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小的们,操练起来(为青zpzpzp600盟主加更)
顾佐按照道兵术的口诀开始修炼,很快就掌握了这门道术。这门道术并不复杂,需要学的只有三个步骤:定位道兵们修行的洞府、调动道兵、和道兵沟通。
顾佐依照道术口诀开始定位,首先找到了屠夫。
这是一座市肆,看上去很是熟悉,正是自己摆过摊的山阴县城中肆。屠夫正在他的肉摊前磨刀,旁边是一群嗷嗷待宰的肥猪,都被绳子绑了,躺在墙根下惨叫。
见了顾佐,屠夫就好像没有看见一般,仍旧在不停的磨着手中的杀猪刀。
顾佐好奇的上前跟他说话,他也似乎没有听见,或者说自己于屠夫而言,并不存在。
顾佐连忙使用沟通术,屠夫这才看见了顾佐,将杀猪刀放下,躬身道:“见过主公!”
和屠夫简单交流了几句,发现他虽然能够对答,但表现很僵硬,对答内容也很简单,且流于程式化,看上去就像个会说话的木偶。试了试他的修为,的确是金丹没错,但却是个缩水金丹,真气量只有本体屠夫的九分之一。
不过顾佐也相当满意了,九分之一个金丹,他也是金丹!
再四处打量了一番这座市肆,顾佐这回算是知道什么叫虚化气海了,这个如市肆般的洞府,就是自己虚化出来的第二重气海。
从屠夫的洞府退出来,顾佐定位到李谷生的洞府,这是一座小院,李谷生坐在院中的一棵树下,愁容满面,拄着腮帮子发呆。
顾佐上去拉了两句家常,发现李谷生无动于衷,几乎只能算个连说都不会话的泥胎木人。
李谷生的洞府小院,是顾佐的第三重虚化气海。
然后是丁九姑、陈眠花、杨擒龙、牛野、陈小柒等等内门弟子的洞府,这些洞府就更小了,不过是一间屋子。虽然只是间屋子,却是一重重虚化出来的气海。和他们几个聊天,完全无法沟通。
如果再仔细查看他们的身体,会发现他们和屠夫、李谷生有所区别,身体有些不真实,简单来说就是发虚,没有完全凝成实体状态。
顾佐继续一家一家的进去拜访,将四百四十名道兵全部拜访了一遍。后面的道兵更加不堪,身体虚得更厉害。
拜访的过程,实则是神识烙印的过程,不经过这几步,道兵们就不会认主。
逐个拜访之后,顾佐也累得够呛,四百多重虚化气海,也真是够了。除此之外,还空着数十重气海,点算数目,加起来刚好五百道,这就是筑基境能幻化的道兵总数。
将来随着境界的提升,能够虚化的气海也会越来越多。
他忽然想起在云梦宗的经历,当时他无法虚化气海、更换功法,两位元婴长老都解决不了,如今看来,这个疑问也解决了:他的气海当然能生成虚化气海,却是专门给道兵们居住的,哪里还有“外人”的地盘?
顾佐出了屋子,在长史院前院轩场站定,口诀掐出,向道兵们下令。轩场上站不了那么多人,于是他一百人、一百人的往外调配。军令一发,立时就有百名道兵出现在轩场中,全部站在二十丈范围内,正是他的灵域范围。
道兵虽然调动出来了,但顾佐无法分神控制那么多兵,顶多就是同时向六七人下令,前进或者后退,这批人遵令行动之后,再向下一批人发令,效率实在太低。
这些道兵实力都很孱弱,大部分仅仅相当于炼气初期的九分之一,论真气量,也就是吸纳过四五块灵石的样子,面对敌人,一拥而上或许还能占些便宜,分批上去就是添油,吃亏是必然的。
《无量道兵术》对此也有解决办法,那就是拜将练兵。
顾佐将屠夫唤出来,准备拜他为将,屠夫道:“请主公赐下令旗!”
令旗不是非旗不可,任何顾佐烙印过神识的法器都可以作为令旗,对道兵们都有约束力。只不过顾佐是真有旗子,用旗子当然比用别的法器更像那么回事。
这时候,顾佐也顾不得烙印法器太多是否会产生种种弊端了,直接将五面小旗烙印了神识,丢出一面给屠夫,向他道:“今日拜你为将,好生操练军士,不可懈怠,将来必有大用!”
屠夫接了令旗,向顾佐躬身:“多谢主公。”然后转身开始调派人手,将李谷生、丁九姑两个道兵招到身边为助手,又将陈眠花、杨擒龙、牛野、陈小柒等任命为统兵军官,把道兵分到各人手下。
分配完毕,屠夫喝道:“小的们,操练起来!”
这回再看,道兵们操练起来就有章法了,行进队列、阵型变换都有模有样,瞧得顾佐兴致盎然,经常捧腹大笑。
操练多时,顾佐忽然看出一个问题,绝大部分道兵都没有法器,全跟这儿赤手空拳演练。唯有屠夫、李谷生、丁九姑三人有法器,屠夫的是一对斧头,李谷生的是面带勾的盾牌,丁九姑的竟然是个丹炉
这是因为绝大部分道兵都是新入门的弟子,闭关结束之后要么被分到各司帮忙,要么进入内门继续闭关,根本没给他们配备法器。
外面的本体没有法器,就“共振”不到道体意识中,道兵们就无法以灵力幻化相应的法器。
除此之外,顾佐还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无量道兵术应该是他防身保命的主要手段了,将来少不得会在人前施展,到时候把道兵一调出来,大家一看,这都是谁谁谁,恐怕麻烦就不少。
比如屠夫,忽然见你从虚空里头弄出来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会说话、会斗法,兵刃还是相同的,他心里会怎么想?
虽说这是两个独自存在的敌体,道体相当于另外一个人,对本体没有任何伤害,但除了自己,也没人相信啊。
他将屠夫唤过来询问:“你们能给自己幻化一副甲胄吗,有面罩的那种?”
屠夫道:“没有实物参照。”
顾佐赶紧跟储物金锁中翻腾半天,好容易找到一套法甲,扔了出来。
屠夫接过法甲查看半天,身上隐隐闪过灵光,一套护灵甲就穿在了身上。护灵甲上没有面罩,顾佐又取出纸笔画了个图,屠夫的脸上便出现了一副面罩。
顾佐大喜,又取出柄飞剑来让他幻化,同样一次成型。
幻化出来的护灵甲和飞剑以灵力为基础,也能用,但防护力或者攻击力与道兵们的灵力雄浑程度息息相关,与真实法器是有很大差别的,但顾佐依然很高兴,能用就好,至少解决了物资配备上的大麻烦,最为重要的是,道兵们从外观上已经看不出与本体的关系了。
另外,这可是四百四十名带甲修士,都不用真上阵,摆出来就能吓走大部分敌人。
最后,顾佐还想出个掩饰的办法,他决定以后在公开场合,将这门道术称为撒豆成兵术!
他决定赶紧让刘嫂炒些豆子来预备着。
第五十六章 努力中(为Shizuru盟主加更)
观看道兵操练,调派分组人手,挨个查验每一位道兵的情况之后,顾佐大概琢磨出一些门道来。
不斗法的情形下,这些道兵在气海外存在的时长与他们各自的修为境界有关,经过大量测算,顾佐得出的数据是,金丹境的屠夫大概能在气海外待半个时辰,筑基境的李谷生能待两刻时左右,丁九姑等炼气士大概能待一刻时。
如果操练斗法,时辰会大大缩短,比如让丁九姑将陈眠花杀了,陈眠花道体星散之后不久,丁九姑也同样星散了,她前后只能维持一盏茶时分。
所有道兵在气海外星散之后,将回到各自的气海之家中重新温养,温养的时间,则与顾佐的修为有关,以顾佐现在的筑基修为,每一名道兵的恢复时间大约是九天。将来等他修为增益、神识强大之后,温养的时间也会逐渐缩短。
就算是神妙有趣的无量道兵术,所能发挥的威力依然由自己的修为决定,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
至此,顾佐已经闭关一个半月,他重新投注于自己的修为,发现气海中的蓝色浅湖又有增长,大约多了二十四块灵石。
抛去自己吸纳的那一块,剩余都是反馈而来的真气,也就是说,外面那四百四十人这个月向他反馈了二十二块左右。
通常来说,每一个大境的气海容纳量,都是上一个境界的两倍,顾佐在炼气初期和后期时,都需要吸纳三百块灵石,到了筑基境,这个数就增长到六百块。
顾佐算了笔账,每个月获得的二十二块灵石量里,五十名内门弟子大概提供每月六块,剩下的三百八十多名外门弟子大概每月提供十五块多一点,屠夫、李谷生和丁九姑三人合计提供半块。
如果顾佐自己不修炼,按照目前的速度,想要突破筑基初期,就需要十四个月。
这个时间让顾佐很不满意,他立刻将成山虎找了过来。
成山虎见到顾佐后很高兴:“您终于筑基了?实在是太好了,我立刻为您操办贺宴。”
顾佐道:“先别急,等我巩固之后再说。找你来,是想问一下,咱们那些外门弟子现在都怎么样了。”
成山虎道:“大部分都在各司帮忙,余下的我也放入兵司历练,只是谷生那边法器的炼制跟不上,还没有给他们配备趁手的兵刃,故此未曾派到一线作战。怎么?要派下去么?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修为浅了一些。”
“分到各司的人手,能抽回来么?”
“问题不大,刚入各司月余,修为也不高,现在还大都是在旁边帮衬而已,不是各司骨干。您准备抽调他们做什么?”
顾佐想了想,道:“现在长史府不是下辖一个直属的神丹都么?”
成山虎点头:“对,是神丹楼的那一百来人,这个都还不错。”
顾佐道:“效法神丹都,把这三百八十多人都抽回来,成立怀仙营,直属长史府。”
成山虎大喜:“早就该这么做了,我回去就办……下一步您准备如何使用怀仙营?”
顾佐抛给成山虎一袋灵石:“暂时什么都不干,你给找个地方,让他们全力闭关修行,抓紧时间把修为提上来。这是一万两千块灵石,争取三个月用完,用完再来找我。”
成山虎接过灵石,又道:“要不要让谷生把新炼制的大衍法剑优先拨付怀仙营?”
道兵们已经幻化出了兵刃,顾佐对此也不在意:“量力而行吧,关键还是修为,督促他们尽快提升!”
成山虎握了握拳:“明白了!”
将这批外门弟子重新赶去闭关,再加上内门弟子,他们一个月就能为顾佐提供四十五六块灵石,自己再努努力,一个月吸纳六十来块灵石,将会大大缩短自己的破境时间!
又简单问了问兽潮围城的情况,知道没什么危险,顾佐又回去接着闭关了。
走前,成山虎道:“对了,我和苏三已经拜屠长老为师了。”
顾佐愣了愣:“什么时候?”
成山虎道:“上个月,您闭关的时候,老师为我们办的入门仪典,也是他老人家传授了我们功法。”
顾佐笑了笑,拍了拍成山虎的肩膀:“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成山虎恭敬道:“以后,该称您为小师叔了。”
成山虎和苏三刚开始修行搜灵诀,要以搜灵真气转化各自体内的真气,这个过程需要两到三个月,因此反馈给顾佐的真气量还很少,顾佐并没有留意到。
他回去闭关之后,首先就是寻找这两位的真气,费了不少工夫,终于找到两丝浅淡的真气映射,发现各自已经有三分之一块灵石的量了。
这两人都是筑基修为,又是处于灵气转化中,速度会非常快,等到全部转化完毕,将远超其余映射,爬到超过李谷生的位置。
将两道真气定位后,立刻进入他们各自的气海洞府,二人都和炼气境道兵没什么区别,正在各自小屋中打坐修炼,身体隐隐带着些虚幻的不真实。
顾佐将沙漏清零,重新开始计时,手握灵石进入修炼状态,过了一天又四个多时辰,灵石耗尽,继续换一块灵石。
整整一个月后,检查一番灵气的增加量,浅湖的水位涨了一大截,稍作计算便得出数据,比之前增加了六十六块,总增量达到九十块,完成了筑基初期的将近六分之一!
去成山虎和苏三所在的洞府查看,两人的身形都已经凝实了,洞府也都变了模样,各自都是镖局的格式,成山虎的镖局院子要比苏三的大一些。
这说明两人已经完成了气海的转换,再查他们的真气反馈量,成山虎大约是八块灵石,苏三则为六块灵石,都超过了李谷生。
顾佐继续保持闭关状态,发奋努力,再次苦修两个月,总量达到二百三十块,将筑基初期的修炼进度完成了近五分之二。
外面是妖兽围城,身边是大把灵石,眼见着修为噌噌噌往上大涨,这种躲在城中疯狂苦修的日子还真不一般的舒坦!
可惜所有数据都必须自己测算,没有那种进度条,不然就更爽了。
第五十七章 等(为小鹿衔枝盟主加更)
连续闭关三个月,顾佐偶尔也会觉得似乎不妥,但从气海内的反馈来看,四百多名弟子的修炼都非常稳定,屠夫、成山虎、苏三和丁九姑等人的真气反馈量都在稳步增长,这就说明外面的情况都很正常,妖兽拿南吴州没办法,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波折。
有时候想起来,还真是庆幸,兽潮再有百般不好,但有一点却无法否认,没有妖兽围城,城中绝不会如此平稳,如此井然有序。
提前定下的制度也起到了关键作用。用股份维系的利益框架、各司分管打理事务、应急统筹委员会、成立五营、两峰轮战制、零敲碎打牛皮糖战术、户司收购战利品......等等这些制度,都为南吴州的安全在保驾护航,顾佐在不在外面处理事务,其实都不影响这套体系的正常运转。
当然,顾佐还要感谢灵源道长、尚执事、屠夫、成山虎等人的努力付出,没有他们,自己想要安静修炼也是不可能的。
顾佐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属于懒政现象,但他对这种修炼状态食髓知味,舍不得放弃,于是继续没日没夜的修行,脑海里几乎不再转别的事情,甚至连自己只给了成山虎一万两千块灵石的事情都忘了。
直到成山虎为了灵石主动跑来找他,他才写了张二指宽的纸条,从门缝里递出去,甚至都没见成山虎一面。
如此又过了将近两个月,当顾佐完成了筑基初期修为进度的五分之三,吸纳灵石量达到三百六十块时,成山虎再次敲门了。
顾佐懒得出门,坐在自己屋中,隔着院子道:“有事?”
“有几个弟子破境后期了。”成山虎禀告。
“我知道。”他的确知道,在气海的反馈中,陈眠花、杨擒龙、牛野、刘小柒等四个弟子的真气映射这几天相继成了蜜状,他们比之前自己的预料都提前了一个月左右。提前的原因,在于他们气海的灵力容纳量比顾佐当初预测的参照物——丁九姑要少。
丁九姑吸纳了一百九十来块灵石后气海满溢,这几个都达不到如此大量,差不多在一百七十到八十左右,其中陈眠花和刘小柒都刚过一百七十,反馈在顾佐的气海中,都是一点七块左右。
“需不需要把内门弟子调出来轮战?”成山虎问:“前个月申唯义和宁不为在委员会闹事,说咱们怀仙馆护着自己人,让外人上阵送死。当时老师解释,说等他们入了炼气后期就出来轮战,今天老师让我问问师叔你的意思。”
顾佐出了屋子,走到院门处,刚要开门,心中一动,又忍住了,道:“再等等,如果申唯义他们再提这件事,你就说再等一个月。”
成山虎问:“师叔您不打算出门吗?有些人最近比较骄狂,咱办一个破境贺宴,压一压?”
顾佐从门缝中再次塞出张纸条,成山虎接过来一看,脸色微变,纸条上告诉他,他身后十八丈远的树冠上,躲着个人,而且是跟着他来的。
十八丈的距离算得上比较远了,在南院附近,院落较多,十八丈外时不时路过几个人,这很正常。但藏在树冠上,这种举止就不太一样了。
成山虎当即低声道:“明白了。”
他离开长史院,转过身来叹了口气,摇摇头,下了山道,去寻屠夫。将今天的事情讲述一遍后,屠夫冷笑:“安稳得久了,有些人忍不住了......照馆主的意思办,先不调门中弟子轮战,咱们睁大眼睛看看。”
成山虎道:“前月让宁不为主持去北边的精铁矿挖矿石,干得还不错,挖了两百斤回来,要不要再给他找点别的事情?”
屠夫忍不住笑了,北边的精铁矿不在南吴城范围内,因此采取管道法,用探杆从地下好几丈深处打过去,精确找到矿眼。当时在屠夫的推动下,长史府请宁不为带人挖精铁石,用于炼制大衍法剑,宁不为在闷罐一样的地下探杆里潜行了六里多地,带着一帮人挖了半个月的矿石,想想就有趣。
沉吟片刻,屠夫道:“户司已经报上来了,再过几天就要抢收灵田。眼看已经坐困城中十个月,以前的存粮不多,灵田的收获就是咱们最大的保障,这是当前的重中之重。宁道友对南吴州庶务比较关心,我看完全可以请他再次出山。”
成山虎竖起大拇指:“好主意!他吃了上回的苦,如果这次不答应怎么办?”
屠夫肃然道:“值此危难之秋,大义在前,身为应急统筹委员会委员,职责所在,岂能推诿?”
成山虎道:“的确不能推诿。”
屠夫又道:“你说,如果我修炼岔了经脉,他们会推选谁来主持两仪剑光阵?”
成山虎皱眉:“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凶险了一些?”
屠夫道:“我认为可以试试。”
......
天色完全黑了,顾佐来到后墙处,伸手向院外一棵老树上打出鱼线,倏忽间消失不见。
入了筑基之后,潜行的速度更快,追摄术全力施展,足以确保没有任何人见到他,不多时便绕过双峰镇,上了南二峰。
南二峰崖壁上有座小院,居高而建,视野开阔,风光极佳,这里是尚执事选定的住所。
顾佐来到院外,驻足片刻,院中传来人声:“谁?”
顾佐没有说话,默默等着,很快,院门就打开了,尚执事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笑:“请。”
进入正厅,莺儿已经穿戴好了,端着茶壶过来斟茶:“听说馆主破境筑基了,实在可喜可贺。”
顾佐喝着茶道:“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倒是尚前辈和莺儿双修,晚辈囿于闭关修行,至今还没道贺,实在惭愧了些,今夜忽然想起,便趁兴而来,希望不会打扰到贤伉俪。”
莺儿娇笑:“顾馆主什么时候来,我家都是欢迎的,何须客气。”
尚执事抚须,微笑着点头。
顾佐又道:“尚前辈如今也是南吴山矿脉的股东了,钱和灵石不缺,晚辈一时间想不起来该送什么贺仪,还请贤伉俪开口。”
第五十八章 试阵
客人登门,说要送主人双修贺仪,送什么东西请主人开口,尚执事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当下捋着胡子哈哈辞谢:“馆主闭关期间还专门来向我道贺,这份心意,比什么贺仪都贵重!”
他话音刚落,莺儿就在旁边接过话来:“原本是真不用的,但顾馆主可是堂堂南吴州之主,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怎么能收回去呢?既然如此......”
尚执事拽了拽莺儿胳膊:“不要胡闹......”
顾佐微笑:“无妨,莺儿娘子请说。”
莺儿续道:“......我家老尚一直想冲击元婴,需要灵石可当真不少,虽说现在有了矿脉的百分之一,可将来若是当真入了元婴,也不知够用不够用,因此我家想出钱,再向馆主买一些,不多买,再买一千股,不知馆主舍得不舍得?”
尚执事的股份是百分之一,差不多每年可以分得一千三百多块灵石,就算入了元婴也尽够了,莺儿却以此为借口再买一千股,就占了百分之一点五,那就是能分两千块了,着实有点狮子大开口的意思。
尚执事老脸挂不住,忙向顾佐道:“馆主莫听她胡说,百分之一足够了的,我不买。”
顾佐却笑得很开心:“那就按原始股价,每股一贯,好不好?”
莺儿大大方方道:“不占馆主便宜,按每股两贯计价。”
顾佐含笑应了,当场写了张条子交给莺儿。
虽然价格比原始股翻倍,但依旧和白送股份也差不太多了,莺儿喜滋滋的接了:“多谢馆主!回头我就劝劝我们家老尚,赶紧把洞庭派的执事卸了,咱们转投怀仙馆。”
顾佐大笑:“那敢情好,怀仙馆任何时候都欢迎尚前辈和莺儿。”
莺儿又道:“顾馆主,小女子能不能帮朝云姐姐也买点股份啊?我们家有了,朝云姐姐却没有,我怕她不高兴。”
尚执事真急了,起身作势要扇莺儿,却被顾佐赶紧拉住:“使不得,使不得。”
尚执事道:“顾馆主,今晚这娘儿们胡说八道,我......我明日就休了她!”
顾佐道:“这怎么是胡说八道?如此贤妻,尚前辈可万万休不得!”
又是一张条子写好,交给了莺儿,顾佐笑呵呵的告辞离去,等他走后,尚执事黑着脸正要怒斥莺儿,却被莺儿唾了一脸:“啐!你倒是休一个试试!”
尚执事急道:“你怎么敢这么做?”
莺儿白了他一眼:“你以为顾馆主今夜过来是恭贺咱们双修的?大半夜跑来贺喜?有这么贺喜的吗?”
尚执事道:“他不是说了,闭关的时候想起来......”
莺儿道:“人家是不放心了,你懂不懂?”
尚执事怔了怔,这才疑惑道:“你是说申唯义他们?”又道:“可这也不是你索要股份的借口!趁人之危,说出去我还怎么见人?顾馆主待我不薄,我肯定是向着他的,将来也是要加入怀仙馆的,用不着收他东西......”
莺儿道:“你自家是这么想,别人谁信?今日不要这股份,顾馆主反而不心安!还有朝云姐姐那边,我提出来以后,你看他多高兴?”
尚执事终于醒悟了,讪讪着说不出话来,去拉莺儿,莺儿一把挣开:“你不是要休了我么?来啊,我给你笔墨伺候上,快点写......”
不提尚执事和莺儿的家事,单说顾佐,的确很高兴,在这种关键时刻,灵源道长和尚执事的支持显得尤为重要。
他没有回长史院,而是趁着夜色来到双溪镇的北口,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潜入七星倒转阵。按照出阵的步法行走,很顺利就通过了这座迷踪幻阵,顺便将误入其中的几头妖兽给清除了。
入筑基已经半年,顾佐还没有实战过,今夜必须出来试试,否则到时候施法不灵时可就是要命的。
虽是深夜,但顾佐有灵域随身,二十丈内和白昼也没什么分别,不多时便遇见一头山行猪。
顾佐于气海中调动了十名炼气道兵,编制上刚好是一伙,平时只是演练,今日便是实战了。
炼气道兵的修为与本体是相互补足的关系,吸纳的是本体无法融合的灵力,他们的修为通常是本体的九分之一,与本体共同构成每一块完整的灵石。
经过近半年修炼,其中身为主将的屠夫相当于修为一百一十多块灵石的小金丹,成山虎和苏三分别相当于八十多块、六十多块灵石的筑基后期,李谷生则是五十块灵石的筑基前期。
但这样的道兵可不多,主力还是炼气士道兵,修为最高的是丁九姑等五名后期境道兵,修为在十八到三十快灵石,其余四百多炼气初期道兵,修为从十二到十六块灵石不等。
虽说只是九分之一,但他们日日操练、合战技法娴熟,由一名伙长率领,十个打一个,未必就在本体之下。
和山行猪的实战也证明,有配合有战法的一伙道兵,斗法能力明显强于一名同境炼气士,在伙长的指挥下,道兵们配合精妙,五人正面硬扛,两人左右夹击,三人从后突袭,不多时便杀死了这只山行猪,付出的代价则是正面一人星散,两人重伤。
四下寻找,很快又见到一头梅甲鹿。
梅甲鹿属于下阶妖兽中比较厉害的,论修为相当于炼气圆满,如果正面放对,一头梅甲鹿能跟一名炼气后期修士放对。
顾佐将刚才一伙道兵召回,这次放出了一队道兵,负责指挥这队道兵的是陈眠花。
一队道兵是五十人,分为五个伙,这回的厮杀就有了些军阵的样子。还是四面合围的方式,二十名道兵正面御敌,但他们却没有硬扛,而是分成两排,相互交错着一步步后退。
梅甲鹿的左右两侧分别有一伙道兵,不停游走惊扰梅甲鹿,梅甲鹿向前时,两侧的道兵就上前下手,梅甲鹿转过头来想要冲击两侧时,正面的两伙道兵便由守专攻,打得梅甲鹿毫无脾气。
虚耗了片刻,在梅甲鹿身后的一伙道兵发起了致命的冲锋,一头很难对付的梅甲鹿就这么被顾佐收入囊中。清点损伤,比刚才围猎山行猪还要少,仅仅五人轻伤。
这就是战阵的威力,越是人多,越是军阵成型,战力就越强。
ps:可怜天下父母心,预祝闲时玩玩、三石儿等有孩子高考的道友们,孩子成绩如意,顺利进入理想的大学!
第五十九章 感动于悍不畏死
顾佐继续在黑夜中练兵,以梅甲鹿、山行猪、红光兔等等妖兽为对象,炼得不亦乐乎。
到了下半夜时,开始将目标对准了青竹灵蛇、巨齿狼等等中阶妖兽。对付这些中阶妖兽的时候,根据之前积累的经验,召唤出来的道兵同样是一个队,一队道兵在伤亡十余人的情况下,也能完胜中阶妖兽。
由此,顾佐总结出一点用兵心得。
对付一头低阶妖兽,一伙道兵可以完成围猎,遇到厉害的,两伙足矣。
对付一头中阶妖兽,一队道兵足够,哪怕是中阶里面最厉害的,应对起来也没问题,区别只在于死伤多少而已。
由此推及修士,两伙道兵可以战胜一名炼气圆满;一队道兵可以战胜一名筑基。
取胜之道在于两点,一是人多且配合娴熟,二是悍不畏死。
接下来,顾佐很快就见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悍不畏死。
他找到了一窝吼熊,足足六头。吼熊是中阶妖兽里的王者,修为相当于筑基圆满,而且斗法极为凶猛,也有很强的配合意识。金丹修士遇到一两头吼熊的时候,即使能够猎杀,也相当不易,若是遇到六头齐出,会毫不犹豫的绕着走。
顾佐放出两都道兵,由屠夫亲自下场指挥,战斗的过程看得他自己都心旌神摇。吼熊那可怕的巨掌,可挡法器的皮毛,极具杀伤力的怒吼声,让顾佐的心灵受到强烈的冲击。
但更令他受到冲击的,是道兵们的战场表现。两百名道兵在屠夫的指挥下分进合击,以一都道兵将五只吼熊分隔开,另一都道兵强攻落单的吼熊。攻者舍生忘死,挡着誓死不退半步,场面堪称残酷。
将六只吼熊逐一猎杀后清点损失,星散的道兵过百,李谷生、丁九姑、陈眠花、牛野、刘小柒尽皆阵亡,剩下的也人人带伤,其中一半重伤。
就连身为主将的屠夫也少了一条胳膊。当他率领残兵整队向顾佐缴令时,顾佐眼眶都是红的。虽然明知他们休整九天后就能重新凝实康复,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怎能不令人感动?
即使知道说了也没什么用,顾佐还是忍不住向道兵们表示了自己的敬意。将他们送回气海洞府后,顾佐收了六头吼熊的尸身,也匆匆返回了。这场战斗动静太大,已经引起了妖兽们的骚动。
回到长史院后,顾佐继续闭关,抓紧任何一点时间提升修为。
……
双峰镇现如今已然多了一条街,这条街就在河边第一条街的后面,街道两边,一边是各家商铺的后门,另外一边相对而邻的是一排两进的套院,这是高长江师徒主持七星倒转阵的空暇时间兴建而成,提供给应急统筹委员会的委员们居住。
身为一名委员,宁不为当然也分到了一套,这里不仅住着方便,和其他委员离得也近,串门方便。
中午时分,宁不为就去串门了,敲响申唯义的院门,拜访这位于南吴州避难时结识的好友。
“你不是轮值赤炼云火阵么?怎么有空来我这里?”申唯义有些诧异。
宁不为将一张简单的文书拍在桌上:“你看看。”
申唯义接过来看罢,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宁不为冷笑道:“这就是长史府干的好事!上一次挖矿的事让我去,行,我去了,这一次又让我去抢收灵田,果然如你老兄所言,当咱们这些外人好欺负啊!”
申唯义死死盯着这张文书,好似要将文书看穿。
宁不为叹了口气:“明天我就要去收庄稼了,嘿嘿,收庄稼……这一忙活,又是好多天,顾此来向老兄告知一声,老兄有事找我,就去灵田那边……”
申唯义瞪着他问:“你真去?”
宁不为苦笑:“能不去吗?就因为上回替你老兄仗义执言,得罪了顾佐,人家这是故意惩治我呢,这要是敢不去,还不定下回怎么折腾我。顾馆主,顾长史,好大的官威,不敢不听啊……”
“咔嚓”一声,木桌被申唯义一掌拍塌了。
宁不为摇头道:“你说一个小小的炼气士怎么这么厉害,说出来的话,咱们这些金丹前辈就得乖乖听着,轻飘飘发一道令,那么多高修、那么多宗主掌门就得俯身遵行,说出去谁信?哦,对了,听说他筑基了,这官威怕是更大了,得罪不起啊……”
申唯义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就往外走:“我去长史府!”
宁不为拦住他,劝道:“申兄息怒,你这时候怎么找?真找过去了,长史府来上一句,说这是顾长史的军令,你难道还找到长史院去?人家可是在闭关,嘿嘿,咱们在外头打生打死,顾长史却在闭关清修,嘿嘿……”
“既是在闭关,又怎么给你下的令?”
“怎么下的?简单啊,我的人昨天路过长史院,正巧看见成山虎去禀事,顾佐从门缝里塞出张纸条来,可不是跟上回一样,塞张纸条出来,我就去挖矿了,这回是收庄稼。算了,老兄你也别去了,得罪了顾长史,人家再塞一张纸条出来,说不定就得老兄你去挖矿了。”
“我怕他?他敢这么干,我就把他拖出来打杀了!一个小小的筑基,蹬鼻子上脸了!”
宁不为连忙制止:“嘘——老兄说话留神,人家手上掌着权,得罪了他,让你家弟子再死上几个,容易得很!”
申唯义怒其不争:“老宁,你怎么怕这怕那的?一点不痛快!”
宁不为委屈道:“我这不是替老兄你着想吗?你以为你去了长史院就能有用?你上次提出来,让他们怀仙馆也把弟子拉出去轮战,姓屠的当时答应的好好的,说是破境就轮战,现如今呢?都过去多久了,听说他好几个内门弟子都破境了,有一个被他们派上阵的吗?”
一提此事,申唯义心中那股邪火就往上蹿,自从有几名弟子战死后,他怎么看怀仙馆怎么觉得不顺眼,总觉得怀仙馆手握长史府大权,让别家子弟冲锋陷阵,自己却保存实力,实在“不当人子”,这下得了宁不为的提醒,当即道:“我还非得去长史府,让他们怀仙馆派人轮战!”
宁不为劝道:“申道兄还是要慎重。今日我见到贾贵了,你猜他在干什么?”
“什么?”
“炼器房新打造的一批大衍法剑,人家正往怀仙营送,不拉出去轮战,却以公济私,配备宝贵的法器,这是要做什么?防着你我呢。这时候不老实听令,等着挨刀吧。”
申唯义嗤笑:“就那帮歪瓜裂枣,举得动刀?笑话而已。”
口中鄙夷,实则心中一凛。
第六十章 不反对
申唯义是个急性子的人,说干就干,当即前往长史府。他清楚这件事要么是顾佐的授意,要么就是屠夫的指使,顾佐在闭关,这种时候跑上门去吵闹,是修行界很犯忌的行为,相当于彻底撕破脸,当然是去找屠夫比较合适。
可当他去找屠夫的时候,却被告知,屠长老受了伤,如今正在闭关养伤。
“受伤?受的什么伤?”
值守军士道:“申委员难道没听到昨日夜里的动静?六只吼熊炸窝,整座主峰上都听到了,屠长老担心引发兽潮冲城,亲自下山清除,把吼熊都杀了,因故受了重伤,此刻正在闭关调理。”
“六只吼熊?真的假的?”申唯义将信将疑。
“尸身刚被库司的人搬走,我等都亲眼见了的,再说昨晚那么大动静,满山皆惊,申委员一问便知。”
申唯义离开后,找了几个昨晚轮值南主峰的门下弟子打听,这才知道确有其事,心中暗暗解恨——遇到六只吼熊,连他都得躲着走,屠夫就敢下山强杀,这不是自找的么?
解恨之余,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屠夫重伤无法理事,顾佐小儿又闭关不理政务,自己担负委员重责,岂不正是将长史府大权拢于手中的良机么?
天赐良机!
就先从宁道友的事情开始!
长史府六司中是有司田参军的,但这个职司目前缺员,由司户参军原道长和权司库贾贵两人暂时代管,一起商量着办。
这两位都是大忙人,一天到晚脚不沾地,哪里是说见就能见到的,申唯义找了好久,才在主峰下的一处大库中见着贾贵。
把这件事跟贾贵一说,贾贵就叫屈,说这不是他的主意,是原道长的主意,他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于是申唯义继续寻找原道长,一直找到天黑,这才跟某处定居村落找到他。原道长听他说完也叫屈,说这不是他的主意,是上头的主意。
上头是谁?是长史书房,长史书房目前只有几个文笔吏,都是从百姓中间征募的,以前曾有过在县衙为吏的经历。
申唯义道:“你别瞎哄我,那几个刀笔吏怎么可能做得了主!必是顾佐和屠夫的定策,顾佐闭关,这你是清楚的,屠夫受了重伤,你清不清楚?”
“知道的,屠长老当真勇猛过人,我等上下钦佩之至……”
申唯义打断他的话,道:“他二人如今皆不理事,你们就得听应急统筹委员会的,我身为委员,现在向你下令,把宁委员的事务调换一下,堂堂委员,去干泥腿子的活,还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原道长摇头:“申委员怕是有些误会,我等六司,皆受长史府书房钧令,没有长史印鉴,不能接令。应急统筹委员会若有什么吩咐,需通过长史府书房,这是州政律条。”
“如此说来,你是不听我的?”
“申委员,您就体恤体恤下官吧,此为制度,非下官所能逾越。”
“既然凡事要由长史府书房下令,我去找他们,等到时候长史府书房下令的时候,你可不要推诿。”
“申委员放心,下官任事,从不推诿。”
申唯义来到长史府书房,四名五六十岁的刀笔吏正埋首于高高摞起的文综档卷里奋笔疾书。别看只是八千多人的军州,但该做的事比大州丝毫不少。更何况如今实行的是战时体制,需要长史府处理的事务千头万绪。
见是申唯义来了,几名刀笔吏都停了笔,起身相迎。见他们态度恭敬,申唯义心情舒畅了不少,便将事情说了,要求长史府书房把关于宁委员的乱命停了。
几名老吏面面相觑,都道此事非我等能够做主。
申唯义道:“原参军说,只要长史府书房下令,他们就能遵照执行。”
几个刀笔吏道:“我等哪有权力下令?须有顾长史或屠长老的手令方可。”
申唯义当即表示,顾佐和屠夫都闭关了,今后长史府书房一切事务,暂由应急统筹委员会代管。
对此,几位老吏无人应答,哪怕申唯义拍了桌子,他们也只是跪倒磕头,请申委员体谅。
申唯义气道:“事事都要手令,难不成你们以后就不办事了?”
一个老吏壮着胆子回话:“顾长史闭关前有交代,给长史府书房的是圈阅权,但凡日常之事,我等可以循例代为圈阅,大事便要报知屠长老。”
申唯义皱眉:“什么是代为圈阅权?”
老吏道:“便是’知道了‘的意思。”
“这是什么鬼意思?”
“意思就是,您报的事情,长史府书房知道了。”
“然后呢?”
“没然后了。”
申唯义奇道:“那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几个老吏趴在地上,异口同声道:“不反对。”
申唯义仔细琢磨着“不反对”这个词,品味一会儿,摇了摇头:“那现在怎么办?”
一个老吏出主意:“让我等下书是不行的,便如您说的这件事,灵田要抢收,这就是可以循例办理的,但我等不可草拟书文,只能圈阅。司田上书举荐宁委员,我等自是不会反对,同理,司田再上一书,说换个人,我等便可代为圈阅了。”
申唯义又去找原道长,原道长叫苦:“如此大事,岂能下官随意上书,没有上头的意思,我能上这道书?”
申唯义问:“那你说清楚,到底是谁的意思?屠夫还是顾佐?”
“谁的意思我不清楚,成参军告诉我的,说是上头的意思,要不您问一下成参军?”
申唯义气的甩头就走,成山虎向来和他说不到一块儿去,俩人见了面,相互就当没看到,这还怎么谈?
小小筑基,辱我太甚,将来自会有他好看,只是眼下……他决定不在里面绕弯子了,问题的关键,是要把长史府书房拿下!
这件事情还要抓紧才好,否则等屠夫伤势复原,那就难办了。
申唯义去找宁不为,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宁不为已经去了灵田负责抢收,于是又赶了过去。
第六十一章 分成
灵田在南二峰靠东南侧的位置,在南吴州几块灵田里,只有这一块在南吴城保护范围之内,共有五百亩,如今也是黄澄澄、沉甸甸了。
听说这块灵田能产灵米一千石,申唯义也搞不清楚,只知道这是兽潮围城十个月后,解决粮食问题的关键——兽肉固然充裕,可吃多了也上火、也塞牙,尤其是普通人,吃多了要命。
虽说抢收这项工作确实重要,但无论如何不该由金丹修士来做,屠夫和顾佐小儿实在是欺人太甚!
抢收灵米是个精细活,不能损坏稻杆,一旦破坏了稻杆,这株灵稻就废了,只能一穗一穗往下摘。宁不为也没做抄手掌柜,带着几个亲近弟子和种田的农夫们下到田里,挽着裤腿踩在水田中,亲自弯腰摘拾。
申唯义看着,不由生起兔死狐悲之感,走到田边将宁不为唤到田埂上:“宁道友怎么还亲自下场了?”
宁不为将斗笠摘下来,扇着风道:“我们虎溪派向来如此,有什么辛苦差事,长辈亲自带着做。”
申唯义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姓屠的昨夜重伤!”于是将情况讲述一遍,又道:“我仔细想过了,这是天赐良机,若是不取,反受其害!咱们当接管大政,扫平内弊,还南吴州朗朗乾坤!”
宁不为顿时怦然心动,却又口干舌燥,道:“南吴州长史可是顾佐小儿,如何接掌?”
申唯义道:“咱们又不是要夺他长史之位,长史他当着就好了,实则当与不当有甚区别?你可曾见过半年不理政务的长史?咱们只要把长史书房握于手中便可。”
宁不为迟疑道:“这……合适么?”
申唯义道:“姓顾的德不配位,行事不公,护着自家弟子不让他们上阵,反而让我们这些外人流血厮杀,再这么下去,不知有多少弟子丧命于此,你能忍心?”
宁不为问:“你打算怎么做?”
申唯义道:“当此之际,顾佐小儿闭关,屠夫重伤,咱们就以应统筹委员会的名义,让长史书房听令行事,由委员会定策,长史书房执行!”
宁不为再问:“那些委员若不同意呢?”
申唯义沉吟道:“只要金丹委员同意就行,其余那些,不过土鸡瓦狗,不用理会……咱们今晚就挨个游说。”
宁不为道:“我倒是有个想法,或许可以让各位金丹道友们答应。”
“你说。”
“我不是贪心啊,南吴山灵石矿脉每年产量据说有五万,这些灵石,都归了怀仙馆。原本呢,这是人家竞买来的,咱也不好说什么,但如今,若是没有我等拼死出力,这矿脉早就被妖兽破了,哪里还有他怀仙馆的份。可你看看,让咱们杀妖兽换灵石,价目比往日少那么多,这不是坑人么?甭管将来如何,咱们这些人一年的辛苦不能白白给怀仙馆做了嫁衣,该当论功分配。今后谁家该占多少,咱们都可以拿出来商量。比如你申道兄,守城战中出力最大,战功卓著,须得在里面占大头……”
申唯义顿时眼前一亮,抚须长笑:“这件事,妥了!”
当晚,申唯义和宁不为先去大库查验了四头吼熊的尸身,确认屠夫受伤之后,就去找了王金丹。
王金丹姓王名光,字清明,和申、宁二人相仿,手下颇有实力,是带着亢月山庄的人举派前来避难的。因此之故,长史府给了他轮值大阵的差事,尽量把他和山庄里的人分开。
两人当场将长史府各种不公、各种弊政全部数落一番,然后提出了建议,希望王金丹和他们一道共襄义举。当然,少不了拿灵石矿脉说事,这是最大的利益所在,就不信他不动心!
王金丹沉思片刻,道:“今日白天刚接到长史府的点派,让王某接掌两仪剑光阵。”
申唯义大喜:“屠蛮子重伤,我还琢磨着会由谁来接掌两仪剑光阵,若能得掌此阵,城中生杀大权皆操于清明兄之手,此真天助我也!”
王金丹道:“此事重大,且容我多思量一二。”
宁不为道:“清明兄若能出手,这是大功,我听说亢月山庄人手不少,想必支应起来也难,分得的成数也当多一些才是正理。我的建议是,南吴山矿脉,申道兄首倡,得两成,清明兄位在关要,可占一成五,洛道友、谢道友、知行道友、莫道友各占一成,弟忝居末列,有个半成足矣,再拿出两成分给各家委员。”
申唯义道:“不妥,宁道友一直以来仗义执言,风节高亮,还是拿一成五,给那些筑基委员留下一成足矣。”
王金丹问:“灵源道长、尚前辈呢、邱道友呢?”
宁不为微笑道:“灵源道长是崇玄署的道士,职在督矿,崇玄署有严规的,你就算送给他,他也不敢拿……邱大波那厮不晓事理,甘愿舔一个小小筑基的臭鞋而不觉羞耻,他跟尚老儿……”说着冷笑:“他们与顾佐小儿、屠蛮子穿一条裤子的,就不用指望他了。”
申唯义点头:“不算他们,金丹委员里咱们就占了七个,屠蛮子重伤不算,七对三,大势在我!”
王金丹又问:“据我所知,南吴山矿脉每年上交崇玄署两万五千灵石,咱们把灵石都分了,这笔缴纳怎么办?就怕灵源道长不同意,只要他不同意,咱们忙活一场都是白瞎。”
宁不为道:“不是还有个乙坑么?听说那里也产不少灵石,我估摸着至少也在万数以上,差的那些,咱们各家凑一凑。”
申唯义笑而不语,实际他有更狠的招数,等将来掌握了南吴州,什么屠夫、顾佐、灵源道长、尚执事、邱大波,全都死在了兽潮中,南吴山矿脉想还也还不出去了。
王金丹听完之后,微微点头:“明白了。”
二人大喜,当即道:“咱们一起去寻其他几位!”
王金丹继续点头:“好,我也去听听。”
宁不为深谙滚雪球的道理,不要怕麻烦,把人滚动起来,两人说服一个,滚成三人,接着滚成四人,人越多,被劝者所要面对的压力就越大,就越是容易入伙。
等到一夜过去,谢臻、莫五就加入了,知行道人则表示要考虑考虑,无论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行,只是保证绝不泄密。要想就想吧,事已至此,申唯义和宁不为也不担心他有反复,已经凑齐五名金丹,屠夫又受了重伤,人数上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再者,真要打起来也不怕,有两仪剑光阵在手,谁若不从,到时候直接杀了就是!
第六十二章 敌人的敌人
和王金丹、谢臻、莫五谈的都很顺利,在知行道人这里虽然没有成功,但也没有明确的反对意见,可以说成功了一半,申唯义和宁不为都很是志得意满。
当然,按照宁不为的意见,举事成功后,知行道人的一成股只能缩水为半成了。
接下来,五人又去了洛君的院子,希望劝说洛君加入,但没想到却遭遇了“出师”以来的第一次挫折。
洛君问莫五:“听说你受了重伤,是来南吴州疗伤的,这么算下来,顾佐应该是你半个救命恩人吧?在主人家养伤,伤好了以后就谋夺主人家的地盘,这是什么道理?”
莫五捏着鼻子“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洛君又指着申唯义和王金丹的鼻子道:“你们都是一派之主,五虎断山门和亢月山庄都是修士近百的宗门,我在岭南都听说过的,你们举派前来避难,人家一个不少的全部收留,供你们吃、供你们喝,还用几万贯构建起来的大阵保你们的命,你们就是这么报答人家的?”
转头向宁不为道:“宁师兄的虎溪派是有牌票的,连我都听说过,虽然排位在四百名之后,但也是天下正宗,你这么干就不想想后果?灵源道长在这里坐镇,你们就跟崇玄署的眼皮子底下谋夺人家的矿脉,你觉得崇玄署会认账?兽潮退去后怎么解释?我怕你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连牌票也给你废掉!”
最后看了看谢臻,叹了口气道:“听说谢道友是潮州的算卦名家,你倒是起个卦看看,是吉是凶?”
宁不为干咳了一嗓子,道:“洛道友所言,本也是在理的,奈何形势所迫,非是我等有所图谋,实是形势逼人啊。外面兽潮围城,可做主的屠蛮……屠长老和顾长史都不理事,我等身为委员,自是要将御兽之责担起来,这是为南吴州八千多人、三千余道友负责,此为大义,些许恩德只能将来再报了。你再看看顾长史,闭关半年不理外事,只顾着自己闭关修炼,他们怀仙馆收了弟子,也只顾修炼不愿出力,叫大家如何相信他能尽到长史之责?”
洛君冷笑:“那你们谈什么灵石?”
申唯义忽道:“有所付出必然有所回报,些许灵石也是为了门人弟子着想,更好的激励士气。至于兽潮之后该如何处置灵矿,等到时候再议不迟,大不了申某人承诺,再将申某这份物归原主退给他就是了,洛道友若不要,和申某一道归还也行。”
洛君道:“我劝你们一句,人要懂得知恩,否则就不应当站在城内,应该去城外!”
双方不欢而散。
宁不为鼓励众人:“不要受了她的影响,妇人之见,着眼于小恩而忘了大义,咱们是为了整个南吴州的同道……”
谢臻大奇:“什么妇道人家?不会吧,我跟他拼过酒,此人豪爽得很!再说了,那么黑,哪有一点女修的样子?”
宁不为笑道:“女扮男装而已,仔细看看就知道了……还是那句话,不要听她胡说,非常时行非常事,做大事不拘小节,将来南吴州三千同道都会感谢我们的。”
王金丹问:“而今该当如何?”
宁不为想了想,少了知行道人和洛君,在委员会中就形成不了绝对强势,看来是该到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当然,劲还是要给鼓一鼓的,于是道:“咱们各自回去做好准备,召集门人弟子和心腹手下,明日一齐发动!”
王金丹追问:“何时发动?”
宁不为道:“等到天亮,辰时发动,诸位以为如何?”
王金丹道:“稍微紧了些……我亢月山庄门人弟子都分散在各营、各司,没有两三天聚拢不来。”
谢臻道:“若是晚了,怕顾佐小儿知道。”
王金丹笑了:“顾佐小儿知道又能如何?一个刚刚破境的小小筑基,没有屠蛮子撑腰,还能逃出咱们的手掌心?”
谢臻道:“灵源道长、尚执事也会知道的。”
申唯义道:“能聚拢多少算多少,其实并不复杂,用不着那么多人。我也知道各位担心什么,诸位放心,定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宁不为忽道:“这次兽潮耗时之久,远超以往,天知道还要多久?更不知对中原会造成什么损害?如今围城已近一年,为何至今不见崇玄署过来解围?黑山诏呢?罗浮呢?青城呢?连一个传信的都没有,这是为何?”
见众人都在深思,宁不为又道:“再者,咱们离南疆最近,诸位可曾见过一只天阶妖兽出现在南吴城下?别说天阶,就连上阶,也不过几只螟蛉毒蛤,它们都去哪了?照宁某的意思,再过一年也不见得能等来援助,中原或许已经打烂了!”
他后面的话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在兽潮面前,崇玄署恐怕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工夫理会南吴州?因此,什么灵源道长,什么尚执事,都不用理会。
一席话说得几人各自深思。
宁不为又叮嘱了一句“召集心腹弟子时谨慎一些,提防漏了风声”,大家才散了,只剩下宁不为和申唯义,宁不为道:“这些无胆鼠辈,还是惧怕灵源和姓尚的。”
申唯义道:“灵源是崇玄署的人,姓尚的是洞庭派的人,还是个后期,谁不顾忌呢?”
宁不为盯着申唯义道:“申老兄有主意了?”
申唯义道:“怀仙营的事,你提醒我之后,我就过问了,我有个弟子在库司做事,他说怀仙营不仅调拨了法器,还把新做出来的法甲也都调拨过去了,果然如你所言,这是柄悬在你我头上的铡刀啊,不知何时就会落下来,照我的意思,必须先下手为强,干脆就把屠蛮子和顾佐小儿宰了,以绝后患!”
宁不为赞道:“此言有理,但我以为还不够。”
申唯义想了想,皱眉道:“想杀灵源和姓尚的恐怕有些难度,人手不足。”
宁不为道:“咱们可以请援军。”
申唯义疑惑问:“哪家宗门?”
宁不为道:“不是南吴城的人。”
申唯义更糊涂了:“宁道友说的是谁?”
宁不为道:“此事也要感谢顾佐小儿,若非他们将我罚去挖掘精铁矿石,哪里知道,就在咱们北边的北口处,还有一批修士,和咱们只隔了三十多里。”
申唯义问:“那是什么人?”
宁不为笑了:“敌人的敌人,那是朋友!”
第六十三章 外援
宁不为来到之前打通城北精铁矿眼的地道井口处,以前出城,他就是从这里出去的,但今夜值守的修士却多了好几个,正在饮酒。
等了良久,见今夜没有机会,于是狠下心,转到双峰镇北连接七星倒转阵的通道处,向值守的军士要了今日刚刚更换过的过阵之法,兑六坎五,出了迷踪幻阵。
到北口还有三十多里,距离明早约定的时间不足五个时辰,想要在黑夜中完成一个来回,再把事情办完,还是很难的,故此他也不敢耽搁时间,咬了咬牙,祭出法器碧玉瓦珰,在树梢间低掠而飞。
如果放在妖兽爆发的初期,宁不为断不敢这么干,这等于自寻死路。但过去了将近一年后,大量妖兽在南吴州猎杀战术中被众多猎杀小组清除,总数不下两三万,南吴城北边一带的妖兽少了一大半,同时,这次兽潮中几乎不见上阶灵兽的身影,这令他的冒险之举具备了实施的可能。
当然,飞行的过程依旧遭受了多次妖兽侵袭,其中一次相当危险,如果换个筑基修士,或许此刻已经身陨于此。当看到前方目的地已至时,宁不为松了口气。
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宁不为忽然想起,其实自己诟病了那么多次的零敲碎打牛皮糖战术,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宁不为迈步而入,跨过一条大梁,这是原北院老君殿的主梁,整座老君殿已经坍塌了,只剩下三面断墙和一堆瓦砾。
一面断墙上还残留着几道爪印,那是巨齿狼留下的痕迹。
绕过老君殿,前面是座石亭,石椅和石桌掀倒在地上,宁不为顿了顿,向着右侧小心翼翼的遁走……石亭中趴着只吼熊,正在打盹。
如果只是一只吼熊的话,宁不为肯定能对付过去,但天知道这附近藏着多少妖兽,那些毒蛛、妖蛇、灵蜥等等最擅隐匿行迹,往往会从你感知不到的方位突然出现,向你伸出致命的獠牙。
终于来到前方一座大院,这是北院的主院落,院墙比以前高大不少,也厚实得多,那是里面躲藏着的修士们这大半年的杰作,依靠这堵院墙,他们愣是在兽潮中存活了十个月。
宁不为在墙下刚一出现,就被上面的人认了出来:“宁掌门来了!”
两名修士打墙后现出半截身子,各自手中持着法器,将他迎入。
再次看了眼这道墙,宁不为心道,你们这帮家伙也是命好,此处只有零星妖兽,若遇到一次南吴城那种规模的兽潮冲城,早就死得没影了。
院子里是三十多名修士,个个衣裳褴褛、面色憔悴,活得都没个人样了,仿佛一群乞丐。但这些修士都在筑基以上,没有一个是炼气期的——炼气期修士根本活不下来。
院子中到处都堆着腐烂的兽尸,还有各种排泄物,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传来,熏得宁不为掩住抠鼻,嫌恶不已,但他也能理解,这是修士们保命的手段。
正殿阶下立着三位金丹,正向宁不为拱手:“宁掌门还是来了。”
宁不为知道这是对方在隐晦的抱怨自己晚到了几天。
他也不解释,掏出一袋灵石抛过去:“这是你们上月妖丹和皮毛的灵石,三十二块。”
对方珍而重之收了,又取来不少妖丹和皮毛、兽齿、兽筋之类的材料,宁不为也收了,交易完成。
宁不为曾经见过北方有剑光,于是趁采掘精铁矿石的时候过来一探究竟,终于发现眼前这伙人。
当时,这伙人比现在还要惨,他们身上的灵石早就消耗一空。没有灵石补给,不仅修为无法增长,斗法、受伤之后恢复得都很慢,再加上长时只吃肉而不吃菜蔬瓜果,一个个都不成样子了。
宁不为曾经想把他们引入南吴城,但还是忍住了,因为他见了为首的三名金丹之后,隐约想起,似乎曾听人说起过,兽潮初来之时,曾有三名金丹疯子想要攻打南吴城——回到南吴城后一打听,果然是这三个人。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他选择了用灵石和他们交换妖兽的各种材料,每半个月来一趟,今天已是第五次。
这些筑基修士都是三名金丹在兽潮期间搜罗的修士,包括三名金丹在内,众人都对宁不为很尊敬,虽然宁不为知道,这一切尊敬都来自他每个月带来的灵石,但还是很享受这种待遇。
而今日,就是他来收取回报的时候。
宁不为又取出来一坛寒山灵酒,向为首的金丹道:“浩道友,这是一坛灵酒,馈赠诸位。”
对方眼珠子都瞪圆了,立刻拍开封泥,一股酒香四散飘开。
一坛酒很快就被三名金丹分完饮罢,其他人只能旁观着流口水。为首的阿浩问:“宁掌门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宁不为笑了笑:“浩道友快人快语,那宁某就直说了,我想借人。”
“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咱们也挑明了说,浩道友、长庆道友、六道友三位,去年曾经和我南吴城发生过不快,是不是?”
阿浩沉默片刻,承认道:“确有此事。”
宁不为道:“诸位和我南吴城尚执事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但你们想要入南吴城避难,宁某向顾长史提过多次,他却始终不愿松口。宁某以为,在兽潮面前,所有的恩怨都应当消弭,合起来应对兽潮,才是义之所在,可惜顾长史对诸位偏见颇深,始终不予接纳,宁某也实在无法。”
三位金丹没有说话,但一干筑基却已经破口大骂,骂得宁不为心头暗喜,他正色道:“顾长史如此心胸、如此作为,怎能治理好南吴州?宁某为诸位道友之事,奔波游说,城中倒也有不少道友与宁某意见相合。我们打算兵谏顾长史,只是力量稍弱了一些,故此打算向浩道友借人。”
阿浩笑了:“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对宁掌门的高义铭感五内,只要宁掌门一句话,尽皆效死。”
宁不为道:“我要十个人。事成之后,南吴城接纳各位入城避难!”
阿浩道:“十人是不是少了一些?我等都愿随宁掌门共襄盛举。”
宁不为摇头:“人多了反而麻烦,会引起城中注意,宁某也没办法带那么多人入城。再者,此事其实也简单,用不着那么多人手,十位足矣!我想请六道友带九人随我进城,浩道友和长庆道友于此间等待好消息,一旦事成,便接诸位入城。”
阿浩盯着宁不为看了多时,点头道:“一切都依宁掌门。”
第六十四章 要变天
最终跟上来的有十二人,宁不为倒也不在乎多一两个,十二个人而已,能够掌控得住。
一行人出了外面的残垣断壁,老六问宁不为:“怎么走?”
宁不为道:“咱们直接冲过去。”
老六惊愕:“这不是找死么?几十里密林,就这么冲,你是想害我们?”
宁不为轻笑:“我就是这么来的,想进城,就跟上,跟不上的,就在这待着吧。或许哪天来一群上阶妖兽,一起进妖兽肚子里。”
也不回头,当先照南吴城方向直线奔行。
老六在后面盯着宁不为,脸色阴晴不定,手下一帮筑基都望着他,有的满是畏惧,有的则跃跃欲试。
“难道姓宁的真这么冲过来的?真的没有密道?”
眼见宁不为的身影已经钻入密林中,老六咬了咬牙,手一挥,跟在了身后。
见人都跟了上来,宁不为点了点头,当先前行。有两位金丹压阵,众筑基们胆子也壮了起来,于夜中拼命向前,不管不顾。
近一年的惨痛经历,每一个人都对南吴城有着无比的渴望,渴望着能在这座安全的雄城中过上安稳日子,睡上一个踏实觉,吃上一口香喷喷的米粥。
这三十多里的丛林之路,平时仿若天堑难以逾越,今夜却是奔向美好生活的通途。
这么多人造成的动静可不小,他们理所当然遭遇了妖兽的拦截,路上有两位同伴被妖兽叼入密林之中,剩下的也多人带伤。
没有任何抱怨,他们终于来到了传言中的南吴城。
“城呢?”
“没见着城啊,这还是林子……”
“莫非在山上?”
宁不为心中鄙夷了一声“土包子”,示意众人噤声,然后道:“跟着我走,不要掉队。”
老六带着人跟在宁不为身后,这些人里,只有他见过这座迷踪幻阵,深知其中的厉害之处,是以一步都不敢走岔了。
晕晕乎乎也不知走了多远,宁不为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道:“前面就要入城了,不要乱说话,我自会引尔等入内。”
说着取出一把灵石,一人发了两块,这是大战之前重金买命的架势,见众人轰然应诺,士气高涨,宁不为得意一笑,对自己的驭下之术相当自傲。
众人收了灵石,跟随宁不为迈出最后一步,自七星倒转阵中而出。
此刻天色已然蒙蒙亮,出口处有不少修士,除了四名值守外,还有库司两人正在清点回收猎杀组昨夜所得。按价目表正在清点缴获的是晴姑、大师兄和张莫问的丙六组,排在他们身后的是欧阳和鲁班这一组。
宁不为带来的这些人立刻引起注目,他特意打了个招呼:“户司有人当值么?我在外间遇到这些落难的道友,看看应当如何安置。”
库司的人瞄了一眼宁不为身后的人,回道:“宁前辈昨夜也出城猎杀了?当真辛苦……户司的人没在。”
宁不为点头:“那我直接带人去户司。”
晴姑看着这帮衣裳褴褛的外人,关切的问:“几位道友从哪里来?”
一干人望着晴姑,如见仙女,个个神驰目眩,老六强抑着心口迸发出来的那股躁热,咳嗽一声:“从北边来。”招呼手下人迅速跟上。
晴姑望着他们的背影,轻声道:“真可怜……”
张莫问打了个哈欠:“这些人有点奇怪……算了,快点回去吧,好好睡一觉。”
宁不为带人轻松入城,来到双峰镇前,道:“这就是城中最繁华的所在,有酒有肉,有米粥和瓜果,等咱们办完大事,你们就可以住在这里了。”
老六等人看着镇子上的人来人往,一言不发,恍若隔世。
宁不为看了看队伍,皱眉道:“怎么又少了一个,人呢?”
老六道:“杨老弟路上受了重伤,强忍着不说,在幻阵里撑不住了。”
宁不为本想发火,但此时也没时间了,眼前加上老六,还剩九个人,一个金丹八个筑基,有这股力量,其实也够了。
从双峰镇旁绕过,来到南主峰下事先约好的地点,他虎溪派门下十二个亲近弟子已经提前等候于此。
宁不为问首徒大弟子尹书:“其他人呢?”
尹书道:“时间太仓促,一大半师兄弟都联系不上,联系到的刘、林、宋几个师弟都说军法如山,今日该当他们上城,不敢擅离,回头下了值再来向老师告罪……老师让我守密,是以未敢告知他们实情……”
宁不为点了点头,心中也自恚怒,自己发话如今也不作数了么?看来自己的决断是毫无疑问正确的,这种现象不能再听之任之了!
再等片刻,申唯义带着九名弟子到了,脸色还阴沉着,也不知是在发什么火。宁不为刚想问一句“你门下怎么才来了这几个人”,忽然醒悟过来,申唯义多半也是为召集弟子不顺而恼怒。
紧接着是王金丹和莫五、谢臻三人,除了王金丹带了四名弟子,莫五和谢臻都是孤家寡人。
宁不为简单介绍了老六等九人,其中莫五和老六是一年前打过一场的,老六向莫五抱拳,呵呵道:“之前有得罪处,还请道友海涵。”
莫五抱拳还礼:“道友修为精深,莫某敬佩,今后还请道友多多关照!”
老六道:“好说,今后便是一家人了。”
人手凑在一起后有了六位金丹,三十余名修士,其中三分之二都是筑基,有此力量,很多事情已经足够去办了。
宁不为拉来老六等人后,实力最强,已经成了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他问王金丹:“清明兄何时接掌两仪剑光阵?”
王金丹道:“兵司知会我今日就去。”
宁不为道:“那好,谢道友陪清明兄去,此阵事关成败,一定要拿在手中。”
王金丹答应了,和谢臻前往兵司收取大阵罗盘,宁不为向申唯义道:“申道兄,咱们去长史书房。”
申唯义点头:“此为正理。长史院那边……”
宁不为向自己大弟子尹书道:“你带大伙去长史院,把地方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
尹书有些犹豫道:“师尊,用不用这么激进?”
宁不为长笑:“这南吴州,要变天了!”
见宁不为大弟子带着二十余人赶去长史院,申唯义不太放心:“宁道友这弟子靠得住么?”
宁不为道:“放心,我这徒弟便如亲子,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甘愿,不会误事。”
实则找来强援后,他自觉已将局面握在手心,决不愿将主导权拱手让于他人,王金丹去接掌两仪剑光阵都要派谢臻从旁制衡,控制顾佐如此重要,更不会交给别人,申唯义也好、莫五也罢,亦或老六,这几个金丹都要跟在身边他才放心。
分派完毕,宁不为道:“三位道友,咱们这去取印鉴!”
第六十五章 事已至此
四位金丹来到长史书房,直接往里闯,门口的值守修士刚问出两个字:“诸位……”
就被申唯义一袖子甩了过去,顿时翻出去,跌落阶下,好半天爬不起来。金丹之于一个炼气士,修为差别难以道理计。
宁不为当先直入书房,在几个老吏惊愕的目光中站定,环视左右,走到靠墙的书柜处伸手一拽,将锁拽断,里面是大小不一的抽屉,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标签:
长史印、别驾印、司马印……
宁不为微微一笑,将抽屉一个个打开,怔了怔,转过身来问道:“印章呢?”
一个老吏战战兢兢道:“这里是空的,印章都在顾长史那里……”
宁不为踢飞身前的书案,大步赶了出去,直奔长史院。
刚到长史院,就见自家大弟子带着人已经把长史院围住了,各持法器,全身戒备,有些路过的修士正疑惑的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宁不为瞟了那些过路的闲杂人等一眼,心中冷笑,算尔等运气,见到了南吴州大变的一刻。
大弟子尹书见了宁不为,躬身道:“弟子已遵师命,将长史院围住,不知下一步如何打算?”
宁不为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开门,见见咱们这位顾长史!”
尹书干咳一声,上前低声道:“顾长史没在……”
宁不为怔了怔:“你说什么?”
尹书看了看其余几位金丹,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顾长史没在里面。”
宁不为好悬没打了个趔趄,照着爱徒就是一耳光,正扇在脸上:“人没在,你跟这围着做甚?”
尹书捂着脸,垂头劝道:“师尊,要不咱们还是散了吧……”
宁不为气得发抖:“胡说八道!你以为是过家家吗?”
尹书嚅嗫着道:“顾长史这人吧,还是很和善的,咱们散了,再赔个不是,也许人家就真当咱们是在过家家……”
旁边的老六看不下去了,向宁不为道:“宁掌门,你这弟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宁不为没搭理老六,指着徒弟的鼻子骂了一通,然后道:“今日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你更不能犯糊涂!顾佐小儿去哪了?”
尹书耷拉着脑袋,回道:“在演武场,武林风竣工了,顾长史召集众委员去验收,灵源道长、尚前辈他们都在……刚才弟子来的路上正巧见着原道长,他说让新来的这些道友去户司登记,还说让弟子传话,请您去武林风一起验收,那边很是壮阔……老师,真的没必要啊,好好的不行吗……”
“闭嘴!”虽然自家爱徒关键时刻拎不清,但宁不为只能用他,制止了他继续胡言乱语,向申唯义、老六、莫五道:“顾佐小儿出关了。”
计划出了意外,同时也变得有些扑朔迷离。既然顾佐出关了,为何还有胆量招自己等人去验收什么演武场?难道洛君和知行道人没有告密?还是说没来得及?
宁不为顿时迟疑起来,王金丹和谢臻去接两仪剑光阵的罗盘,现在身边只有四个金丹,而武林风演武场里恐怕会有灵源、尚执事、洛君、邱大波和知行道人五名金丹,再加上各家宗门的掌门委员,实力对比不容乐观。
要不要等王金丹和谢臻?
正想派人去兵司催促他们赶来汇合,申唯义道:“正好省了事,咱们先去!”
见宁不为犹豫,申唯义道:“如今就是抢时间,别看那边人多,咱们这边也不少,而且那些委员里真正敢动手的有几个?还是按咱俩商量的办,去了之后你们拦住其他人,我去杀顾佐,不过片刻工夫而已。只要他死了,事实已成,我看还有哪个敢废话。若灵源跟姓尚的不依不饶,咱们再围攻他们便是。”
宁不为也顿时醒悟过来,自己这边是早有准备,目标明确、行动果决,只要把顾佐杀了,灵源他们还真不敢再闹下去,兽潮围城,内乱真要扩大的话,大家都是死!
吩咐一声,大队掉头,向着山下疾奔而去。
演武场是去年就筹备动工的,中间因各种原因中断过几次,直到今年五月以后,高长江师徒才腾出手来把这个“烂尾工程”续上。由于南边的石山去不了,还特意在南二峰下开了个小型采石场,破坏了少许景观。
一行三十多人也顾不得掩藏行迹,直接从双峰镇穿过,引得路上人人侧目。在各种惊讶、不解、忧虑的目光注视下,宁不为顿生豪迈之情,忽觉自家所为多了几分庄严肃杀,也不知将来史书中会否有此一笔:
天宝……天宝几年来着?嗯,天宝某年九月,南吴州困于兽潮,长史顾治州无道,金丹宁举兵拨乱,振臂高呼……高呼什么比较有气势呢?
正琢磨着,大队已经赶到了双峰镇南一里外的演武场。这是一座雄伟壮观的建筑,高达三丈、长三十三丈,犹如一座城中之城,大门上挂着横匾:武林风。
宁不为转身,向众人振臂高呼:“诸位,南吴之前途、数千道友之性命,当决于今日……”
话音未落,申唯义抢上来大喊:“道友们随我入内,诛除昏聩长史,还南吴州朗朗乾坤!”
喊完,申唯义亮出法器,当先冲了进去,宁不为在心里破口大骂,却也不甘落后,跟着冲了进去。
就见演武场正中是座三尺高的台子,长宽约莫九丈,四周都是五、六排高阶,正北方是一个个半闭式的雅间。
北侧看台上,灵源、尚执事、洛君、知行道人,以及如原道长、汪寒山、古中池、赵香炉等各宗各派掌门宗主都在一个个雅间中散坐着,高长江师徒还在看台下调试着什么。
顾佐立在高台上,正向看台上的委员们介绍:“……转眼近年,灵米也在收割中,田司预估能得千石,灵米不同于普通稻米,以之熬粥,一碗能顶三碗、五碗,诸位不用再担忧米粮问题。故此,长史府认为温饱之外,解决道友和百姓们日益增长的……”
申唯义和宁不为相互对视,眼中都是狂喜。
——高台之上,只有顾佐自己一个人!
第六十六章 谁不服(为1610312149盟主加更)
看见宁不为等人进入演武场,顾佐站在高台上招呼:“宁委员、申委员、莫委员,诸位来得正好,快上来看看,这是咱们最新完工的武林风演武场,南吴城的地标……”
老六躲在后面的大群修士中,没有出现在前面,是以顾佐也好似没有留意到。
申唯义和宁不为眼中只有孤立于台上的顾佐,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尽快在不露声色间接近顾佐,听顾佐说让他们登台,心里都忍不住一阵激动,天要亡你顾佐小儿,须怨不得旁人!
脚下却强行稳住,以免引起看台上灵源道长等人怀疑。
眼中死死盯着顾佐,脚下一步一步上了台子,申唯义的五虎断山刀已经滑入掌中,刀刃倒转,藏于宽袍大袖里,一言不发,余光忽然见到雅间中的洛君,只见洛君双手互抱于胸前,正冷眼旁观。
申唯义心下冷笑:某人说一套做一套,这不是也没告密吗?看起来,她昨夜的狠话也不过是个姿态而已。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大笔灵石收益面前,什么道义之类,不过是撇清罢了。只不过又想拿好处又想立牌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等今日事了,一块灵石也不分给你,看你又能如何。
申唯义没有闲心说话,宁不为则继续稳着顾佐和看台上的众人:“果然是好大一处景观,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顾佐还在介绍:“所有看台最多能容纳一千八百人,除了观看法书约战外,还能举办一些大型活动……嗯?这些道友面生得紧……”
宁不为嘴上敷衍:“都是外面新来避难的道友……”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顾佐面前,一左一右,封住了顾佐下台的退路,同时,老六带着八名手下站到了比武台和北看台之间,阻断了灵源道长等人救援的路。
顾佐似乎这才意识到不对劲,问这两位:“申委员、宁委员,二位这是何意?”
申唯义恶狠狠道:“顾佐小儿,你何德何能,敢窃据长史之位?因你之乱命,多少道友惨死于兽潮之中?今日我等为各方同道主持公道,识相的乖乖回去闭关,把印章都交出来,否则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顾佐无奈的看了看周围,道:“顾某何曾亏待过二位?这么做,二位良心上过得去么?”
申唯义红着双眼道:“我两个爱徒因你而死,早就恨不得食你之肉、啖你之血!”
宁不为则阴笑道:“此非为私仇,乃为公义,南吴州三千同道苦尔久矣,今日诛了你,同道们必然拍手称快!”
顾佐痛心疾首道:“当下兽潮围城,咱们内部怎能自乱阵脚?这不是亲者痛兽者快么?不如坐下来谈谈条件,什么样的条件你们才能放下成见,大家一起和衷共济,同拒妖兽?”
宁不为道:“也好,三件事情,依了我们,便饶你不死。其一,把长史书房交出来,交由委员会统辖;其二,灵石矿脉也需拿出来,交由委员会统一分派;其三,怀仙馆门下弟子,全部从军,接受调度,上阵轮值!”
顾佐叹了口气:“怀仙馆弟子,都是刚入修行者,我馆中不惜以大量灵石督促弟子们闭关修行,努力提升修为,正是要他们早一日可以上阵御敌。这些弟子天赋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二位前辈的虎溪门、五虎断山门可曾愿意接纳他们其中任何一人?何况入门至今不到一年,能修成什么地步?如此修为让他们上阵搏杀,不是去送死么?”
掰着手指头续道:“至于长史书房,多听听委员会的意见,这是可以的,但归于委员会之下,名不正言不顺。说一千道一万,南吴山是我怀仙馆的,谁拥有南吴州,谁就是南吴州长史,这是崇玄署和朝廷的制度。二位前辈一想便知,这是不可能的。”
接着又道:“至于灵石矿脉,二位是打算谋夺我南吴州的产业么?兽潮起时,那么多道友前来南吴州避难,我怀仙馆尽出所有,布设大阵庇护道友,兴建房屋供道友们居住,提供粮食让道友们吃饱,拿出灵石让道友们修炼。如今倒好,二位前辈得了庇护,吃了饱饭,有了力气,然后开始打起我南吴州灵石矿脉的主意了,这就是虎溪派和五虎断山门的行事风格?我听说古人有‘引狼入室’之语,又有‘开门揖盗’之说,原以为是夸大其词,莫非真要在我顾某人身上印证?”
一席话,说得台下两派门中弟子皆感羞愧,个个低头。
宁不为冷笑:“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自己保存实力,调别家上去送死的事实,更改变不了灵石矿脉为你一家独得,别人都只能吃灰的现状,凭什么大家都在和妖兽作战,灵石却没我们的份?”
看台上,终于有人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无耻!和妖兽作战是为了保命,和人家顾馆主的灵石有什么相干?真是进人家门避雨,吃着主人做的饭菜还考虑着米缸在哪里!无耻之尤!”
宁不为反驳:“我进了主人家,帮着主人家修墙补瓦,吃点米饭不是很正常么?”
台下虎溪派大弟子尹书心里堵的慌,求恳道:“师尊,您老人家少说两句吧。”
宁不为瞪了他一眼:“反了你!”转头逼问顾佐:“就这三条,能不能答应?你也不要心存侥幸,更不要讲什么大道理,唯有允和不允!”
顾佐道:“宁委员、申委员,你二人真是利令智昏了,睁大眼睛看看,谁会认同你们的做法?”
宁不为刚要动手,就见王金丹和谢臻二人大步进了演武场,心下大喜,道:“顾佐小儿,那你就好好看看公道在谁一边!”
他第一个指向老六:“这位道友乃是金丹后期,修为深湛,宁某无意间于北口相识,咱们自己争来争去各说一辞,谁也说不清楚,不如让外人评一评,公道何在!”
老六哈哈大笑:“所为力强者便是公道,公道自在宁道友和申道友一边!”指向看台上的众人:“尔等有谁不服,六爷我帮你们醒醒脑子!”
话音刚落,脖颈处忽然暴起漫天血雨,人头冲天而去,嘴上兀自带着诡异的笑容。
他身后一个声音随之响起:“莫某不服!”
正是莫五。
第六十七章 灭此朝食(为人在梧桐下盟主加更)
老六是宁不为一方请来的最强外援,堂堂金丹后期,原本是打算请来抵御尚执事的,没想到就这么死了,当真事起突兀,毫无征兆。
宁不为和申唯义大惊,都瞪着台下的莫五,只见一柄散着光芒的飞剑在外头兜了一圈,又飞回莫五掌中,莫五轻抚飞剑,赞叹不已:“果然是好剑!”
正是当日让灵源道长在鸿福观地下撞破了头皮的青虹剑。
灵源道长于台上笑道:“此剑虽未得考出处,但几于法宝之列了,自是好剑。”
莫五问:“两千贯,不知道长可肯割爱?”
灵源道长微笑不语,果然还是舍不得。
申唯义骂道:“姓莫的,何故作反?当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莫五奇道:“谈何作反?昨日是你等找到莫某门上来,莫某也只是一直听着,可曾有半句答应过诸位?”
宁不为气得说不出话来,向赶到的王金丹和谢臻道:“二位道友,大阵可入掌中?”
见这两位同时点头,于是手指莫五:“清明道兄,可愿为我诛杀此獠?”
手指了半天,也没见王金丹发动两仪剑光阵杀人,心中顿感不妙。
“二位道友这是何意?”
王金丹道:“宁道友、申道友,你们这是何苦?向顾长史赔个罪,认个输吧。”
宁不为问:“清明道兄,你可要想清楚,只要拿下灵矿,你可得一成五,不,两成!不比你白白为怀仙馆当走狗强?”
王金丹皱了皱眉:“何必说得那么难听?顾馆主已将灵石矿脉的股份分给大伙儿了,人人都有。”
宁不为道:“那么多人、那么多宗门,能分多少?你不想想吗?”
王金丹道:“我和谢道友都分得了一千股。”
“这是多少?”
“占股千分之五。”谢臻在一旁解释。
“多少?”宁不为气乐了:“我没记错的话,咱们说好的,到时分的是十倍、二十倍、三十倍吧?你们怎么想的?是我疯了,还是你们都疯了?”
谢臻道:“当然是你疯了!”
“为什么?”宁不为盯着他问。
谢臻懒得解释,王金丹轻咳了一嗓子:“千分之五虽少,但这是怀仙馆给的,有文契,有签押,能拿几十年、上百年!一成、两成虽多,却是自己拍脑门想出来的,我们怕有命挣、没命花。”
宁不为大笑,转着身子看了一圈,只见户司的原道长正冲老六带来的那些筑基招呼:“各位道友在外受苦了,来了南吴城就是回了家,先来户司登记,等待兵司分配做事,愿意入籍的,免费分配住房和安家灵石……今晚顾长史办破境贺宴,酒肉菜熟管饱,还有灵米粥……别挤啊……”
宁不为看了看台下的大弟子尹书,笑问:“书儿,难不成你也收了怀仙馆的股份?”
尹书不停磕头:“弟子为虎溪派计,为将来计……弟子百死莫赎……”
宁不为张大了嘴:“你还真收了……”
尹书拔出飞剑就要自刎,被几个师弟死死抱住,明心自证之意才未得逞。
五虎断山门的几名弟子则站在了申唯义的身边,个个满脸悲壮之色,齐身道:“今日愿随师尊赴死!”
申唯义感动得连连点头:“好徒儿……”
一句话没说完,五虎断山刀倏然出手,向着顾佐劈头斩下,刀光隐隐带出五个虎头,虎啸声动彻全场。
与此同时,宁不为也心领神会,碧玉瓦铛带着黑风袭向顾佐,威势惊人。
这两位也是当机立断,知道眼下唯一的翻盘机会就是顾佐,只有把他拿下,才有活命的机会。
而且还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成,否则两仪剑光阵启动,谁都没有信心能抵挡得住!
却见顾佐微笑着,目光中满是叹息,指缝中不知何时正在往下落着豆子。
那些豆子落在地上,倏然间化作一队队顶盔贯甲的军士,手中紧握法剑,聚集在顾佐身前身后,粗略一数,怕不下数十员!
这些军士刚一现身,申唯义的五虎断山刀和宁不为的碧玉瓦铛就落了下来,军士们齐声呐喊,数十柄法剑横架上方,交错排列成十余层。
随着五虎断山刀和碧玉瓦铛的狠击,这些法剑开始一层层解体,化作一片片星光四散消逝,手持法剑的军士也同样星散不见。两件法器一直下破了六七层,才堪堪耗完法力,呜咽一声倒转飞回。
两位金丹一击之下,便有十数名军士星散殒命。
顾佐手中的豆子继续滑落,更多的军士出现在台上,将宁不为和申唯义及弟子们围在当中。
正面、两侧及身后各有一队,这就是两百人,队形极为密集。台上站不了那么多,顾佐飘然而下,手中的豆子继续洒落,又在左右两侧各布置了一队作为后备,这才罢手。
军阵中一将向顾佐躬身:“请主公发令!”
顾佐一指被围在阵中的申唯义和宁不为等人,轻声道:“灭此朝食。”
那军将躬身领命,转身挥动令旗,大声喝道:“主公军令,尽快翦灭此敌,主公还要开宴饮酒!”
顾佐暗自咦了一声,道兵屠夫理解力很不错啊,还懂翻成白话,道兵之术还真是有点意思。
此时此刻,整个演武场已经轰动了,上自灵源道长等金丹起,中至各宗各派的掌门宗主,下自虎溪门那些炼气弟子,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台下的军阵,不知该从何说起。
洛君目不转睛的盯着军阵,一把将原道长拽过来:“怪不得你们不让帮手,这就是你说的好戏?顾长史的破境道术?这道术是什么明目?”
原道长被揪着衣领,却也顾不得恼怒,同样震惊于眼前的景象,不知该如何回答。顾长史只说请大家看出好戏,但没告诉过自己戏名啊……
倒是尚执事凝神看了片刻,问身旁的灵源:“道长,莫非是传闻中的撒豆成兵之术?”
灵源道长摇头,又点头:“不知啊……像是撒豆成兵……别问贫道,贫道也不懂,崇玄署中没听过谁会这个……”
赵香炉、汪寒山、古中池、沈鸿福等等更是傻了,听见尚执事和灵源道长的对话,都一边盯着台上的军阵,一边语无伦次的比划着:
“撒豆成兵!”
“看见了吗……我……这……真是啊……”
“不行了,我不是我眼花吧?谁来拍拍我?”
“神仙……神仙之术……”
第六十八章 炒豆子的滋味(为水手135盟主加更)
看台上的人是一片震惊,比武台上的人则是惊骇莫名了。被围在阵中的申唯义和宁不为等人密密麻麻的兵刃所指,一时间被攻得首尾难顾。
两人修为当然是高深的,法器也是威力绝伦的,但杀了一个扑上来一个,打散一双又冲上来一双,陷入人海苦战之中,敌人围于四面八方,仿佛无穷无尽。
单论战力,这些军士没有一个是自己的一招之敌,但唯有身在阵中,才能体会到军阵配合的威力。
如果说一个炼气是一个炼气,十个炼气合在一起就不是十个炼气了,一百个炼气若是组成军阵,就绝对和“炼气”境界无关!
奋力打散了十几个军士后,申唯义忽然发现,守护在侧翼的两名门下弟子已经不知所踪,再战片刻,其余弟子便都不见了踪影。
与宁不为并肩作战又奋力杀了十余名“傀儡”之后——这是申唯义对顾佐这门道术的理解,他发现自己已经看不见宁不为了,只依稀感觉宁不为似乎被这些傀儡卷到了自己的左前方那个位置。
没有了宁不为掩护侧翼和身后,申唯义更觉艰难,但此刻别无他法,只能奋力厮杀。手中掐诀,心法流转,气海内的真气疯狂涌入法器,连使两招“虎啸山林”的道术绝招,一丛丛刀光向四面八方扫了出去。
这手道术最厉害之处并非刀光,而是刀光中震慑人心的虎啸声,音波之威先行噬人心魄,继而刺破气海,修为不深者连站立都成问题,遑论斗法。
接连两招虎啸山林扫出后,围在申唯义身边的道兵顿时化作星散,足足阵亡二十余人,立刻清出好大一片空场。
道术之余威传到台下,令所有人都倍感难受,有些虎溪门下的炼气弟子晕头转向,一个个摔倒在地。
顾佐此时已经坐到了看台上,被余威波及,也自感到不适,探头向下方的高长江喊道:“高师傅,能不能把保护比武台的阵法开启,试试效果?”
高长江拍了拍脑门,他光顾着张望台上斗法,忘记启动法阵了。于是连忙将早已填充好灵石的法阵启动,将比武台遮护得严严实实。
顾佐这才重新坐了下来,继续抛黄豆,但抛出来的豆子却没有变成道兵,而是直接进了嘴里,嚼得嘎嘣嘎嘣脆响。
邱大波走到他的身边坐下,看了几眼他吃豆子的模样,问:“你这豆子还能吃?”
顾佐愣了愣:“那要不然呢?”
邱大波伸手:“给我来点尝尝?”
顾佐从储物法器中抓了一把塞过去,邱大波小心翼翼的拈起一粒,左看右看之后塞进嘴里,也嘎嘣嘎嘣起来。
又有一人闪到顾佐身边,挨着他坐下:“顾长史,我说你那豆子还有么?我也尝尝。”
“好啊。”顾佐塞了一把过去。
接着是知行道人、赵香炉、原道长、汪寒山等等,一干人嘎嘣嘎嘣嚼着豆子,吃得很香。汪寒山甚至取出寒山灵酒来,一人斟了一碗,边吃边饮。
沈鸿福揣着顾佐给的豆子,来到灵源道长身边,摊开手掌:“尝尝?”
灵源道长刚伸手,尚执事脑袋已经凑了过来:“可香……”
台上的斗法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申唯义以绝招道术扫出一片空场之后,立刻就要飞出,谁知刚踩着五虎断山刀飞起丈许,就被几双手拽住了裤脚。
五虎断山刀在脚下转了两圈,当即将几条胳膊切了下来,可就这么一耽搁,几名道兵已经纵跃而起,自上方扑了下来。
申唯义双掌翻飞,将几名军士尽数拍死,却有更多的道兵从四面八方扑过来,人人悍不畏死,将申唯义彻底压在了地上。
无数柄法剑齐下,向着申唯义斩落,申唯义以真气护体,撑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撑住,被乱剑斩成了肉泥!
那边还在坚持的宁不为知大势已去,驭使碧玉瓦铛就要发出最后的绝杀——冰河玉树,杀招固然厉害,可对自己的伤害也不容小觑,就算不是两败俱伤的路子,至少也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杀招正要使出,台下大弟子尹书猛然叫道:“师尊不可——虎溪门不能没有师尊啊!”
宁不为心里顿时挣扎起来。
徒弟说得没错,传到自己手中时,虎溪门已经没落了,身为崇玄署认定的五百名门正宗,却只有自己这一个金丹,如果连自己都死了,宗门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将来,不问可知。
念及于此,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抛下法器,闭目趺坐,不再抵抗。
道兵屠夫望向顾佐,手中的令旗高举,于空中飘扬。他在等顾佐最后的军令:杀,还是不杀。
尹书膝行而至顾佐阶下,叩首道:“恳请顾长史刀下留人,虎溪门永感顾长史大德!”
其余弟子也奔行而至,于阶下跪成一片:“恳请顾长史慈悲!”
顾佐看着跪在下方的虎溪门弟子,又看了看场上的所有人,将手心里最后一小把豆子送入口中,嘴里不停嚼着。
所有人都望向顾佐,等候他的决断。
嘎嘣嘎嘣的咀嚼声响了片刻,顾佐终于开口了:“拘押起来,等候委员会裁决。”
道兵屠夫躬身:“得令!”令旗挥动,道兵们以灵力化作绳索,将宁不为捆绑起来。
顾佐四处询问:“谁有封灵丹?哎,灵源道长……不要小气嘛……一粒就好!”
从灵源道长处讨了一粒封灵丹,让刘玄机把人押入法司囚牢,顾佐吩咐一句:“收兵!”
道兵屠夫令旗挥动,道兵们依次消失,返回顾佐气海中将养。
这次道兵实战大显神威,但损失还是相当惨重的,调动三百余名道兵围攻申唯义和宁不为两名金丹,外加七八名五虎断山门弟子,战死星散的几近二百人,远远超过和吼熊作战的阵亡比例。
别看顾佐吃豆子吃得气定神闲,实则他还是颇为紧张的,已经做好了将气海内剩下的一百多道兵全部调上去的准备。他甚至还盘算着,若是不行的话,应该如何应对,自己要不要也冲上去。
还好,最后还是拿下来了。
顾佐长心中自豪不已,这一战,当真是扬眉吐气啊!
就在这时,整个南主峰微微一颤,众人都愣了。
第六十九章 后续事件调查
法司衙门,刘玄机端坐在正堂之上,左侧是户司原道长和师爷,右侧是兵司成山虎和应急丙队的队正洛君。
这是法司、户司和兵司三堂会审的架势,以法司为主,但刘玄机却坐得很不自然,还没开口问话,就对两侧频频拱手,自己是主审,但地位怕是最低了吧。
说是会审,实质上更近于宁申谋逆案后续事件真相调查。
晴姑被传进正堂之后,有书吏给她搬来坐墩,晴姑入座后,望向上首各司的负责人,然后冲洛君笑了笑,洛君回以笑容。她们是表亲,一家人。
刘玄机清了清嗓子,问:“晴姑已经知道我们请你来所谓何事了,那就请说一说当时的情况。一步一步说,不要打乱了顺序,避免有所遗漏。”
晴姑道:“前夜我们丙六组去行猎,回来向库司点算猎物时,宁不为带了九个人进来,说是在外间遇到了落难的道友,带他们去户司登记,其中一个还说他们是从北边过来的。我说他们很可怜,张师兄说他们很奇怪......”
“哪个张师兄?”
“当然是张莫问师兄,我们丙六组还有别的张师兄吗?你这人问的问题好奇怪。”
“咳......不是,晴姑,这是我们法司问话的规矩,每一句话都要落在实处。”
“明知故问的话也要落在实处么?”
“好吧,我们不纠结这个......张莫问怎么看出来的?”
“还不到这一步,等我后面告诉你。“
“......晴姑继续说。”
晴姑皱了皱眉:“我本来要继续说的,你这一打岔,我怎么说?都想不起来了......”
刘玄机被噎得没办法,讪讪笑着看了看左右。
洛君张口道:“表姑,你刚才说的是,张莫问说了句‘奇怪’,你没在意。”
“哦对......”晴姑继续回忆:“张师兄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我也没太在意,等我们点算完收获以后,拿到了七块灵石,才七块啊!原参军,正好你在这里,我必须代表所有猎杀组的同道向户司郑重提出意见,你们的价格定得太低了,应该调高一些才合适!我记得刚开始猎杀的时候,收获还不错,每晚多则十七八块、少则十二三块,可现如今妖兽没那么多了,我们出去辛苦一夜,收获才到以前的一半,原参军,再这么下去,我怕道友们都失去猎杀的兴趣了。”
原道长当场摇头:“这不能怪户司,要知道库司那边已经装满了,实在没办法,找了个山洞扩建成大库,这才能继续收购。要依照我们户司的想法,价格还要往下减三成才是。从正月开始到如今,你知道户司为此支付了多少灵石么?一万八千块!哪里还有那么多灵石?”
晴姑道:“你们不是有矿吗?多采一些灵石不就好了?”
原道长气乐了:“哪有那么简单的?灵石的产量都是有高限的,最多大家努力努力,也不过是多出一成而已,你不懂采掘不要乱说。”
晴姑翻了个白眼:“我是不懂采掘,我只懂猎杀,现在猎杀越来越难了,挣得也越来越少了。”
成山虎捋着刻意越留越长的胡子,微笑着打圆场:“二位不用争执,关于零敲碎打牛皮糖战法,本官这里有数。今年正月到三月,猎杀组每月猎杀三千多妖兽,三月到七月,每月猎杀两千五百以上,从八月开始,则为一千五百六十,本月则跌落为一千二百,其实以本官看来,正说明在长史府的英明领导下,南吴州抗兽形势越来越趋向于好......”
话没说完,被原道长打断:“其实我倒是建议可以暂停猎杀战法,至今杀掉的妖兽已经超过两万,南城墙下的压力已经大大缓解,妖兽的数量也明显稀疏......”
洛君斩钉截铁道:“那不行!今日停了,明日就多了,到时候又得重来。”
成山虎深以为然:“本官以为,还是要持之以恒、常抓不懈......”
刘玄机实在憋不住了,干咳了半天,好容易吸引了几人的目光,这才道:“诸位,咱们是调查,不是讨论战法。”
于是又回到话题上来,晴姑道:“我们拿到灵石以后,就回去了,张莫问师兄去睡觉,神丹楼的卓有行师兄要拉着他对弈,两人吵了起来,我没工夫搭理他们,就去了双峰镇,看看有没有什么好酒,想买一点给洛君,她喜欢喝酒......”
刘玄机道:“晴姑,咱能不能说点和案情有关的事情,这些就不要谈了。”
晴姑很不高兴:“是你让我不要遗漏任何一步的。”
刘玄机投降:“行行行,你继续说。”
晴姑道:“买完酒后,我又回了小院,却见到甲一组的欧阳和鲁班在等着,他们说要问问张莫问,这些人奇怪在什么地方。原来张莫问说这话的时候,两人也听见了。我说你们直接问呗,何必等在这里,他们说张莫问在睡觉,怎么叫门也叫不醒。这两人也当真是废物,这有什么叫不醒的?我直接去张莫问的屋子,一脚把门踹开,揪着他的耳朵根子往上一拽,这不就醒了吗?”
刘玄机心道这也就是你了,别人要这么干,张莫问还不得跟人拼命?
晴姑续道:“你们知道张莫问怎么说吗?他说能从每个人的身上闻到灵石的味儿,你说好笑不好笑,真是狗鼻子!”
在兽潮中辛苦厮混了近一年,能够活下来是很不容易的,身上携带的灵石几乎都会耗光,很难令人相信,这些人每个人身上都会有灵石,果然有些古怪。
接下来,几人又返回了七星倒转阵,因为欧阳说,他看见进来的这帮人里头,有一个返回了阵中——这也是他和鲁班起疑的另一个原因。
于是众人进入七星倒转阵,在大阵中找到了这个正准备接应同伙的家伙。
晴姑笑道:“这个姓杨的家伙倒是好笑,骨头也算硬,揍了他一顿,咬牙硬挺着不说,欧阳打得还不轻。后来鲁班想了个法子,回去盛了一碗灵米粥和两个菜包子,这厮就哭了,一边吃一边交代,什么都招了。”
这段空白填上之后,整个过程就完整了,刘玄机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记录的卷宗合上。
在卷宗的后半部分,是杨三法的供状,这个弃暗投明的修士在证供中用了很多赞誉的句子来形容这碗灵米粥和两个菜包子的香味,以图表明自己并非那种轻易“变节”之人。
而结果似乎也证实了杨三法的话,灵米粥和菜包子果然很香,香到令北口藏匿了将近一年的流浪修士们被一网打尽,这些人在七星倒转阵中被杨三法带迷了路,其中被称为阿浩和长庆的两名金丹,被屠夫以两仪剑光阵当场点名,其余二十余名筑基也死了六个,剩下的全部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