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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去哪了全文阅读

作者:八宝饭     道长去哪了txt下载     道长去哪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五章 可断

    尹书一句话没喊完,忽听又是数声火箭符的炸声响起,叛军阵中再度鬼哭狼嚎,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厉喝:“崔乾佑受死!”

    一道剑光由远及近,还没停下来,十多名顶盔贯甲的道兵便自空中莫名出现,有的脚踩法器围在崔乾佑身边,有的自高空落下,直接掉在崔乾佑身上,骑在头顶、勾着鼻子、缠着胳膊、挂在腰间、吊住足踝……

    尹书继续高呼:“……可断,血可流,生是顾馆主的人、死是顾馆主的鬼,誓与尔等死战到底……啊!顾馆主,您老人家也来了?”

    来人手中洒落漫天黄豆,正是顾佐。

    忽然间被凭空冒出来的道兵缠在身上,任谁经历此事都会惊骇莫名,崔乾佑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吓得大喊:“什么鬼物?”奋力一震,将挂在身上的道兵挣散,旁边围着他的几名金丹道兵各出法器,拼命攒刺。

    好容易应付下这一波,身上又莫名其妙挂了十多名道兵,崔乾佑继续奋力挣扎,然后又重复着被几名金丹道兵的围攻。

    顾佐也没闲着,自从学会丹符之术后,着实炼成了灵源道长言传身教的十余种法符,当下便拿着崔乾佑实战起来。

    先是伸出手指,凭空画了个火箭符,但火箭符打不准,离着崔乾佑身边老远冲了出去。于是顾佐又飞近了些,和崔乾佑空中相隔距离进入四十丈以内。

    这个距离正是他的灵域探测范围,再次隔空画了一道火箭符,打过去就精准多了,虽然依旧没中,但也几乎算是擦着崔乾佑飞了出去。

    于是顾佐继续将距离拉近到二十丈,第三张火箭符当即命中崔乾佑的肩膀,当即爆起一团烟雾,将他裹在里面。

    火箭符的杀伤力不强,能够狙杀爆炸范围内的普通人、甚至炼气前期,对炼气后期的杀伤效果则明显减弱,对筑基修士能够造成轻伤,对金丹以上,或许也就是“狠狠打一记耳光”的程度,看上去声势惊人,实则搞不死人。

    但这玩意很烦人,那巨大的爆炸声和火焰效果,打在崔乾佑身上,就算透不进甲胄,却也能起到很强的干扰。

    尤其是顾佐以丹符术画出来的火箭符,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成本,就是以真气凭空画出,只要真元不竭,就能一直打下去。耳光挨多了,也是会掉牙、会吐血的。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令顾佐很不满意的缺陷,那就是画符的时间有点长。哪怕他经常练习,画一枚火箭符的时间也需要半盏茶。

    当然,在有道兵强力支援的情况下,这点缺陷还是能够忍受的。顾佐就这么一道一道的画符、击发,每次崔乾佑好不容易挣脱近身的道兵,顾佐的火箭符必然准时赶到,令崔乾佑一时间灰头土脸,所有后手反击全被打乱。

    偶尔,顾佐也会变着花样来,画出来的不再是火箭符,而是冰刺符、金矢符,或者干脆便是大路货的焰火符,一出手便是十几张那种。

    这种打法实在是有点欺负人,前面用道兵去堆,顾佐离得老远干扰配合,到得后来,崔乾佑越斗越心惊,越斗越焦虑,身上也早就皮焦里嫩,嘴里满是血沫,还掉了一颗门牙,有些不成样子了。

    尤其是看到下方战场上,顾佐带来了几十名生力军加入,全是金丹,己方很是吃力,终于动了逃跑的心思:这里距长安太近,自己本部三千人孤军深入,搞不好要吃大亏!

    但临阵逃脱是要付出代价的,崔乾佑最终付出了浑身大小十六处伤势,本部人马折损八百余人,这才成功后撤三十里,与刚刚赶到的尹子奇合兵一处,扎下营垒。

    听说击败崔乾佑的是顾佐,尹子奇还有些不解:“就是当年南吴州那个小长史?”

    崔乾佑含糊道:“他已经金丹了,率数十金丹围攻于我,又有高仙芝从旁相助,我见形势不妙,便决定避敌锋芒……”

    尹子奇这才释然:“咱们还是等陛下援军吧,此处毕竟离长安太近,长安乃京师重地,轻视不得。”

    没能拿下崔乾佑,顾佐还是很遗憾的,自己道兵折损了近百,丹符术前后使用了二十来次,结果只是让崔乾佑受了些轻伤,还让他把大部分叛军带了回去,没能阵斩大将,这一战没有功德圆满,不由有些失望。

    但在别人眼里,他一个金丹前期和崔乾佑这样的元婴斗法,不仅没死,而且还打赢了,这本身就是奇迹。

    洛君咬牙盯着顾佐,心中忿忿,暗道自己恐怕得加倍努力了,按照这种无赖打法,将来还怎么欺负他?

    旁边的高仙芝目瞪口呆,道:“顾长史这么打,当真立于不败之地了……”

    这一战杀敌八百,救下了高仙芝,重挫了叛军锋锐,令士气一振。顾佐带来的一众金丹四处飞奔,又收拢了近千人。

    洛君上前问:“馆主怎么来了?”

    顾佐道:“去骊山看了看,听说潼关兵败,顺道出来接一接。”

    高仙芝上前道谢:“多谢长史带兵解围……”

    旁边的成山虎立刻纠正:“好叫高节度知晓,陛下已然飞升,昨夜太子登基,加顾长史为太师了。”

    见了旨意,高仙芝的反应和封常清差不多,一阵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然后把目光瞄向部曲中缩着脖子的某人。

    正要向顾师禀告,却听顾佐当先发问:“高节度可见着边令诚了?”

    听顾佐语气不善,高仙芝大喜:“监军便在我部曲之中。”

    顾佐道:“还请高节度将人绑来。”

    高仙芝咬牙切齿亲自去了,须臾,便自军伍中提出一人,封住气海,直接扔到顾佐面前。

    此人正是边令诚,顾佐看其相貌,依稀回忆起三分,当年边令诚为天使,赴会稽郡慰劳贺秘监,离开时官绅富贾于江边送行,顾佐提心吊胆隔江遥望,志得意满的正是此人,不意今日跪在身前,当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边令诚已知先帝飞升、新皇登基,眼前的顾佐便是当朝太师,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太师饶命,太师饶命,潼关之破,与咱家无关啊!”

第九十六章 收心

    顾佐非常好奇,很想知道这厮“曾经”用了怎样的莲花之舌,说动天子斩杀封常清和高仙芝,在顾佐心里,这件事一直属于迷之操作,完全无法理解。

    于是道:“哦?说来听听,怎么就与你无关?”

    边令诚哭诉:“潼关之失,乃封、高二人起了异心,他们对陛下心怀怨望,有降敌之志。请太师将此二人拿下,于军前斩首,以儆效尤!”

    顾佐等了片刻,鼓励道:“还有么?”

    边令诚愣了愣,脑子急转:“我已为陛下募钱一亿五百万,陛下既然飞升,这笔钱当上缴太师。”

    说着,递上一件储物法器,里面装满了制钱。

    十万五千贯,这便是边令诚监军潼关的战果,顾佐就算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这些钱应该是将潼关大库和潼关守军刮了个一干二净。

    顾佐感慨不已,至少在这一世,边令诚迷之系列操作的其中一项有了解答,这笔钱是奉旨搜刮,始作俑者也谈不上昏君,人家飞升了,爱谁谁!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边令诚不知道顾佐还想听什么,答不下去了。

    顾佐很失望,边令诚只用这么两句台词就想鼓动他降罪封常清和高仙芝,这就有点侮辱他的智商了,因道:“军士们征战辛苦,你却如此勒索搜刮,他们不反才怪。”

    边令诚已经听清楚了,分辩道:“咱家是替陛下监军,是奉旨办差,并非勒索搜刮!”

    顾佐伸手:“旨意拿来。”

    边令诚珍而重之取出旨意,这是他所有行事的倚仗,不能不倍加珍惜。

    顾佐看罢,询问:“旨意是让你监军,没让你搜刮啊。”

    边令诚急道:“让军士们报效,这是陛下口谕。”

    顾佐摇头:“这就没法弄了,要不你去请先帝回来对质……是吧,我猜你也请不回来……高节度,边令诚诈骗军中,贪索军饷,致使大军哗变、丢失潼关,你以为该当何罪?”

    高仙芝恨恨道:“当凌迟,首级传檄三军!”

    边令诚大呼:“咱家奉旨行事,何罪之有?”

    顾佐一挥手:“就照高节度的意思办,拖下去!”

    军士们大为振奋,几个军校一拥而上,拳打脚踢间将边令诚拖到一旁,边令诚骇得魂飞魄散,还在喊冤,喊了几句便惨叫连连,却是军士们开始动手了,一人一刀!

    砍到一百多刀时。边令诚就没了呼吸,军士们还不解恨,干脆围上去乱砍,将他剁成肉泥,头颅倒是保存得不错,用大旗插了,高举示众。大旗所到之处,引发阵阵欢呼。

    顾佐吩咐,将高仙芝所部及一千六百多溃兵中的队正以上军官聚集到身边,向他们道:“天子乱命,所托非人,以奸宦边令诚监军,欺压将士,凌辱众军,以致潼关失守。罪不在诸君,在先帝、在朝廷、在顾某。顾某身为太师,代表朝廷和今上,向诸君道歉!”

    说罢,顾佐揖手为礼,向四下鞠躬,礼数至诚,登时令军士们感动莫名,纷纷道:“与太师何干,是那贼子作孽!”

    顾佐续道:“诸位将士与叛军作战,不顾生死,奋勇杀敌,前仆后继,流血牺牲,我顾佐发誓,只要我为太师一日,绝不让诸君流血还流泪!”

    一席话说在了所有人的心窝上,自高仙芝以下,各个心里暖洋洋的。当朝太师向这些普通军卒们道歉,大家何曾见过这一幕?虽然正值严冬,寒风凛冽,但每个人都感到无比熨贴,许多人哽咽着,周围一片沉寂,只闻隐隐啜泣之声。

    顾佐游走一圈,拍拍这个的肩膀,用衣袖擦擦那个的眼泪,眼眶红了:“你们都是朝廷的功臣啊!今奸宦授首,冤屈已平,希望各位戮力同心,与叛军殊死奋战,保住我们的长安,保住我们的大唐!再有任何不平之事,都可以来找我顾佐,顾佐绝不推诿,将士们再小的事,对顾佐而言,都是天大的事!”

    话语毕,上百人跪倒在地,齐呼:“愿为太师效死力!”

    顾佐点头,看着周围跪满了的军校将佐,暗自感慨,都是好同志啊!于是慷慨道:“潼关虽失,然诸君奋勇杀敌、拼死断后,为保住大军元气抛头颅洒热血,为我军重振旗鼓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此为大功也。有功必赏,此乃顾佐之责也!”

    说着,将边令诚上缴的储物法器打开,就在原地倒出来,哗啦啦的铜钱自袖口流出,在地上蹦跳翻滚,渐渐聚成三尺高的钱山,差不多倒出来三分之一,估摸着也有三千多万,这才止住。

    顾佐环顾四周,道:“这些钱,不足以弥补诸位牺牲之万一,算我一点心意吧。请高节度整顿军伍,将这些钱分赐将士。”

    战场上顿时欢声雷动,士气愈发高涨。

    两千败兵重新厘定建制,全部划定归属,交高仙芝指挥,于当夜退向长安。

    路上,高仙芝见到了赶来迎接的封常清,两员大将四目相顾,长吁短叹。

    封常清撤得早,对京师的情形了解较多,向高仙芝讲述一番后道:“你我往日自诩为天家忠狗,结果呢,吃了这番大亏,思来想去,还是身后无人啊。”

    高仙芝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

    封常清道:“你我败军之将,若就这么回了长安,恐难逃避惩处,我听说太师有拥立之功,顾命六大臣乃‘顾命之臣’……顾命知道么?太师之命……”

    高仙芝点头道:“今日太师亲自出手救我,崔乾佑如此修为,也败于太师之手,其道法当真深不可测。且太师为人宽厚,又识得我等难处,我已有意拜入门下。”

    封常清道:“就是这个意思,想要脱罪,唯仗太师!走,现在就去。”

    二人趋至顾佐身前,表明心迹后,纳头便拜,倒令顾佐有些吃惊:“我听说高节度原为辽东新罗门子弟,应当也算白云宗旁枝吧?封节度则出自王屋派,都是天下大宗,却如何想要加入怀仙馆?”

第九十七章 犄角

    高仙芝首先道:“下官原为白云宗外门执事,此为边令诚要胁下官的原因,其实下官二十年前投入军中之后,就渐渐与宗门不相瓜葛,入金丹、元婴,都是在军中而成,与白云宗无干。”

    顾佐问:“你为潼关大将,白云宗没有拉拢你么?”

    高仙芝道:“李史鱼来找过我,但我跟他说,我不想祸乱天下,他便走了。”

    封常清也道:“我和高公情形类似,与王屋派的交葛,这些年很少了,论起来,我和龙长老还是师兄弟,当年他入了内门,我则在外门。也只有太师这般纯粹修行宗门出身的,才能知道我和高公的尴尬,我们这种外门弟子,当年不过是宗门的过客而已。”

    封常清从军之时,是从高仙芝的亲军侍从干起的,因才干卓异而屡次超拔,可以说深受高仙芝提携之恩,虽然如今地位已经平起平坐,却时刻恭呼“高公”。

    顾佐听罢点头:“二位将军的本事和品行,我都知晓,也很敬重,若二位真愿加入怀仙馆,我求之不得。”

    封常清和高仙芝当即拜倒,口称“馆主”,听顾佐间要讲述了一番怀仙馆的历史,受了怀仙馆长老之职。

    于顾佐而言,能收纳这两位大将,自是喜出望外,两人不仅知兵,手下有两万多自潼关下来的战兵,而且本身还是元婴修为。有了两位元婴加入,怀仙馆实力再次突飞猛进,达到了三元婴,在这乱世之中,自保之力大增。

    两万余潼关败军涌入长安,令长安的气氛更为紧张,但顾佐对守住长安却多了几分信心。

    陈玄礼和李嗣业的北衙精锐五千余人,哥舒翰、郭子仪和李光弼的南衙禁军两万余人、封常清和高仙芝的潼关守军两万余人,再加上顾太师嫡系的南吴军和益州兵四千余人,募集城中修士和武师、精壮,又得了三万人,整个长安已经聚兵八万。

    高端战力上,有炼虚修士岐王领衔,十四名元婴,金丹近三百人,筑基修士近两千人。

    长安军甲充足、配备二十万大军不成问题,粮草也十分充盈,全城军民可坚持半年以上。

    所谓守城不可死守,坐困于城中是不行的,顾佐的打算是兵分两路,一路以龙武军和南衙禁军为主力,依托朱雀大阵紧守城池;一路由南吴军、益州兵和潼关军驻兵于城东的龙首原,借助龙首原较高的地势,以龟甲离玄阵凝聚土墙,结成大寨,用天都阵守御,辅以三元极真法阵和两仪剑光阵,和长安呈犄角之势,互为奥援。

    这样的防守布置,顾佐相信守住长安是没有问题的,朝廷同时还向天下颁布了勤王令。

    至少顾佐掌握的情况来看,自家的两诏八州之地已经快要动员完毕,一支万人大军即将北上,同时,丽水诏、益州也在组建勤王军,人数在两万左右。

    关内各州的勤王军正在向长安进发,山南、江西等地也有不少州郡正在组建勤王军。

    只要顶住叛军一段日子,矬其锋芒,形势就会逐渐好转。

    二月初一,龟甲离玄阵在龙首原上聚起了圆形土墙,南吴军、益州兵和潼关军在土墙之内整备战守法器,以废置的自雨山庄为中军辕门,结成坚固的大寨。

    二月初二,两座天都大阵、三元极真法阵和两仪剑光阵布置完毕,就算安禄山以三炼虚齐攻大寨,应对起来也不在话下。

    二月初三,交过手的崔乾佑和尹子奇率军一万抵达长安,接着是安守忠、李归仁、蔡希德、田承嗣等大将,各领本部,于长安以南和龙首原以东下寨。

    二月初四,长安东北方向出现了史思明的旗号,同日下午,东南方向看见了安禄山的帅纛。

    二月初五,顾佐在长安城南的明德门上,见到了乘九马车驾巡城的安禄山。车驾所过之处,伪燕叛军高呼“万岁”,呼声地动山摇。

    天子李亨也在城楼之上,望之而面露惧意。顾佐安慰道:“陛下勿忧。此为贼军兵锋最盛之时,咱们稳守城池便可,十数万大军屯于野地,又在我坚城之下,只利速战,只需拖他个两三月,军器粮秣跟不上,敌军必乱。”

    见顾佐镇定自若,李亨也稍微平复下来,连声道:“就指望太师了!”

    顾佐让人将李亨送回宫中,把洛君叫来问话:“点过么?”

    洛君道:“安逆中军五万,安守忠等各部加起来四、五万,史思明大营也是五万人的规模,加起来十五万人左右,大概就是这个数。”

    顾佐疑惑道:“他不是在东都称帝了么?主力都带来长安,就没想着在东都留镇一支信得过的兵马?还有河北,按理说也当有心腹大将镇守才是,为何都带到了长安?是真想毕其功于一役?”

    拿这个问题征询何履光的意见,何履光道:“很可能便如太师所言,安禄山就是想一战定江山,或许是他太过自信,又或许有别的原因,但无论如何,都不是用兵之道。哪怕长安丢了,我军还可以退往益州,想一战而定天下,未免想多了些。”

    何履光的见解也代表了军中绝大多数将领的意见,安禄山要么盲目自信,要么就是还有别的用意,只是谁都想不透他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二月初六,叛军尹子奇部、田承嗣部分别试探性进攻了明德门和龙首原大寨。

    驻守明德门的是陈玄礼麾下龙武军的一个营,龙武军是随崇玄署围剿过妖兽的,征战经验很丰富,很轻松便击退了尹子奇所部。攻守双方伤亡都很小,守军只有十余人中箭,都是轻伤,叛军也只死了七个人,伤者三十余。

    在退敌的同时,李嗣业指挥一个营的羽林军在旁协助守城,虽然只是帮着放箭、抬送滚木、熬煮热汤,但毕竟是踏上了实战的战场。下了城楼之后,这帮纨绔子弟和贩夫走卒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滔滔不绝的夸耀着自己的胆气和军功,似乎多少敌人都不在话下了。

    顾佐对此还是乐见其成的,这样的战争,士气是第一位的。

第九十八章 守战

    田承嗣部对龙首原大寨的进攻要稍微激烈一些,他的本部兵马没有打过南吴军,以起兵以来的获胜经验为遵循,发动了对龙首原大寨的重。所以说经验主义害死人,田部兵马的冲击遭到了南吴军的迎头痛击。

    一刻时的攻守交战,双方都没有动用大型法阵和大型器械,田承嗣部战死三十余人、伤百余人,南吴军在占据地利的优势下,也有五人阵亡、十余人受伤。

    由于长安城和龙首原大寨互为犄角,叛军虽有十五万之众,也无法围城,只能试探着进攻各门。

    从二月初八开始,安守忠、李归仁、蔡希德、田承嗣、崔乾佑、尹子奇等部开始进攻长安和龙首原大寨,规模变大,战况也骤然紧张起来。

    到二月十三日,史思明各部也开始轮流攻城。

    顾佐召集陈玄礼、李嗣业和哥舒翰、郭子仪等人议事,讨论当前战况,李嗣业表示,光守不攻太过被动,叛军连续多日试探,任意选择进攻方向,骄横之情溢于言表。他主动请战,表示愿意出城打一次反击。

    这些天,顾佐亲力亲为,在长安城墙上巡视守御,还经常趁夜出城,飞往旁边的龙首原大寨了解战况,知道李嗣业说的没错,叛军的确表现得很是傲慢,对守军不屑一顾。

    但李嗣业的主动请战,还是让顾佐有些犹豫,这会不会是叛军的慢敌之计?再者,这半个月敌军各部轮番上阵,为什么不见重型攻城法器?

    对此,李嗣业满不在乎:“总要打一打,不打就什么都发现不了,察觉不出来……至于危险?打仗哪有万无一失的事?若是战死,太师也不用太过挂念,大丈夫马革裹尸,乃我辈正道!”

    李嗣业有二百陌刀手随他进京,是新建羽林军的镇军之器。原先顾佐还担忧这支兵行动不便,难以出敌,但真见了之后就放心了。这二百陌刀手修为最低都是炼气圆满,巨大的陌刀法器抗在肩上,身上套着重甲也如若无物,行动起来轻松如意,毫不费力。

    这天,攻打南城安化门的是叛将何千年所部,这支叛军非范阳、平卢本军,是相、魏等州郡兵马,看上去要稍弱一些。

    陈玄礼、李嗣业都来见顾佐,建议拿何千年部入手,主动打一打。

    顾佐考虑之后同意了,亲自送李嗣业至延平门。这里已经聚集了五百兵将,以二百陌刀手为骨干,三百龙武骑兵保护侧翼,准备出其不意奇袭安化门外正在攻城的何千年所部。

    顾佐向李嗣业叮嘱道:“李将军,此番出城,不要离城三十丈,于此之内,若有不测,我尚可想办法救你,再远就不好办了。”

    李嗣业点头:“末将知道了!”

    几个军校下至各队,大声宣读将令:“出了城门,沿墙根向左行进,后队跟着前队,不许超出队官的位置,自个儿心里数清楚,第三座城门入城,就这样!”

    “跑完这一圈,每人赏钱一千!”

    “此战不论人头,不要割首级!”

    简短的军令格外清晰,很快就准备好了。顾佐登上城头,就听阵法响动,紧闭延兴门的法阵停止,大门吱呀呀开启,李嗣业当先杀了出去,身后是两百重甲包裹的陌刀手。

    陌刀手出完,马蹄声响起,三百龙武军骑兵冲了出来,吊在陌刀队的后面作为支应。

    陌刀手门肩上扛着厚重的陌刀,跟着前面的队列急奔,沿着城墙转圈。拐过城池西南角时,立刻就见到了正在猛攻安化门的何千年所部。

    城头上、护城河下对射如雨般的箭矢,搭在护城河上的浮梯,正在向前推进的云车、冲车,更多的是军将们发出的各种随身法阵的碰撞、交锋。

    李嗣业单手举刀,向前虚劈,陌刀队几名军将齐声喝道:“杀!”

    两百陌刀手同时喊道:“杀!”前后之间立刻拉开距离,形成两排三十五丈宽的刀墙。

    两排陌刀手交替向前,一排在后蓄势,转上数圈后举刀向前,斜上斜下猛然斩落,带出丈许长的蓝色刀芒,刀芒扫过之处,无论军甲、兵刃、战马、敌军,全都一刀两段!

    斩完一刀后,陌刀手向左后方退步卸力,刚好让出位置,让另一排完成蓄力的陌刀手斩出又一片蓝色的刀墙。

    三百名龙武骑兵在陌刀队身侧游走,将慌乱的叛军彻底冲散,又或者作势反扑,令何千年所部很难获得及时有力的救援。

    顾佐在城头关注着李嗣业的出击,随时准备调动道兵救援。眼见李嗣业将光化门下的叛军打得溃不成军,不由老怀大慰。

    正看时,一将自何军本阵飞出,化作一条火龙,火龙在空中一个翻身,抖落万千火花,向着陌刀军盖了下来。

    李嗣业提刀上前,略一观望,脚下发力,忽然飞起,蓝色刀光一卷而过,将那火龙斩为两截。

    一时间,何千年部卒纷纷惊呼:“何将军死了!”

    “何将军阵亡了!”

    “为何将军报仇啊!”

    安逆后阵大营中飞出几道剑光,同时来抢何千年尸首,李嗣业对尸首毫不在意,倒飞而回,立在半开的启夏门前,直到带出来的五百军士回到城中,这才倒拖着自己那柄巨大的陌刀昂然入城。

    陈玄礼就在城楼上,看的一清二楚,默然片刻,向顾佐道:“怀仙当初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如此勇武、如此部曲,真悍将!”

    顾佐笑了笑,道:“早说了,自从当年来到长安,我就忽然开窍了,会神算了!”

    陈玄礼哑然,却无可辩驳,只能摇头苦笑。

    何千年被李嗣业阵斩之后,或许是担心由此导致士气低迷,从这天开始,叛军忽然加大了攻城力度,动辄就是万人规模的攻城战,各种战守法器也轮番上阵,长安城和龙首原的守城战陡然激烈起来,伤亡大增。

    反倒是如许力度,才让守军终于安下心来,这才是攻城的正确打法!

    这天,顾佐正在龙首原大寨督战,就见进攻的田承嗣部推出来一辆辆小车般的法器,法器中插着一杆杆长弩。

    这是弩车么?怎么看着又有些不同呢?

第九十九章 朱雀阵

    这是一种没有见过的大型弩车,自一百五十丈外击发,小儿胳膊粗的弩箭被一道肉眼可见的灵光弹射出来,来势迅猛之极。

    各城门处布防的小型法阵根本挡不住巨弩的冲击,巨大的弩身射向城头,大部分直接钉在城墙上,足足插进去三尺,对城墙造成伤害,有的直接飞越过去,射向城内。

    城墙上的守军立刻阻截,一名金丹修士飞出长剑迎着巨弩劈了上去,长剑劈在弩杆上,直接被磕飞出去七八十丈,远远落入城内某处,这名金丹神识受创,当即口吐鲜血,脸色煞白,当场受伤。

    巨弩被飞剑劈歪了,在空中斜转着横飞出去,扫过街角,将一间房屋轰塌了半边。

    一弩之威,竟至于斯!

    顾佐起兵对抗鲜于向时,从陈玄礼的龙武军大库中也曾经弄到过一批“报废”的法弩,并在蒙乐山伏击战中大显身手。这种弩又称手弩,单人操作,箭矢也只有一尺长短,使用妖兽的筋皮作为绞弦,箭头以特殊金铁炼制,带有破甲之效。

    这便是大唐军中盛行的制式法弩,最为精巧的一批,由工部匠作监在长安的作坊炼制,这段日子,匠作监日夜赶制,已为北衙和南衙禁军装备了一千五百张。

    顾佐曾经以为在守战法器上,长安禁军天下独一份,哪怕作战经验稀松、战斗意志薄弱,凭借着精良的法甲和法器,也能有所表现。不意今日见到了叛军使用的重型法弩,自信心遭受重击。

    关于重型法弩,过去顾佐也不是没有思考过炼制一批,但了解过将作监炼制法弩的原理和方法后,他就明白,想要炼制出他心目中的“弩炮”,难度极大。

    首先是要天阶妖兽的筋骨制作绞弦和弩架,否则无法承受巨大的弹震力。

    其次是精铁箭杆,巨大的杆身和射出去的力道,对强度要求都非常高,再加上破法和破甲效果,炼制一根这样的巨弩,和炼制一柄中高档法器没什么区别,却只能算作一次性消耗用品。

    如此一来,炼制也难、使用也难,成本就太过昂贵了些,或许可以炼制一架弩炮用来验证想法,或者玩一玩,但真到了战场上,费效比极不合算。

    此刻不是操心弩炮费效比的问题,首先要挡住这一轮叛军的进攻。

    不用顾佐下令,负责守卫南城墙的陈玄礼已经严令金丹及以下修士不得拨打法弩,而是召集城中五位元婴修士专司负责拦截。

    但伪燕叛军阵容中一口气推出近百架弩炮,五位元婴修士再是努力,也不过能拦截小半。

    剩下的,要么插在城墙上,成为叛军登城的阶梯,要么打进城中,破坏房舍、杀伤百姓的同时,也引发城中一阵阵恐慌。

    这么下去肯定不是办法,陈玄礼、哥舒翰、郭子仪、李嗣业、李光弼等将领都围在顾佐身边,等他下定决心。

    顾佐还是下了决心:“知会岐王,请他发动朱雀大阵。”

    朱雀大阵威力巨大,消耗却也惊人,实际上这座大阵早已准备完毕,在不真正启动的时候,每天消耗两百块灵石,以维持最低运转所需。而一旦启动投入攻守,每天的灵石消耗量则会骤升至一千块,而且还是最低消耗量,如果应对较强的攻击,则消耗量最高峰值会达到每个时辰一万灵石!

    如果突破一万,也就意味着大阵被攻破了。

    岐王得了禀告,立刻于朱雀大街上启动阵眼,长安一百零八坊的阵盘尽皆启动,七彩光华闪耀于空中。

    皇宫的投影最先映射于上空,形成朱雀之首,接着是一百零八座里坊的投影,幻化出朱雀的雀身和四肢,乃至羽翅。

    岐王漫步于朱雀大街上,见了即将幻化成型的朱雀,左手袖招挥出,西肆虚影飞升雀首,变成一只灵动的眼睛。右手袖招飘洒,东肆则幻化为朱雀的右眼。

    双眼既成,雀鸟尖啸一声,双翅扑展,抖落一根根翎毛,这些翎毛看似缓缓飘落,却极为精巧的挡在了每一根射来的巨弩之前,化作片片火焰,极速燃烧着,在弩箭击中城墙、扫过街巷之前几个呼吸的时间内,将弩身烧为灰烬。

    朱雀大阵挡住了弩炮的射击,但也在一柱香的时辰里消耗了上千灵石,攻击的强度已经达到朱雀大阵极限忍耐力的五成!

    叛军虽然不清楚朱雀大阵的极限,但借此加强攻击,给予持续施压的道理都是明白的。安守忠和蔡希德出现在了延兴门下,田承嗣主攻明德门,崔乾佑和尹子奇攻打光化门,大小数十座进攻法阵同时出手,一起发力攻打长安。

    这是叛军围城大半个月来头一回全面猛攻,朱雀大阵的压力骤然增大,一度到了一个时辰消耗七千灵石的地步。

    城中各军也在拼命缓解朱雀大阵的压力,谁都知道,大阵一破,就要面临残酷的街巷战,繁华的长安便将毁于一旦。

    长安城遭受猛攻,龙首原大寨自是不能闲着,两边相距很近,各自的战况和处境都一目了然。

    苦桑道人带领南吴军的二百重甲骑兵出击,高仙芝带两千本部尾随,打开寨门,杀了出来。叛军也有所准备,史思明部五千人前来抢夺龙首原大寨,双方当即杀成一团。

    顾佐在城头观察各处交战,不论长安也好、龙首原大寨也罢,短时期内都无城破之虞,但他一直在城头翘首以待,等着安禄山、独孤问俗和史思明三大炼虚出手。

    岐王也在等待着上阵的机会,不管三大炼虚中的谁来,他都要上去接下一个。包括三娘子在内的丽水派三位国主,再加上唐十三,合力应对一位。最后一位炼虚,顾佐的设想是由自己、陈玄礼、李光弼、和郭子仪抵挡。

    但如果战事太过激烈,很有可能令朱雀大阵的承受压力突破临界,这是他最为担心的。

    解决办法有两个,一是将和三大炼虚间的战斗引向战场外延,二是在三大炼虚出手之前,出其不意将敌军的弩炮毁掉。

    顾佐决定采取第二个办法,他准备亲自下场。

第一百章 出城

    叛军近百架弩炮的持续轰击,对朱雀大阵是极其沉重的负担,相当于抵消了大阵五成的防御效力,任凭弩炮持续轰击下去,是非常危险的,眼看着一车一车的巨弩被拉到弩炮旁边堆列,很显然,叛军弩箭充足,可以一直轰击下去而无匮乏之忧。

    叛军的弩炮都阵列于护城河外一百丈至一百五十丈的地带,顾佐想要毁掉这些弩炮,必须出城。

    朱雀大阵是个整体,大阵启动之时,外面攻不进来,里面也打不出去,顾佐想要出城,就必须将大阵从启动状态停下来,而想要再次开启,和别的护山、护城大阵一样,都需要一个预热的启动时间,对朱雀大阵来说,需要半个时辰。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要么坐等朱雀大阵被弩炮拖垮,或许是三天、或许是五天,要么暂时关停大阵,硬顶半个时辰,出城捣毁弩炮。

    很快,城中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必须解决这个问题,而且是立即解决,否则等对方三炼虚一起出手的时候,情况会更加严重。

    顾佐当即下令,让各军做好准备,由岐王关停朱雀阵,顾佐本人将以最快的速度出城,一俟他出城,岐王就立刻重启大阵,这半个时辰的长安,将处于没有朱雀大阵掩护的状态下,城内守军必须硬碰硬抵挡叛军攻城。

    守城的同时,还要做好被三位炼虚亲自攻城的准备,战况必然激烈,死伤必然惨重。

    将暂时关闭朱雀大阵的方略知会到基层军官校佐,再由他们通知到底层军卒,避免造成混乱,之后,又紧急调动一万军士列阵于叛军主攻的东南、西南城墙下。

    这些准备做完后,按照之前的约定,向龙首原大寨打出约定的旗号,封常清再次调拨重兵,亲自率领,冲击叛军大寨,缓解长安守军的压力。

    顾佐向陈玄礼、哥舒翰、郭子仪、李光弼、李嗣业等大将拱手:“长安就拜托诸位了!”

    众将齐声应诺:“太师放心,我等誓死守住长安!”

    顾佐贵为太师,又是长安防御的实质主帅,按理主帅是不该轻涉险地的,但他的本事大家都知道,单打独斗不逊一位元婴高修,且又擅长撒豆成兵,一人出便相当于一军出,是最适合捣毁弩炮之人。

    当此大战危机之际,哪怕是主帅,也必须出战了,因此没人再搞苦谏这一套,不仅不能劝谏,且按照顾佐的计策,连随身掩护都不行,否则很可能成为拖累。

    李十二带着西河道馆的林素弦、何小扇等女修,早就登场鏖战了半月,甲胄上沾满了血渍,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上前投入顾佐怀中,和他紧紧相拥。

    温存少许,顾佐伸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在额头上亲了亲,笑道:“等我回来!”

    一位女修倒提长剑,挤入人群,右手托着个酒碗,里面是一碗琥珀色的灵酒。此人正是前广平王妃,如今的越国夫人沈珍珠。

    沈珍珠道:“这是我括苍派的芙蓉灵酒,可补真元、增益胆气。”

    顾佐接过来一口饮了,只觉酒水中带着一股暖流,瞬间充盈各处经脉,将疲倦一扫而空,豪气顿生。

    将酒碗掷于地上,大笑:“好酒,嗯,兴奋了!如今战意更浓,正当其时!”

    又冲人群中撅着嘴的清源县主笑了笑,向岐王道:“动手吧!”

    岐王运转阵盘,游荡在长安上空的朱雀渐渐消散,一支巨弩带着尖锐的呼啸倏然射了进来,被岐王飞出一面铜鼓,击出城外。

    更多的巨弩飞了进来,陈玄礼等几位元婴大将分散于城墙各处,开始阻拦巨弩。

    城下叛军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浪潮:“朱雀阵破了——”

    明德门前的几排守军向后一退,叛军的云车搭了上来,十几名叛军自云车上跳进明德门城楼,城楼上顿时厮杀成一片。

    李十二飞剑点出,刺入一名叛军咽喉,护着顾佐来到城墙边,回首望向顾佐。

    顾佐头戴双耳招风帽,身上套着皮毛短袄,脚踩牛皮靴,外衬铁甲,一副范阳军士打扮,他冲李十二笑了笑,仰身向后跃出,直落城下。

    岐王立刻再启朱雀大阵,这半个时辰,就是留给顾佐捣毁城外弩炮的时间,不论成效如何,他都必须赶在这个时间里返回城内,如果回不来,第二选择就是前往龙首原大寨。

    顾佐人在空中,看见下面正有五名叛军士卒结队向上放箭,只是位置较为靠后,他落下去后触碰不到。这也难不倒他,手中鱼线飞出,勾住城墙上横插着的一杆巨弩,将巨弩折断的同时,借力向斜后方又荡出丈许。

    这一下变故兔起鹘落,诡异难测,别的叛军都在疯狂酣战,完全没留意到他这个城上坠落的“友军”,下面结队放箭的五名敌军发觉之时,已经来不及跑了。

    其中两人反应很快,抽出腰刀向上去挑,打算挑开这具友军尸体,却没想到两柄腰刀忽然齐根断折,手中握着的只剩个刀把。

    顾佐以指刀术施展牛角尖刀,那尖刀价值数百贯,岂是他们手上这几贯钱的普通腰刀可比?刀芒扫过,连刀带脖子,这两人当场了账。

    剩下的三个反应稍慢,一个被顾佐出脚踹在心窝上,另外两个被顾佐直接压在身下,真气吐出,当场被压死。

    有这五人垫底,顾佐摔落下来后分毫未损,而这一幕在南城墙激烈的攻城战中也毫不起眼,没有几个人注意到。

    顾佐现在是叛军中的一员,爬起来“后退”是不行的,没有鸣金收兵之前转身,那就是逃兵,会被当场执法。

    他也有办法,依旧是利用鱼线,打出去后缠住某块凸起的石头,并不起身,慢慢向后“躺进”,很快就翻落护城河中。

    进了护城河就好弄多了,顾佐很快爬上河堤,跟地上捡了张弓箭,起身后跑进一堆弓手中,缩到后排,跟着向城头射箭。

    身后一具弩炮正在向着城头发射巨弩,顾佐这回看清了,弩炮的支架上有个槽孔,一名叛军正在向槽孔中倾倒灵石。

    正是灵石中的灵力在将巨弩发射出去!

第一百零一章 毁炮

    现在不是探讨弩炮发射原理的时候,顾佐大概判断了一下,弩炮和自己的距离,大概是四十多丈,已经在自己的灵域边缘,还需要再靠近一些,进入气海的显示范围中,才能精确打击。

    于是刷刷几箭,将箭壶中的箭支射完,刚刚转身准备去后面领取,一个叛军辅兵眼疾手快,抓着一把箭支插入顾佐的箭壶。

    顾佐忍着气将这十支箭胡乱射完,一转身,这厮又冲了过来,手中捧着一把箭。

    顾佐心里那个气啊,没工夫和他耽搁时间,没等他靠近,鱼线飞过去一绕,这厮顿时倒地气绝。

    他的死并未引起太多惊讶,这里虽然离着城墙已经不近,处于战线后方,但并不是真正的后方,至少城头上的元婴修士、修为深厚的金丹乃至不少守城法器是勉强可以威胁到这里的,出现死伤并不奇怪。

    有个叛军军官大声招呼着,两名辅兵冲过来准备把尸体抬走,顾佐趁机赶过去帮忙,气海中顿时显现出那具弩炮散发的灵力亮点。

    在叛军的弩炮阵列中,一具弩炮由五人操控,同时还有一伙军卒守护,围着十五个人。显示顾佐的气海里,其中有四名修士,包括一个筑基和三名炼气,其余为武师。

    领头的筑基军官手中随时握着个罗盘,想必是用来保护弩炮的随身法阵。顾佐亲眼见到,远处有几架弩炮闪起法阵光芒,用来抵御城头上不时打过来的远程箭矢和法器。

    能从城头上射过来的箭矢等法器,通常由金丹以上修士所发,但跨越将近一里地的距离,准头和威力都大为减弱,随身法阵基本上都能抵挡得住,虽然往往也会造成守卫弩炮的军士受伤,但攻击效果并不明显,这也是顾佐必须亲自出城的原因。

    弩炮处于顾佐的灵域范围之内,使用丹符之术的话,已经可以打到这个位置了。可惜顾佐修为不够,也不会绘制雷符这样威力强大的法符——这种高阶法符的炼制,至少得元婴修为才行。程三等人在自雨山庄围杀唐淞元、刘骆谷和李庭坚时,用的就是雷符。

    顾佐身上倒是带了几张雷符,但这是他用来防身的,而且一张雷符价值高昂,长安城中也没几张,用来炸毁一架弩炮,他有点舍不得。

    至于丹符之术,威力最强的就是火箭符,想要破防弩炮守卫法阵,还是比较困难的。

    同时还有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使用丹符之术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尤其是火箭符,很容易暴露行藏。

    心念电转间,他就定下了偷袭方案。

    十名道兵在气海内准备完毕,按照他的穿扮,演化出范阳军的甲衣,打扮成一伙叛军,领头的是已经入了筑基的陈眠花。

    如果是面对面光明正大的对战,陈眠花率领的这伙道兵肯定不是那伙弩炮守卫的对手,修为境界虽然不弱,实力却只有九分之一,硬打是打不过的。

    但采用鱼目混珠加偷袭的组合拳,想必能收到很好的效果。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陈眠花抱拳领命,带着道兵忽然空降在了弩炮旁边,守卫弩炮的叛军顿时就懵了,个个膛目结舌,不明所以。

    正在奋力操控弩炮的五名叛军却仍旧忙着搬运巨弩、给弩炮上弦、调校射界,个个忙得浑身冒汗,撸起袖子加油干,浑然没发现身边多了一伙敌人。

    忙乱之中,人人关注的都是尽快射弩,视线瞄着的也是长安城墙,都穿着大致差不多的甲衣,谁能看出异样来?

    道兵们刀枪并举,眨眼间就砍死六、七个叛军,陈眠花还顺手接过了一名叛军操炮手递给他的巨弩,将这支弩箭狠狠插在了堆放灵石的槽孔中。

    然后,陈眠花将手捂在槽孔上,打出修士最基本的操作——尺许长的火焰冲入槽孔,顿时引爆了弩炮。

    爆炸声中,陈眠花壮烈牺牲,他周围的两名道兵和三名叛军一起身亡,爆炸同时还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道兵们也是经常组织练兵的,军官阵亡,自动由一位炼气圆满的修士接替指挥,按照顾佐的将令,他带领剩下的六名道兵脱离混乱的现场,向着旁边的另一架弩炮“逃”去。

    如此混乱的场面,谁又能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顾佐也在一片乱乱纷纷中接近那架弩炮,始终将弩炮和自己的距离保持在四十丈范围之内。

    又是一声巨响,炼气圆满的道兵以身殉职,引发了又一阵混乱。剩下的五名道兵在某个炼气后期的带领下,奔向下一具弩炮。

    等这伙道兵全数阵亡,他们已经取得了击毁四架弩炮的惊人战果,同时还造成了数十名叛军身死,以及更大的混乱。

    顾佐趁机又接近了十丈,五架弩炮同时进入他的灵域范围之内,气海内五伙道兵接到了出击将令,刘小柒、杨擒龙、牛野,以及……

    李僾拉着大丫头刘亦非挤了进来,将两名筑基挤到后面去了。两个少年道兵同样入了筑基,虽然不会说话,也略显呆滞,但神色坚毅,一脸的舍生取义,着实令顾佐很是惊诧。

    此刻也不是探寻究竟的时候,顾佐发派将令,五伙道兵陡然出现在五架弩炮旁边,继续之前的卑劣手段。

    刘小柒、杨擒龙和牛野都仿照陈眠花的操作,全被壮烈了,顾佐对此也无可奈何。道兵蠢笨,尤其是金丹以下,理解不了复杂的将令,让他们不要自己去炸弩炮就属于复杂的将令,以四小金花的智商,知道用道术火焰去引爆弩炮,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再苛求更多。

    将视线转向刘亦非时,就见这丫头向身边一个道兵盈盈浅笑,那道兵就自行上前接过了本该属于刘亦非干的活,以身报国了,看得顾佐大挠其头,这是什么鬼?

    顾佐又看向李僾,这小子却没有去炸毁弩炮,而是三两下将带着槽孔的弩机用刀砍了下来,远远抛过来,被顾佐下意识用储物法器收了。

    收完之后,顾佐逃了开去,好在没有人注意到,让他心里稍安。但李僾的这番操作,更是他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这么早熟的吗?

第一百零二章 宁可错杀

    明德门上,鏖战还在继续,为了给顾太师创造一个“跌”落城楼的机会,唐军让出了一个缺口,但要想将这个缺口迅速填回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攻上来的叛军由数名金丹领头,上百人涌上城楼,都是叛军中最精锐的曳落河,全由修士组成。

    各种随身法阵在狭小的城楼上展开、碰撞、交错,法阵的攻守属性已经区分不出来了,攻的法阵起着守的作用,守御法阵也能大量伤敌。

    在这样的战场中,高等级修士的战力受到极大的限制,因为他们一旦不受控制的出手,就无法分清敌我,对自己一方的杀伤同样高得吓人。

    事实上,元婴修士已经无法挤入如此高密度的战场,除非毫不顾忌本方士卒,金丹就已经是进场战斗的极限。

    有了城楼上方百余名叛军的掩护,安守忠、蔡希德、崔乾佑等叛军大将已经猬集过来,在空中、在城墙下、在云车上和唐军大将隔空斗法,战况异常激烈。

    忽然一声炸响,惊动了刚刚将一名叛军踢下城楼的李十二,她将眼前发髻上滴落的敌军血迹抹干,向着爆炸声响起的方向望去,耳中也同时听见了何小扇惊喜的欢叫:“成了!”

    过不多时,又一声巨响爆起了升腾的烟雾,第二架弩炮被炸得支离破碎,残片飞散漫天。

    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

    眼看着下方叛军阵中的弩炮一架一架被炸碎,城楼上欢呼起来,士气大振,不多时,便将攻上城楼的叛军挤压到城墙边,眼看就要全部被赶下城楼。

    叛军大将安守忠等人也大为吃惊,这些弩炮是他们攻打长安的最大依仗,怎么就一架接着一架炸了?回头望时,也看不清底细,只见一团团烟雾渐次腾起。

    安守忠让蔡希德、崔乾佑抵挡陈玄礼、哥舒翰等人,自己返回本阵,扯住没头苍蝇般四处奔走的弩炮大将向润客,怒道:“怎么回事?”

    向润客惊慌道:“我也不知啊!”

    安守忠凝神端详着越来越混乱的炮阵,终于发现了问题:“有唐军奸细!”

    既然发现了问题,安守忠和向润客当即调动兵马围捕打扮成范阳军服色的道兵,可哪里是那么容易围捕的?杀了一拨又冒出一拨来,源源不绝。

    赶来助阵的崔乾佑曾和顾佐交手,吃过大亏,不多时便看出端倪,大叫道:“是撒豆成兵的顾佐!这些唐军都是道兵!”

    这个时候,道兵们已经毁掉了半数弩炮,剩下的弩炮,守卫们被严令立刻全力发动随身法阵,不许任何人靠近。

    顾佐已经身处炮阵中央,见形势有被扭转之虞,干脆一次性调动出更多的道兵。由于每架弩炮的随身法阵都已全部开启,道兵们的“从天而降”就没那么容易了,大部分都被随身法阵挡住、弹开,甚至直接撞到法阵的杀招上,出场消散。

    顾佐也顾不得再小心翼翼隐藏行迹,举着腰刀,伪装成受惊吓的模样四处乱跑,一边跑一边大肆施展丹符术,放出大量火符、冰刺符等法符干扰守卫,将刚刚恢复点模样的弩炮阵列又搅得乱七八糟。

    眼看着道兵们再次得手,弩炮被一架架摧毁,想起安禄山的死令和惩处的手段,主将向润客一脸绝望,心都在滴血,拔出刀来就想抹脖子,却被崔乾佑一把拽住,大吼道:“是顾佐的手段,顾佐在这里!要死也先把顾佐抓住,抓住他就能免罪!”

    向润客被崔乾佑拦住,劝告之后绝了抹脖子的心思,瞪着眼睛四处搜寻顾佐,安守忠代替他发号施令:“都站住,就地守御,谁也不许走动,妄自走动者斩!”

    三位元婴大将镇压炮阵,连连出手,斩杀了数百人,其中自然包括大量错杀的弩炮手和炮阵守卫,当然,顾佐放出来的道兵也没跑掉,都被尽数杀光了。

    至此,顾佐损失的道兵超过二百,战果却也辉煌,毁掉了八成弩炮,只剩下寥寥十几架,就算依旧有很大威胁,但已在朱雀大阵可以抵挡的限度之内,构不成重大威胁了。

    眼见差不多达成了出战的目标,叛军又找到了应对之法,顾佐没有钻牛角尖,非要将弩炮毁得一架不剩,适可而止,老老实实遵从安守忠的军令,停在一架弩炮旁,和二十余名叛军挤在一起,身处一名金丹战将的随身法阵保护之内,准备寻机再逃。

    明德门上的叛军终于被尽数赶下了城头,唐军彻底夺回了城楼,一声清脆的鸣叫响彻云霄,却是半个时辰已到,岐王重新启动了朱雀大阵。

    没有了弩炮的支援,叛军战意大减,鸣金声中开始收兵,陆续退了下来。

    岐王、陈玄礼、李嗣业、哥舒翰、郭子仪、李光弼等唐军大将都在凝视着叛军炮阵,满是忧虑。李十二咬着嘴唇一语不发,不知不觉间,嘴唇咬破,流出血来而不自知。

    龙首原大寨中杀出来的援兵苦战至现在,已经伤亡不小,人人乏力,很难坚持下去,在封常清的约束下,也在往回收缩,向大寨靠拢。

    封常清、高仙芝、何履光等大将同样忧心着顾佐的安危,但叛军兵多将广,又是久经战阵,他们是真杀不进来,一切只能期待顾佐吉人自有天相。

    此刻的弩炮军阵中一片安静,安守忠、向润客和崔乾佑严密监视着整个炮阵,十余位金丹修士小心翼翼的一队一队盘查着。

    “谁是伙长?把你的人收拢起来,过数……”

    “你是哪一队的……”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们队正是谁……”

    “唱名!唱你自己的名姓……”

    “这个带走……杀了……”

    “这个也杀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眼看着将要查到顾佐所在的这架弩炮时,顾佐情知这么问下来,自己绝然讨不了好,寻机脱身之策怕是难成了。何况他和崔乾佑交过手,崔乾佑是认识他的,一旦开口露面,难逃被当场指认的结果,于是决定再次先发制人。

第一百零三章 逃

    两伙道兵分为四个小组,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另一个方向的四架弩炮旁,这一下出其不意,顿时又引发混乱,其中一组道兵出现的方位很好,直接将控制随身法阵的叛军筑基修士当场杀了,攻到弩炮跟前,居然赶在安守忠等大将之前,引爆了弩炮。

    借着这阵混乱,顾佐指刀突旋暗算,将身边的几个叛军快速斩杀,飞起一脚,将弩炮踢得转了个方向,对准了背对着自己的向润客,弩炮上还未发射出去巨弩正泛着幽幽寒光。

    向润客正在清剿一伙道兵,这伙道兵和他麾下弩炮手纠缠在一起,令他下手时无法横扫,只能以飞剑挨个点名。

    飞剑往来穿梭间,很快就将九名道兵杀得身形消散,正要扫清最后一个“余孽”,身后感应到一股巨大的寒意,下意识便将气海中温养的最强保命的手段施展出来,金光闪闪的铁链出现在他的身后,结成纵横交错的链阵。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顾佐向他射来的巨弩就已经击在了链阵上。

    由于偷袭的距离太近,弩炮来得太快,留给向润客的应对时间实在太短,仓促间,链阵尚未完全成型,这一击的威力极强,火花四溅中,向润客被击飞十余丈远,落地之后一口鲜血喷出,脸白如纸,当场受伤。

    这也就是元婴修士了,如果换做金丹,恐怕就要立时毙命。

    顾佐暗叫可惜,如果此时冲上去补刀,有很大可能杀了向润客,但如果真这么干,他也百分之百跑不了。

    向润客受伤落地的同时,顾佐在一片大乱中转身逃跑,身边都是被这一击惊得四散奔逃的军士。

    眼见着逃出了弩炮阵列,迎面撞见大队叛军刀斧手,长长的队列排布百丈,前后五层,阵型森严。

    十几员战将骑着战马,位于阵列之前,各个厉声呵斥:“乱兵止步!逃者立斩!”

    顾佐怎敢停步,动念间调出五十名道兵直接冲阵,他自己还在逃兵中高呼蛊惑:“咱们要被行军法了,冲出去啊!”

    道兵在前领头,又各个舍生忘死,当即冲出一个缺口,这百余溃卒紧跟在后,从道兵们杀出的缺口处冲了进去。

    十几员军将各个大怒,挥刀砍杀冲阵的溃兵,同时下达军令,指挥刀斧手军阵拦截包围。

    混乱之中,顾佐丹符术出手,各种骚扰型的法符施展出来,这些低阶法符打不了金丹、筑基,但对散修和普通士卒却有很大杀伤,立刻加剧了刀斧手军阵的混乱。

    一员军将骑马自后方赶来,长槊已经连续刺倒多名溃卒,眼看着又是一击,拍向顾佐的头顶。

    顾佐早知他是筑基圆满修为,鱼线出手,缠住长槊,手上发力,将这战将拽下马来,指刀出手,便将他抹了脖子。

    他这一手立刻引起阵列主将的注意,从马上飞起,凌空扑向顾佐。

    这是个金丹修士,顾佐装作不曾察知,等他扑到身后不足一丈时,才忽然反手一个火箭符。

    这一下打得十分突然,那军将百忙中只来得及双臂交错挡住面门,就被火箭符结结实实打了个正着,烟雾火光中,脸上、头上全是焦灰。

    那军将却并未受什么伤,厉声喝道:“趴下吧!”单臂成拳,直接轰向顾佐后脑勺。

    火箭符虽然不可能重伤金丹修士,但这么近的距离,又打得这么突然,除了烧掉头发眉毛,对方居然没怎么受伤,也是令人惊诧。

    顾佐回身接了一掌,拳掌相交,一股巨力传来,将他硬生生砸下三寸,脚踝都快埋进土里了。胳膊酸麻,几乎失去知觉,短暂的麻痹之后,手腕处剧痛袭来,疼得他一咧嘴,好悬没惨叫出声。

    对方挨了他一掌,面目狰狞,顿时僵在了半空中,拳头被指刀戳进去一寸深,露出个血洞来。却是顾佐掌心藏着指刀,一刀见功。

    但指刀术是顾佐的杀手锏之一,居然只能刺进去一寸,对方拳头之硬,真是出乎意料。

    体修?顾佐一瞬间脑海里闪现出这个念头。

    念头也就是一瞬间,顾佐右手无法动弹,左手却拍了过去,直插对方双眼,这是人身最柔弱处,哪怕你炼成金刚铁骨,眼睛也不会比拳头还难破吧?

    对方同样举起另外一只手,抓向顾佐拍过去的右手,堪堪在眼珠子前抓住。

    这厮也是悍勇,嘴一张,露出森森白牙,一口咬向顾佐被抓住的手掌。

    顾佐手掌真气狂涌,奋力脱开,顺手抹过时,一张法符塞进对方嘴里,正是他用来防身的高阶雷符!

    这几下交手只在瞬息间完成,对方口中的雷符就爆了,整个头颅剧烈一颤,随即七窍向外喷出黑烟,身子软绵绵倒地,顿时气绝身亡。

    没有预想中西瓜破碎的场面,头颅居然没有爆开,当真强悍!

    叛军阵列当场溃散,无数人奔走哀嚎:“猪儿死了!”

    “李内侍死了!”

    “李猪儿被杀了!”

    顾佐顺手摘下他腰间佩戴的玉玦,转身就跑,继续跟在混乱的溃卒中往外奔逃。这枚玉玦在顾佐的气海中大放光明,显然是件宝贝,顾佐判断是件高阶储物法器,不可能不顺手牵羊。

    冲过这一关后,顾佐卷起的溃卒就更多了,一起向着南方逃去。原定的第一逃生预案是返回长安,但早就过了约定的时辰,朱雀大阵已经重开,长安是回不去了。

    第二路线是逃亡龙首原大寨,但叛军已经猜到了是他在捣乱,调集大军堵住了这个方向,戒备极为森严,再往那个方向跑,无异于自投罗网。

    顾佐还有一条备选路线,冲过叛军营寨,进入终南山,看你们敢追还是不敢追!

    顾佐的反其道而行显然有些出乎叛军的预料,等安守忠等大将平息了其他方向上的溃卒之后,终于确定,往南的这路溃卒有大问题。

    此时的顾佐,已经卷着四、五百溃卒冲到了叛军大营的边缘。他们一路绕过六七座营寨,各营主将在没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谨守营寨都是第一选择,就这么稀里糊涂让顾佐逃了出来。

第一百零四章 怎么搞?

    溃兵们渐渐放缓了脚步,一片茫然,跑到这个地步,大家都体力不支了,各自喘着大气,大眼瞪小眼。

    前方就是大片树林,顾佐回身看时,后方天空中,几员叛军大将正带着十几名金丹向着这边追来,还有大队骑兵卷起的尘土。

    这时候还不能飞,一飞起来肯定暴露目标。于是顾佐喊话:“弟兄们分开跑,别扎堆,挤在一起活不了,进了林子就散开,能跑一个是一个!”

    喊罢,当先钻入树林之中,溃卒们在他的带动下,全部蜂拥入林,四散奔逃。

    密林之中,四五百溃卒如同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顾佐脚踩恒翊剑,当先冲了出去。

    前方的大树一棵一棵向着他迎面撞来,其速甚急,顾佐东拐西绕,连续避让了几棵,却终于没有完全躲过去,恒翊剑挂着一段树根,将他整个人斜着带飞出去,转了不知多少个圈,一头栽进土里,吃了个狗啃泥。

    这时候他终于后悔起来,以前都是搂着清源县主的小腰在飞,忽视了自身飞行技巧的锻炼,如今算是吃到了苦头,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真真是红颜祸水啊!

    此刻也来不及再多所后悔,伸手一招,恒翊剑再次召回脚下,顾佐一跃而上,重新启动,继续夺命而逃。

    好在他还有更好的手段,速度不减,手中鱼线却打了出去,缠住前方大树,借力拉扯,一边避让一边加速,竟比凭空飞行还快了三分。

    在密林中急速穿行的感觉极其刺激,顾佐忘我逃命中,很快就飞出去了二三里路,将溃兵们远远甩在身后。

    也不知逃了多久,气海中忽然感应到一点极强的气息,自身后上方追来,这是有修士接近四十丈内!

    顾佐连忙停下身形,藏身于一棵大树下,抬头看时,上方掠过一位元婴修士,从斑驳的树叶缝隙中依稀看得见穿着打扮,应当便是和自己有过一战的崔乾佑。

    说实话,顾佐真不怕和崔乾佑硬打,又不是没打过,气海中的八百道兵还存活着一半,有四百人在手,搞一搞崔乾佑完全不是问题。

    但问题是,除了崔乾佑,这附近还有多少叛军大将在搜寻他?要是再引来几个,就绝对讨不了好。

    他可是毁了叛军大部分弩炮的家伙,干下了“人神共愤”的勾当,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叛军有多想除之而后快,如果再把安禄山等三大炼虚给招来,那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凝神屏息间,上方的崔乾佑已经飞掠了出去,眼看着对方身影消失不见,顾佐稍稍偏折向西,继续逃跑,但速度却降低了几分,高度警惕着头顶上方这片天空。

    如此又逃了数里,顾佐忽然跃入一个树洞中,不多时,上方飘过一位,同样是叛军元婴大将,只是不知名姓。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中间还跳进两条河,潜涉过滈河、沣河,感觉地势正在缓缓抬高,应当是进入终南山范围了。

    顾佐小心翼翼爬上一处浓密的树冠,探出个脑袋来,向着四下张望,没有发现崔乾佑等人追来的迹象,一颗心终于松了下来。

    他曾经来过多次终南山,对山形和地势比较熟悉,稍稍辨认,就找到了楼观台的方向,离此不过六七里、四座山头。

    看来自己的推测是靠谱的,躲进终南山,叛军也不敢肆意妄为,现在应该是暂时安全了。

    思量片刻,顾佐想出了一个支援长安战事的好办法,这个办法说起来也简单,就是围着叛军大营打游击,随身带着数百道兵,抽冷子打个伏击、截个粮车,晚上闹一闹立在外围的叛军营寨,今天吃一口、明天敲一砖,每天消灭几十个、几百个叛军,搞上三个月,不信叛军撑得住!

    自己这修行功法,简直就是天生的游击战套路!

    当然,如果再能弄些大威力的法符,比如雷符那种,抽冷子就干掉他一个金丹,那就更理想了。

    这种法符哪里能弄到?还用问吗?李泌不是说让自己好好干,他会支持自己的么?光是口头支持说不过去吧?跟你要一些大威力高阶符你好意思拒绝吗?几十张给不了,十几、二十张总该有吧?

    想到这里,顾佐忽然兴奋起来,争取三个月内干掉一百个金丹战将、消灭两到三万叛军,这仗怎么打都赢了!

    认准方向,顾佐当即向着楼观台的方向继续穿行,还是密林中安全,千万不能乐极生悲,倒在最后一里路上。

    最后这一段路是安全的,距离也不长,顾佐加倍小心,很快就看见了楼观台的山门牌坊。

    “通道仙府”、“玄都胜景”,见到这两块牌坊,顾佐整了整衣冠,从恒翊剑上一跃而下。

    落地之后,顾佐忽然怔了怔,总觉得哪里不对。

    将恒翊剑收入气海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终南山是崇玄署的禁地,这里是常年禁飞的,之前自己每次拜山,到了山下,都是步行登山。

    终南山上布置的是什么法阵,顾佐虽然不知,但就和南吴州布设天都阵之后禁飞一个道理,刚一飞上去就得掉下来。自己今天可是一直飞到了楼观台的牌坊处,在山中穿行了小半个时辰,哪怕只是离地三尺,那也是飞!

    崇玄署怎么撤去法阵了?怎么允许在终南山飞行了?顾佐虽然不知究理,但下意识就觉得不对劲,正要往旁边树林中闪人,暂避观望之时,就见牌坊上方的石阶尽头,出现一人,脚下无风而起,凌空而下,来到牌坊前,望着顾佐微笑。

    顾佐躲闪不及,沉默片刻,也笑了笑,向对方拱手抱拳:“李长老,久违了。”

    此人正是白云宗庶务长老李史鱼。崇玄署分封天下时,就是李史鱼代表白云宗竞购州郡,和顾佐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但也算旧识。

    李史鱼在白云宗地位很高,修为仅在掌门独孤问俗和传功长老平冽之下,元婴后期多年,快要圆满了。

    面对这样一位大高手,应该怎么搞?

第一百零五章 唯有力者居之

    白云宗是天下大宗,宗门中的元婴长老和军中的元婴大将完全是两个概念,更何况还是快要圆满的元婴,三个崔乾佑加起来也不是李史鱼的对手。

    这样的大宗长老,顾佐自忖是决计打不过的,哪怕他擅长越境斗法,但也不是这么越的。

    顾佐现在满脑子转的,都是怎么出其不意突施暗箭,然后借机逃跑——往楼观台里跑,争取见到李泌或者道玄等等,无论如何不能被李史鱼截杀于山门牌坊外,那就死得太冤了。

    正心念急转间,就听李史鱼拱手笑道:“顾馆主怎么来了楼观台?难道不怕长安被我军攻陷?还是说,想来崇玄署求援?”

    顾佐一边盘算如何脱身,一边周旋:“李长老,贵宗支持安禄山谋反,怎么也敢登崇玄署山门,真不怕崇玄署怪罪么?”

    李史鱼笑道:“说起谋反,应该是你怀仙馆首倡其帜吧?一战打得朝廷大军灰飞烟灭,又进占益州,声势无两,我们白云宗也是受怀仙馆启发啊,呵呵……顾馆主和我们都是同道中人,顾馆主不怕,我们又何怕之有?”

    顾佐道:“两回事,剑南节度鲜于向倒行逆施,私自兴兵讨伐,我怀仙馆才聚兵自保,谈不上造反,倒是安禄山于洛阳称帝,为天下震惊。”

    李史鱼道:“是否两回事,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徒呈口舌之利毫无益处。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夫以为,顾馆主当可称得上年轻俊杰,想必也是识时务的,今日既然见到了,我也想劝一劝顾馆主,不如和我白云宗联手,不知尊意如何?”

    顾佐问:“联手?推翻大唐?”

    李史鱼笑道:“大唐已露败亡之像,凭谁也翻不过身来,但你我两家乃是修行宗门,老夫所说的联手,自然还是在修行上。”

    “比如?”

    “比如,这终南山天下中心,风水宝地,得之而可定天下,崇玄署没落了,既然无力占据,自当退位让贤。”

    这下子,顾佐是吃了一惊:“李长老,你们还真敢想!崇玄署就算再没落,也是百足之虫、瘦死的骆驼,白云宗怎么就敢取而代之?虽说元真护国天师和宗玄天师出了意外,重伤在身……”

    李史鱼更正:“何止重伤,就算不死也废了,否则崇玄署何至于落到今日?”

    顾佐道:“好吧,就算两位大天师废了,可依旧有司马天师、罗天师、张天师、李天师在,四大天师之下,尚有十余位元婴**师,金丹道士更是上百,如此雄厚的实力,谁敢说就真的没落了?”

    李史鱼哈哈一笑:“若非没落,怎么会分封天下、搜刮灵石?若非没落,我范阳大军围了长安,怎么就始终不敢出头?若非没落,怎么就被我白云宗打破了终南山?”

    顾佐大吃一惊:“打破了终南山?什么意思?”

    李史鱼道:“这不是明摆着么?护山大阵都被我白云宗攻破了!”

    顾佐呆了呆,问:“崇玄署四位天师,怎么可能……”

    李史鱼自傲道:“四位天师,不是我家老祖一人之敌!”

    “哪位老祖?”

    “南山老祖!”

    “这是谁?我从未听说过……”

    李史鱼道:“自今而后,天下皆知!”

    顾佐脑子有点乱:“李泌呢?道玄呢?”

    李史鱼回答:“都在说经台,已然被围住了,仗着法阵苦撑,顾馆主若是不信,可以随老夫进去看看。”

    面对李史鱼的邀请,顾佐一时间很是犹豫。以李史鱼的修为,想要拿下自己,没有必要费那么多唇舌,关键是人家确确实实站在楼观台的牌坊前,终南山也确确实实不再禁飞,难道说崇玄署真的败在了白云宗手上?那个南山老祖又是怎么回事?

    见顾佐犹豫不决,李史鱼道:“顾馆主安心,老夫在此等候,并无恶意,实在是诚心实意,你看……”

    伸手一招,左右飞出两人,正是崔乾佑和尹子奇,这两位元婴大将现身之后,左右分开,隐隐将顾佐围在当中。

    “……若是老夫欲对馆主不利,以馆主所为,何须在这里苦口婆心?”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顾佐点头:“请!”

    李史鱼含笑伸手:“请!”

    经过牌坊时,顾佐注意到,牌坊的立柱上到处都是缺损,显见是经历过激斗,而一路的石阶上,也不时能见到血迹,以及折断的飞剑、刀刃等等法器残余。

    再向上行,不时有白云宗弟子往来奔波,有的见了李史鱼后匆匆行上一礼,有的甚至来不及打声招呼,忙碌已极。

    经过一条岔道,顾佐认出,正是通往云水堂的山道,自己曾经在那边住过,从云水堂的方向传来法器撞击和阵法轰鸣之声,还有白云宗弟子的劝降之声,李史鱼介绍:“云水堂那边围住了不少崇玄署的道士,借助法阵负隅顽抗,平长老正率人攻打,用不了多久便能拿下来。”

    顾佐驻足片刻,很想过去看看,但终于还是没心情过去,随李史鱼向说经台而去,心中怅惘不已。

    这终南山,真的快要被白云宗攻下来了。

    走过蜿蜒曲折的山路,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处山坳,山坳正中坐落着说经台,以前顾佐沿着山路下行,下至山坳然后登台,但此刻却不用下去了,步入山道旁的石亭中,站在这个位置向下俯瞰,视野更好,整座说经台尽收眼底。

    此刻的说经台,正竖立着数十根蟠龙柱,龙首向天,吐出氤氲紫气,将数百名道士遮护其内。这些道士尽数趺坐原地,正在为法阵蓄力加持。

    虽然相隔百丈,但顾佐依然辨认出正中的几个人来,有司马道隐、李含光两位天师,有李泌和道玄两位**师,寻找片刻,还看见了吴善经和于远志。

    而灵源道长则没在里面,他正在长安的龙首原大寨中,作为南吴军的一员和叛军作战。

    说经台的周围,则有数百名白云宗弟子呈包围之势,各出法器全力攻阵。周围山头上,有三人呈鼎足之势,正在向大阵全力施为。

    顾佐心中忽然惊觉,仰天看去,百丈之上的空中,一个儒雅的道人手掐法诀,虚空而坐,身形一颤一颤。

    随着他的颤动,说经台上的数十根蟠龙柱也在同时颤动。

第一百零六章 阵要破了

    高空中的这个道人,便是李史鱼所说的南山老祖。

    李史鱼抬头仰望,一脸敬慕:“炼虚之下,皆为修士,入了合道,方为真仙。老祖道法无边,当世真仙,我白云宗有老祖坐镇,不取终南山,当遭天谴!”

    顾佐呆呆望着这位南山老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炼虚之上,有合道境,但除了崇玄署外,各宗皆无,但凡有炼虚圆满者,都被崇玄署举荐登天了。

    顾佐虽然不知合道境是什么样子,但今日见到白云宗这位老祖力压蟠龙大阵的威势,也觉这才是仙神风范。

    “南山老祖……以前从未听说……”顾佐震惊之余,亦复好奇。

    李史鱼骄傲道:“老祖乃上仙降世,谪落凡尘,蒙难之时为独孤掌门相救,故此加入我宗,这二十年来,都在养伤,ba为世间所不知。”

    顾佐问:“既然南山老祖为上界仙神,为何不入崇玄署,受天下供奉?”

    李史鱼冷笑:“馆主以为,崇玄署凭什么把持天下这么多年?”

    顾佐道:“有大修士坐镇,又掌握着天下近半灵石矿脉,故此为修行界霸主。”

    李史鱼道:“这些都是小节,天下各宗若是当真揭竿而起,大修士又如何?杀得尽这数十炼虚、数百元婴、数千金丹?至于灵石矿脉,难道我等不能占之么?”

    顾祖思索片刻,道:“想必李长老说的是举荐之道?”

    李史鱼道:“正是此道!适才馆主说了个天下霸主,这个霸字用得好啊,崇玄署能够独霸天下,就是靠的这举荐之道。我辈修士苦修数十年、上百年,为的不就是往登上界,成神入仙么?修行到了这个地步,得不到崇玄署举荐,只能老死于凡世,你说谁不怕?”

    顾佐点头:“的确如此。”他原本就对此很感兴趣,于是催促李史鱼继续为他解惑。

    李史鱼也不藏私,道:“崇玄署这帮道士,貌似敦厚谦和,处处宣扬以天下为念,实则自私狭隘,满腹鬼蜮伎俩,如老祖这般人物,他们哪里容得下!这些年,他们大肆搜寻打探老祖的下落,就是生怕老祖将飞升之法传与世人,打破了他们对举荐之道的独占,甚至几度严查天下宗门牌票、厘清道牒……顾馆主知道这些年广为流传的《百家说》吧?”

    顾佐点头:“与此有关?”

    李史鱼道:“《百家说》便是崇玄署另起炉灶折腾的,笑笑生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崇玄署的一帮道士,貌似神神秘秘,实则打着这个幌子,调查各家宗门道馆内幕,最终还是为了找到老祖。若非我白云宗拼死遮掩,或许就让他们得逞了!”

    一席话,把顾佐说得一愣一愣,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李史鱼又道:“如今老祖道法已经恢复了五成,有此五成,扫平天下足矣!老祖答应了,我白云宗取代崇玄署后,即将飞升之法拿出来,只要馆主支持我白云宗,这终南山上,也有顾馆主一席之地,飞升之法,必有顾馆主一份,如何?”

    说着,李史鱼忽然捋须笑道:“差点忘了,顾馆主怕是只知有举荐,而不知有飞升吧?”

    顾馆主摇了摇头,又赶紧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最想问的问题。

    李史鱼道:“世人只知有举荐,而不知有飞升,说起来都是受了崇玄署蒙蔽之故。老夫二十年前同样如此,若非老祖解惑,恐怕到死也不知其理。说起来,其实也简单,顾名思义,举荐者,向谁举荐?谁来纳荐?受了举荐,往登上界之后,当受纳荐之人调配指使,虽然延年益寿,却依旧不得自在,其实与奴仆无异。飞升则不相同,全凭自身努力,受了职司者,可为神,逍遥快活者,则为仙,可得大自在。试问馆主,想受举荐,还是想自在飞升?”

    顾佐默然片刻,叹了口气:“如此飞升之法,老祖愿意拿出来?贵宗舍得?”

    李史鱼笑道:“那就看馆主的意思了。如今崇玄署即将覆灭,我白云宗将入主终南山,想走终南捷径,就当有所表示才好。怀仙馆实力雄厚,馆主又主朝政,只需做到两条,自可成为白云宗的盟友,对于盟友,我们向来是慷慨的。”

    顾佐道:“请李长老明言。”

    李史鱼道:“其一,拿下终南山后,请顾馆主明示天下,尊白云宗为天下盟主,丽水派、苏仙馆、都峤派、唐门,也请馆主代为劝说。将来青城派若有不臣之意,你我两家南北夹击,共灭青城!”

    顾佐想了想,又问:“其二呢?”

    李史鱼道:“安禄山与我白云宗为盟二十年,又拜老祖为亚父,朝廷应当换主,这是我白云宗答应他的。”

    顾佐深吸了一口气,陷入沉思。

    李史鱼问:“有什么不妥?”

    顾佐道:“我也不瞒你说,一则担心贵宗食言,二则安禄山起兵以来一路屠城,视人命如草芥,非人君之相。”

    李史鱼道:“终南山是我白云宗自己打下来的,大势已定,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若果然担心,老夫可以和馆主定个书面之约。至于安禄山的所为……新朝之立,哪一家不是千里白骨?成大事者何来妇人之仁?等将来天下定鼎之后,再督促他大行仁政、养民生息就是了。”

    等了片刻,见顾佐还在犹豫,又道:“馆主好好想想吧,决心下得越早,天下太平得就越早。”

    或许是因为果然大势已定,李史鱼心态很好,不再纠缠催促,而是向顾佐介绍起说经台上的战事。

    “崇玄署底蕴还是极为深厚的,已经坚持了七日……当然,眼看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

    “顾馆主没有见过安禄山?你看,东山上那位便是……的确不瘦,呵呵……”

    “那便是我家掌门师兄了,紫虚雷罡术,便是老祖也多所夸赞……”

    “这是史思明师弟,以前是我宗外门执事,说起来,也是自发努力而成,修为渐高,却从未忘本,一直对宗门恭敬有加……”

    难怪长安城下见不到三大炼虚,原来都在这里,顾佐旁观白云宗南山老祖和三大炼虚连手围攻崇玄署,心情万分复杂。

    如此看了一夜,等次日天明之时,战况陡然出现变化,蟠龙阵震颤得忽然激烈起来。

    李史鱼大喜,击掌道:“要破了!”

第一百零七章 大阵

    随着李史鱼的击掌相庆,说经台周边围攻的白云宗弟子们齐声欢呼起来。

    顾佐看了一天一夜,原本已经有些木然,此刻也精神一振,凝目观瞧虚实。就见说经台上的蟠龙大阵颤抖得愈发激烈,有摇摇欲坠之象,立着的几十根蟠龙柱不再喷吐氤氲紫气,吐出来的是灰色的烟气,就好似烧着了的炉子一样。

    真的要破阵了!

    顾佐心中怅惘之情越来越浓,很想问一问李史鱼,崇玄署覆灭之后,白云宗会如何惩处这些高道,能否看在他的面子上,赦免其中一些人。

    但他还没问出口时,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说经台距他足有百丈,远在他的灵域感知范围之外,按道理是无法查知的,昨天到今早,下面破阵激烈,他的气海中并无反馈,就是这个原因。

    但此刻,气海的边缘处,说经台所在的方向上,如同有人以极强的光亮自虚无间照射进来,将气海的一半都照射得如同白昼,灿烂得耀眼。

    透进气海中的光华和平日感知到的灵力还不尽相同,浓郁到了极致!

    “灵石云母?”顾佐脱口而出。看了看身边的李史鱼,这位白云宗长老却激动莫名,压根儿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这股浓郁之极的灵力,顾佐觉得很熟悉,似乎以前感知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就见几十根蟠龙柱不停喷涂灰色的烟雾,这些烟雾在说经台上方聚集起来,越聚越浓,形成灰色的厚重云层。

    刚刚升起没有多久的太阳,被这云层完全遮挡住了,天色又灰暗起来。

    李史鱼神色开始凝重起来,向顾佐道:“大阵将破,破阵时余威恐怕不小,馆主留在此间,老夫下去相助一臂之力。”

    顾佐连忙拱手:“长老请便。”

    李史鱼招呼着周围十几名弟子下到山坳,开始增设法阵,为正在破阵的弟子们加强防护。

    顾佐则留在山上石亭中继续观瞧,只见独孤问俗、安禄山和史思明也在发力,他们身边也同时泛起五色斑斓之光,应当是各自布下了防护法阵或者守御法器,避免被余震波及。

    顾佐看着眼前的架势,感受到天空上灰色云层散发出来的强烈威压,心里有些发虚,决定躲远一点,四处看了看,转身向外围的一座山头掠去。

    片刻之后上了山头,这里已经距离说经台差不多三百多丈,隔得有些远了,视线也没有石亭处那么清晰,但在瞧热闹和保命之间,他肯定首选保命。

    二里地,应该不会被波及了。

    顾佐等待着大阵被攻破的场景,也准备好了酆都十柱大阵保护自己,可蟠龙阵依旧在吐着灰烟,并没有等来“嘭”的那一下。

    继续抬头观望云层,只见这灰色的云层开始缓缓转动起来,如同巨大的海底漩涡,其中有电闪雷鸣,望之而心生恐怖。

    再看大阵上方虚空趺坐的南山老祖,此时也不再是起初时的一动不动,而是时不时抬头看天。

    天上的云层继续旋转,逐渐有所变化,灰色开始分际,演变为浅色和深色。蟠龙柱喷涂出来更多的灰烟,这些会烟汇入天上的云层漩涡,加剧着两色的演化。

    浅者越浅,渐渐趋白;深者愈深,慢慢转黑。黑白两色相互围绕旋转,界线开始分明。

    南山老祖霍然起身,仰头凝视片刻,口中飞出一个金铃铛,金铃铛飞上半空,猛然间晃动起来。

    顾佐耳中听不见铃声,但心里却感知得清清楚楚:叮呤、叮呤……这种感觉极其怪异,就好像南山老祖将铃铛塞进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异常难受。

    顾佐是金丹修士,且真气远超同辈,他都感到难受,遑论旁人。说经台周围,大部分参与破阵的白云宗修士都烦躁起来,有的面显愁容,有的趺坐抵挡,还有的双手捂耳,更有的伏地大呕……

    金铃铛在云层下不停摇晃,稍稍缓解了云层的旋转速度,但云层的演化趋势并未改变,顾佐在下方仰天看去,已经能大致看清其旋转演化的轮廓。

    一个天大的太极阴阳鱼即将成型!

    就见南山老祖双手掐诀,身子开始上浮,向着云层而去,手中忽然出现一个葫芦,葫芦嘴张启,开始吸纳云层。

    但异变陡生,他向上飞起不到片刻,忽然凝滞在了空中,身形连变数次,都冲不上去,似乎被一层透明的罩子挡在下方。

    他又开始转向,想要从旁绕出,双脚却倏然一沉,好似被什么牵绊住了。

    正在这时,两道声音先后响起。

    “南山道人,今日终于得见高颜,贫道甚慰,就不要走了。”

    “南山,可还记得贫道么?”

    天上的云层终于成形,巨大的太极图在空中转动,阴阳双鱼在其中游来游去,自两个鱼眼中慢慢飘落两道身影,一个身着紫色道袍,一个穿着黄色道袍,各持拂尘、法杖,将南山老祖夹在中间。

    南山老祖不再用葫芦收摄烟云,而是坐了上去,道:“叶法善、吴正节,原来你们没受伤,真是苦心孤诣啊。”

    自云中出来的两人,正是元真护国天师叶法善和宗玄天师吴正节。这几年来,世人皆传两位高道受了重伤,神志不醒,更有人猜测他们其实已经身死,只是崇玄署不敢宣告,谁知今日竟然双双现身。

    叶法善道:“也不好这么说,贫道师兄弟,的确伤了的,而且不轻。大鹏和穷奇的本事,道人也是知晓的,哪里是那么好应付的?”

    南山道人点了点头:“说得不错,只不过你们这伤,养得久了些。这分封天下,不惜天下大乱,也是为了引我出来吧?当真舍得!”

    叶法善道:“也不全为如此。”

    吴正节在另一边道:“南山道人,我师兄弟等你多年,便在今日,还请相助一臂之力!”

    南山道人双脚脚踝上不知何时显现出两条铁链,将他牢牢拽住,不能任意飞凌,他看了一眼铁链,默然片刻,道:“那就领教两位道长的手段吧!”

第一百零八章 熟悉的灵力

    两位大天师的出现,惊呆了所有人,三大炼虚乃至白云宗所有修士似乎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又或者接受不了大功告成之际被逆转的结局,甚而是对南山老祖依旧抱着希望,总之都愣在了原地——除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顾佐,当两大天师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踩上了恒翊剑,离地三尺,全速逃离终南山。

    所谓旁观者清,他不是白云宗的人,所以更能客观的、不带倾向性和所谓的希望考虑问题,崇玄署花费数年时间布下了一个天大的圈套,将南山道人诱入陷阱,甭管崇玄署到底想干什么,至少是有充足的准备,就冲这一点,赢面显然很大。

    白云宗和崇玄署谁能笑到最后,南山老祖和两大天师谁强谁弱,独孤问俗、安禄山、史思明对上司马道隐等四位天师谁胜谁负,其实他也不知道,但肯定不能让诸位道长看到他在现场看热闹,还看得悠哉悠哉!

    就算将来会知道,至少不能被抓了现行。

    怀着这样的心思,顾佐一路飙出了自己入金丹之后的最高速度,很快便冲出了楼观台的牌坊。

    他浑身都鼓荡着真气,自牌坊处冲过时,“通道仙府”和“玄都胜景”两块牌子甚至被风带得晃了两晃。

    迅速冲出牌坊,他才终于站定脚跟,回望终南山时,那个巨大的太极阴阳图正在空中旋转,散发出来的罡风笼罩住了整座大山。

    他前脚刚逃出牌坊,罡风就到了牌坊处,如同利刃般,破入泥土中,切割出一条明显的地缝。

    在这条地缝上的所有草木山石,都被切为两段,望之而后怕不已。

    就在这时,他看见陆陆续续有几名白云宗弟子也逃了下来,宗门大了,什么弟子都有,这些就属于机敏且胆小的,但他们晚了一步,被罡风挡在了牌坊内。

    有个筑基弟子召唤出一面厚重的铁盾,抗在背上就往外硬闯,结果被切成了肉泥,连血带肉堆在罡风切出来的地缝边,没有一点一滴“逃”出来。

    顾佐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见机得早,否则就被这罡风封在山上了。

    如此异象,动静实在太大,终南山又不是什么僻境偏乡,就算因为战事,周边十里八村的百姓都躲避战乱逃走了,但十五万叛军就在北边数十里外,总会有人循迹而来,于是顾佐离开此处山门,换了个方向继续观察等待,看看究竟是哪边获得最后的胜利。

    崇玄署若胜,一切都不用改变,如果获胜的是南山道人和白云宗,顾佐就真的需要慎重考虑一下李史鱼的建议了。

    就在这时,顾佐看见一连串身影自太极阴阳图中的两条阴阳鱼里飞了出来,各持法器,向着下方说经台的方向轰击,一时间,各种光芒闪烁耀眼,法力波动之强,甚至连覆盖终南山的罡风大阵都颤动起来。

    这串身影足有二十多个,顾佐很容易便在里面找到了熟人,其中一位正是唐门掌门唐听风!

    除了唐听风,顾佐还认出了另外三人:青城派掌门源丹老道、括苍派掌门沈介福、茅山派掌门张万福。

    顾佐立时省悟,不由暗骂,原来你们一个个不在本山,找也找不到人,却是受了崇玄署之邀,一起来终南山设伏了,为何就不能偷偷跟自己说一声呢?

    尤其是听风掌门,亏自己还拿你当朋友,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么?

    到了这个时候,顾佐终于确认了,白云宗完了,独孤问俗、安禄山和史思明也完了,必死无疑!

    如此一来,自己也用不着打什么游击了,这么多前辈高人齐聚终南山,回过头来就能把围困长安的叛军打得灰飞烟灭!

    嗯,或者压根儿不用再打,消息一传出去,叛军自动冰消瓦解。

    只是可惜了南山道人,李史鱼虽然中计,构筑的各种蓝图、许下的各种承诺虽然就是个笑话,但他有一点没说错,以崇玄署的尿性,飞升之道肯定会被雪藏起来,南山道人想必也会被灭口吧。

    顾佐一边疯狂的展开各种心理活动,一边也在继续关注着终南山上的战局进展,只是可惜不在现场,无法看到山坳内说经台上发生的情况,未免有点遗憾。

    从北方陆续飞来了几个元婴,接着是一些金丹修士,足有几十位,依稀便是叛军中的各军将领。

    崔乾佑和尹子奇都被这不知名的太极阴阳大阵封在了山里,想必活不下来,那这些人应当便是安守忠、李归仁、蔡希德、田承嗣、向润客等人了,这么多敌军大将都赶了过来,让顾佐不得不绕着山脚避出去几里地。

    眼看黎明就要到来,长安即将解放,这个时候若是死了,那可就太冤了。

    正在这时,就见一个葫芦缓缓升上天空,被吸进巨大的太极阴阳云里,旋转的云层忽然加速,转得越来越快,转到最后,已经分不清是在旋转还是忽然停止。

    就在这时,两只阴阳鱼绽放出刺眼的光华,浓郁的灵力向外喷涌而出,隔着如此之远,也依然折射在了顾佐的气海中,将气海照映得耀眼夺目,无法内视。

    还是那股熟悉的感觉!

    储物法器中有物一动,似在欢呼跳跃,顾佐终于想起来,这股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

    神识探入储物法器,一块巴掌大的薄薄玉片出现在掌心之上,玉片呈碧绿色,其上有天生茎脉,正是一片叶子。

    这是兽潮围城之时,顾佐解救被围的南华派林长老时所得,由云梦宗的蒋知雨和陈天真外出采摘而来,当时还引来一波兽潮围攻,情形着实惊险。

    据他二人说,这片叶子被一只五色虫背在背上,非常奇特,于是顾佐用一百块灵石换到手中。

    此刻大阵中感受到的浓郁至极的灵力,便与这叶子散发出来的灵力极为相似。

    叶子在顾佐掌心中渐渐舒展开来,似乎想要吸纳终南山上大阵爆发出来的灵力,只是那灵力被罡风所阻,传不出来,叶子连连舒展多次,都做了无用之功。

    正在观察叶片时,顾佐脚下忽然一晃,一不留神差点没站稳。

    隆隆声响起,晃动越来越强烈,大地开始震动。

第一百零九章 都没了

    最近几年,天下各处地震频发,就连南诏都震过两回。李林甫就是死在查看岐山地震灾情后回京的路上。

    但要说终南山地震,还是令人没有想到的,这里可是大唐的中心,也是崇玄署平日宣扬的天底下最稳固的所在。

    但顾佐很快发现,这次地震很不一样,大阵罡风切割出来的地缝开始变宽,不,确切的说是开始高低错位,地缝之内正在抬高,地缝之外正在降低,或许不能说是降低,是因为没有变化而导致相对降低。

    错位的落差越来越大,这条绵延包拢了整座终南山的地缝也越来越宽,内部山岭也越来越高。

    一尺、三尺……

    一丈、三丈、五丈……

    顾佐本以为错位五丈高、六丈高也就差不多停下来了,但事实上这只是他的“以为”,终南山正在高高隆起,继续抬升。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

    顾佐的面前,正在逐渐抬升着一道高耸的悬崖绝壁,这道悬崖绝壁并非通常所见的石壁,而是土壁,都是新鲜的泥土,泥土中还带着被削断的树根、草根。

    终南山还在抬升,五十丈、七十丈、九十丈……

    直到近百丈时,顾佐才看得分明,哪里是终南山在隆起抬升,这座大山正在向着上方空中飞起!

    巨大的山脉飞上半空,声势极为骇人,太极阴阳云中雷电交错,四周狂风大作。

    顾佐张大了嘴,被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是在搞什么?终南山怎么飘起来了?这到底是座山,还是件法器?

    就见终南山一直上升,升至快要触碰到太极阴阳云的时候,忽然停顿了数息,紧接着倏然没入云层之中,就这么消失无踪。

    一点白光于大山消失之前瞬间飞出,在空中转了两圈,然后……

    然后急速投入顾佐掌心中的玉叶。

    顾佐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叶子,继续抬头看天,再次低头看了看叶子……

    太极阴阳云很快消散,天空恢复了晴空白云,就好像刚才一切都是梦境,唯有地面上一个庞大的、数十里长宽的深坑在向顾佐昭示:你没有看错,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终南山没了,崇玄署没了,白云宗也没了,天下各宗炼虚修士们,似乎,应该,可能,也没了……

    顾佐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无力。

    他忽然想起飞进叶子里的那点白光,于是摊在眼前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以感知查探,同样一无所获,叶子上的灵力太过浓郁,在气海反馈中犹如刺目的强光,想在强光中寻找一个白点,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感知中叶子似乎也没什么变化,顾佐只能将其重新收入储物法器,然后继续探头俯身,对着身前这百多丈深的大坑发呆。

    就连天下第一灵石大矿终南山矿脉都跟着大山消失了,这特么都去哪儿了?顾佐有些抓狂。他就坐大坑边上发了一天一夜的呆,终于确认,终南山和崇玄署的道士们暂时不会回来了。

    站起身来,乘上恒翊剑,顾佐向着长安返回,满腹心事。

    飞出没有几里,就撞见了两个乘飞剑一同回转长安的叛军战将,两个都是元婴。顾佐见过其中一个,正是他毁坏弩炮时,在阵中搜寻他的大将,只是不知名姓。

    顾佐受到的心理冲击比较大,此刻反应比较迟钝,等他醒悟过来打算逃跑时,对方忽然冲他开口了,同样是一脸疲倦:“他们……去哪儿了?”

    顾佐迟疑了一忽,然后回答:“好像是飞走了。”

    对方又问:“飞到哪儿去了?”

    顾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对方茫然的点了点头,压根儿没有冲他动手的意思,双方就这么隔着几十丈远,一起飞回了长安附近。

    前方就是叛军的连营,那大将似乎这才想起来,又问:“你就是顾佐?”

    顾佐迟疑着道:“是,敢问高姓大名?”

    对方拱手道:“久仰!我是安守忠,他是蔡希德。”

    顾佐同样抱拳:“久仰……”

    安守忠笑了笑,道:“顾太师好本事。”

    旁边的蔡希德却一直没说话,也似乎没见到顾佐一般,始终垂头丧气。

    顾佐问:“还打么?”

    安守忠嗤笑出声:“这还打个鬼?陛下没了、白云宗没了、崇玄署没了,那么多掌门宗主都没了,为谁打?”

    顾佐道:“也许过上几天,他们就回来了呢?”

    安守忠摇了摇头,道:“回来再说吧,我打算撤兵了,你追不追?”

    顾佐想了想,道:“去掉伪燕的国号,离开洛阳,重新上表请降,我就不追。”

    安守忠道:“大燕的旗号可以撤,反正陛下也没了,洛阳我也不去,我直接带儿郎们回范阳,至于请降什么的,就别提了,我军没输,你要想追,那就追一个试试。”

    顾佐也没那个心情再管这些闲事,他如今意兴阑珊,急切想回长安,没那心思再打下去,摆了摆手,那意思——随你吧。

    顾佐绕过叛军大营,长安城暂时进不去,便去了龙首原大寨。他的出现,顿时令大寨喜气洋洋。这个消息被人送至长安城下,长安城内也同样欢声雷动。

    终南山发生的大变,顾佐第一时间告知了众高层,大家都面面相觑,震惊不已。顾佐问唐十三:“听风掌门随终南山一起飞了,也不知飞去哪儿、何时能回,你们唐门打算怎么办?”

    唐十三皱眉道:“先回去问问老祖宗吧,唐门该怎么办,我自己也做不了主。”

    接下来的几天,龙首原大寨中人心浮动,议论纷纷,没人再有心思出去打生打死。叛军那边同样如此,战场上顿时寂静下来。

    到了三月初一时,安守忠最先拔营起寨,接着是蔡希德、李归仁、田承嗣等各部,以及史思明的河东军。

    十多万叛军陆续撤围,长安城的朱雀大阵也终于停了下来,顾佐回到了长安。

    回到长安的第一件事,就是调动南吴军将崇玄署封禁起来。他亲自带人搜检,可惜除了道士们日常用品外,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连最重要的藏经楼里,但凡珍贵一些的经书、功法、图谱,都被李泌搬走了,只剩下满橱的大路货。

    长安城内也同样得知了这一重大变故,高力士、陈玄礼、杨国忠、李辅国等都来询问对策,顾佐哪里有什么对策,只是把自己和安守忠的对话复述一番,然后吩咐大家各守本分、各安其职。

    天子李亨倒是很想派兵追击,顾佐劝道:“河北镇军元气未伤,真要再打,恐怕损失会非常大,既然他们撤掉了伪燕国号,又答应返回河北,咱们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沉住气,养精蓄锐以待将来,搞清楚情形再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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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去哪了介绍:
顾佐举着宗门的牌匾,热情如火,眉毛笑着了弯月:“劳驾,这位兄台,你愿意加入怀仙馆么?”这世道,修仙难,招人更难!道长去哪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长去哪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长去哪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