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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腻     择天记txt下载     择天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四章 石像睁开了眼睛

    陈长生看的非常清楚,夜色深处那名圣光天使展现出来的威压无比强大,即便是当年的八方风雨,也只有天机老人或者这两年的别样红才能够与之抗衡。

    谁也无法判断离宫大阵能否镇压住此人,或者说能够镇压住多长时间。

    现在的离宫大阵并不是完整的,茅秋雨还在京都。

    更关键的是,按照别样红的说法,当日随黑袍一道出现的有两名圣光天使。

    既然一名圣光天使已经出现,那另外一个必然也能出现,这时候在哪里?

    这是陈长生最担心的事情。

    很明显,这两名圣光天使的出现与魔君有关。

    在极短的时间里,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必须要趁着现在这名圣光天使还没有突破离宫大阵,另外那名圣光天使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杀死魔君。

    这意味着他需要进入院里的那片夜色,甚至冒险进入深处。

    同时他还需要维持离宫大阵,才能镇压住那名圣光天使,同时确保魔君无法离开。

    这应该怎么办?

    “不要让他出来。”

    陈长生把神杖塞进唐三十六手里。

    唐三十六有些难以置信说道:“又是我?”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场间除了他再没有谁能暂时替代阵枢。

    换句话说,国教神杖除了陈长生,也只愿意被他握在手里。

    谁让当年教宗陛下传下神杖时,一开始便落在了他的手里?

    虽然唐三十六的表情很恼火,这三个字说的就像是痛苦的呻吟,但他没有拒绝。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

    他向前走了一步,举起了手里的神杖。

    来自天凉郡的名贵皮靴落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踏出了一个极深的痕迹。神杖在他的手里大放光明,带动着落星石等五件重宝,散发出更加恐怖的威压,向着夜色深处的那名圣光天使奔涌而去。

    唐三十六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眼神却显得格外坚毅。

    陈长生没有看到这幕画面,在唐三十六踏出那一步之前,他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离宫大阵的神圣力量隔绝着院落与天地,镇压着夜色与异世,但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夜色是那样的深沉,遮蔽所有的视线,但也不能让他的速度有丝毫减缓。

    他的神识如水,能够点亮夜空里最遥远的星,自然也能看穿眼前的夜色。

    只是魔君已经退的极深,与夜色已经融为一体,想要找到,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现在,他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

    在他把神杖交给唐三十六的时候,那个人便已经进入了这片夜色。

    更准确来说,那个人根本就没有从夜色里退出来过。

    那道琴音凛冽地响了起来,绝无温情地走进了黑夜。

    盲琴师的境界果然深不可测,心神强大至极,即便是圣光天使降临,也没能让他有丝毫动摇。

    陈长生听到了那声琴音,视线微转,风雨群剑随之而去。

    夜色被森然的剑意与凛冽的琴音撕开,出现一条通道。

    通道的最尽头有一棵树。

    魔君飘然倒掠而退,双手在身前布下一道道屏障。

    剑意与琴音追缀而至,那些屏障如同琉璃镜一般,接连破碎。

    无数声脆鸣,魔君落在了地面上,如夜色一般漆黑的黑袍,被割出无数道锋利的口子。

    在那些裂口里,隐隐有金色的血液正在缓缓溢出。

    风声依然在呼啸,忽然有了片刻凝滞。

    陈长生与盲琴师出现在场间。

    琴音缭绕不去,剑如风雨自然成阵。

    那棵树忽然间消失了。

    不是真正的变成虚无,而是被琴音与剑意切割成了最碎的粉末。

    那些粉末甚至细微到就连风都无法卷起来,无法被看见。

    陈长生与盲琴师没有继续进攻,因为他们感到了警惕。

    魔君停下了脚步,没有再退。

    他站在那棵树曾经站立的地方,站在自己的夜色里,神情平静地看着陈长生与盲琴师。

    ——就像看着两件值得欣赏、甚至令人赞叹的完美的艺术品。

    雪老城里的艺术风格向来走的是繁复华美路线,但真正往内核里看,却总是充满了冰冷的死亡意味。

    最好的艺术品便是死亡本身。

    在魔君的眼里,陈长生与盲琴师已经是两个死人。

    ……

    ……

    陈长生与盲琴师心里的警兆越来越浓。

    魔君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那份隐约的凶机究竟隐藏在何处?

    夜空里那如雾般的光团?

    不,光团里的那名圣光天使暂时还无法突破离宫大阵的禁制。

    还有一位圣光天使。

    陈长生对此已经有所准备。

    那串石珠,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手腕上垂落到了掌心里。

    他握着微凉的石珠,沉默地注视着四周的夜色。

    只要能够确定对方的位置,他便会向那名异大陆的强者发起最强的一击。

    他有信心就算不能杀死或者重伤对方,也会给对方带去极大的麻烦。

    因为他的识海里有别样红前辈传承的战斗经验与智慧。

    因为他有天书碑。

    到了那时,他相信盲琴师一定会抓住机会,斩杀魔君于琴声之中。

    只是他现在发现自己的安排似乎会落空。

    如先前所言,他的神识宁静如水,可以看到夜空里最遥远的星,也能无视最深沉的夜。

    但他无法确定那位圣光天使的位置。

    夜色里的院落是那样的寂静。

    无论是离宫大阵与那位圣光天使的对峙,还是近在眼前的魔君,似乎都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

    陈长生看着魔君,神情依然平静,掌心已经有些湿了。

    五颗天书碑化成的石珠,沾着汗水后变得有些湿滑,那种感觉非常不好,让他心里的警意更浓。

    当前的局势已经变得像流沙,无法被抓住。

    向着四面八方散去的神识回应以及夜空里的琴音都在告诉他。

    那位圣光天使不在夜色里,不在这座院落里,甚至应该不在这个大陆上。

    为什么那抹警兆依然存在,而且越来越浓?

    在天空里与离宫大阵对峙的那位圣光天使,出现之前也是毫无征兆。

    难道又要迎来完全一样的局面?

    ……

    ……

    从那棵树消失,其实只过去了极其短暂的片刻。

    陈长生与盲琴师的剑意与琴音已经把这片夜色来回了数遍。

    他们始终都没有注意到,在侧方不远处的院落后门那里,有一座石像。

    即便在重重夜色里,那座石像也很醒目,如果他们转身,便一定能看到。

    那是一个半蹲着的****男子,身后有一双羽翼。

    看着与天空光团里的那个天使有些相似。

    事实上,这个****的石像本来就是天使。

    陈长生与盲琴师没能发现这座石像,是因为这座石像是真的石像。

    这座石像没有气息,更没有呼吸,没有生机,没有温度,更没有任何动作。

    换句话说,这座石像是个死物。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无论是用神识还是剑意或者琴音去接触,都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忽然,石像睁开了眼睛。

    他活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试剑(上)

    在魔君站立的地方,曾经有一棵树。

    那棵树现在已经被盲琴师的琴音以及陈长生的剑意斩成了虚无。

    在琴音与剑意落下的时候,最高处那根树枝最细的梢头有片青叶被风卷起然后带走落下。

    那片青叶落在了后门侧方那座石像紧闭的眼睛上。

    无论陈长生还是盲琴师,都没有发现那座石像,按道理来说,也不可能发现石像睁开眼睛。

    但在石像睁开的眼睛的时候,那片青叶被弹离了开来,轻轻飘向风里。

    盲琴师的耳廓微动,双手一翻把那具古琴横在身前,真元激荡,把陈长生震开。

    没有任何声音响起,只是夜色里忽然多了一抹光亮。

    那抹光亮是一道细长的光点,看着就像是一根针。

    那根光针的速度非常快,就像是真正的光,前一刻还在夜色深处,下一刻便来到了二人的身前。

    卟的一声轻响。

    那根细长的光针轻而易举地刺破了盲琴师横抱在前的古琴,穿透了他的左肩,然后再次消失在夜色里。

    盲琴师的脸色变得极度苍白,鲜血像浆液一般涌出,抱着古琴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下一刻便会垂落。

    那只细长的光针在他的左肩只留下了一道细微的伤口,却似乎已经重伤了他。

    破空之声密集响起,七百余道剑从夜空里飞回,把陈长生与盲琴师护在了里面。

    无数剑锋向着外围,看着就像是一个生着无数细刺的果子。

    这是南溪斋剑阵里最稳固的御剑之阵。

    盲琴师心神微松,再也无法承受痛楚,闷哼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古琴。

    那道细长的光针只穿透了他的左肩,但上面附着的那股神圣却又诡异的气息,却在不停地侵噬着他的经脉。

    以盲琴师半步神圣的超高境界,哪怕真元尽出,也无法用神识把那道气息驱赶出去。

    这是什么气息?那道细长的光针又是什么东西?

    陈长生与盲琴师的视线,穿过满天剑雨,落在了那座石像上。

    那座石像已经睁开了眼睛,而且站了起来。

    他的眼神里极度漠然,没有任何情绪,无爱亦无憎,只是一片冰冷,仿佛并非生命。

    但他眼神深处流露出来的那抹强大气息,却又是那样的真实与鲜活。

    如果再往他的眼睛深处望去,或者可以看到最纯粹的智慧,那就是天地法理本身。

    毫无疑问,这座石像是真实存在的生命。

    只不过他与这片大陆上曾经出现过的所有生命都不相同,无论是存在的方式还是起源。

    盲琴师看不到对方赤、裸而完美的身躯以及那对圣洁的羽翼。

    但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石像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夜色笼罩着院落,无比昏暗,即便是陈长生也只能凭借神识来察探环境。

    但当那座石像举起右手的时候,最深沉的夜色里依然被提取出来了一些隐藏在空间裂缝里的光线。

    那些光线汇聚到他的手里,渐渐成束,然后有了具体的形状。

    那是一束光线凝成的矛。

    盲琴师侧耳听着那边,听着最细微的空间被那些光线刺破然后湮灭的声音,脸色反而不再苍白。

    他已经不再做任何想法,所以不再警惕与不安。

    他用颤抖的手抱紧古琴,对陈长生低声说道:“走。”

    那一道细长的光针便让他毫无还手之力,更何况此时他们面对的是一根光矛!

    陈长生明白盲琴师的意思。

    盲琴师准备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挡住这根光矛以及可能中的魔君的追击,换取陈长生退出这片夜色。

    只要陈长生能够退出院落,便能进入离宫大阵的阵眼。

    就算无法战胜这两名来自异大陆的绝世强大,但至少会多几分生机,或者说多些时间。

    陈长生没有接受盲琴师的请求。

    到了现在这种时刻,就算多些时间,也不见得会多出几分生机。

    而且他不会让盲琴师一个人留在这里。

    事先他就已经有所准备。

    他知道当自己杀魔君的时候,极有可能会遇到第二位圣光天使。

    也就是活过来的那座石像。

    按照别样红的说法,这位圣光天使司裁决,圣名隐雷,要比此时正与离宫大阵对峙的那名圣光天使更加可怕。

    陈长生抽出无垢剑与剑鞘连在了一起,然后用双手握住了剑柄。

    随着这个动作,一直被他握在手心里的那串石珠也套在了剑柄上。

    ……

    ……

    看着这幕画面,远处的魔君微微挑眉。

    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整个大陆都知道,陈长生的短剑与剑鞘相连,便会变成长剑。

    那只会发生在陈长生拼命的时候。

    问题是,陈长生应该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魔君知道陈长生知道,所以他不知道陈长生为什么还会来杀自己,还坚持站在原地,不肯退去。

    难道真以为自己可以抹灭来自异大陆的强大生命吗?

    难道真以为面对无法破解的绝境时,拼命就会有用吗?

    陈长生表现的很平静,没有流露出来任何热血或者冲动的情绪。

    夜色笼罩下的院落自然也没有什么悲壮的气氛。

    他很清楚圣光天使非常可怕。

    而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今天这两名圣光天使甚至比别样红遇到的时候要更加强大。

    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就像当年在浔阳城的那片风雨里,面对着朱洛的那一剑以及满天月华时,王破做的那样。

    ……

    ……

    圣光天使的视线很漠然。

    夜色里如将落暴雨般的七百余道名剑,被他漠视了。

    他的视线落在陈长生的身上。

    他的眼神渐渐发生着变化。

    越来越冷酷,越来越严厉,越来越可怕。

    但真正令人感到震惊的是,这些都是情绪。

    这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这名圣光天使在陈长生的身上看到了什么?

    还是说,他在陈长生的身体里感受到了些什么?

    一个极其古怪的音节,从圣光天使的嘴唇里迸了出来。

    天地间仿佛有无数雷声在回荡。

    听着这声音,魔君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陈长生也同样如此。

    不需要天地法理规则自行转换。

    他便隐约听懂了对方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试剑(下)

    别样红曾经把那场神圣之战的画面,尽数度入陈长生的脑海里。

    圣光大陆的语言与龙语有些相似。

    他小时候在西宁镇旧庙背诵道源总赋最后一卷时,便曾经随师父学过那些文字应该怎么读。

    在北新桥底的洞穴里,他更是随小黑龙学过很长一段时间龙语。

    魔君能够听懂圣光天使的语言,他也能够听懂一些。

    虽然可能不是非常确切,但他知道圣光天使对自己说的话并不是盗火者的意思。

    那句话或者说那个音节的意思,应该是光的后裔或者说光的传承者。

    这是什么意思?

    陈长生不明白。

    圣光天使眼里的情绪变化,那些冷酷、严厉,无比可怕,并不见得是对他的态度,更像是源自某种警惕。

    忽然,那位圣光天使来到了满天剑雨外。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看到什么动作,他仿佛没有动,却已经不在原先所在的地方。

    这画面有些诡异,令人感到不寒而栗,仿佛他可以完全无视天地法理的至高规则。

    圣光天使看着剑雨里的陈长生,举起了手里的光矛。

    陈长生站到了盲琴师的身前。

    盲琴师感觉到了他要做什么。

    夜风拂动花白的头发。

    盲琴师的手指落在琴弦上。

    凛冽而凄幽的琴音再次响起,里面隐藏着极大不甘。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被宗主偷袭,他现在想必已经进入神圣领域,就算依然不是这名圣光天使的对手,但足可正面一战。

    真是不甘啊!

    但……那又如何!

    琴音陡然而高,所有的不甘尽数化为战意,向着剑阵外的圣光天使斩去!

    受琴音所激,夜空里的数百道剑发出嗡嗡的鸣啸,高速地颤动起来,直至肉眼都无法看清。

    呼啸的寒风吹拂着地面的黄沙,却无法超过一尺的距离。

    地面一尺之上充斥着琴音与剑意。

    盲琴师燃烧着所有的真元,发出了自己的最强一击。

    南溪斋剑阵的阵意在这一刻也被摧发到了极致。

    圣光天使根本没有理会,更没有躲避,依然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陈长生。

    那些琴音与剑意不知去了何处。

    陈长生与盲琴师一直盯着圣光天使,确认对方什么都没有做。

    就算这名圣光天使拥有难以想象的完美神躯,又何至于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难道满天剑意与琴音为何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这是怎么做到的?

    陈长生忽然在夜色深处看到一抹流光。

    那抹流光非常淡,就像是篝火烧了一夜之后的残烬。

    但那抹流光却又是相当清晰,明显带着某种秩序,或者说走向。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神情微变。

    难道说在满天剑意与琴音落下的那一刻,这名圣光天使退入了夜色深处,然后再次回到场间?

    就像刚才他从院门处来到场间一样。

    拥有如此难以想象速度的异世强者,如何才能击败?

    ……

    ……

    圣光天使静静看着剑阵里的陈长生,眼神再次变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很缓慢,却自有一种宏大的感觉,就像是沧海变成桑田,星海变成光墓。

    那些严厉、冷酷与恐怖的情绪,再次变回漠然,只是这一次的漠然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看着圣光天使的眼睛,陈长生觉得有些微寒。

    不是因为恐惧,是多年前的恐惧在他心灵上留下的影响。

    十岁那年,在云墓里的那座孤峰上曾经传来很多妖兽的狂吼。

    余人师兄在床边替他挥扇,偶尔会转头望向远山。

    陈长生记得很清楚,在师兄每次转头之前,眼睛里都会有这样的情绪。

    圣光天使举起光矛,刺向满天剑雨。

    诸剑自然生出反应,剑阵流转如云,严密地封锁住了整片天地。

    轰的一声巨响,地面的黄沙整齐地向上跃起,刚好突破了一尺的距离。

    看上去就像是院落的整个地面向上升了一截。

    又像是陈长生与盲琴师的身体向着地面陷落了一截。

    地面之下是什么?深渊还是神威之狱?

    狂风呼啸而至,被琴音切碎。

    盲琴师低着头,双手在琴弦上乱舞,左肩上的伤口迸裂,鲜血也在狂舞。

    陈长生的神识与剑阵相连,脸色顿时更加苍白。

    那道光矛停在了满天剑雨之外。

    但就在下一刻,满天剑雨的深处,忽然有一道锋利而明亮的矛尖从虚无里探出来!

    看着近在眼前的明亮的矛尖,陈长生才知道自己的南溪斋剑阵根本无法真正挡住对方的攻击!

    啪的一声轻响!

    古琴上的琴弦从中断裂,如吞水巨龙的龙须一般卷起,紧紧地缚在了那根矛尖之上!

    盲琴师落在弦上的十根手指,瞬间被弦上传来的恐怖力量震破,鲜血狂飙。

    陈长生横剑迎了上去。

    啪的一声轻响,藏锋剑鞘的中段抵住了矛尖。

    然后,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了起来。

    那不是矛尖与藏锋剑鞘的磨擦声。

    那是骨头颤抖的声音不停地在他的身体里响起。

    那道从虚空里探出来的矛尖,除了明亮,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只有陈长生与盲琴师能够感觉到上面承载着的重量。

    那种重量已经不能用山川来形容。

    那种重量就是天地。

    这就是天地之威。

    人类如何能够承受?

    陈长生是完美洗髓的无垢体,更在真龙之血里浸泡过,以身躯强度论,可以说举世罕见。

    但他无法承受住这道矛尖里传来的力量,眼看着便要崩溃,直至死亡。

    群剑与他心意相通,感受到了他此时面临着的危局,却无法相助。

    它们要挡住圣光天使手里的那根光矛本体,承受的压力更大。

    风雨微乱。

    南溪斋剑阵也有些乱了。

    如果不是圣光天使似乎对陈长生的某些手段有些警惕,或者剑阵这时候就已经被这道霸道的光矛直接刺破了。

    即便如此,陈长生与盲琴师也已经无法再支持更长时间。

    魔君静静看着这幕画面,没有符合雪老城美学那般淡淡说声教宗大人永别,因为他知道陈长生还有手段。

    无论是周园还是青叶世界,或者是别的什么。

    在那些手段没有尽数施展出来之前,他相信陈长生不会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大光明来

    陈长生没有进入青叶世界,也没有进入周园。

    他不确定圣光天使能否像当年魔君那样看穿空间规则的运行。

    不到最后时刻,他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那么临此危局,他应该如何做?

    他做了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闭上了眼睛。

    这不是蔑视。

    也不是投降。

    这只代表着专注以及他试图寻找到破局的方法。

    那位圣光天使的身影在剑雨之外,手持光矛向着他刺来。

    他知道这并不是真实的画面。

    在时间之上、并非由视线来确定的真实画面里,那位圣光天使一直都在动。

    前一刻还在夜色深处,下一刻便来到了剑阵最薄弱的地方,然后又回到原处。

    在极其短暂的时光里,那位圣光天使不知向着夜空里的剑阵发起了多少次攻击。

    只不过他的速度太快,就像是没有亮光的闪电,用肉眼去看根本感觉不到他的移动。

    陈长生的视线也无法跟上他的速度,只能凭借剑阵抵挡,同时感知。

    在这种情形下,他根本无法确定对方的位置。

    那么他为这位圣光天使准备的手段——那些天书碑化作的石珠——自然也无法触及对方的身体。

    既然如此,他干脆闭上眼睛,不再试图用视线捕捉对方的轨迹,而是把神识散开。

    向着四周夜色里散去的神识就像是一张网。

    他依然无法确定圣光天使的位置,但已经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对方在神识网里移动留下的痕迹。

    那一道道笔直却又能陡然转折的光线,是那样的醒目。

    陈长生闭着眼睛,微低着头,双手握剑,等待着那些痕迹渐渐呈现出规律,或者说慢一些。

    盲琴师猜到了他想做什么,微微侧头,断掉的琴弦随着鲜血淋漓的手指颤动,向着剑阵外飘去,就像是无数只虚空细蛇,试图拦住那些光线,让圣光天使的移动速度变得慢下来。

    可惜的是双方的境界有着难以逾越的层级差距。

    圣光天使神情漠然地站在剑雨之外,无数残光在四面八方亮起然后敛灭。

    陈长生的神识再如何宁静强大,也无法把他真正的缚住。

    盲琴师的琴弦更是无法追上他的身影。

    战斗的时刻,他是真正的光与电。

    拥有着无限威能的光矛,不停刺向南溪斋剑阵。

    剑鸣渐厉渐啸,陈长生的脸色渐渐苍白,识海震荡,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不过他依然没有放弃,因为很明显,每道光矛传来的力量都变小了很多。

    ——力量变小是因为要追求速度的极致。

    圣光天使的选择很谨慎。

    谨慎是因为警惕。

    那么也就意味着陈长生的应对方法是有道理的。

    但还是很可惜。

    可惜的是先前相同的内容。

    双方之间的境界层级差距太大。

    数百道光线的残余在夜色里忽现忽隐,就像是星星被薄云遮着眨了眨眼睛。

    在无比短暂的时光片段里,圣光天使手里的光矛便向满天剑雨里刺出了四百多次。

    同时,那道穿越虚空来到陈长生身前,被他横剑挡住的矛尖,向着他的眼睛前进了半尺有余。

    无数剑被震飞,发出愤怒不甘却又无奈的剑鸣。

    那根光矛看似缓慢、实则无可阻挡地向着满天剑雨的深处破去。

    看上去就像是破山而出的一条大江。

    又像是破云而出的一道丽光。

    南溪斋剑阵就要破了。

    陈长生与盲琴师就要死了。

    ……

    ……

    忽然。

    一道更加明丽的亮光出现在夜色里。

    那是来自远古的火焰,仿佛可以燃烧一切事物。

    甚至就连夜色与圣光天使的光明,都可以成为它的燃料。

    紧接着,一道如同天河般的剑光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如果说圣光天使的光矛是破山而出的大江。

    那么这道剑光便是破空而落的天河。

    平静的水面反射着那片金色的火焰,耀出无数明亮夺目的光线。

    夜空里忽然出现了无数火星,然后向着地面淌落。

    如果仔细望去,便能看到那些火星连在一起便一道直线。

    一场对战正在以肉眼无法看到的速度进行。

    那些火星便是这场战斗留下的痕迹。

    ……

    ……

    满天剑雨外,圣光天使的身影消失了。

    陈长生眼前的那道矛尖也消失了。

    夜空里出现无数火星,看着就像是烟火一般,美丽的动人心魄。

    真正动人心魄的是,这证明圣光天使被迫现出了真实的位置,然后开始战斗。

    那片带着无限光明而至的剑光是属于谁的?

    何种火焰居然能够把夜色都点燃?

    这片大陆上又有谁能够跟上圣光天使的速度?

    陈长生不需要分析这些。

    事实上,在感知到那片光明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所有的答案。

    那片光明太亮,圣光天使的身影都变得有些暗淡,那根光矛更是变成了铁棍。

    世间只有一种剑法能够如此大放光明。

    世间也只有陈长生真正见过这种剑法。

    那就是南溪斋真正的最强剑法,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陆最强大的剑法。

    大光明剑。

    ……

    ……

    能够使出大光明剑的人,是且只能是徐有容。

    也只有她才拥有不下于圣光天使的速度,拥有能够燃尽夜色的天凤真火。

    神圣领域之下的强者里,只有她能让圣光天使现出真实的身影。

    小德不行,肖张不行,梁王孙行,盲琴师也做不到。

    从这来看,徐有容果然不负天凤之名。

    她的出现让场间的局势陡然发生变化,却依然不足以改变最后的结局。

    大光明剑确实强的不像话,依然无法逾越境界之间的层级差距。

    不是谁都不能像王破那样,在银杏树下悟刀十余日,然后便能在洛河上一刀斩开天地。

    一道难以形容的威压从天空落到大地上,仿佛真实的一座大山。

    圣光天使可能无法破解大光明剑,但可以直接用天地法理规则镇压。

    光明骤然变得暗淡了数分。

    黄沙狂舞,厉风呼啸,恐怖的力量气息如实质般到处喷溅。

    风沙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白衣少女向后飘掠,如离开枝头的白花。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陈长生依然闭着眼睛。

    他的神识一直跟缀着那位圣光天使,无数繁复的线条,渐渐把画面涂满,变成了一片湖。

    整个院落都在这片湖里。

    当徐有容的大光明剑落下时,他便感知到了。

    他感知到了那位圣光天使的位置。

    所有的雪原同时燃烧起来。

    所有的真元狂暴地输出。

    前一刻,他还在满天剑雨里。

    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圣光天使的面前。

    然后,他一剑刺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真正的最后一剑

    当那道矛尖从虚无里探出时,陈长生横剑而挡,用的是笨剑。

    从决意杀魔君,到入院中夜色,直至此时终于来到圣光天使之前,他用的是慧剑。

    那么最后这一剑,他当然用的是燃剑。

    这是苏离当年在荒原上传他的三剑。

    看到亮起的那道剑光,圣光天使神情微异,然后抬起左手。

    他似乎是没有想到陈长生的速度会忽然之间变得如此之快,真元也变得强大了很多。

    啪的一声轻响,陈长生的剑被圣光天使的手指夹住了,再也无法动弹,就像被夹住了的一只蚊子。

    无垢剑拥有举世无双的锋利,但被紧紧地夹住,无法割破天使的手指。

    这应该算是陈长生最强的一剑,对圣光天使却毫无威胁。

    按道理来说,接下来圣光天使应该以碾压般的姿态,直接向陈长生发起攻击。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底深处却现出了一抹惧意。

    苏离这时候有可能就在圣光大陆,或者他曾经看过这一剑?还是说他察觉到了些别的什么?

    陈长生没有注意到圣光天使的情绪变化,继续燃烧着真元,向前压去。

    无垢剑没有向前一分。

    圣光天使眼底深处的惧意变成了怒火,两根手指一转。

    无垢剑像道彩虹般弯了起来,却没有折断。

    难以想象的巨大威能通过剑身传到了陈长生的手上。

    一阵轻响,他的腕骨上不知道出现了多少裂痕,随时可能断掉。

    陈长生没有在意,苏离在荒原上教他的这三剑,并不是他真正的杀着。

    这三剑,是帮助他来到圣光天使身前的手段。

    剑柄上那五颗由天书碑化成的石珠,快速地转动起来,顺着剑身向着圣光天使的面门而去。

    圣光天使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不对。

    在他与陈长生之间的空气里,天地法理正在发生变化。

    什么事物能够在如此小的范围内改变天地法理的规则?

    圣光天使的脸忽然变得异常苍白,近乎透明,看着就像是琉璃一般。

    无数道光线从他的身躯里散溢出来,向着四周射去!

    如果是这片大陆的普通修道者,只要触着这些带着无限威能的光线,便可能会被当场烧死。

    陈长生不会,他的身躯里同样充斥着这样的光线,甚至数量更多,更加纯净。

    圣光天使毫不犹豫松开了手指,便要向夜色里退走。

    当的一声脆响,无垢剑弹回,极其锋利地割开了空间,却没有触到圣光天使的身体。

    那串由天书碑化成的石珠,顺着剑身疾射而去,却也没能落到圣光天使的身上。

    数道流光照亮了陈长生的眼睛,那是圣光天使的羽翼挥动留下的痕迹。

    以圣光天使的速度,只要退走,他便再难追上,更难再有近身战的机会。

    到那时候,他便只能远远看着那道光矛,进入真正的绝境。

    陈长生并不慌乱,更没有绝望。

    因为天书碑化作的石珠也不是他最后的手段。

    喀的一声轻响,无垢剑与藏锋剑鞘分离。

    陈长生握着剑鞘的前端,向着面前的夜色挥落

    这个动作很像是当初落落挥动落雨鞭,也很像洒水。

    无数道剑光从剑鞘口处喷涌而出,就像是一道星河,其间隐有龙吟。

    圣光天使身后的那双光翼不停地挥动着。

    夜空里响起无数道碰撞的声音。

    明明是剑与光翼的切割,却有着金石相击的声音,异常清脆而且明亮。

    夜空里火星四溅,如火树银花一般,比先前的满天烟火更加美丽。

    无数道剑的劈斩,没能在那两道光翼上留下任何痕迹,自然也无法伤到圣光天使的神躯。

    那些剑光像萤火虫般散开,再无法阻止圣光天使离开天书碑的攻击范围。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陈长生的眼神依然很平静。

    天书碑不是他的最后手段,挥剑成雨也不是。

    他的最后一剑并不在他的剑鞘里,也不在他的手里。

    那一剑来自别处。

    那不是他的剑。

    是她的剑。

    徐有容从夜色里归来。

    大光明再次归来。

    斋剑破空而至,斩向圣光天使。

    陈长生伸出右手,穿过那串石珠,在夜色里重新握住剑柄。

    他再次施展出燃剑,斩向圣光天使。

    无论是徐有容的剑还是他的剑,都在散发着无穷的光与热。

    两道剑光在夜色里相遇,然后合而为一,变得更加明亮,仿佛满天星海来到了人间。

    两剑剑意相融,变得无比强大,而且极其神圣庄严。

    神圣庄严的最深处,那是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肃杀意。

    那抹肃杀意,极其突兀地出现,然后变得无比磅礴。

    从满地黄沙到被光明与夜色分割的天空,瞬间变得无比干燥。

    两道剑光之前,似乎整个世界都将被焚灭!

    圣光天使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幽深。

    他没有再后退。

    他举起了光矛。

    他感知的非常清楚,这两道可以焚毁世界的剑光不是靠速度便能避开的,只能正面对抗。

    当陈长生与徐有容的剑光相遇时,魔君也感觉到了些什么,脸上流露出震惊至极的神情。

    他毫不犹豫召唤出所有的强大魔器,在身周布下了重重阵法。

    ……

    ……

    一道难以想象的威能在天地间出现。

    无数道恐怖的气浪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狂风呼啸,黄沙满天。

    盲琴师被震飞进了夜色里。

    夜色被那两道燃烧的剑光以及带着毁灭意味的气息烧融的极薄,似乎随时都会破裂。

    这座院落位于相族庄园不远处的涧畔,某面院墙外是片山崖。

    此时的崖面上出现了数百根极细的石柱,看着就像是石剑一般,散发着淡淡的森然意味。

    没有人知道这些像剑般的石柱是何时出现的,怎样出现的,很是神奇。

    风沙渐静,夜色极淡,天光重新落入了院落里,照清楚了场间的画面。

    徐有容的容颜如画般美丽,神情平静而专注,看不出是否受伤。

    但她身后的黄沙上有几丛火苗,应该是凤血在燃烧。

    陈长生的的脸色很苍白。

    他握着剑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虎口裂开正在流血。

    他的伤势应该很重。

    对面。

    那位天使站在满地黄沙里,右手握着光矛,羽翼轻飘,神情漠然。

    黄沙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些血迹,还有一根断裂的洁白羽毛。

    很明显,他也受了伤,而且并不轻。

    那么这就够了。

    ……

    ……

    圣光天使居然受了伤?

    陈长生与徐有容的天赋再如何强,终究没能跨过那道门槛。

    王破在洛水斩出那刀之前,也没办法对铁树带去任何伤害。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场间的画面,魔君震撼至极,心想这就是双剑合璧?(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划破天空的两道火线

    在军师黑袍的统领下,雪老城的情报系统非常有效率,前段时间南溪斋合斋大典上发生的事情早就已经被写成了极具体的卷宗,卷宗里甚至还附上了一名叛逃的天机阁画师的画作。

    魔君亲眼看过那幅画,看过画上那两道惊艳的剑光,但依然认为卷宗上的描写太过夸张。直到今天亲眼看到了这两道剑光,他才发现原来现实比卷宗上的描写更加夸张。

    那位圣光天使静静看着对面的陈长生与徐有容。

    金色的血液顺着白色的断翼缓缓滴落。

    他的神情依旧漠然,但眼神已经变得认真起来。

    他没有想到这两名年轻的人类居然能够挡住自己光矛的全力一击。

    真正令他感到警惕的是,是陈长生与徐有容的剑意。

    那两道相融的剑意依然不足以击败他,但隐藏在里面的某些东西,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比陈长生手腕上的那串石珠,更加令他不安。

    那道从满地黄沙直冲天空的干冽气息,那道仿佛可以毁灭一切事物的意味,究竟是什么?

    ……

    ……

    圣光天使拥有难以想象的渊博见识,因为他已经活了极为漫长的岁月,而且拥有神明赐予的圣境之眼。

    所以他能够提前预知到那些石珠的恐怖之处,甚至能够认出陈长生的那三剑,看穿他的剑迹,直接破之。

    但他不知道陈长生与徐有容双剑合壁之时流露出来的那道意味是何物。

    那道意味是毁灭,来自已经失传多年的两断刀诀,准确来说,那就是焚世。

    两断刀诀是周独|夫的绝学。

    陈长生与徐有容的双剑合壁,本就是源自当年他们在周陵与天书陵里修习两断刀诀。

    当他们的剑光落下时,自然带着几分周独|夫当年与整个世界为敌、甚至敢于毁灭这个世界的强大意志。

    面对着这样的意志与气息,即便是来自异大陆的神圣强者也会感到畏惧。

    周独|夫是星空之下的最强者。

    无论是中土大陆还是圣光大陆,都在星空之下。

    圣光天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随着这次呼吸,整个院落四周的空气都开始狂舞起来。

    他****的胸腹缓缓升高,然后落下。

    其间隐有无数风雷之声。

    他举起光矛,对准了陈长生与徐有容。

    畏惧源自漫长生命受到了威胁,而这会激发出他无限的杀戮**。

    这是生命的本能,哪怕他是神明的仆人。

    圣光天使决定杀死陈长生与徐有容,用最强的手段,哪怕这可能会让他的伤势变得更重。

    他不能允许这两个年轻的人类再继续成长。

    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陈长生也能感觉到那根光矛传来的恐怖威压。

    他不准备退,因为圣光天使的速度太快,即便徐有容能够跟上,他却不能。

    他抬起左手遥遥对准那道光矛。

    已经重新落回手腕上的石珠转动起来,发出啪啪的声音。

    这声音听着很轻,实际上里面隐藏着无数时光的力量。

    散落在夜空里的千余道剑光,破空而至,静静悬停在他与徐有容的身周。

    南溪斋剑阵再成,更有天书碑为基,陈长生相信能够抗住圣光大使的攻击,至少可以抗住片刻。

    只要能够争取到片刻时光,他与徐有容便能出剑。

    他相信徐有容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余光里却见到她没有动作,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能继续在这里战斗下去,不然会死太多人。

    此时院落外的教士们,没有离宫大阵的庇护,必然会被随后这场战斗的余波震死。

    白帝城里的妖族民众又会死多少?

    陈长生看了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对此,他没有意见。

    “走。”

    陈长生说道。

    徐有容伸出左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他的身形要比徐有容高不少,她却抓的毫不费力,很是熟练,似乎做过很多次般。

    轰的一声响。

    黄沙狂舞,寒风大作。

    白色的羽翼偶尔显现,便告消失。

    徐有容与陈长生离开了。

    夜空里的云层破开了一个洞。

    离宫大阵很自然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夜空里正在与离宫大阵对抗的那名圣光天使也来不及阻止。

    金色的鲜血不再滴落,白色的断羽在地面上是那样的醒目。

    那位圣光天使抬头望向天空,眼里生出一抹不解。

    他不明白这两个年轻的人类为何会选择这样的战斗方式。

    做为神明的仆人,他天生便能利用天地法理的规则。

    即便是这个大陆最快的强者,也不可能在速度这个选项上超越他。

    不解只是瞬间的事情。

    无数道光线照亮夜空。

    夜空里再次出现一个洞。

    羽翼在风中挥动。

    答案也飘扬在风里。

    圣光天使化作一道流口,向那处追索而去。

    院落里恢复了安静。

    魔君从夜色深处走了出来,抬头望向夜空里的云,看着云里那两道正在慢慢收拢的洞口。

    “真是嫉妒啊。”

    他感慨说道:“恨不得你们一夜白头,又不想你们白头到老,如何是好?”

    ……

    ……

    夜色只笼罩了院落的一半。

    离开地面不远,便来到了清明的天光里。

    整座白帝城都能看到天空里出现的异样。

    那是两道无比醒目的火线。

    两道火线的前端,隐约能够看到洁白的羽翼舞动。

    看到这幕画面的妖族民众们,震惊的无法言语,有些人以为是看到了神明,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两道火线在天空里看似缓慢、实则无比迅疾地向上延伸,彼此追逐着。

    数个呼吸之间,两道火线便进入了更高的云层中。

    云层里散出无限光明,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

    ……

    ……

    寒冷的风高速地扑打在脸上,就像是冰刀一般。

    羽翼的舞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挤压着空气,发出轰鸣的巨响。

    徐有容带着陈长生向着天空里飞去,向云层深处飞去,四周尽是一片苍茫的白色。

    如果没有经验,很容易分不清楚方向,甚至可能砸向坚硬的大地。

    徐有容自然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陈长生有很多乘鹤游玩的经验,也很平静。

    不知道是因为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还是云雾渐渐变厚的原因,四周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陈长生转头望向徐有容。

    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被折散成温柔的光絮,落在她的脸上,美的不可方物。

    这里的美说的不是光影的世界。

    是她如画的眉眼,还有鬓角那些晶莹的细微汗珠。

    陈长生忽然问道:“你经常带人飞吗?”

    徐有容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何在这时候他要问这个问题。(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云里的情话

    在这种紧张至极的时刻,应该说说接下来怎么办,往哪边去,就算是自忖必死,想要留些掷地有声的遗言,也往往应该是以回顾人生开始——就像当年陈长生被莫雨困进桐宫又遇黑龙的那个夜晚曾经发生过的那样。

    所以徐有容不明白陈长生这是怎么了。

    如果是普通的女生,或者会恼会怒,会一声冷哼别过脸去不理他。

    但她不是普通女生。她是做着候补圣女还要每隔十余天便要去镇上打麻将并且不惮于一剑杀了好色的赌坊老板的女生,而且这时候在云层里左右无事,圣光天使虽然可怕还没有追上来。

    “我就带你飞过。”

    “上次回京都后,没带霜儿试试?”

    “我不是红雁,也不是飞辇。”

    徐有容的语气依然很平静,但陈长生听得出来她已经开始不耐烦。

    他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很熟练。”

    徐有容说道:“我说过,我带你飞过。”

    陈长生当然不会忘记。

    当年在周园里,他被南客双翼追杀,从湖底直抵日不落草原外围的池塘,破水而出时已经昏迷。

    后来的事情,还是她告诉他的。

    她那时候从暮峪里纵身跳下,神魂再次苏醒,身后生出一对凤翼。

    当时她就是这么抓着自己飞走的?

    陈长生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任何男子被自己的未婚妻这么拎在手里,大概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而且只抓过一次,为什么她的手法这么熟练?难道她平时还经常练习?她练这些做什么呢?

    徐有容看着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说道:“后来你昏迷的时候,我拎过你好些次。”

    这说的是进入日不落草原之后的事情。

    当时她身受重伤,陈长生昏迷不醒,想要把他带走,除了拎还能怎么办?

    虽然是拎着走,不是拎着飞,但终究都是一个拎字。

    陈长生也想明白了,有些遗憾说道:“我当时都是背你走的。”

    徐有容说道:“你个子比我高,我怎么背?”

    陈长生心想有理,然后觉得很没道理。

    自己个子比你高所以不方便背,难道就方便拎着?

    他想了很长时间,觉得那只能是拎着裤腰带。

    这画面着实有些不堪,于是他沉默了。

    徐有容问道:“你最后的手段就是天书碑?”

    陈长生说道:“不,是你。”

    给出这个答案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想都没有想一下。

    这真是最酸的情话,他表现的真像一个花丛高手。

    徐有容知道他不是。

    他的答案也不是情话,而是实话。

    但她的脸还是红了。

    因为她最后的手段也是他。

    这种不是情话的实话,这种天生一对的感觉,真是令人感到有些害羞啊。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你知道我来了?”

    先前院落里的这场战斗有很多细节。

    从陈长生的应对来看,他应该一直在等着她出剑。

    “除苏被逐走的那天,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的心情有些乱,所以没有想到。”

    陈长生说道:“后来为别样红前辈和无穷碧下葬的时候,再看到岩石里的火灼痕迹,便猜到你来了。”

    徐有容说道:“所以你一直在等着我出现?”

    陈长生说道:“既然你在白帝城,那我撑不住的时候,你当然会出现。”

    这还是实话,不是情话。

    徐有容的脸却更红了。

    为了掩饰羞意以及被寒风都无法冷却的脸颊的热度,她决定批评他两句。

    “那你应该把计划先说出来,也不至于这般危险。”

    陈长生知道以推演计算来说,自己远远不如她,今天的计划如果让她来做,或者结局应该会更好。

    至少他们不会这时候被迫远离地面,被那名可怕的圣光天使追杀。

    问题在于,既然她当时因为某些原因不想现身,自己如何能够把计划告诉她呢?

    难道像当年那样,与唐三十六站在大榕树上下,对着整座京都不停地大声喊话?

    徐有容说道:“我知不知道倒无所谓,但有个人应该提前知道。”

    陈长生不明白她说的那个人是谁。

    在这场复杂却又无比凶险的局里,还有谁比她更重要,更值得信任吗?

    就在他准备发问的时候,四周的环境忽然变了。

    前方的云层忽然变得非常粘稠,甚至变得像流沙一般。

    二人的速度变得缓慢了很多。

    徐有容的眼里出现了一抹警意。

    陈长生毫不犹豫,左手一挥,无数剑破空而去,向着越来越粘稠的云层斩了过去。

    剑意不停地切割着云层,在二人的身前斩出一条相对薄弱的通道。

    徐有容也动了,天凤真火从洁白羽翼上生出,把云雾烧的嗤嗤作响。

    呼的一声,他们闯过了这片厚厚的云层。

    云破。

    见日。

    天空里的太阳,不像从地面看上去那般有着颜色,只是纯然的白,散发着无穷的光线。

    云层也是白的,反射着白色的光线,就连碧空都被涂染成了白色。

    二人放眼放去,白茫茫一片。

    炽烈的光线很是刺眼。

    西面数十里外,有一个很小的黑点。

    在他们的眼睛里,那个小黑点很快地放大,变成一道身影。

    一身深蓝色宫裙,牧夫人负着双手,站在云端。

    看着这位气度雍容的圣人,徐有容沉默了。

    她没有想到,白帝已经自落星山脉归来,牧夫人却来了这里。

    而且,牧夫人让她想起了自己此生最敬慕的那个女子。

    她明知道局面依然在掌控之中,依然生出极强烈的不安。

    陈长生并不知道所有的事情,但他反而更平静一些。

    “她不是她。”

    只有徐有容能明白他的意思。

    陈长生没有被牧夫人的气度所震摄。

    他不觉得牧夫人和天海圣后很像。

    当世对天海圣后的评价可以说是毁誉不一,相信以后的史书也会如此。

    但有一点没有人敢否认,即便是他的老师商行舟也不会否认。

    她的胸怀宽广。

    这说的不是宽仁,不是慈悲,而是格局。

    天海圣后心怀天下。

    无论她是要天下兴,还是天下亡,她的眼光始终放在天下这个层面。

    牧夫人出身高贵,地位极高,敢与魔族联盟,甚至与异大陆勾结,但她的眼光始终只在当下。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够强大。

    至少陈长生与徐有容,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哪怕双剑合壁,同样如此。

    云层再动,生出一道隆起,然后如花瓣一般绽开。

    那位圣光天使破云而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从虎

    徐有容与陈长生终究还是被忽然变厚的云层耽搁了段时间,没能甩掉那名圣光天使——虽然他们最开始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要甩掉对方,但在看到牧夫人之后,这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圣光天使感觉到了牧夫人的存在,转身望去,漠然的眼神微生变化。

    即便是他也要承认牧夫人的强大。

    牧夫人望向圣光天使,缓缓挑眉。

    她清楚地感觉到,这位圣光天使变得更加强大了。

    因为降临的时间变长,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的天地法理规则?

    下一刻,她感觉到了圣光天使散发出来的神圣气息里那抹熟悉的味道。

    这时候她才知道,魔君坚持参加归元大典原来是这个意图。

    ……

    ……

    牧夫人在数十里外,西方。

    圣光天使在数里外,东方。

    怎么看,这局面都无法可解。

    即便是别样红复活,也无法破解。

    王破与离山剑宗掌门不可能破万里而至。

    神圣领域的强者们也不能完全无视空间距离。

    那谁能来解决这个问题?

    陈长生说道:“我的计划看来真的有问题。”

    徐有容说道:“只是有些麻烦,没有问题。”

    陈长生说道:“我担心白帝不会出手。”

    徐有容说道:“他既然见了众生,便一定要出手。”

    陈长生不懂,说道:“毕竟是夫妻。”

    徐有容说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原本的目标是谁。”

    陈长生还是不懂,说道:“即便白帝出手,也不见得能成。”

    徐有容说道:“还是那句话,既然见了众生,便一定能成。”

    陈长生依然不懂,但圣光天使的光矛已经到了。

    刺目的阳光仿佛都被那道蕴藏着恐怖威能的矛尖吞噬。

    天空忽然变得暗了几分,云层仿佛变成了灰色。

    下一刻,光明重新降临,带着最纯净、最庄严的气息,来自斋剑。

    洁白的羽翼在天空里画出道道光影。

    无数道剑追随着、保护着,就像一条自如转向的瀑布。

    画面看着异常壮观美丽。

    满天剑雨里,忽然有一道剑意凌然而起,进入那片大光明里。

    光明没有变得更盛,却仿佛变成了某种实质的存在,就像先前的那片云层一般,粘稠至极。

    圣光天使的身影遽然变慢。(注)

    两道剑光。

    一道落下。

    带着难以言说的绝妙轨迹与难以形容的剑势。

    与那根带着无限威能的光矛再次相遇。

    天空里的那轮太阳骤然间暗淡了无数倍。

    被狂风卷起的云絮遮住了四面八方,十余里方圆的世界到处飘着鹅毛般的云。

    一座无形的巨钟在天地间裂开,喷射出无数声浪与气箭。

    满天的碎云渐散,天光重新变得清明。

    圣光天使依然在原先的位置,徐有容与陈长生则是向后退了数里之远。

    渐渐平息的乱云里,到处都可以看到燃烧的凤血,碎裂的剑光,还有一根比云更白的断羽。

    就像先前在院落里一样,圣光天使再次受伤,徐有容与陈长生的伤势更重。

    从两断刀诀与南溪斋剑阵里诞生的双剑合璧之术果然拥有能够超越境界的威力,所以当初能够正面抗衡无穷碧,但依然不足以战胜像圣光天使这等层级的异世强者。

    不过没有人会觉得陈长生与徐有容很弱小。

    以他们现在的年龄与境界,能够让圣光天使受伤,已经是极难想象的事情。

    像圣光天使刚才那样,牧夫人也在这两道剑光里看出了更多的问题,眼里现出一抹异色。

    如鹅毛般的乱云静止,云海上出现一道清楚的沟壑,那里有一道极小的洞口。

    徐有容与陈长生消失了,他们顺着那道洞口往云下飞去。

    天空里出现一道火线,云层骤乱,圣光天使追杀而去。

    那片云层下面就是红河对岸的群山。

    牧夫人清楚这一点。

    想着先前那两道剑光里的焚世气息,想着群山里的天树荒火,她眼里的异色变得更浓。

    她以为这就是徐有容的战法,对这位圣女的推演计算能力生出淡淡佩服,然后生出淡淡嘲弄以及怜悯。

    但她不准备等着徐有容发现自己的错误,因为那个人已经回到了白帝城。

    蓝色的宫裙轻飘,她的双袖卷起无限清风。

    云海像被弹动的棉花一般剧烈地跳跃起来。

    每一处跳跃都意味着数百丈方圆里的云雾在挤压与挣扎。

    云层渐渐分开,向着各处聚拢,渐要分裂成无数座岛。

    那些岛不停地向着内部压缩,难以想象的力量充斥着里面的每一处细微空间。

    不管陈长生与徐有容这时候藏身在云层里何处,都无法再逃出去。

    云团继续向着内部坍缩,所有的雾粒与渐要凝聚的水滴彼此吸引着,形成极恐怖的重量。

    就连太阳洒落出来的光线,在经过那些云团边缘的时候,都有些轻微变形。

    如果这些云团继续坍缩,不管徐有容拥有天凤血脉,还是陈长生的无垢之体,最终都会被碾压至死。

    这便是传闻中大西洲皇族功法里最强大的云集。

    这就是圣人的神术。

    ……

    ……

    无数云团不停地挤压,形状还无法固定下来,变幻出各种模样。

    有团云像大西洲的海盗,有团云像画像上的通古斯大学者,有团云……像老虎。

    蓝色的宫裙不再飘舞。

    双袖渐静。

    牧夫人静静地看着那团云。

    那团云在渐散的云海里静静地看着她。

    就像老虎在渐偃的草原里静静地看着他。

    云是白的,草原也是白的,如涂了霜。

    那是一只白虎。

    ……

    ……

    (注:遽然,忽然心思一动,在那句里写下这个词,然后愕然发现这好像是我写了十几年书第一次用这个词,对于词汇量向来很贫乏的我来说,这是很值得得意的事情,于是我顺手去搜索了一下,愕然发现我以前一直读的是错的,我一直读suiran。然后再次想起以前,寥寥无几永远被我写成廖廖无几,直到被一位读者沉痛地指出,我现在已经忘了这位读者的姓名,但每每想起,还是无限感激。我这方面向来不行,而且又不认真,所以经常出错,十年前被领导大人嘲笑过很多次。

    这章里有还像海盗的云与大学者的云,基本上我在每本书里都会写一次,就像冒充孤独和模仿绝望这两个词一样。我当然不是文学青年,这只是我的一种座标确定。

    说起来,二十六岁之后真没看什么书啊,本来今年说好了十月份开始看战争与和平的——这是认真话——但这一年忙的如狗一样,再议吧。但还是建议大家多读书,读您想读的书就好。

    最后,今天的章节名很赞。)(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走过你来时的路

    不久前,白帝回到了自己的城市。

    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皇城。

    但牧夫人不在。

    看着清冷无人的观景台与安静的石殿,白帝的眉挑了起来。

    挑眉不代表惊讶与意外,也有可能代表某种有趣的情绪。

    白帝走到石栏边,伸手抚摩着数年不曾接触过的冰冷触感,看着下方崩裂了一大块、与数年前截然不同的鲸落台,神情平静地回思着某些事情,计算着某些事情。

    世上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他感到意外。

    在所有人想来,他应该急着找到自己的妻子,夺回属于自己的皇城以及城市以及国度。

    但并不是,所以他没有去急着寻找自己的妻子,而是站在栏畔平静地等待着。

    等待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显现出后果。

    等待某些自己想要看到的事情发生。

    他静静看着江山,看着天地,然后视线落在了西城那座院落上。

    那座院落上空的夜色与光明,在真实的世界里并不显眼,又如何能不被他看见?

    但这还不足够,哪怕夜色里那个光团里的天使身影已经清晰起来,还是不够。

    接着他听到了琴音,听到了剑鸣,看到了夜色深处那个缓缓睁开眼睛的石像。

    白帝的眉挑了起来,颇有兴致,渐有杀意,却不知道这杀意是对谁的。

    教宗与圣女能够让他见众生,自然能让异族人出现在众生之前。

    两道火线破开夜色,破开离宫大阵,向着高空飞去。

    整座白帝城的人都看到了这幕画面。

    白帝也在静静看着这幕画面。

    他的视线随着那两道火线缓缓上行,最终落在最上方的那片云层里。

    他没有看那两道火线没入云层的地方,而是看着数十里外。

    那个位置在西方,哪怕只是数十里距离,依然是向西偏了。

    白帝有些感慨。

    ……

    ……

    当那团像老虎般的云团出现在天空里后,牧夫人便停止了动作。

    云海重新回复正常,徐有容与陈长生向着红河对岸的群山里落下,圣光天使化作一道火线随之而去。

    牧夫人没有理会那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团白云。

    “陈长生与徐有容还是会死,不过我想你并不是太在意这件事情,因为与你无关。”

    那团云哪怕再像极了老虎,终究只是一团云,自然不会回答。

    也不知道她的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你这辈子总是喜欢藏在幕后,让别人在幕前打来打去,直到你觉得可以摘果子了才出现。”

    牧夫人微嘲说道:“夫妻一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想法,那我怎么会让你利用?”

    那片像极了老虎的白云正在渐渐散去。

    牧夫人的神情重新变得漠然起来。

    ……

    ……

    群山里响起无数道风声。

    那棵巨大的天树在狂风里不停地摇摆,高处的枝丫不停断裂然后落下,就像是暴雨一般。

    无比粗重的树身深处不时响起喀喇的声音,听着异常恐怖。

    天树侍庙里的祭司与那些负责守卫的士兵,看着这幕画面,震惊的脸色苍白,到处呼喊着。

    两道流光在天树的枝丫之间穿行,带起无数道火焰,散落星星之火。

    如果不是天树的养料本来就是地底的荒火,说不得这时候已经燃烧了起来。

    随着天树的摇晃,无比炽热的荒火气息,随着枝叶散发出来,升至高空,把云层都蒸腾出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空洞。

    轰的一声巨响,那两道流光终于相遇,然后分开。

    十余根粗重树枝断裂,两道身影重重地撞在天树的树干上,砸出两个极深的坑洞,然后落到了地面上。

    徐有容的羽翼上残着金血与火痕,陈长生的道袍上到处都是血。

    他看着四周的环境,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来不及细想些什么。

    伴着一道天光,圣光天使缓缓落在地面上,手里的那根光矛比先前要变得细了些,上面的斑驳血迹是那样的清晰。

    陈长生提起手里的剑,站到徐有容身前。

    无垢剑与那道光矛相遇四次,剑身没有受损,但他的身体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右手不停地颤抖着。

    很明显,徐有容的选择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她应该是想着借助天树荒火来助自己的凤火之势,同时借助妖族的祖灵来压制这位圣光天使的神魂。

    然而天树里的妖族祖灵对这位圣光天使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竟似早就已经接受了一般。更可怕的是,从枝叶里散溢而出来的那些天树荒火,竟然被圣光天使吸收了,然后变得更加强大,这到底是为什么?

    徐有容的情形要比陈长生稍好些,脸色也有些苍白,神情却很淡然。

    陈长生有些安心,有些不解,心想道心通明真的这么厉害,到了现在这种境地,为何她还能如此平静?

    他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了。

    那位圣光天使已经走了过来,散发出来的威压有如浩瀚星海。

    ……

    ……

    当陈长生与徐有容在群山深处陷入绝境的时候,白帝城里的情形也变得非常凶险。

    茅秋雨留在了京都,离宫大阵终究不是最完美的状态,把夜色里的那团光雾困住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还是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一抹带着冷酷意味的夜色,从院落里悄无声息地飘出,卷向唐三十六的身体。

    国教神杖在唐三十六的手里大放光明,主持着整座离宫大阵,他这时候不能分心,更不能退开。

    凌海之王等大主教,这时候的真元与神识也尽数落在维持阵法上,在与光雾里的那位圣光天使对抗。

    那位盲琴师身受重伤退出院落,暂时还没有缓过气来。

    满天脂粉再起,铁链声声,水火棍把夜色直接打破。

    衙役与小姑娘出现在唐三十六身前,挡住了魔君的偷袭。

    但他们无法阻止那片深沉的夜色干扰到神杖与其余数件重宝之间的联系。

    不得不说,魔君选择的出手时间与目标,非常完美。

    在那位圣光天使恐怖的攻击之下,不完整的离宫大阵已然岌岌可危,这时候终于撑不住了。

    只听得极高远的天空里忽然响起一道雷声,然后又响起一道极清脆的破裂声。

    就像数百里外某个妖族部落调皮的小兽人打坏了祖父从人族领地那边用三百斤兽皮才换回来的一只瓷瓶。

    瓶乍破,有光浆流泻而出,带着满天夜色,把离宫大阵散发的光明包围、切割,然后融断。

    ……

    ……

    (昨天很久违地说了些废话……嗯,我很想念大家。所谓想念的实现,对我来说,不是别的,就是和大家这么聊聊天。这一年来太多的不好的事情,让我很怀疑人生,继而很累,总之,希望你们都好,我也要很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铜镜破,道人出

    那些光明来自一根流线型、极为美丽的光杵。

    那根光杵被握在一只稳定而恐怖的手里。

    这只手属于破光雾而出的那位圣光天使。

    这位圣光天使司战争,被别样红名为怒火,毫无人类情绪的眼眸里充满了暴戾与杀戳的**。

    在他的眼里,这些人类强者就像是蝼蚁一般。

    他被这些蝼蚁困住了如此长的时间,是无法承受的羞辱。

    为了洗去这种羞辱,他决意把这座院落四周的人,不,他决意这座城市的人全部杀死。

    仿佛实质一般的光浆,随着他的动作向着四周的天空里洒去,带着难以想象的恐怖意味。

    任何触着这些光浆的生命,都会在下一刻变得冰冷,失去呼吸以及灵魂。

    无论是天空里的飞鸟还是院外涧畔的花树。

    金色的光浆不停地洒在离宫大阵上,无数闪电照亮夜色,带来轰隆的雷声与冲击。

    在天空里落星石高速的旋转,黑色通道却越来越小,暗柳也变得斑驳起来,所有离宫重宝都受到了压制。

    那位圣光天使看着这些蝼蚁还在苦撑,暴戾的情绪越发浓烈,发出一声充满着杀戮**的啸叫。

    啸声落在地面,卷起无数大风,不知震破了多少教士的耳膜,有些境界稍弱些的教士更是直接昏了过去。

    终于,那只瓷瓶完全破了,片片碎裂,就像忽然出现在众人头顶的那片青空一样。

    落星石以及暗柳等离宫重宝,飞回凌海之王等人的手里。

    离宫大阵被击破,主持阵法的他们受到了极强的反噬,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识海里掀起巨浪。

    伴于阵枢的唐三十六受到的冲击最大,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手里的神杖都快要握不住了。

    那名卖脂粉的小姑娘掠回他的身边,扶住了他,其余的那些唐家高手站在了他的四周。

    盲琴师艰难地重新站起,涂满鲜血的手指颤抖地拨动琴弦,发出暗哑的琴音。

    夜色从院落深处席卷而至,没有被琴音割碎,很快便来到了院门前。

    魔君从夜色里走了出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根石杵,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却仿佛有某种魔力,吸引了无数视线。

    那位圣光天使也从夜色里了走了出来,只不过是在更高远的天空里,在所有人的一方。

    无数光线从天空里散落,没有驱散夜色,而是随着夜色一道笼罩住了院落四周。

    所有人都感到了那道难以想象的威压,脸色变得极度苍白。

    数百名教士强行忍耐着识海里的动荡痛苦,低着头,不停地吟诵着道典。

    虔诚的诵经声,回荡在院落四周,抵抗着光线里的威压,自然流露出一股悲壮的意味。

    凌海之王与桉琳等人,也来到了大院正门前,盯着石阶上的魔君。

    他们知道今天如果想要活下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抢在那位圣光天使出手之前,先杀死魔君。

    问题在于,那位圣光天使会给自己这种机会吗?

    “我并不想用这种方式杀死你们。”

    魔君看着他们感慨说道:“可惜你们没有给我别的选择。”

    盲琴师沉默不语,凌海之王脸色微变,唐三十六握紧了手里的神杖。

    他们听出来魔君说的是真话。

    ……

    ……

    两位圣光天使相隔百余里,同时出现在天空里。

    红河两岸,无论是群山还是石城,都被笼罩在一片光明里。

    那些光明里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威压,宣告着异世界不同层次的强大生命的降临。

    看着天空里的画面,感受着那些光线里的神圣威压,白帝城里的民众惊惧到了极点,很多人吓的直接坐在了地面上,即便是那些最勇敢的妖族战士也变得脸色苍白,根本提不起战斗的勇气。

    进入皇城的那些妖族大人物,比如金玉律、小德,比如士族族长、熊族族长,他们也看到了天空里的那两位圣光天使,依然站立着,没能被吓倒,但脸色很难看。

    观景台一直没有动静,白帝可能在与牧夫人对峙,那么谁来解决这两个圣光天使?

    这两个圣光天使是他们无法战胜的对手,这让他们感到极度的愤怒以及不甘。

    “我很不爽。”

    金玉律从熊族族长腰间抽出一把巨斧,望向小德:“你把我扔到天上去,我想试着砍他们一斧头。”

    他在场间资历最老,境界最高,自然没有谁会反对。

    其余的那些妖族强者也很不爽。

    小德漠然说道:“我打算坐黑鹫上去捅那个家伙一刀。”

    熊族族长说道:“那我来扔。”

    金玉律表示同意,指着白帝城上方那个圣光天使说道:“我打这个。”

    小德指着红河对岸群山之上的那个圣光天使说道:“那我打那个。”

    ……

    ……

    妖族强者们的不爽,很大程度源自于两位圣光天使的态度。

    那两位圣光天使的神情太漠然,即便感知到了妖族强者们的战意,他们的神情还是没有变化。

    仿佛对他们来说,这座城市甚至这个大陆上的所谓强者们,都是蝼蚁。

    那些满脸惊惧,如果不是因为太过拥挤,只怕随时可能吓软腿的民众,更是蝼蚁。

    绝大多数民众都涌到了街上,或者在四处逃散,或者恐惧地看着天空。

    街边那家客栈里已经空无一人,一只野猫悄悄地走进后厨,试图趁机偷享刚刚煮好的肉块。

    客栈二楼某个房间里忽然响起啪的一声轻响,仿佛是一面镜子被摔碎了。

    那只刚刚轻身跃上灶台的野猫,受着惊吓,喵地一声穿出窗口,就此消失不见。

    人们脸色苍白地看着天空,根本没有注意到客栈里的声音,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一位青衣道人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这位道人眼神静湛,满头黑发,不见霜色,行走间说不出的随意,一挑眉却又贵气逼人。

    如果从外表来看,他最多二十来岁,如果从气度来看,他至少活了二百岁,而且是在庙堂之上。如果从眼神来看,说他已经拥有了千载岁月也有人相信,当然那是在江湖之间行走。

    没有谁注意到这位青衣道人。

    他走到人群里,像那些妖族民众一样抬头望天,望向那两位圣光天使。

    妖族民众们的眼里充满了恐惧、绝望,甚至有些还会出现莫名的狂热。

    这位青衣道人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漠然,就像看着死物一般。(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断羽

    青衣道人望着天空的时候,白帝也在望着天空。

    只不过他没有看着那两位圣光天使,而是看着云层那边,西边。

    “这就是几年间这个世界发生的最大的改变。你有信心能够控制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能够在天地之间无视众生以及我,但这是世界之外的别方天地,你还能继续平静下去吗?”

    牧夫人看着他神情漠然说道:“这片天地或者没有谁能够违逆你,所以我从天外借了一支奇兵,你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最终你对整个局面失去了掌控,那你现在能如何做呢?”

    白帝望着云海认真问道:“你确定你可以掌握整个局面?”

    牧夫人说道:“你当然很强大,但为了骗过整个大陆,你还是变得虚弱了很多……所谓骗人把自己也骗了进去,说得不就是你这种多疑无趣的男人吗?就算我还是胜不过你,至少可以留你一段时间。”

    如果她能够把白帝拖住一段时间,那两位圣光天使便可以杀死陈长生和徐有容,还有国教里的一众高手强者,接着便是对忠于白帝的那些妖族强者的杀戮,大局将定。

    白帝微笑说道:“云儿,你既然知道我多疑,难道就不担心我还有别的准备?”

    听着云儿这个称呼,牧夫人的眼里流露出极为强烈的厌恶情绪,说道:“白行夜,收起你这一套吧,我听着就恶心,几百年时间都过去了,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能好好地说说话?”

    白帝的笑容没有敛去,反而显得更加真诚,说道:“你说,我听着。”

    “当年商行舟骗了你,让你以为可以轻松摘了魔君这个果子,结果却让你与魔君两败俱伤,这几年只能枯坐石山看他无限风光,你可甘心?他既然骗了你,又如何敢来这里,难道不怕被你骗回去?”

    牧夫人冷笑说道:“所谓多疑者必死于多疑,说的就是你和商行舟这样的人。”

    白帝平静说道:“这话是有道理的,但你也知道,今天的情形终究不一样。”

    牧夫人说道:“就算商行舟想来,也来不及了,而且如果他能来,你这时候为何还不赶紧来杀了我?”

    白帝感慨说道:“难道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杀你?”

    说完这句话,白帝的眼神忽然变了。

    他的眼瞳忽然消失,只剩下了白色的眼仁,看着异常可怕,而且煞人。

    天地之间尽是白色,这可以是云海,也可以是雪原。

    狂暴的风雪之迹,在他的眼里显现。

    牧夫人身周的云层忽然卷动起来,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看着就像是一场鹅毛大雪。

    一道极为凝聚的力量,从云端来到了地面。

    轰的一声巨响,皇城里的无数花树倒下,石殿喀喇作响。

    直接承受了这道力量的观景台,更是地面整齐地向下沉降了半尺!

    观景台向着山崖里沉去,但并未崩散。

    因为白帝在观景台上。

    他负着双手,静静地看着天空。

    随着那道力量来到观景台的,还有无数云絮。

    那些云絮来自西海,带着无限湿意与重量。

    但当那些云絮与白帝的身躯相遇,顿时失去了所有的重量,只剩下了最纯粹的颜色。

    无数道白色的云絮,缭绕在白帝身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旋转起来,变成一团粘稠的云团。

    那片粘稠的云团里氤氲着无穷光热,高速飞掠时遇着的如刀般的风,都不能让它的形状有丝毫变化。

    那团云不像海盗,也不像通古斯大学者。

    轰隆如雷的声音在白帝城的天空里炸开。

    那团白云向着城西那座大院上方而去,在碧空上留下一道清楚的光影。

    那是一只比落星山脉雪峰还要巨大的白虎。

    ……

    ……

    看着投影在天空里的那只白虎,白帝城里响起无数声激动至极的欢呼。

    那位刚刚突破离宫大阵,准备杀死所有人类教士以及城里所有妖族民众的圣光天使,望向了天空。

    他是战争天使,在神明的仆人里最为暴戾也最好杀戮,从来不知道畏惧是何物。

    但当他看到天空里的那片光影,看到那团呼啸而来的白云,依然感觉到了强烈的警意,甚至生出了退意。

    他感觉的非常清楚,这是在这片大陆他遇到过的最强大的对手。

    比他前些天杀死的那个人族强者还要更强大。

    在非常短暂的时间里,这位圣光天使便做出了决定。

    他把战意提升到了极至,发出一声如雷般低沉的吼声,握着光杵向那片云团砸去。

    如果白帝用真身攻击,或者他会选择暂时退让,但既然来的不过是一道神魂,他有信心能够战胜对方。

    那片由云组成的白虎来到了院落上方,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咬住了那根光杵。

    咔嚓!

    獠牙与光杵摩擦着,其间生出无数道细小却依然恐怖的闪电。

    天空里雷声大作,狂风吹散院落上面的夜色与残存的光明。

    恐怖的威压直接碾平了院落里的所有建筑,就连地面上的那些黄沙都仿佛变成了砖石!

    教士们再也承受不住,纷纷向外面逃散而去。

    被盲琴师等人护在中间的唐三十六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更加苍白。

    魔君正要掠前杀死此人,忽然感应到了些什么。

    他望向天空,脸上流露出震惊与不可思议的情绪。

    ……

    ……

    在天空里。

    一名青衣道人,悄无声息,出现在圣光天使身后。

    圣光天使正在与白帝的神魂战斗,注意力全部在光杵之上。

    但他应天地法理规则而生的天使,没能察觉身后的青衣人,依然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画面异常诡异,而且可怕。

    青衣道人伸出双手,握住了圣光天使的羽翼。

    圣光天使终于感觉到了,眼里流露出无尽惊恐,就像是深渊。

    他已经来不及做任何事情,甚至来不及回头。

    擦。

    一声轻响。

    就像俏丫环撕扇。

    就像贵公子撕书。

    圣光天使的羽翼被青衣道人生生地撕了下来!

    一声惨叫响起。

    那喊声无比痛苦,无比愤怒,无比绝望,就像是真正的雷,回荡在白帝城的上空。

    ……

    ……

    (当年看亵渎的时候,最喜欢看罗胖子撕天使的翅膀,可能是因为打小我就很馋同学买的烧鸡的缘故。再就是特别喜欢矮子拿着大刀往天上跳去砍天使,噢噢,对那画面真是喜欢惨了,下一卷一定要模仿一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摘剑

    风雷激动,惨号破空,红河生波,无数浪花像雪一般飞向天空,然后落下,掩去那些惊恐逃散的于京巨兽的身影。

    伴着惨叫,圣光天使向着地面坠落,金色的血液在天空里到处溅射,画出两道清楚的线条。

    在身受重伤、痛苦不堪的情况下,他依然保持着冷静,想要在绝望里找到最后的那线希望。

    他的双翼被青衣道人生生撕断,失去了最骄傲的光电般的速度,他干脆放弃了飞行,向着地面坠落,速度变得越来越快,身后喷出的金色血液再也无法跟上他的踪影,空气则被他撞的燃烧起来,变成了一条火线。

    他像一块陨石般像地面砸去。

    只有如此,他才能保证自己的速度,才有希望摆脱那个安静而可怕的青衣道人。

    轰的一声巨响,圣光天使砸进了岸边的河滩里,砸出了一个巨坑。

    巨大的冲击力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毫不犹豫起身,准备向着河对岸逃走。

    他那位境界实力更强的同伴,就在对岸的群山里。

    然而,就在他刚刚起身的时候,另外一块陨石也落进了河滩里的巨坑中。

    白帝离开了观景台,从天空里落到了地面,一脚踩在了圣光天使的胸口上。

    喀喇无数声碎响,就像是一块石头被更坚硬更巨大的石头生生碾碎。

    圣光天使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口鼻处溢出无数金色的血浆,然后闭上了眼睛,就此死去。

    白帝缓缓收回了脚。

    他看着圣光天使脸上的金血,若有所思。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圣光天使的下体处,只见那里一片光洁,没有任何特征。

    白帝微微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原来是个不男不女的鸟人。

    所谓天使,不过如此。

    ……

    ……

    名为怒火的圣光天使死了。

    导致他如此迅速死亡的直接原因,是当他看到天空里的白虎光影时,没有选择逃走,而是战斗。

    就当时的具体情况来看,他的判断与选择并没有错。

    白帝那时候的注意力,必须放在云端的牧夫人身上,即便眼看着院落外的人族强者们要被杀死,甚至城里的子民也会被屠戮殆尽,依然只能分出一道神魂来攻击,就像当初天书陵之变时,天海圣后那样。

    如果他能够抵挡住白帝的神魂攻击,哪怕只是拖住一段时间,另外那位圣光天使便可以杀死陈长生与徐有容,然后转过头来与牧夫人一道攻击白帝,到那时白帝就算再强,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问题在于,他没有想到除了白帝,今天这座城市里还有一位真正的绝世强者。

    降临后,他们对这片大陆的强者有所了解,知道有个道人很厉害。

    在他们想来,那个道人不可能出现。

    但那个道人出现了。

    于是他就死了。

    整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

    ……

    青衣道人也落在了河滩上。

    河风拂动他的黑发,青衣轻飘,真似神仙中人。

    轻描淡写一伸手,便撕掉了圣光天使的一对羽翼。

    这样的青衣道人,世间只有一位。

    商行舟。

    当年西宁旧庙里的中年道人,如今已是大陆的最强者,也是人族的统治者。

    商行舟与白帝有旧,但他们没有叙旧,因为战局还没有结束。

    他们望向红河对岸。

    在对岸群山深处,有棵天树正在不停摇摆,那里的荒火气息冲天而起,其间偶尔有几道剑意出现。

    ……

    ……

    满天剑雨,数道流火。

    陈长生的左手握着五颗天书碑化成的石珠,却始终没有放出去。

    徐有容站在他的身后,已经拉开了桐弓,但梧箭还在弦上。

    那位圣光天使感觉到了威胁,却没有在意,因为他掌控着整个局面,而且局面已经无法逆转。

    他像一道光电般在天树间穿梭,漠然注视着天树前的那对年轻男女。

    忽然,他停了下来,站在了天树里一根极粗的树枝上。

    陈长生没有借剑送石而去,徐有容也没有松开弓弦,因为他们像这位圣光天使一样,都听到了那声惨叫。

    ——那声回荡在白帝城上空、让整条红河都激荡不安的惨叫。

    圣光天使望向对岸某处,无情绪的眼眸里忽然生出无穷震惊。

    他清楚地感知到同伴死了,然后感知到两道极为强大的气息。

    洁白的羽翼卷起狂风,他毫不犹豫准备离开。

    就在他准备去往的北方的天空里,忽然出现了一道裂口。

    那道裂口以言语难以形容的速度扩展,在极短暂的时间里便延展到了十余里长。

    那道空间裂口里并不是无尽的深渊,或者是充满乱流的异世界,而是一座城市。

    一座应该在河那边的城市。

    这座城市就是白帝城。

    城外有条河。

    河边有滩。

    滩上站着一个人。

    白帝。

    ……

    ……

    天空里出现的裂缝没有消失,最下方隐隐探出一块尖锐的金属角,上面刻着某种繁复难明的花纹。

    就是这个金属角划破了空间,然后神奇地把此间与明明在后方的白帝城联系在了一起。

    那位圣光天使与陈长生不知道这是什么,徐有容知道,因为在客栈里,她照过很多次这面铜镜,对上面的花纹很熟悉。

    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昊天镜!”

    在云端,牧夫人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比四周的云海还要更白。

    前一刻,当商行舟悄无声息出现在那名死去的圣光天使身后时,她便知道自己败了。

    无论黑袍与她的谋划再如何缜密,最终还是落了空。

    但那一刻,她还没有想明白商行舟是怎样无视八万里的空间距离,从京都忽然来到了白帝城。

    直到那面铜镜碎片划破天空,她才找到了答案。

    国教的权柄现在应该有七分在陈长生的手里,因为他是教宗。

    国教的底蕴却依然在商行舟的身上。

    ……

    ……

    白帝没有走进那条空间通道里。

    昊天镜已毁,残片强行划开空间裂缝并不稳定,无法承受他这样的大妖气息。

    而且直到现在,他的绝大部分注意力依然放在云端,在牧夫人的身上。

    世间再没有谁比他对自己的妻子更了解,所以他非常慎重。

    但他还是动了。

    这一次他动的依然是神魂。

    天空里的那片白虎光影,撕碎了所有的云海。

    他的神魂走进了红河里,走进那条裂缝,出来时,便已经到了群山之间。

    一声带着神圣意味的吟诵声,从那位圣光天使的唇间如水般流淌而出。

    无比庄严的气息与肃杀的战意在他的眼里生出。

    他依然强大,如果白帝与商行舟只能用神魂攻击,他应该能够离开。

    那道由光线组成的长矛,刺穿了天树的枝叶与风云,刺向了白帝的神魂。

    嗤嗤的声音不停响起,就像是无形的火焰,在光矛与白帝神魂之间疯狂地燃烧着。

    在无比刺眼的光明里,白帝的神魂渐渐变淡。

    圣光天使依然警惕不安,因为白帝的神情也很淡。

    ……

    ……

    昊天镜碎片划破天空,在裂缝里能够看到后方的河滩,当时河滩上只有白帝一个人。

    现在河滩上依然只有白帝一个人。

    他静静地看着对岸,看着云海的西方,没有动。

    商行舟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大河滔滔,青衣飘飘,御风而行。

    商行舟亲自来了。

    瞬间,他便越过了数十里河山,在天空里留下一抹青衣的残影。

    山间天树摇晃,满天剑雨。

    商行舟视若无睹,也没有与陈长生说什么,右手伸向满天剑雨里。

    如拈花一般,又如摘叶,他在满天剑雨里取下一把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何如来此看师眠

    陈长生知道自己的老师准备做什么,自然不会阻止他。

    就算他想要阻止,可能也无法做到。

    商行舟握住了那把剑。

    那把剑的式样有些古朴,或者说陈旧,在满天剑雨里很不起眼。

    当初陈长生从周园里剑池里带出万余把剑时,也没有注意过这把剑。

    后来国教决定把这些剑归还当年的那些宗派山门,离宫派出了很多位资历极老、见识极博的教士负责为这些剑登录名册,但依然没有人知道这把剑的来历,不过因为这把剑太不起眼,所以也没有太过在意。

    不知来历,自然不知道该送回何处,这把剑就这样留在了陈长生的身边。在随后的那些战斗里,这把剑就像别的同伴一样,顺应他的心意,成为剑阵里的一部分,成为剑雨里的一滴。

    依然还是那样的不起眼。

    直到今天,商行舟握住了这把剑。

    被天树枝叶遮蔽天光的崖间一片阴暗,忽然间明亮了起来,仿佛多出了一轮太阳。

    那把剑散发出无比刺眼的光芒。

    这把剑是佛宗的禅剑。

    剑名大日如来。

    佛宗早已寂灭,无论道藏还是民间典籍上都没有任何记载。

    谁还能识得这把剑?

    当今大陆只有三个人知道这把剑的来历。

    其中二人此时应该正在天凉郡北方的雪原上对峙。

    只有商行舟在场。

    他在满天剑雨里一眼便看到了这把剑,然后摘下了这把剑。

    佛宗修的是心,禅剑定的就是心。

    所谓大日如来,便是随心而至,是真正的心剑。

    西宁一庙修也正是心意。

    可以想象,这把剑落在商行舟的手里,会是怎样的可怕。

    那位圣光天使感觉到了危险,发出一声低沉的雷鸣,想要震飞白帝的神魂,用全力应对。

    一道青色的残影在天空里划过。

    那是商行舟的道衣。

    白帝的神魂渐渐散去。

    一道金色的鲜血从圣光天使的胸口处飙射而出。

    他没能避开商行舟的这一剑,身体被贯穿。

    这一剑不知其所起,一往无回。

    谁能避得开?

    ……

    ……

    山崖间一片死寂。

    圣光天使低头望向自己胸口处的洞,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金色的血液不停地淌落,带来很多异象。

    被血水打湿的地面,忽然生出很多青草,草里有着圣洁的白花。

    陈长生与徐有容没有太过喜悦,反而觉得身体有些寒冷。

    他们看到了那一剑。

    这一剑太可怕了。

    或者说商行舟太可怕了。

    他的剑完全随心意而行,真正的做到了羚羊挂角、天意难测。

    这样的剑谁能避得开?

    陈长生就算与徐有容双剑合壁,面对着这样的剑,也只能受死。

    他们感到了寒意,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推论,更是因为这时候商行舟望向了陈长生。

    是的,商行舟没有再理会那位圣光天使,看都没有再多看一眼。

    他提着那把大日如来剑,静静地看着陈长生。

    谁都不知道他这时候在想什么,他准备做什么。

    但可以确定的是,在商行舟看来,被自己重伤的那位圣光天使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那么放眼红河两岸,谁是他最想除掉的威胁?

    过去数年发生的那些事情,早已经证明。

    宽阔的红河上生出无数浪花。

    白帝没有过来,但他收回了望向西方天空的视线,深深地看了一眼对岸。

    他的眼眸一片白色,看着有些煞人,像极了最寒冷、最暴烈的风雪。

    商行舟不再看陈长生,回望过去。

    隔着滔滔河水,当今大陆最强大的两位圣人就这样对视着。

    一时间,浊浪排空,阴风怒号,风云大动。

    局势的变化太过突然。

    前一刻,商行舟与白帝联手杀死了一位圣光天使,重伤了另外一位。

    下一刻,他们便开始对峙。

    只是因为商行舟看了陈长生一眼?

    还是因为有些更深层的原因?

    陈长生想不明白,也没有继续去想。

    那位圣光天使虽然被商行舟一剑贯穿,身受重伤,但并没有完全失去战斗力。

    如果让他活着离开,将来人族北伐魔族时,必然会遇到一位很可怕的对手。

    或者商行舟的剑下一刻便会贯穿他的胸膛,他也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然而,徐有容拉住了他的衣袖。

    圣光天使挥动羽翼,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北方而去。

    陈长生知道自己来不及了。

    商行舟与白帝依然对峙着。

    场间唯一能够追上圣光天使的便是徐有容。

    圣光天使已经受了太重的伤,应该不是她的对手。

    问题在于,她如果离开,陈长生怎么办?

    就算双剑合壁,他们也不见得是商行舟的对手,但总比各自为战强太多。

    陈长生望向徐有容,说道:“白帝不会让我死。”

    徐有容说道:“我也不会。”

    商行舟看着对岸的白帝,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然后说了一句话。

    “朱砂,杀了他。”

    听到这句话,白帝神情微变。

    陈长生很吃惊。

    一位黑衣少女从天树洞里走了出来。

    那道把她与整座山崖相连的铁链,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了。

    陈长生这才明白为何先前会觉得这片山崖有些眼熟。

    他望向徐有容。

    徐有容笑了笑。

    于是他明白了更多的事情。

    为何先前被圣光天使逼入绝境的时候,她还如此平静。

    为何先前她对他说,至少应该把计划告诉某个人。

    然后他明白了现在的情形。

    商行舟布置这个局,就是想要杀死那两位圣光天使。

    白帝出于某些原因不想最后这位圣光天使也被杀死。

    当然,他也不想陈长生死。

    于是商行舟与白帝从同伴忽然变成了对手。

    但白帝没有想到,商行舟已经为那位圣光天使安排了最后的送行者。

    至于……商行舟究竟想不想杀死他。

    这个问题不想也罢。

    小黑龙望向陈长生。

    虽然是商行舟解救了她,但她依然只会听陈长生的话。

    因为她是他的守护者。

    商行舟没有说话,显得很平静。

    因为他很了解自己的学生,知道在这种时候陈长生会怎么选择。

    陈长生没有犹豫,说道:“去吧。”

    狂风呼啸,青叶乱飞,黑衣少女的踪影消失了。

    高远的云层上,那位重伤的圣光天使绕过了那道被昊天镜切开的裂缝,转折向北飞去。

    忽然,他看到了一座连绵十余里的黑色山脉。

    仿佛落星山脉忽然从地面来到了天空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死后的温暖

    在无比遥远的南方海洋深处,一道流光忽然停下,圣光天使现出身形。

    他的身体被大日如来剑贯穿,受了极重的伤,即使是神血也无法修复。

    他必须尽快回到雪老城,接受祭台的供养。

    但北方的天空里出现一道黑色的山脉,挡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随后无论他选择什么方向,始终都无法绕过那道黑色的山脉。

    那道山脉是可以移动的,那是一只玄霜巨龙。

    即便是在圣光大陆甚至传说里的史前光明世界里,玄霜巨龙都是最高贵、最罕见的生物。

    但这只玄霜巨龙尚未成年,若是平时,圣光天使或者会警惕,然而绝不会不战而退。

    问题在于他现在的伤势太重,只能靠着洁白的羽翼维持着速度,确保不会被对方追上,却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的伤势逐渐恶化,终于还是到了必须要决一死战的时刻。

    太阳照耀着如镜般的海面,水雾渐生,有些闷热。

    圣光天使转身望向天边。

    一道黑线高速而至,骤然停止。

    如风暴般的龙吟里,黑衣少女踏空而至。

    神族与龙族的语言极为接近,圣光天使能够听懂她的意思。

    “我确实伤的很重,但是我依然有杀死你的力量。”

    圣光天使的脸色异常苍白,仿佛透明一般,神情却非常肃穆。

    他用那种复杂的语言低沉说道:“在这远离大陆的海洋深处,相信没有谁能够帮到你。”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试图穿过雪岭回到魔域,在大陆的腹部飞行过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有几次成功地避开了小黑龙的拦截,但在最后的关头,他选择了放弃,因为他感觉到在路线的前方,有些极强大的气息在等着自己。

    那些气息有的像太阳,有的像古井,有的就是一把刀。

    很明显,那些人族强者在大陆各处等着斩杀他。

    圣光天使不敢冒险,离开大陆,向着最遥远的南海深处而来。

    所谓的决一死战,其实也就是死里求存。

    那个道人与那个白衣少女还要在白帝城里处理一些更重要的事,比如那个年轻人的生死。

    只要他能够把这只玄霜巨龙杀死,那么这片大陆上再没有谁能够跟上他的速度。

    到时候他只要提前选择好路线,避开大陆各处的那些人族强者,极有可能回到雪老城。

    带着神圣意味的吟诵声,从圣光天使薄薄的嘴唇里如流水一般淌出。

    他的神情变得更加肃穆,庄严至极,无比虔诚。

    他的气息也变得强大了很多。

    他把所有的希望与荣耀,都寄托在随后的这场战斗里。

    ……

    ……

    小黑龙的神情很不严肃,连认真都算不上。

    看着气息不停变强的圣光天使,她根本没有如临大敌的感觉,反而像在看着一个白痴表演。

    她忽然想到很多很多年以前父亲曾经对她说过的一些话。

    “那些天使啊,因为骄傲,所以愚蠢,最好杀了。”

    是的,父亲。

    这些天使果然像您说的那样笨。

    小黑龙有些感伤。

    在碧空与海水之间,没有风,也没有声音。

    忽然,海水动了起来,不停翻滚,如同沸腾一般。

    数十个或大或小的岛屿,从海水里缓缓升起。

    那些岛屿上躺着或大或小、各种各样的……龙。

    这里便是龙岛,这个世界所有的龙都生活在这里。

    这时候太阳当空,正是它们晒太阳的时候。

    数十道龙吟此起彼伏地响起,或者威严,或者暴烈,或者轻佻。

    数十道如山脉般的龙躯,横亘在天空里,遮住了所有的阳光。

    数十道或者恐怖强大或者还很弱小的龙息,落在了圣光天使的身上。

    圣光天使沉默了片刻,放下了手里的光矛。

    在海水里,他向着最黑暗的深处沉去。

    他睁着眼睛,看着海面上的阳光。

    他并不觉得寒冷与恐惧,反而觉得有些温暖。

    ……

    ……

    南海的海水之所以是温暖的,是因为那里很少有云,阳光极烈。

    红河的水之所以也不寒冷,则是因为天树地底的荒火顺着岩缝泄漏出来了少许。

    今天散溢出来的荒火尤其多,河水更加温暖,红藻们欢欣鼓舞地生长着,没用多长时间,便把河水染的更红。

    如果是平时,以红藻为食的于京应该正在开心地进食,不时用阔平的巨尾拍打河面,形成壮观的景象。

    但拥有相当程度智识的它们,今天早就已经潜入了最深的河底,根本不敢冒头。

    河水是那样的平静,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红色的缎面。

    两岸已经空无一人。

    白帝城里则是一片嘈杂。

    尤其是西城那座与相族庄园隔涧而邻的院落四周,更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大院里的屋宅已经完全垮塌,到处都能看到废砖断梁,蒙着黄沙,看着就像是已经废弃了数十年。

    离宫大阵已经被破,那位圣光天使已经横死,但院落四周的教士们没有离开。

    凌海之王等国教巨头,哪怕身受重伤,也依然守在院门前。

    唐三十六脸色苍白,要靠那位卖脂粉的小姑娘扶着才能站住。

    他们没有离开,是因为魔君还在里面。

    但他们也无法进去,因为现在整个大院,都已经被红河妖卫包围了。

    小德与士族族长及十余名妖族大强者站在院门前。

    双方就这样沉默地对峙着。

    后方忽然传来一些声音。

    国教教士们如潮水一般分开。

    陈长生与徐有容走了过来。

    数百道剑破空而起,在天空里组成了剑阵。

    小德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看着陈长生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请见谅。”

    ……

    ……

    天守阁四周的草甸,在河水的滋润上保持着青嫩的颜色。

    街上的青石板被刚才的那片云雾润的有些湿,泛着油般的光。

    白帝望着远处那座大院前的动静,看着天空里如雨般的群剑,眼里生出一抹欣赏的神情。

    陈长生的剑道要比传闻里说的更加强大。

    商行舟走到他的身边,说道:“我想杀的人,没有人能阻止,你也不行。”

    他说的不是陈长生,而是魔君。

    杀死那两个圣光天使,对他来说,只是最基础的目标。

    如果能够把魔君也杀死,那么人族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就连最后那位圣光天使,白帝都想给他留一条活路,更不用说魔君。

    所以他向商行舟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死后,人族会是你哪个学生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白帝城中云出门(上)

    这句话的重点并不在于后半段,而是前面三个字。

    白帝没兴趣用陈长生与余人来挑弄商行舟的情绪。

    他很坦诚或者说****的,向商行舟表明了自己的底线。

    如果商行舟坚持要魔君去死,那么商行舟今天便可能重伤,甚至死去。

    那么这才会涉及到人族会交到他哪个学生手里的问题。

    为何白帝有这样的信心说出这样的话?

    商行舟明白,一切都源自于始终没有被他们提及的牧夫人。

    她一直都站在云端,并没有离开远去的意思。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被背叛的白帝都不可能原谅牧夫人。

    但商行舟知道,白帝随时可以改变自己的态度,哪怕那会让他自己很恶心。

    “有的人活着,有的人会死去。”

    商行舟看着白帝的眼睛说道。

    青石碎裂,街上生出一道气浪,震垮了一排黑色的屋檐。

    无数道视线望了过去,看见了商行舟,却没有看到白帝的身影。

    白帝来到了云端。

    他与牧夫人静静对立。

    “你和商谈完了?”

    牧夫人就像在问一件很寻常的小事。

    白帝回答的也很随意,说道:“魔君会活着。”

    牧夫人望向西方说道:“有时候我也会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开始的。”

    “或者正是因为你总喜欢望着家乡?一切都源自自己的选择,比如三年前你的那个选择。”

    白帝说道:“我没想到夫妻一场,你居然真想置我于死地。”

    牧夫人神情漠然说道:“我这一生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虚伪的人,到了这时候,还要说这些话。”

    白帝微笑说道:“难道不是你用海潮之力封住了我的陵宫?”

    牧夫人转身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难道闭死关不是你自己的选择?”

    白帝没有接这句话,问道:“你何时确认我还活着?”

    牧夫人说道:“那天夜里老相去了落星山脉,回来时说感知到了你的意志。”

    白帝说道:“难道这不是你要求他这么做的吗?”

    牧夫人说道:“这是落衡的亲事,就算是我要求他,他也敢不听你的命令便应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帝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应该是两年前就已经暗中投靠了你。”

    牧夫人微嘲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你三年前安排他做的事情。”

    无数年前,整个大陆都以为白帝与牧夫人恩爱至极,是举世称羡的圣人夫妻。

    谁能想到,他们之间原来从无信任,所谓尔虞我诈,只是家常。

    白帝问道:“你为何会对他生疑?”

    牧夫人嘲弄说道:“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是你的忠犬,是你的狂热信徒。”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刚才皇城前如山般倒塌的那道身影,白帝沉默了很长时间。

    如果在旁人看来,这或者是追悔,或者是感伤,或者是自责。

    但在牧夫人看来,这就是无耻且令人恶心的惺惺作态。

    “在我面前你何必再做出这副姿态。两百年来,你一直想着要杀死这个威信最高、资历最老的长老,想要除掉他所在的相族,只不过因为他和他的族人太过忠耿,你竟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与理由,今次好不容易利用他的忠诚可以方便地泼几盆污水,你当然会赶紧杀了他。”

    牧夫人脸上的嘲弄神情越来越浓,说道:“说起来你与商行舟这对老友真的很像,真是虚伪到了极点。他想杀死自己的学生,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所以才想借我的手,而你也同样如此。”

    白帝神情不变,说道:“既然你知道我还活着,为何不阻止我出来?”

    “如果你想出来,自然就能出来,如果你不想出来,那就说明你想看戏。”

    牧夫人面无表情说道:“夫妻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你始终不肯出来,就是默允我的计划,你想看着我与黑袍做这些事,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会阻止我对陈长生动手。”

    那夜曾经让陈长生警惕却又百思不解的力量,现在看来当然就是来自白帝。

    也只有白帝才能在不出面的情况下,直接让整个妖族的倾向一夜改变。

    牧夫人不需要白帝回答这个问题,自己很快便推出了结果。

    “想来是你知道了商行舟随时可以出现。”

    白帝说道:“不错,我终究还是低估了老友的魄力与手段,没想到他居然会请徐有容帮忙。”

    “没有谁愿意在台上品生品死,你却在台下品茶。”

    牧夫人看着他冷笑说道:“我不想让你继续看戏,商行舟也不想,谁都想让你上台唱一出。”

    白帝说道:“我也低估了陈长生的决心与毅力。”

    牧夫人想着那些夜晚在皇城与落星山脉之间来回的身影,摇了摇头。

    她也没有想到,陈长生居然有能力而且有如此令人敬畏的耐心,用手里的剑阵生生磨破了那座禁制。

    从那一刻开始,白帝再无法扮演一位凄苦的、与世隔绝的被囚君王。

    所有矛盾在那一刻爆发,所有的故事有了开端,戏台之上所有角色都粉墨登场。

    这便是见众生。

    牧夫人看着他嘲讽说道:“虽然你最终被那对师徒像个小丑一样逼了出来,但我不会同情你。”

    白帝平静说道:“我不需要同情。”

    “那他呢?”

    牧夫人用手轻抚小腹,看着白帝说道:“你的儿子需要被同情吗?”

    还没有来得及见到天地、见到众生的小生命,如果需要被同情,只能是无法见到这些。

    也就是说夭折。

    白帝的视线落在牧夫人的小腹上。

    牧夫人的小腹很平。

    “我白帝一族血脉传承不易,胎儿需孕足五年,子息可谓艰难。”

    白帝看着她平静说道:“但我们已经有了落落。”

    牧夫人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她终究只是个女儿。”

    “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因为我从来都不觉女儿与儿子有什么区别,自然没有想过再要一个儿子。我始终都不明白,你们大西洲人在这方面的看法到底是怎么来的。”

    白帝的神情越来越嘲弄,言语越来越刻薄。

    “因为女儿要嫁人,不能养老,或者是因为女生外向?可我看你嫁到我白帝城这么多年,一直都还想着娘家,从来都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家人,既然如此,你在担心什么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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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介绍:
太始元年,有神石自太空飞来,分散落在人间,其中落在东土大陆的神石,上面镌刻着奇怪的图腾,人因观其图腾而悟道,后立国教。
数千年后,十四岁的少年孤儿陈长生,为治病改命离开自己的师父,带着一纸婚约来到神都,从而开启了一个逆天强者的崛起征程。择天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择天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择天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