定好好招待你们。”
子苓接过云书手里的纸条,笑了笑,说道:“行,我知道了,帮我谢谢柳姨,我回去后会做些安神香给柳姨寄过去。柳姨怎么样了,有没有舒服些?”
“回萧大夫话,夫人昨夜被雨给惊醒了,喝了盏茶才又睡着,今早醒来听说今天没法走,喝了碗药又去睡觉了,现在还在睡着。”
子苓思量片刻,开口说道:“云书姐姐,你先别走,我给你再写个方子,你回去后按方子给调配些花茶,每天喝上几杯,我做安神香还得费些日子,这些日子就先喝点花茶,会让柳姨舒服一些。”
云书闻言很是感激,柳夫人这些年很少能有彻夜安眠的时候,也看了许多大夫了,都不见效果,但这个萧大夫不同,能三言两语劝得柳夫人心里看开,开个药方就能暂且稳定下柳夫人的咳嗽,云书和云荼心里都明白这位萧大夫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云书和云荼虽然没见过子苓的师父萧太医,但她们也能从柳夫人的言语中知道那个萧太医肯定是个厉害的大夫,现在这个小萧大夫年纪轻轻就如此厉害,想必那个萧太医会更厉害。
“那奴婢就在这等着,萧大夫您写完给我就行,我按您说的做。”
子苓拉着云书进了屋内“在外面呆着干嘛,我看你穿的挺单薄,仔细雨丝打到身上,再着了凉。”
云书笑笑,说道:“谢萧大夫关心,不过奴婢会两下拳脚功夫,不怕冷,这点小雨不算什么。”
子苓摇摇头,不赞成她的说法“那你也得注意,我师父有个很好的朋友,一身的武艺,高强得很,年轻时也不注意,现在年纪大了,好多毛病都找上门来了,可得注意着呢。”
“行,那就听萧大夫的,奴婢回去就添件衣服。”
“对了,我听说荣城那边山上有温泉是吧,从一本什么地方志上看到的,也不知我有没有记错。”
“您没有记错,荣城是有温泉,有空您可以去看看,泡泡温泉是挺舒服的,荣城好多小姐少爷都去那里泡温泉。”
子苓摇摇头“我不用泡,我身体挺好的,我说这个意思是你可以泡泡,这样于你身体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