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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腻     择天记txt下载     择天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五章 一只暗夜中静静沉去的黄河鲤鱼

    (同学们,前些天说过的答疑今天终于在微信公众号里发布了,关于剧情以及很多八卦都有涉及,字数实在太多,超过了一万,所以会分布几天发布,欢迎大家去看。然后因为操作上的小失误,微信公众号里把赞赏开了,刚才看到已经有不少朋友点了赞赏,花了钞票,大家不要这样,黑惭愧,这次收的赞赏的钞票过几天会捐出去,到时候再向大家报告。不是矫情,而是觉得答疑是我与你们的交流,不是用来挣钱的营生。以后如果在公众号里写文章,会平心静气要大家给钱的。章节名是大咕咕鸡,最后希望能很不起眼地说一句:今天这章不够两千字以及明天没有更新。)

    ……

    ……

    寒风凛冽,微雪轻飘。

    吴道子满脸怨愤,浑身是血,箕坐于冰冷的地面上,对着天空不停地骂着脏话。

    但他不敢有任何动作,甚至不敢低头,因为他的脖颈处的寒意越来越盛。

    不是因为有雪花落入衣领里。

    因为安华在身后一直盯着他的脖颈,手里握着锋利的短刀。

    ……

    ……

    王之策盯着陈长生的眼睛,微微挑眉,视线变得锋利无比。

    看到陈长生在天书陵出现,他便知道吴道子失手了。

    他并不在意,心想以吴道子的辈份以及盛名,离宫或者会把吴道子囚禁起来,但应该不会加以折辱。

    他怎样也没有想到,陈长生竟然会用吴道子的性命威胁自己。

    可以想见此时吴道子的处境应该非常糟糕。

    王之策对这种感觉有些陌生。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对他动心思了。

    无论是好心思还是坏心思。

    当年商行舟出入凌烟阁名臣的府邸,也未曾对他有过想法。

    不然历史或者会变成截然不同的模样。

    更不要说威胁他。

    他静静看着陈长生,没有说话。

    他是千年来最有名的书生,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与文弱二字无关。

    当年他统领人族与妖族的联军,从天凉郡杀至雪老城下,一路血流飘杵,尸横遍野。

    说到杀人这种事情,今日天书陵里的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他杀的人多。

    他的眼神仿佛深渊,又有熊熊烈焰。

    陈长生却根本不惧,平静地与他对视,没有收回那句话的意思。

    一声轻响,残雪飘舞。

    徐有容的右手轻轻落在斋剑的剑柄上,洁白的羽翼缓缓摆动。

    苟寒食等人与三位离山剑堂长老没有说话,直接取出了剑,做好了冲杀的准备。

    王破不再抱臂,左手握住刀鞘,随时可以拨刀。

    曾经斩断洛水的铁刀再次出鞘时,天书陵外的那条河还能继续流淌吗?

    慈涧寺、三阳宗等少数南方宗派的长老们,挣扎片刻后,终于再次举起了手里的兵器。

    朝廷一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是一言不合便要拨刀相向?

    要知道对面可是王之策!

    这就是王破的刀道。

    离山的剑道。

    也是陈长生修的道。

    曰直。

    王之策如果不同意陈长生的提议,那么吴道子就会死。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强硬。

    几位陈家王爷下意识里望向了相王。

    做为皇族最强者,他的态度非常重要,足以影响朝堂与军方的趋向。

    陈留王这时候也已经落在了离宫的手里。

    如果双方真的撕破脸,陈留王还能活着吗?

    然而当人们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相王不知何时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是眼不见为净,还是在想如果离宫用儿子的性命威胁自己时该怎么选?

    ……

    ……

    “数百年后,当你回首往事,发现就在今天你开始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憎的那种人……”

    王之策的眼神回复了平静,对陈长生说道:“你可能会生出难以想象的悔恨。”

    陈长生想起了与唐三十六的那些谈话。

    那些谈话发生在大榕树上,发生在湖边、汶水畔。

    夕阳落在面,被切割成千万枚金叶,丰富又有些令人生腻。

    肥大的鲤鱼因为吃了太多,向着水底的腐泥缓缓沉去。

    “我不会成为你们这种人。”

    他对王之策说道。

    王之策说道:“为什么?”

    陈长生说道:“因为我不想成为你们这种人。”

    因为所以,这没有内在的逻辑联系,自然没有道理。

    王之策摇头说道:“这是不讲理的说法。”

    陈长生看着他认真问道:“你们和我讲过道理?”

    ……

    ……

    湖畔的草有些枯黄,还没有生出青叶。

    落在上面的纸屑被风吹的到处飞。

    师生们匆匆离开,难免有些狼籍。

    现在的国教学院就像此时的离宫一样冷清。

    又像是回到了过去二十几年,如一片墓地。

    非常适合随后的那场战斗。

    相信最后无论是谁死,都不介意埋在这里。

    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曾经是这里的院长,都必将在国教学院的历史上留下不可抹灭的痕迹。

    唐三十六站在湖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

    初春时节,湖水本已解冻,因为今日气温陡降,湖面重新凝结了一些薄冰。

    鱼儿们沉入了最深处的水底,虽然到处都是腐泥,但要温暖些。

    苏墨虞确认所有师生都已经撤离,来到了湖边。

    他担心问道:“你确定他能成功?”

    “我不知道。”

    唐三十六看着湖面说道:“但我确定他不会开心。”

    ……

    ……

    王之策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他无法回答陈长生的问题。

    那么也可以理解为,他说不过陈长生。

    他通读道藏,学识渊博,智慧无双,辩才无碍,今天面对陈长生,却两次三番无言以对。

    因为陈长生不是在与他辩论,不是在与他讲道理。

    他说的都是实话。

    事实在手,道理我有。

    用唐三十六的评价来说,他是一个活的很纯粹的人。

    徐有容的说法更简单,也更准确。

    ——陈长生是一个真人。

    这就是她喜欢他的原因。

    当王之策沉默之后,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剑气微敛,森然之意归于山林。

    南溪斋剑阵散开。

    商行舟出现在众人之前。

    陈长生的眼前。(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你不想试试吗?

    “师父,当年你让我去凌烟阁看王大人的笔记,说里面有逆天改命的秘密,但我没有看到。”

    陈长生对商行舟说出这句话后,天书陵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异样。

    这是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

    哪怕师徒二人反目之后,这个秘密也没有流传开来。

    这句话本来应该三年前就出现,只不过在陈长生想来,既然西宁镇旧庙里的所有对话包括那些时光本身都是手段,再对往事发出痛苦的质问,又有什么意义?而且他在凌烟阁里得到了一座非常重要的天书碑,在王之策的笔记上看到很多秘密,生出很多感悟,给修道生涯带来了非常重要的帮助,对他的人生带来了很多警醒,已经足够了。

    他接着说道:“我在那本笔记上只看到了吃人两个字。”

    王之策的脸上现出追忆往昔的神情,有些感慨,甚至可以说是感伤。

    那本笔记里写着他那些年的所见所闻,也就是大周朝开国前后最真实的那段历史。

    最真实的历史,往往也就是最黑暗的。

    看似平静的陋巷读书声,不知遮掩了多少洛水花舫上的惨号。

    看似枯燥的朝堂生涯里,不知隐藏着多少刀光剑影。

    王之策没有提过百草园之变,但偶尔出现的某些词语,已经揭示了那一夜的残忍。

    所谓盛世,终究只能如一人所愿,通往最高处的台阶上到处都倒卧着血淋淋的尸体。那段岁月以及随后的数百年岁月里,充满了父子相残,兄弟相残,夫妻相残,君臣相残,那么……师徒相残,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太夸张的事情。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我只是始终不明白,你为何不自己动手。”

    在三年前国教学院的雪夜里,他与商行舟便讨论过这个问题。

    当时他已经给出了答案,这时候再次提出,只不过是有情绪想要发泄。

    商行舟的心性道法堪称完美,唯一的弱点就是陈长生。

    因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杀尽京都满城百姓,都可以说服自己有这样做的理由。

    但在陈长生的事情上,他无法说服自己。

    越如此,他对陈长生越不喜。

    从西宁镇开始,从那间旧庙开始,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这样。

    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情绪越来越重,他也越来越不喜欢那个不喜陈长生的自己。

    他不想看见陈长生。

    到最后,他甚至希望陈长生从来没有在天地之间出现过。

    他不想自己动手,因为那样只会让道心再难安宁。

    他希望陈长生死在别人的手里。

    三年前在国教学院,他说过只要陈长生不回京都,他便不会再出手。

    可后来他还是无法忍受这种诱惑。

    于是周通死了,还有除苏,还有来自大西洲的牧。

    陈长生在雪岭没有死,圣女峰上又遇着险事。

    “我们修的是心意,世间万物,唯心意无法自欺。”

    陈长生不解问道:“难道我死在别人手里,你就能说服自己与你无关?”

    商行舟看着他没有说话。

    陈长生最后说道:“请亲自出手吧,最后那一刻也许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难道您不想试试吗?”

    ……

    ……

    我想试试。

    当年在浔阳城的风雨里,面对着朱洛时,王破说过这句话。在白帝城里,面对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时,轩辕破说过这句话。徐有容说过,陈长生也说过。

    与商行舟相比较,他们都还很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去尝试,有犯错的余地,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面对某些需要选择的关口时,他们会表现的更加勇敢而且直接。

    那么,你不想试试吗?

    商行舟静静看着陈长生。

    陈长生与徐有容今天表现的确实很出色,令他欣赏,还有皇宫里的那个孩子,沉默的更是精彩绝伦。

    但这些晚辈们还是低估了他藏在隐忍与沉默之后的缜密与如岩浆的恐怖威能。

    就算王之策被说服,置身事外,他依然有自信能够控制住京都的局势。

    他没有任何道理答应陈长生的请求,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这句话。

    这是石壁茎枝上悬着的那滴蜜露,美好而且纯粹,很容易令人动心。

    这让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少年道士的时候。

    洛阳城里有座长春观,长春观里有两个小道士,叫做商与寅。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分别去离宫附院与国教学院求道。

    他们的师父自然是非同寻常的人物,最终却悄无声息的死去。

    那是真正的乱世,洛阳被围很长时间,魔族在城外漫山遍野,天地间到处都是腥臭的味道。

    他们离开了洛阳,同行的还有一位姓唐的少年。

    在那段旅程里,他们看到了很多凄惨的画面,对他们各自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最终在某个地方,他停下了脚步,对着满山暮色说道:“我还是想试试。”

    他隐姓埋名投在后来的太宗皇帝门下,结识很多了不起的人。

    那些人鲜衣怒马,他则继续站在阴暗的角落里,沉默而且低调。

    不管后来多么风光,他都依然如此。

    魔族还没有灭亡,便一刻不能放松。

    最后他习惯了那样的生活,甚至喜欢上了那样的生活。

    陛下需要他这样的人在暗中辅助,才能成为陛下。

    除了寥寥数人,再没有人知道他是国教的正统传人商行舟,只以为他是会治病的计道人。

    当他推翻天海圣后的统治后,不顾朝野暗流涌动,也要重用周通,除了是事前的承诺,也因为他根本不觉得周通做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几百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只是偶尔还是会有些遗憾。

    再无少年时。

    商行舟看着陈长生,看着他平静而坚毅的眼神,看着他清楚的眉眼,心想——就是这样的少年。

    数百年过去了,现在早已不是洛阳被围、人人相食的惨淡年景,无论今天的结局如何,无论是否会有内乱,人族再不用担心会回到那般恐怖的岁月里,人们再也不会辛苦的活着。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不再需要这般辛苦的活着?

    从现在开始,他可以活的更加自如些,放肆些?

    他静静地看着陈长生,忽然说道:“好吧,让我们试试看能不能结束这个故事。”

    先帝病重,天海无意还政,他就开始写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开端,是那片布满白沙的大陆在星海对面那位存在的帮助下结出了一个果子。

    那么这个故事自然要以那个果子的死去为结束。

    ……

    ……

    (憋误会,看我——择天记这个故事可不会结束。)(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战前

    国教学院里非常冷清,幽静的仿佛像是一座坟墓。

    所有的教习与学生还有杂役都已经离开,苏墨虞与唐三十六也最后走出了院门。

    苏墨虞转身看着被青藤遮掩的院墙,忧心说道:“他究竟准备怎么打?”

    唐三十六的视线落在国教学院深处,沉默不语。

    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天书陵神道之前。

    无数道视线落在陈长生的身上。

    轻柔的脚步声响起,徐有容走到陈长生身旁。

    她没有站到更前的位置,也没有刻意落后一步。

    刚好与他并肩。

    看到这幕画面,没有人觉得诧异,也不觉得惊奇,神情反而变得轻松了很多

    从陈长生提出要与商行舟进行对战的那一刻开始,很多人便已经提前预料到了这个画面。

    无论是辈份还是境界实力,陈长生都远远不如商行舟,没有任何正面挑战的道理。

    那种生硬的公平才是真正的不公平,哪怕是他的敌人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与徐有容联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整个大陆知道,他们的双剑合壁拥有难以想象的威力,甚至能够突破神圣领域的限制。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看好他们能够战胜商行舟。

    他们的双剑合壁曾经在圣女峰上击退过无穷碧,在白帝城里硬撼过来自异大陆的圣光天使。

    但今天他们的对手是商行舟,当今大陆毫无争议的最强者。

    商行舟的境界实力远远胜过无穷碧,曾在天空里生撕过一位圣光天使的翅膀。

    哪怕如徐有容推算的那样,商行舟一直有隐伤,面对陈长生与她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陈长生说了一句非常出人意料的话。

    “这是我们师徒之间的事情,我希望我们能自己解决。”

    他是看着徐有容说的,也是对王破和离山剑宗还有国教里的那些强者们说的。

    听着这话,满场哗然,心想这怎么打?

    徐有容也很意外,不解地看着他,神情有些微惘。

    相反,商行舟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淡然说道:“好。”

    王之策也隐约猜到了陈长生的安排,微微挑眉说道:“我无异议。”

    这时有京都里的最新消息传了过来,国教学院已经清场。

    听到这个消息,人们以为想明白了什么。

    国教学院确实是今天这场战斗最合适的地点。

    但下一刻人们才发现还是不知道陈长生准备怎么打。

    ……

    ……

    去国教学院之前,商行舟去了皇宫。

    两地相隔不远,中间只有一堵斑驳而陈旧的宫墙。

    异常的天象正在逐渐消失,天空里还有微雪飘落。

    商行舟站在广场上,静静看着那座巍峨壮观的大殿。

    雪花飘落在他的鬓间、衣上,没有融化,而是就那样粘着,仿佛变成了某种非真实的存在。

    十余名太监宫女跪在廊下或是侧门外的石阶旁,低着头不敢言语,浑身颤抖,恐惧到了极点。

    皇帝陛下在殿里。

    商行舟静静看着那边,看了很长时间,最终没有进殿,转身离开。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的神情有没有什么变化。

    听完林老公公的低声回报,余人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变得苍白了几分。

    当商行舟站在殿外的时候,他一直在看书。

    他看的非常专注,所以头很低。

    没有人知道他有没有把书上的内容看进去。

    也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神情有没有什么变化。

    守殿的阵法早就已经关闭,微寒的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拂动书页,发出哗哗的响声。

    皇宫非常幽静,就像是云雾里那座孤峰还没醒来的时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殿里有水声响起。

    紧接着响起的是林老公公因为心疼而微颤的声音。

    “陛下,用热毛巾烫烫眼睛吧。”

    ……

    ……

    国教学院外都是人。

    以前这种情形出现过很多次。

    青藤宴后,满京都的闲汉围攻国教学院那次。

    司源道人与凌海之王强行通过诸院演武,无数强者不停挑战国教学院。

    天书陵之变后,国教学院被朝廷骑兵围困三天。

    但今天与前面几次很不一样,因为国教学院外面非常安静。

    不要说吵闹与喝骂声,就连议论声都听不到。

    整座京都,现在也是这般安静。

    从王公贵族到修道强者再到普通百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即将到来的那场师徒对战上。

    这场对战还没有开始,但已经被写在了史书上。

    甚至可以说,这会是继当年周独|夫与魔君之战后,最重要的一场对战。

    往年会吸引住整个大陆注意力的大朝试,早就已经没有人在意。

    那些考生与教枢处的教士还在青叶世界里,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异样。

    那盆青叶被搁在国教学院外某座酒楼的某个房间里。

    唐三十六看都没有看一眼。

    他在看着酒楼外。

    皇宫四周的所有街道都已经戒严。

    百花巷里有很多人。

    他看到了王破,看到了相王,看到了中山王,看到了不知何时重新出现的木柘家老太君,看到了从天道院赶过来的凌海之王,看到了从太平道赶过来的司源道人,却没有看到徐有容。

    ……

    ……

    徐有容去了桔园。

    娄阳王脸色苍白,不停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嘴里还碎碎念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莫雨也很担忧,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情更是糟糕,问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徐有容轻声说道:“我不知道。”

    莫雨有些恼火说道:“那你就应该在那边看着,来我这里做什么!”

    徐有容看着她说道:“我是来提醒你,按照我与陛下的约定,你应该做些什么。”

    莫雨微微皱眉说道:“哪怕你明知道他极有可能会输?”

    徐有容平静说道:“如果他输了,就直接动手。”

    莫雨怔住了,心想果然只有你才有资格做娘娘的传人。

    ……

    ……

    小楼里没有春夏秋。

    房间里的温度非常低,就像是来到了严寒的隆冬。

    陈长生坐在窗前,闭着眼睛。

    桌上搁着一只竹蜻蜓,还有神杖。

    小黑龙站在他身后,不停散发着龙息。

    地板上没有结出冰霜,因为所有的寒意都精确无比地落在陈长生的身上。

    ——低温可以修复最细微的伤势,可以让身躯保持强度,可以让识海更加平静。

    在离宫那间石室里,他清心悟剑多日,已经做了非常多的准备。

    但他知道,想要战胜师父这样的人,再多的准备也不足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拿起神杖走出门外,去了一楼的某个房间。

    他把神袍收好,打开衣柜取出那件单衣换上。

    那个房间是折袖的,这件衣服也是折袖的。

    这件衣服前襟很短,袖子更短,非常适合战斗,更适合拼命。

    做完这些事情,他走出小楼。

    商行舟已经站在湖畔。

    王之策在不远的地方。

    陈长生伸手把一个东西扔了过去。

    王之策伸手接住,看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果然是那块黑石。(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战斗开始的地方,突然的转折!

    (实在不知道章节名怎么写了,刚好又是大**,那我们就来惊叹号流吧!前几天在开会,拿了奖,谢谢阅文,谢谢大家,我会认真写小说的,数量可能差点,质量不错,就像这一章和后面几章,我准备了两年,感觉挺好。)

    ……

    ……

    看着手里的这块黑石,王之策有些感慨。

    这块黑石本就是他的。

    陈长生在大朝试后从凌烟阁的石墙里取了出来。

    当年王之策一时兴起在凌烟阁里做了这个手脚,更多程度上是恶趣味,是对太宗皇帝的无声嘲笑。

    他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居然还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会有人拿到了这块黑石。

    然后便是一夜星光笼京都,陈长生声名大震。

    很多人都说陈长生很像他,无论天赋还是气质以及遭逢。

    陈长生拿到了他藏在凌烟阁里的东西,从某种意义来说就是他的传人。

    或者是因为这些原因,王之策一直都比较欣赏陈长生。

    所以当年他才会在寒山出现,在魔君的手下保住陈长生的性命。

    今天他前来京都说服徐有容,也是存着对陈长生的善意。

    当他接住陈长生扔过来的黑石,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全无必要。

    陈长生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与他的老师战斗的准备。

    他挑选了一个最合适的战场。

    就是黑石通向的那个地方。

    ……

    ……

    当王之策看着那块黑石的时候,小黑龙在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仇恨。

    数百年的幽禁,可以想象那份仇恨有多深。

    看着陈长生把那块黑石扔给王之策,她更是生气,有些不甘心地冷哼了声。

    王之策没有理会,对着商行舟与陈长生说道:“请各自珍重。”

    商行舟神情漠然,没有回话。

    陈长生平静回礼,对小黑龙点头示意。

    寒风忽起,雪花飘舞,小黑龙离开了国教学院。

    商行舟望向陈长生。

    无风而起浪,湖面的薄冰片片碎裂,变成寒雾。

    湖水起伏不停,起始温柔如诉,随后狂暴如怒,拍打湖岸,卷起碎雪。

    浪花破空而起,生出无数水珠,仿佛暴雨。

    陈长生望向商行舟。

    师徒二人的目光相接。

    轰的一声闷响。

    无论是飘舞的雪花,还是薄冰碎成的寒雾,或是湖水倒溅而成的暴雨,都变成了青烟。

    无数缕青烟在湖面上到处流溢着,折射天光,幻出无数瑰丽的画面,其间有道彩虹若隐若现。

    水雾烟尘渐渐消失,陈长生与商行舟的身影已经不见。

    王之策走到大榕树下,望向那道彩虹的远端,默然无语。

    国教学院确实是这对师徒最合适的战场。

    但战斗开始的地方是周园。

    ……

    ……

    周园是一个小世界,有着非常特殊的规则。

    周园里能够容纳的境界上限取决于周园主人的境界。

    当年周独|夫在世的时候,他的境界实力无比强横,周园可以容纳的境界自然也可以视为无上限。

    不论是曾经的魔君,还是那条伟大的玄霜巨龙,又或者是少年英发、不可一世的陈玄霸,还有随后的那些绝世强者,都可以进入周园,并且在里面发挥出自己最巅峰的实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间接或者说提前证明了,这些强者的境界实力不可能超过周|独夫,最多便是平级。

    周独|夫死后,周园失去了主人,规则自行改变,只能允许通幽境的修行者进入其间,不然便会触动禁制,引发规则灭杀,或者反过来导致周园崩溃。

    现在周园在陈长生的手里,能够容纳的境界上限有所恢复,已经到了聚星巅峰。

    这些年无论在寒山与雪岭面对魔君,又或是面对别的神圣领域强者,陈长生始终没有尝试用周园困住对方,除了担心这些神圣领域强者对空间规则的掌握,更多的原因便是担心周园会崩溃。

    就像当初金翅大鹏现世,万剑成龙的时候。

    今天的情形则是完全不同。

    这是一场邀战。

    商行舟同意进入周园,便是认同了这个条件。

    他会把境界修为压制到神圣领域之下。

    如此一来,他不会受到周园规则的攻击,周园也不会有崩溃的危险。

    更重要的是,师徒二人的境界会被拉到同一个程度。

    双方较量的是道法与战力,还有智慧。

    这会是一场公平的战斗。

    ……

    ……

    首先感知到国教学院里空间扭曲的是王破与相王。

    然后是曾经守护那道彩虹的三位离山剑堂长老。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国教学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震惊与意外引发的沉默没有维系太长时间,百花巷里的寂静终于被打破。

    中山王发出一声冷笑,几位神将的脸上流露出嘲讽的神情。

    一间茶楼上传来摔杯的声音,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陈长生是周园的主人,这早已经不是秘密。

    按道理来说,他可以利用周园的规则进行战斗,拥有着极大的优势。

    但依然没有人相信他能战胜商行舟。

    他们之间整整差了一个境界。

    哪怕商行舟把自己的境界压制在神圣领域之下。

    这个差距依然存在。

    存在便是存在,不会因为原因而消失。

    无论经验、智慧、眼光、所有的领域,商行舟都要远胜陈长生。

    曾经蹈过沧海的人,怎会跨不过一条小溪?

    攀过最高雪峰的人,回到地面,难道就不知道如何行走?

    就像小黑龙,虽然还没有成年,正式晋入神圣领域,但她的某些属性,天生就是神圣境界,所以她可以堪称神圣领域以下无敌。

    自行把境界压制到神圣领域之下的商行舟,也是相似的存在,而且更加可怕。

    陈长生如何能够击败他?更重要的是,就算陈长生在周园里藏着某些神奇手段,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商行舟完全可以强行退出周园,到那时候,陈长生又能怎么办?

    ……

    ……

    这些人想的问题,做为当事人的陈长生与商行舟自然想的更加透彻。

    他们这时候正站在暮峪的最前方。

    远处的那轮红日缓慢地绕着草原行走着,把悬崖涂成了红色。

    曾经有很多了不起的人来过这里。

    周独|夫、陈玄霸,山海剑的主人,还有很多。

    这里曾经出现过很多奇迹。

    比如徐有容将死之时,凤魂再次觉醒。

    “你想要创造奇迹,但这里早就已经证明了没有奇迹。”

    商行舟说道:“西客败了,离山祖师败了,陈玄霸也败了,永远是周独|夫在赢。”

    如果说有命运这种东西,那么命运的注解便是强者恒强。在真实的力量面前,热血、渴望、梦想、理想、坚持、勇气、牺牲,这些看上去美好的词语,没有任何意义。

    陈长生说道:“师父你说我活不过二十岁,但我做到了。”

    商行舟说道:“那也是依靠她的力量。”

    “但那不是命运,至少不是你给我安排的命运。”

    陈长生看着暮峪下方的草原,看着那些比三年前丰沃了无数倍的水草,与那些若隐若现的兽群,沉默了会儿,转身望向商行舟说道:“我把这称之为奇迹。”

    商行舟静静看着他说道:“是吗?”

    他的道袖轻飘,举起了左手。

    五根稳定而修长的手指,对准了陈长生。

    清风徐来,暮峪上老树微摇。

    画面很美,陈长生却感觉到强烈的危险。

    他的手毫不犹豫落在了剑柄上。

    他准备拨出无垢剑,横剑于胸,施展出很久没有用过的笨剑。

    他穿的是折袖的衣服,袖口很短。

    他的双肩一直很放松。

    整个大陆,除了刘青再没有谁比他的出剑速度更快。

    如果这样还来不及,他还有更快的剑。

    他只需要神念一动,剑鞘里的数千把剑便会鱼贯而出,组成一片剑的海洋。

    不要说商行舟把境界压制在神圣领域之下,就算是平时的商行舟,也不可能在瞬间破掉南溪斋剑阵。

    只要给他片刻时间,他便能找到机会。

    然而。

    他的手没能落到剑柄上。

    数千道剑也没能凌空而出,布成南溪斋剑阵。

    因为他的剑不见了。

    无论无垢剑还是剑鞘都不见了。

    暮峪上的清风拂动着他的衣带,上面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

    商行舟的手里多出了一把剑。

    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仿佛这把剑本来就是他的。

    “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包括这把剑和这个剑鞘。”

    商行舟看着他平静说道:“你又如何能战胜我呢?”

    清风缭绕,却寒意浸骨。

    有云自足下生。

    商行舟飘至陈长生身前,右手挥落。

    这一掌看着寻常无奇,却仿佛暗合天地至理,给人一种避无可避的感觉。

    陈长生没能避开。

    商行舟的手掌落在他的胸口。

    啪的一声轻响。

    陈长生被震出了崖畔。

    在暮峪外的天空里画出一道弧线。

    像片落叶,又像块石头,无声无息地向着数里外的草原坠落。(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十年之约

    周园里的天空比真实世界的天空要低,比较容易用肉眼衡量距离。

    从暮峪向着地面坠落的过程里,陈长生清楚地看到碧蓝的天空正在急速远离。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般割着他的脸颊,让他想起几年前在周园被南客双翼追杀的时候,他从湖里破水而出,眼看着便要被杀死,忽然有一只手从夜空里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衣领,带着远离。

    可惜今天徐有容不在周园里,自然没办法抓住他。

    好在暮峪下方到处都是水草与湖,或者会留下一线生机。

    一声巨响在他的耳边响起。

    柔软的湖面变得无比坚硬,无数道痛楚从他的身体各处涌入脑海。

    那一刻,他觉得所有骨头都快要断掉。

    无数的绿色的、冰冷的湖水向着他的脸狂泻,不停地拍打。

    他再次想起三年前在湖水里逃亡的画面。

    鲜血从他的唇角流出,在水里弥漫开来,变成一片淡粉色的雾。

    数百只鱼儿从四周的水草里游了出来,近乎疯狂一般地游进那片血雾里,不停地穿梭。

    被天海圣后逆天改命后,他的血液不再是美味却又剧毒的蜜糖,但依然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

    无论哪种等阶的生命,本能里都愿意亲近他的血水。

    所谓亲近的**,有时候就是贪婪,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些在血雾里疯狂游动的鱼儿,就像某些人类一样,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根本没有什么理智可言。

    真正神智不清的人,反而比较不容易受这种诱惑。

    昏迷之前,陈长生就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问题,最后想到了南客。

    他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水底。

    水草在四周慢慢地飘舞,不时触碰一下他的脚。

    就像是虚无里探出来的恶魔的手,想要把他拖进无底的深渊里。

    他睁开了眼睛。

    从昏迷到醒来,只过去了非常短的时间。

    湖面还没有被水完全填平。

    陈长生抬头望向水面,动了起来。

    他的双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踩动着,带起两道水龙,气势惊人。

    哗的一声,湖面生出一道白色的水柱,看着就像是倒流向天的瀑布。

    陈长生落在湖畔,准备向东北方向另一片小湖疾掠。

    那座小湖可以通往周园另外那面的世界。

    只要到了那边,借助遮天剑当初残留的剑意掩护,他应该能藏一段时间。

    他需要这些时间来思考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要把现在的伤势稳定下来。

    但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

    商行舟站在对面的岸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长生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生来无垢,在国教学院完美洗髓,在北新桥底浴过龙血,除了魔君,没有谁能与他比身躯强度,再加上最关键那一刻的变化,所以他从暮峪峰坠落到十余里外的地面,仍然还能活着。

    但他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他的肋骨没有断,上面已经有了裂痕,痛楚深刻入骨。

    最关键的是,他的识海受到了极大震撼,道心无法归宁。

    最绝望的是,他现在没有剑了,就连剑鞘也不在身边。

    这意味着他无法召唤出剑鞘里的数千道剑。

    这些天他在离宫石室里练剑不辍,静思参玄,把状态调整至巅峰,就是为了今天这一战。

    为今天这一战,他准备了很多。

    苏离传给他的三剑,在离山体会的剑意,南溪斋的分剑术以至剑阵,都已经被他融会贯通。

    他相信处于最佳状态的自己,在周园里应该有资格挑战自己的师父。

    然而,就在这场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便失去了自己的剑。

    全部的剑。

    他这些年能够战胜那么多的强敌,靠的就是剑。

    他被世人称作剑道天才,现在甚至有很多人觉得他已经是剑道大师。

    可是如果没有了剑,他还能做些什么?他还能是什么?

    现在的问题是,商行舟为何伸手便能夺了他所有的剑?

    对陈长生来说这不是问题,只不过在以往的这段岁月里,他忘记了这些事情。

    很多年前,他在溪畔斩下那只黄金巨龙的龙须,炼成了一把剑,交给了自己的徒儿。

    那就是陈长生带在身边多年的无垢剑。

    那把剑鞘本来就是以前离宫里的重宝藏峰。

    也是商行舟从离宫里带走,然后交给他的。

    商行舟说的没有错。

    不管是无垢剑还是藏锋剑鞘,都是他给陈长生的。

    就连与徐有容的婚约,也是他给陈长生的。

    当余人拒绝了之后。

    既然一切都是他赐予陈长生的,那么他自然随时都能收回。

    这是资格,更是能力。

    毫无疑问,这是最强的胜负手。

    只不过这个手段未免藏的太深了些。

    深的有些令人心寒。

    当初他在西宁镇旧庙接过那把短剑,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吧?

    商行舟接下来说的话,更加令人心寒。

    “你今年多大了?”

    陈长生是他的学生,是他在西宁镇养大的。

    但他不知道陈长生的年龄。

    不管是刻意的,还是无心的,终究是冷漠的。

    陈长生说道:“不管多大,总之是过了二十。”

    商行舟没有在意这句话里的隐意,说道:“我的天赋不如你,所以加十岁。”

    陈长生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了会儿,说道:“好。”

    三十岁的商行舟与二十岁的陈长生究竟谁更强?

    没有人知道。

    哪怕今天这一战之后,依然没有人知道。

    因为陈长生没有了剑。

    哗哗!

    水声响起。

    鱼儿们追逐着血雾来到了水面。

    湖水翻腾不安,看着很是热闹喜庆,但看着久了,又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数朵血花忽然在水面上盛开,残缺的鱼儿向着水底沉去。

    商行舟消失在对岸。

    陈长生也消失了。

    四周的水草里出现了一只脚印。

    紧接着在更远的地方出现了第二只脚印。

    脚印平空显现,之间看不出来任何关联,显得格外诡异。

    当陈长生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数百丈外的一片树林旁。

    而当商行舟再次出现的时候,就在他的身前。

    他用了耶识步,依然无法胜过商行舟的身法。

    那么试试拳头?

    他的识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别样红静静看着他,指尖抵住他的眉心。

    然后有无数画面纷至沓来。

    那些画面里有流光,每道光都是一记拳头。

    画面消失。

    无数道光变成一道光。

    无数记拳变成了一记拳。

    陈长生握拳,向着对面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砸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动身如剑

    当初在白帝城,别样红把自己与圣光天使的对战经验通过西陵万寿阁的绝学一点红尽数灌输到了陈长生的脑海里,里面便有他生前最后几年惯用的拳法精髓。

    以前别样红没有用拳的习惯。

    天书陵之战时,他亲眼看着天海圣后的拳头打出了破天灭地的气势,有所感悟,才创出了这套拳法。

    这并不意味他对天海圣后表示臣服,这种向强者学习的态度反而代表着真正的无畏。

    无畏的拳头,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强大威力。

    当陈长生挥拳的时候,数百丈方圆里的空气都被带动了起来,生起一阵飓风。

    那片树林向着他的背影整齐地倒下,表示出自己的敬畏。

    商行舟也没能避开这一记无畏的拳头。

    但他接住了这记拳头。

    轰的一声巨响,草屑与水滴还有烂泥满天飞舞,遮天蔽日。

    那片树林缓缓回复了挺直,狂风渐渐消失。

    受到恐怖力量的碾压,本来松软的地面整齐下陷,坚硬了无数倍。

    陈长生的拳头抵在他的掌心上,无法再进。

    如果这时候藏锋剑鞘还在身边,他可以想出十几种方法向商行舟发出最凌厉的攻击。

    现在他连剑都没有。

    好在这并不意味着他无法出剑。

    草原边缘的温度忽然急剧升高,近处的水草甚至变得焦黄起来。

    陈长生动用了威力最大、最为决绝的燃剑。

    他身体里的真元开始狂暴的燃烧,通过化为剑身的右臂,向着商行舟源源不绝地喷涌过去。

    商行舟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那般漠然。

    他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有一种无法撼动的感觉。

    一道极其雄浑的力量从他的掌心生出。

    陈长生的拳头无法再进一寸。

    那道雄浑的力量有些特殊,不像是星辉凝蕴而成,要显得更加猛烈,仿佛拥有真实的热度。

    从显现的迹象来看,倒更像是陈长生用燃剑调动的真元。

    陈长生隐约猜到了某种可能,很是震惊。

    但他来不及思考,因为商行舟的反击到了。

    就像在暮峪峰顶那样。

    商行舟的右手看似随意地落下,如落叶入风,根本无法捕捉轨迹。

    陈长生还是无法避开。

    商行舟的右手落在他的胸口,很是轻柔,却隐蕴着堪比天地的力量。

    坚硬的、刚刚下陷的地面上出现了两道深刻的犁沟。

    陈长生倒退到犁沟的边缘,小腿撞到了地面,整个人飞了起来。

    他就像块被力士掷出的石头,伴着呼啸破空的声音,变成天空里的小黑点。

    商行舟的视线随之而动,落在数里之外。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欣喜,也不像先前那般漠然,而是蹙了蹙眉。

    清风忽至,道袖微飘,他化作一道青烟,向那边疾掠而去。

    ……

    ……

    数里外,陈长生倒在水里,脸面朝下,看着就像具死尸。

    忽然,他翻身而起,没有转头看一眼,便向着前面狂奔而去。

    他快若奔马,带出一路水花,只是隐约可见右臂有些僵直,似乎是受了伤。

    谁也不可能硬接商行舟的两掌,哪怕在周园里他必须压制住自己的境界。

    陈长生还能活着,还能奔跑,除了身体强度,更重要的是,商行舟的两掌并未完全击实。

    在商行舟两次落掌的最后时刻,他都横起了手臂,挡在了胸前。

    没有剑,依然还是要用剑。

    在他动用燃剑之前,他已经用了笨剑。

    天下第一守剑。

    而且他无法避开商行舟如落叶般的掌法,但可以选择被攻击的位置。

    他还可以选择在被攻击之后如何卸力。

    他甚至在空中还用了一次耶识步。

    所以他知道自己会落在那里。

    这里已经是日不落草原,也正是他想要来的地方。

    当确认无法用耶识步摆脱商行舟后,他便开始准备接下来的事情。

    现在看来他成功了。

    草原里那些越来来越密集的嘶鸣声与磨擦声,仿佛都是在为他庆贺。

    事实上,那是异蛟等妖兽闻到了他的气息,前来欢迎。

    妖兽们很快便感知到了商行舟的存在。

    恐惧之余,妖兽们依然奋勇地赶了过来。

    十余只异蛟在水草间不停地游动,抹去陈长生留下的痕迹。

    更多的异蛟带着腐臭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向着数里外的商行舟潜去。

    远处的天空里出现一些黑点,应该是灰鹫正在赶来。

    相信再过些时候,如潮水般的妖兽便会淹没这片草原。

    但这并不是陈长生的本意。

    他冒着被商行舟发现踪迹的危险,喝道:“退下!”

    ……

    ……

    商行舟正站在一枝孤伶伶的苇草上,随风轻轻上下。

    他听着水里传来的微声,感知着隐藏在草原里的那些气息,挑眉说道:“孽畜,找死。”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如雷般炸响,传遍了整片草原。

    那是陈长生的声音。

    商行舟挑起的眉渐渐落下。

    他有些意外。

    ……

    ……

    没有妖兽敢不服从陈长生的命令。

    因为他是周园的主人,更因为他挽救了这个世界。

    妖兽对他的服从,是发自灵魂与本性的。

    听到他的命令后,哪怕最凶性难驯的风狼都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在周陵前方,那只巨大的健兽与倒山獠对视一眼,重新伏低了身体。

    草原重新回复了寂静,只能听到昆虫的鸣叫与轻柔的水声。

    陈长生的脚落在了实地上。

    白草为道,霜色如前,那间破庙还在原先的地方。

    他奔进旧庙,来到神像之后坐下。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脸色更加苍白。

    他从指间取下金针刺进颈间两处气窍,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压制境界的商行舟并不是他此生遇到过的最强对手,给他的压力却是最大的。

    无论是当初在浔阳城遇到朱洛,还是在寒山遇到魔君,他都不像今天这般难以承受。

    从暮峪峰顶到这间破庙,没有多长时间,交战只有两个回合,他便疲惫到了极点。

    这大概便是学生挑战老师,必须承受的心理压力。

    只是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他究竟准备撑到哪里去。

    陈长生忽然睁开了眼睛。

    商行舟到了庙外。

第六十一章 道路以目

    陈长生的唿吸变得非常平缓,间隔非常长,但并没有完全消失,显得非常自然。

    就像是溪里的石头与绕石游动的鱼,有动静,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甚至还有心情看了一眼庙外的天空。

    天空是湛蓝的,上面涂着一些絮状的云丝,很是美丽。

    云层边缘有个黑点,应该是负责监视的灰鹫。

    按照他的命令,无数妖兽隐藏在草海里,没有靠近白草道。

    他知道师父的强大与可怕,如果让妖兽出击,即便能为他自己争取一些时间,得到某些好处,但妖兽们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整片草海都可能被染红。而且就像在天书陵里他对世人说的那样,既然是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那就应该在师徒之间解决,何必牵连整个世界。

    商行舟同意了他的请求,收回了赐予他的所有东西。

    他甚至直言自己天赋不如陈长生,所以要加十岁。

    他很坦然,而且平静。

    师徒二人凭本事战上一场,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只不过有些事情陈长生想不明白。

    他是无垢之躯,洗髓与通幽都是最完美的程度,聚星之时更是一百零八处气窍全通。就算缺少很多时光的淬炼,缺乏底蕴与强者战的经验,但自己与师父的差距为何会如此之大?

    这与谦逊或者自信无关,也与感情无关。

    在理智与逻辑上,他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商行舟的掌法很玄妙,但那种力量呢?

    那种在领域之下,却隐隐能突破规则上限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陈长生看着庙外的天空,想着这件事情。

    绕着日不落草原缓慢转动的太阳,出现在那片天空里,闯进他的视野。

    那轮红日并不刺眼,而且没有什么真实的温度。

    周园里的太阳是假的。

    外面的世界里,则有一个真实的太阳。

    那个太阳有难以想象的热量,散播着无穷无尽的光辉。

    陈长生忽然明白了。

    商行舟修行万千道法,真元根基却不是国教正统的星辉入体,而是焚日诀!

    可那不是只有陈氏皇族才可以修行吗?

    忽然,陈长生鬓角的黑发微微卷起。

    四周的温度急剧上升,香案边缘生出淡蓝色的火苗。

    仿佛这间破庙里出现了一轮真实的太阳!

    陈长生毫不犹豫,左手向后击出,同时双脚一蹬神像,撞破了破庙的后墙。

    轰的一声,他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白草道两侧的草海里。

    破庙开始熊熊燃烧。

    商行舟从火海里走了出来,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在先前最关键的那一刻,他与陈长生再次对了一掌。

    这一次的情形与前两次截然不同。

    他没有占太多便宜。

    这个事实让他的心情变得有些奇怪,紧接着有些淡淡的焦虑。

    火海里的破庙发出啪啪的裂响声。

    空气里似乎还残余着清脆的撞击声。

    就像是顽童们拿着石珠在玩游戏。

    ……

    ……

    钥匙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林老公公把门关上,转身望向皇帝陛下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很是紧张。

    余人扶着拐,拨开青藤,来到了百草园里。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离开皇宫。

    百草园里已经有人。

    白裙飘飘,正是徐有容。

    王之策守在国教学院里,没有任何人能进去。

    最担心陈长生的人,自然要在离国教学院最近的地方,时刻准备着出手救援。

    百草园与国教学院只有一墙之隔。

    看着徐有容,林老公公想起那夜她与陛下长谈,想着这些天的事情,眼里流露出了些怨恨的意味。

    余人看着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

    微寒的树林里看不到太多青芽。

    石桌与石凳有些微凉。

    徐有容说道:“娘娘就葬在这里。”

    余人静静看着那片草地,没有说什么。

    徐有容忽然说道:“余人二字合起来就是徐字。”

    余人的名字不是先帝所取,也不是圣后娘娘所取,而是商行舟取的。

    这是她最近才想到的事情,因为她最近才开始想那份婚约的细节。

    当初太宰与商行舟约定的婚事里,没有指定她要嫁给谁,只要是商行舟的徒弟就可以。

    从余人的名字来看,最开始的时候,商行舟极有可能选择的是他。

    余人没有否认。

    当初在西宁镇旧庙,他拒绝了这门婚约,所以师父才会选择陈长生。

    徐有容问道:“为什么?”

    能够拥有一位真凤转世为妻子,对皇位有极大好处。

    更不要说那时候,她已经被南方圣女看中。

    余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搁在石桌边的拐杖。

    徐有容说道:“陛下你这种想法是错的。”

    余人比划道:“但不能指亲,不然对方不满意,想要退亲该怎么办?”

    徐有容冷声说道:“就像所有的事情一样,所有你不想要的,便会轮到他。”

    这是她对西宁镇旧庙最大的不满。

    她越在意陈长生,便越不满。

    每每想着他这些年的生活,她便心生怜惜。

    余人的脸上尽是歉意。

    “如果你对他真有歉意,最好快些表现出来。”

    徐有容看着他淡然说道:“不然他今天若死了,你哭的再惨,我也只能认为那是虚伪。”

    余人有些不解。

    这时候商行舟与陈长生在周园里。

    想要进入周园只能通过那块黑石。

    黑石在王之策的手里。

    为了保证这场战斗的公平,王之策不会允许任何人进入周园。

    除非商行舟与陈长生自行出来。

    就算他们想帮陈长生,又如何能够做到?

    “天书碑是通道。当年周独|夫断碑直接把天书陵变成了十三陵,后来这些天书碑被他安置在了周园里,我想这些天书碑是不是和那座石碑一样有相同的效果。”

    徐有容从手腕上退下一串石珠,放到了余人的身前。

    看着那五颗石珠,余人很吃惊。

    那夜的深宫谈话,他便知道徐有容很喜欢自己的师弟。

    但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师弟也很喜欢她。

    余人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更加柔和。

    他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匣子,放到徐有容的身前。

    徐有容打开那匣子,发现里面是糖渍梅子。

    她有些不解,但还是拈了一颗送进了唇里。

    有些微酸,有些微甜。

    这是善意还是承诺?(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我们都曾杀过

    余人没有拿起那串石珠,虽然知道那是天书碑。

    徐有容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必然是因为陈长生平日里经常提起自己。

    但他也没有办法进入周园。

    不过他知道陈长生不会想要看到自己出现。

    如果真的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陈长生自然会从周园里出来。

    ……

    ……

    白草道笔直且漫长,行走在上面,会经极其短促的四季变化。

    没有用多长时间,陈长生便经了春夏秋冬,撞进了狂乱的暴雪里。

    他向着风雪那头奔跑不停,脸色比雪还要苍白。

    风雪深处的那座庙已经变成了很小的黑点,正在燃烧。

    白草道十里处有庙,百里处有庙,千里处也有庙。

    陈长生与商行舟遇见了三次,分别就在这三座庙。

    不管他有没有进庙躲藏,总是会被发现。

    或者是因为他们师徒相处时间最长的地方,便是西宁镇的那座旧庙。

    三次短暂而凶险的遭遇战,让陈长生的伤势变得更重。

    有些智慧相对较低、野心更足的妖兽,忍不住现身想要帮陈长生,被商行舟的道剑斩成了碎块。

    那些地段的草海被兽血尽数染红,画面看着很是血腥。

    哪怕局势如此危险,陈长生依然没有离开周园的意思。

    自行离开,把商行舟困在周园里,这不是选项,因为那样不是对战。

    而且当他开启空间通道的时候,极可能会被对方抓住机会。

    因为这个原因,他甚至没有尝试过利用周园规则进行空间转移。

    更重要的是,他为了击败商行舟所做的准备,全部都在周园里。

    在离宫静思的这些天里,他准备了很多。

    只是那些手段都建立在他能够出剑的基础上。

    他刚进周园,所有的剑便没了,又能怎么办?

    他这样逃避,何时是个头?

    或者说他究竟要去哪里?

    草海里落下的雪忽然变得有些暗沉。

    那是天光变化的缘故。

    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前方的道路与荒野。

    陈长生如一道烟,破风雪而出,向着阴影深处疾掠而去。

    周陵在那里。

    ……

    ……

    靴底在粗糙的青石表面上留下微陷,边缘隐隐可以看到蛛网般的裂痕。

    唿啸的寒风带动着衣袂,笔直的仿佛刀光。

    陈长生不停飞掠,很快便到了周陵的中段,那条熟悉的墓道尽头处。

    当年这里曾经有一棵名为桐宫的青树。

    他与徐有容直面被南客唤醒的金翅大鹏,还有恐怖的兽潮。

    剑池醒了过来。

    万剑成龙。

    曾经的故事并没有过去太长时间,却已经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金翅大鹏在秀灵族的故地吸收着天地精华,等待着真正的成熟。

    南客在离山夜夜聆听剑音清心,不知何时才会真正的醒来。

    妖兽们过了数年的美好生活,不知过了今天之后还能不能继续。

    今天他的对手只有一个人,说到恐怖程度却丝毫不逊,甚至更加可怕。

    祭坛边缘的碎石子被风吹的滚动起来,触到布鞋的边缘才停止。

    商行舟望着周陵,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准备了些什么。”

    他对陈长生说道:“但就像我最开始时说过的那样,没有奇迹。”

    陈长生说道:“我以为,星空之下出现像周独|夫这样的人,本就是一种奇迹。”

    不管后世对周独|夫的评价如何,很多人都会同意他的看法。

    星空之下最强者,真正意义上的打遍天下无敌手,当然就是奇迹。

    听到这句话,商行舟安静了会儿,然后笑了起来。

    “你可知道为何王之策并不喜欢我,却愿意来帮我?”

    他看着陈长生说道:“你又知道不知道,为何我们那一代的老人们彼此之间可以勾心斗角、尔虞无诈、彼此算计,但当面对外敌的时候,或者说是被逼到最后时,却会表现出一致对外的意志?”

    陈长生说道:“因为你们共同的经。”

    商行舟平静说道:“是的,因为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共同的敌人。”

    陈长生说道:“我以前以为是魔族。”

    商行舟说道:“魔族的存在当然是团结的理由,但更重要的还是那个人。”

    陈长生说道:“我不是很理解。”

    商行舟说道:“因为那个人让我们看清楚了自己,看清楚了彼此,从此可以坦诚,而且信任。”

    陈长生说道:“看清楚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商行舟说道:“同时看清楚我们真实的思想是如何的丑陋,因为那毕竟是一件无耻的事情。”

    陈长生明白了,只能沉默不语。

    商行舟淡然说道:“你也曾经杀过周,但和我们当年比起来,只是儿戏。”

    陈长生要杀的是周通。

    当年,那些人杀的是周独|夫。

    “如果说他是奇迹,杀死他的我们难道不应该是真正的奇迹吗?”

    商行舟的眼神很冷漠,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很多年前,那个人都被他们杀死了,更何况是陈长生。

    千年来最着名、持续时间最长的谜团,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很多人的猜想,茶馆酒楼里经久不衰的话题,在这一刻终于被证实。

    毫无疑问,这是世界最深层次的秘密。

    陈长生却很平静。

    他看着商行舟问道:“你怎么就确定他真的死了呢?”

    这里是周独|夫的陵墓。

    他站在陵墓门前提出这个问题。

    感觉是在代表陵墓里的那个人发问。

    寒风拂动着荒野里的沙砾,发出仿佛有时间感觉的声音。

    商行舟的眼睛眯了起来。

    ……

    ……

    (病的有些烦人,尽可能争取早些恢复健康,如过去一年一样,再次祝大家身体健康。)(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规则之上的力量

    周陵横亘在天地之间,也横亘在二人之间。

    隔着数百丈的距离,在彼此的视野里只是一个小黑点。

    但他们能看清楚对方的眉眼以及眼里的情绪。

    他们甚至看都不需要看,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不管这些年表现的如何陌生,终究是曾经在庙里共同生活了十余年的师徒。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商行舟说道:“他已经死了。”

    陈长生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当年那个故事的结尾,但我知道,这座陵墓里没有他的尸体。”

    商行舟说道:“以那个莽夫的性情,如果还活着,怎么会忍得住寂寞不出来惹事?”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是的,他应该死了,不然太宗皇帝也不会安心。”

    “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用他来吓阻我?”

    商行舟看着他微讽说道:“真是幼稚。”

    陈长生说道:“是的,我就是想吓吓你。”

    商行舟说道:“有意思吗?”

    陈长生说道:“看着您刚才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笑了起来,显得很高兴。

    对他来说,这是很少见的情绪外露。

    由此可以判断,他说的是真话。

    真话最能伤人。

    从西宁镇来到京都后,无论是东御神将府里的婆婆、丫环、夫人还是青藤诸院里的那些学子,包括唐三十六,都曾经受到过陈长生的真话伤害,哪怕商行舟是他的师父,也有些承受不住。

    商行舟的眼神变得更加寒冷。

    他望着墓道尽头的陈长生,向前踏出一步。

    在周园里,他无法展现神圣领域之上的规则力量,自然也不能无视空间。

    他没能直接来到陈长生的身前。

    事实上,他的这一步迈出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就是一步。

    风自足下起。

    青色道衣振的笔直。

    数百道若隐若现的清光,沿着墓道,向着周陵正门处涌去。

    狂风大作,四周的荒野上生出无数浮灰,渐欲遮天蔽日,天地变得一片昏暗。

    昏暗的世界里响起无数道密集却又清楚无比的切割声。

    墓道的表面以及两侧巨石的表面上出现了无数道笔直而深刻的痕迹。

    有的巨石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然后酥化,被风拂成最细微的沙砾。

    那些清光看似寻常,实则隐合万物流转之理,乃是道法的具体呈现,有着难以想象的威力。

    商行舟全力出手,万千道法尽在其间,陈长生如何能敌?

    另一边的原野上,犍兽与倒山獠缓缓站起来,变成了两座黑色的小山。

    有些奇怪的是,这两只恐怖的巨兽没去救援陈长生,而是退到了满天飞舞的沙尘暴里。

    因为周陵的遮挡,商行舟没能看到这幕画面,也没能看到当犍兽与倒山獠离开后露出的地面。

    那两只巨兽一直沉默地守卧在周陵北面,就是为了挡住地面。

    那是四座祭坛模样的事物,已经非常残破,但隐约还能看出来当初应该是碑座。

    忽然,荒野以及更远处的草原上的狂风消失了,沙尘暴也消失了。

    温暖的太阳重新出现在草原边缘,静静地悬挂在那里。

    周陵变得无比寂静。

    那些代表天地规则至理的万千道法,忽然消失了。

    一根细绳悄无声息的断裂,四颗石珠从陈长生的手腕落下,沿着墓道与陵山的斜面向下滚落。

    那些石珠看上去很普通,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落下的过程也看不出什么神奇之处,在墓道上滚动时发出骨碌碌的声音,与巨石撞击时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下一刻便会落入巨石之间的缝隙里,再也无法滚出来,又或者摔个粉碎。

    无论从概率来说还是规则来说,这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这些画面都没有发生。

    四颗石珠滚过墓道,越过巨石,看似随意,没有任何目的性,却准确无比地向着周陵北面那四座祭坛而去。似乎在滚落的过程里,这四颗石珠赋予了自己诸如意义、目的之类的属性。

    随着时间的推移,无序却在趋向有序,偶然成为了必然,这完全不符合天地间法理规则。

    或者是因为这四颗石珠本就是超出规则的存在?

    ……

    ……

    毫无道理、却又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四颗石珠来到周陵下方,分别落入了那四座祭坛模样的事物里。

    风再起然后骤乱,伴着一种格外辽阔以及深远的感觉,四座石碑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大地震动不安,草原里传来妖兽们意味难明的嚎叫。

    那些黑色石碑的表面很光滑,刻着繁复难明的纹路,仿佛有着虚空一般的魔力。

    正是当年被周独|夫从天书陵里带走的天书碑。

    天光与原野里的风,向着天书碑的表面不停灌注,然后消失在不知何处。

    无数草屑与碎土沙砾也随之而去,但没有消失。

    仿佛时光倒流,沙土渐渐把天书碑包裹起来,变成一根石柱,表面甚至有了被风雨侵蚀的感觉。

    商行舟看着陈长生说道:“这些天书碑果然落了你的手里。”

    陈长生说道:“是的。”

    他选择在周园里挑战商行舟,除了前面说的那两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于此。

    以他现在的境界根本无法参悟出天书碑的终极奥秘,自然也无法加以利用。

    在雪岭遇见魔君以及在白帝城面对圣光天使时,他只能把天书碑当作拥有无限重量、坚不可摧的武器使用。

    只有在周园里,他才可以发挥出天书碑至少一部分的真实力量。

    因为这里有周独|夫当年设置的祭坛以及阵法。

    天书碑变成的石柱并不稳定,表面不停地裂开,然后再次复原。

    无数悠远而沧桑的气息从那些裂缝里溢出来,变成恐怖的清光。

    四道清光从天空飘落,正是商行舟所在的位置。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击败我吗?”

    商行舟翻掌向上拍去。

    他站在地面,一伸手却仿佛触到了天穹。

    啪的一声轻响。

    清光在天幕间流动。

    商行舟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神情依旧漠然。

    “现在该你选择了。”

    清光流转,天穹上隐隐出现了几道非常细的裂纹。

    草原深处传来兽群惊恐的尖叫,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了数年前周园即将覆灭的那天。

    如果陈长生继续用天书碑攻击商行舟,很有可能获胜。

    但也有可能在此之前周园便会毁灭。

    这就是陈长生要做的选择。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念那些剑。

    ……

    ……

    (病渐好了,谢谢大家关心。)(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选择的意义

    (收到几位书友寄来的手抄择天记,很是感动,这新春礼物真好,很有意义,改天再仔细说,谢谢大家。)

    ……

    ……

    用周独|夫留下的阵法发挥天书碑真实的力量,以此对抗商行舟,这就是陈长生的安排。

    在离宫石室里的那些夜晚,这个计划已经变得非常成熟。

    但在原先的计划里,这时候的周陵四周应该已经布好了南溪斋剑阵。

    数千道重归草原的名剑会与四座天书碑再次形成平衡,确保周园不会崩溃。

    如果所有这些都落到实处,他有七成机会战胜自己的师父。

    可惜的是,他的所有剑都被商行舟夺走了,胜机自然也降低了很多。

    更关键的是,没有数千道沧桑剑意的压制,天书碑散发的清光在击败商行舟之前极有可能先让周园毁灭。

    商行舟用了一眼便看明白了陈长生的意图,也明白了当前的局面。

    所以他不会退让,更加不会认输。

    他会坚持到最后,甚至不惜触动周园的禁制。

    陈长生可以继续用天书碑发起攻击,直至战胜他,但周园可能提前毁灭。

    否则陈长生便要带着四座天书碑尽快离开周园。

    可是回到真实的世界,没有周园的禁制,无法发挥出天书碑的力量,更没有剑……

    陈长生还怎么能战胜他?

    还是一道选择题。

    商行舟静静看着他。

    天穹洒落的清光,被他的手掌抵住,无尽的风云在其间不停生灭。

    世间万事到最后往往都是一道选择题。

    这真的很容易令人生出厌倦的感觉。

    陈长生看着商行舟问道:“为什么总是要我做选择?”

    他真的很生气,或者说恼火。

    愤怒的质问声在风里飘的很远。

    商行舟神情漠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从西宁镇到京都,从十岁到现在,他做了太多的选择题,真的已经烦了。

    他很想问自己的师父,总是这么做,到底烦不烦啊。

    但最终他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没用。

    就像过去这些年一样,他习惯了去做,而不是去说。

    无论是做什么样的选择。

    或者,不做选择。

    是的,今天他真的不想再选择了。

    他的眼睛无比明亮,就像是浔阳城里的月华。

    他的神识隔空而去,落在商行舟的衣袖处。

    他试图夺回藏锋剑鞘的控制权。

    就算不能,至少也要与剑鞘里的那些剑重新联系上。

    他相信只要那些剑感知到自己的神识,便一定会跟随自己的意志,破鞘而出,回到这片天地间。

    然而,他失败了。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就像是荒原里的雪。

    一道鲜血从唇角溢出,就像是雪原里一株孤单的腊梅。

    商行舟的右手依然撑着天空。

    风动衣袖,隐约可以看到他左手握着的剑鞘。

    陈长生的视线落在那处。

    “做选择的时候,往往能看清楚一个人最真实的勇气、智慧以及心性。”

    商行舟看着他说道:“今天有你让我很失望,因为你连做出选择的勇气都没有。”

    陈长生说道:“既然怎么选择都是输,那我为什么要选?”

    商行舟说道:“因为那就是你的命。”

    很多年前在西宁镇旧庙,他对陈长生说过一句话。

    你有病,不能治,那就是你的命。

    今天他又说了类似的话。

    怎么选,都是输,那也是你的命。

    陈长生望向远处草原,久久没有说话。

    商行舟静静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长生收回视线,看着商行舟说道:“我的病已经治好了。”

    是的,他的病已经治好了。

    他还活着。

    所以,没有命运这种东西。

    那么选择便有其意义。

    无论输赢。

    ……

    ……

    国教学院内外都很安静。

    百花巷里到处都是人,却听不到任何嘈杂的声音。

    人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与焦虑还有担心。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商行舟与陈长生对战的地方在周园。

    人们看不到剑光,也听不到剑鸣,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情况。

    但对王破与相王这样的神圣强者来说,空间无法隔绝所有的信息。

    国教学院里为何连一丝剑意都没有?

    相王的神情似笑似哭,看不出真实情绪,捧着腹部肥肉的双手则是下意识里不停摩娑着。

    王破想到了某种可能,脸色变得有些沉凝。

    以唐三十六的境界自然无法知晓周园里的情形,但他始终注意着王破的神情变化。

    从开始到现在,他的视线一直通过窗缝落在王破的脸上。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消息来源。

    看着王破的脸色,他隐约猜到局势不妙,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地板上有个碎成数片的汝窑天青杯,还有些水渍与茶叶。

    他的手里握着一个茶壶,壶里的茶水已经冷透。

    他抱起茶壶对着嘴灌了半壶冷茶下去,却依然无法让狂跳的心平静下来,也无法浇熄心里的那道火。

    他向着茶楼下方冲去,苏墨虞没能拦住他,直接让他跑到了国教学院门前。

    凌海之王等人神情微异,心想他这是来做什么?

    朝廷与离宫共同决议,国教学院封门,只能有王之策与商行舟、陈长生师徒在里面。

    国教骑兵与玄甲骑兵守在四周,无数修道强者云集,更有王破与相王这等层级的强者。

    谁都别想在这种时候进入国教学院。

    唐三十六根本没有理会那些带着不善与警告意味的目光,更是在那些王爷们开口之前抢先骂了起来。

    “都给我闭嘴!”

    “这里是国教学院,我是院监,陈长生不在,就我最大!”

    “没人能进,是因为不同意,我自己要进去,要谁同意?”

    ……

    ……

    百花巷里好一阵混乱,剑意纵横而起,甚至有几枝弩箭斜斜划破天空。

    王之策在湖畔转头望去,便看到了唐三十六。

    唐三十六当然猜到他就是王之策,却没有上前拜见,直接问道:“怎么进周园?”

    无数年来,王之策从来没有遇到过知晓自己身份却毫不在意的人,不禁觉得有些意外,然后觉得有趣。

    他摊开手掌露出那颗黑石,说道:“由此门入。”

    唐三十六说道:“给我。”

    他的要求非常简洁明了。

    以至于王之策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

    “周园是陈长生的,那这东西自然也是他的。”

    “是他给我的,而且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这一次轮到唐三十六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本来就是你的,意味着现在不是你的,而且你多大年纪了?他给你你就要啊!”

    王之策未曾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物,很快便猜到了这个小家伙的来。

    他说道:“你爷爷也不敢对我这般说话。”

    “废话,除了太宗皇帝,谁敢对你不敬?”

    唐三十六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今天要祝贺你。”

    王之策问道:“何事?”

    “祝贺你除了太宗皇帝,终于再次遇到一个敢怼你的人。”

    唐三十六看着他认真说道:“如果你不肯把这东西给我,我会骂你娘的。”

    王之策微微挑眉,说道:“我是这场对战的裁判。”

    唐三十六说道:“你是商行舟请来的,我不信任你。”

    王之策说道:“教宗信任我。”

    唐三十六说道:“关我屁事?”

    王之策平静说道:“我不给你,你能怎么办?”

    唐三十六的回答还是那样的简洁明了。

    汶水剑出鞘,湖面生出万片金叶。

    王之策神情微变。

    不是因为唐三十六出剑。

    而是因为唐三十六回剑。

    自刎。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断树

    如果说王之策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唐三十六,或者有些夸张。

    但他伸出两根手指,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地弄死唐三十六。

    二人间的境界实力差距就是这么大。

    唐三十六没有可能威胁到王之策,即便想在王之策面前寻死也不容易。

    汶水剑被王之策用两根手指夹着,纹丝不动,再难寸进。

    悲壮的自刎,忽然变成这样的画面,难免会有些尴尬。

    唐三十六却没有任何尴尬的感觉,还挑了挑眉。

    挑眉的意思就是挑衅。

    他的意思非常清楚。

    如果真心想死,多的是方法,横剑自刎毫无疑问是最没有效率的一种。

    他就是要等着王之策阻止,如此才好继续谈条件。

    王之策看着他似笑非笑说道:“这块石头给你也没用。”

    唐三十六看他神情便明白了。

    以他现在的境界,就算拿着黑石也无法进入周园,也无法帮到陈长生。

    唐三十六情真意切说道:“那麻烦您帮帮忙?”

    王之策没有说话。

    唐三十六接着说道:“我知道他现在的情形肯定很不好。”

    王之策的视线落在黑石上,说道:“不错,他现在面临着非常艰难的选择。”

    唐三十六沉默了会儿,说道:“他是个好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严肃。

    王之策说道:“是的。”

    唐三十六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好人不应该活的这么辛苦。”

    王之策说道:“这与好坏无关。”

    唐三十六有些失望,非常愤怒。

    他嘲讽说道:“是啊,与好坏无关,只与强弱有关,终究不过是恃强凌弱罢了。”

    王之策摇头说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唐三十六冷笑说道:“那为什么总是他在选择?为什么不能是你们选择?”

    王之策说道:“商行舟答应与他对战,这本就是被逼做的选择。”

    唐三十六说道:“那个选择太复杂,你们应该更简单些。”

    王之策问道:“比如?”

    唐三十六说道:“你们可以选择去死,或者去死。”

    王之策微笑说道:“还有别的选项吗?”

    唐三十六说道:“你们还可以选择被火烧死,被水淹死,被万箭穿心而死,或者被凌迟而死。”

    这不是叙述,而是祈使,或者是诅咒,平静无波的语调里,有着极其浓郁的恨意。

    但这些都源自于无助。

    看着水面上那些薄冰与去年的浮萍,唐三十六觉得有些疲倦。

    就这样失败了吗?

    他真的很不甘心。

    替陈长生不甘心。

    他忽然对着天空喊了起来。

    “你这个瞎了眼的狗东西!”

    ……

    ……

    百花巷里有些乱,不知道会不会听到唐三十六的这句话。

    与国教学院只有一墙之隔的百草园,则是听得非常清楚。

    余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用目光询问。

    “唐棠想扰乱王大人的心意。”

    徐有容说道:“如果稍有可能,他便会动用汶水老宅里的手段逼王大人妥协。”

    这说的是当初在牌桌旁的那场祖孙对话。

    他不惜毁掉唐家,自然也不会在意天下苍生。

    但很明显,这依然不足以说动王之策,或者说服王之策。

    甚至他连真正想要说的话与威胁都无法摆出来。

    唐三十六的尝试也失败了。

    徐有容的眼里隐有忧色。

    她的左手紧紧握着五颗石珠。

    这五颗石珠本就是周园里的五座天书碑,是周独|夫那座大阵里的一部分。

    先前某一刻,从五颗石珠上隐隐传来某种波动,让她知晓了周园里的大致情形。

    她知道陈长生面临着选择。

    她也知道陈长生会怎么选。

    甚至在他做出选择之前。

    对陈长生来说,这个选择根本不像王之策说的那般艰难。

    因为她了解陈长生。

    余人也很了解陈长生。

    所以他也知道陈长生会怎么选。

    那么这便意味着,陈长生败了。

    ……

    ……

    京都里的每条街巷,每座宅院,都听到了随后的那声巨响。

    湖畔出现狂暴的气浪,残雪与枯黄的旧草还有泥土被掀飞,击打在墙上与树身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湖水翻滚震动,卷起千堆雪,破空而起,然后哗哗落下。

    整座国教学院都笼罩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

    暴雨里忽然出现两道身影。

    陈长生与商行舟。

    天空忽然明亮了一瞬,仿佛有一道闪电出现。

    借着那道照亮晦暗暴雨的明亮,隐约可以看到,商行舟的手落在了陈长生的胸口。

    陈长生像颗石头被击飞,撞断了十余根粗壮的大树,落在了树林的深处。

    伴着喀喇的声音,大树砸到地面上,震动不安。

    唐三十六提着汶水剑便准备冲过去,藏在袖子里的左手握紧了一样法器。

    啪的一声轻响。

    王之策的手指落在他的眉心。

    唐三十六无法再动。

    百草园里忽然生出两道金红色的火焰。

    徐有容在原地消失。

    王之策没有转头,隔空一指向后点去。

    他身后是院墙。

    院墙上出现一道数丈宽的豁口。

    那些砖石与木门的残块静静地落在地面。

    清风缭绕其间,看似温柔,却无法逾越。

    一根洁白的羽毛从虚空里飘落。

    徐有容现出身影。

    王之策忽然感觉到了些什么,转身望了过去。

    他的视线没有落在徐有容身上,而是在她身后。

    百草园还是像数百年前那般幽静。

    一把拐杖静静地搁在石桌边缘。

    ……

    ……

    大树断裂,新鲜的木茬就花瓣一样到处伸展。

    陈长生靠着断树坐着,不停地咳嗽。

    商行舟说道:“你还坚持选择是有意义的吗?”

    陈长生说道:“是的,因为怎么选择会决定我们是谁。”

    商行舟默然。

    陈长生说的没有错。

    如果在周园里的是徐有容或者唐三十六,他不会给对方选择的机会。

    他让陈长生做选择,就是因为他知道陈长生会怎么选择。

    正因为如此,陈长生才是陈长生。

    所以,选择是有意义的。

    但现在战斗已经没有了意义。

    陈长生还能起身,但已经注定无法取胜。

    选择离开周园的他,等于放弃了最后的获胜希望。

    商行舟的神情有些木然:“认输吧。”

    陈长生的语气很平实:“不。”

    商行舟沉默了会儿,右手握住了剑柄。

    不是无垢剑,是他自己的道剑。

    陈长生准备起身,右手落在断树间。

    忽然,他的手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事物。

    ……

    ……

    (家里事情太多,情绪有些躁,写的很苦,庆幸的是最终写出来的质量还好。)(未完待续。。)

今天无更相关的几句闲话

    这段情节还是没能写动,继续去写,今天是没有更新了,明天争取晚饭之前更新出来。

    有读者在评论里问打了几天了,略带着一些感慨与提醒的意味。

    大家看了的当然就知道,这波大**真没打两章。

    就像我以前说过的那样,择天记写的并不水,至少和我以前的小说比起来,而且还是很好看,如果一口气看下来,而不是这样断断续续追着更新看的话,所以最终还是写作速度的问题。

    前些天和蝴蝶聊天说到几年前大家的写作状态,很有感慨。

    我记忆最深就是庆余年第四卷之后,每天起床下午就开始写,写到七八千字才觉得痛快满足,完全不需要人催,老妈催吃饭还不开心,或者说烦躁,真像是一个了不起的、手表煮进锅里的科学家啊。

    但是亲爱的,这些都回不去啦~

第六十六章 六六六六

    (章节名与三十六没关系,与着名编剧也没关系,纯粹就是好玩,而且真心觉得陈长生和唐棠很6……)

    ……

    ……

    国教学院史悠久,比大周建国更早,生长着无数大树,甚至有些古树已过千年。

    二十年前那场血案有不少古树被毁,但更多的树木存活了下来,尤其是靠近皇宫的这片树林更是枝叶繁茂,幽深至极。当初刚进国教学院,陈长生便注意过这片树林,其后更是不知道在这里度过了多少个清晨,练了多少次剑。

    他知道这些树很坚硬,树茬自然也很硬,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那个东西很硬,但边缘并不尖锐,而是有些光滑,像是被打磨过一般。

    他回头望去,发现大树断开的地方有一个深约尺许的坑。

    树叶遮挡着本就有些晦暗的天光,坑里还有积雪与灰尘,很难看清楚里面有什么。

    那么在断掉之前,这里想必是个树洞。

    他右手摸到的那个东西,就在这个坑里。

    换句话说,那个东西以前一直就插在树洞里。

    陈长生没能确定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商行舟的剑到了。

    长春观的道剑,带着最纯正却绝不温和的意味,斩断寒风,向着他胸口落下。

    ……

    ……

    商行舟向陈长生走去的时候,徐有容也在向国教学院里走去。

    王之策再次隔空一指点出。

    湖畔微风不乱,也没有尖锐的声音响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事实上,在国教学院与百草园之间,再次出现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个时候,徐有容做了一个很奇特的举动。

    她抬起左手,手指向着虚空里轻轻点去。

    啪。

    一声轻响。

    就像是一个最脆弱的水泡被最纤软的毫发刺破。

    那道无形的屏障消失无踪。

    徐有容终于踏进了国教学院。

    她脸色雪白,唇角出现一抹极细的血渍。

    王之策用的不是指法,而是当年在东临巷旧寓所里读书时自创的摘星手。

    他没有想到,徐有容居然能够接下这一式,这让他有些吃惊。

    更让他吃惊的是,徐有容来到国教学院后,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望向了树林里的那对师徒。

    清风微至,白色祭服微飘,桐弓在手,梧箭在弦,随时准备击发。

    局势变得极为紧张。

    她准备用梧箭阻止商行舟,难道王之策就不会阻止她?还是说她相信有人会拦着王之策?

    那个人是谁?

    自然不可能是唐三十六。

    他被王之策所制,已经变成了湖畔的一座雕像。

    因为无法转颈,他看不到树林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只能看着湖面以及天空。

    已经不再落雪,云却未散,遮蔽天光,让京都显得格外幽暗。

    最开始的时候,他在抱怨,喊着老天爷是瞎的。

    这时候,他只是在为陈长生祈祷,希望上苍赶紧睁开眼睛。

    忽然,树林里传来一声清鸣。

    他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一道亮光。

    云层里出现一道口子。

    天光从那处泻落,仿佛瀑布,美丽至极。

    唐三十六震惊想着,难道真是那谁睁开了眼睛?

    ……

    ……

    如黑色山脉的龙躯,在云层后缓缓起伏,带起无数罡风。

    小黑龙离开国教学院后,没有远离,而是悄悄潜至此处,时刻准备破云而落。

    如果陈长生真的遇到危险,她才不管什么对战的规矩,至于那个裁判……她早就想和他拼命了。

    云海忽然翻滚起来,撕开了一道缝隙。

    她诧异地望向地面。

    她看到了京都里的街巷,看到了天书陵,看到了皇宫。

    最后,她看到了国教学院。

    国教学院与皇宫相接处有片幽暗的树林。

    那片树林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不是因为那道天空泻落的天光,而是因为一道剑光。

    有十余株断掉的大树,排成了一条直线,指向树林的最深处。

    那里曾经存在的半截断树已经消失无踪,变成了无数树皮与碎木,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与这些树皮碎木一道悬浮着的,还有今晨开始落的微雪以及不久前如暴雨般落下的湖水。

    这幅奇异画面中间有两道身影。

    商行舟站在陈长生的身前,居高临下,道剑已然挥落。

    陈长生没有死,因为他的手里多出了一把剑。

    正是这把剑挡住了商行舟的剑。

    陈长生用的还是笨剑。

    这招剑法被苏离认为是天下第一守剑,曾经无数次挽救陈长生的性命。

    刚刚在周园里,陈长生也就是凭借着这招剑法,连续多次死里逃生。

    但这一次,陈长生没有被斩飞。

    他的左脚深深陷进地面里,稳定的就像是生了根一般。

    这本来就是剑法,只有用剑才能真正发挥出真正的精妙与威力!

    问题是,这把剑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谁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一声清啸,响彻雪林。

    商行舟道袖轻飘,道剑起而再落。

    风雪随之而起。

    商行舟的身影消失。

    无数道剑光出现。

    树林里到处都是剑痕。

    骤然安静。

    陈长生举剑相迎。

    锵!锵!

    锵!锵!锵!锵!

    数十道清脆的剑鸣忽然在他身周响起。

    在先前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商行舟竟是连出数十剑!

    这些剑落的如此之快,甚至就连两剑撞击的声音都来不及传开!

    但这些剑都被陈长生接住了!

    他举剑齐眉。

    他左膝微屈。

    他站在原地。

    他一动不动。

    管你如何玄妙难言,剑意难测,我只是把剑一横,把心一沉,便躲进小楼成一统。

    这就是真正的剑域!

    只是在商行舟暴风般的攻击下,他能支撑多长时间?

    就算他拥有完美的剑域与星域,拥有着难以想象的丰沛真元,终究不可能永远这样支持下去。

    更何况商行舟是何等人物,修万千道法的他,垂落的袖子里谁知道还隐藏着怎样可怕的手段?

    陈长生不准备给自己的师父留下这样的机会。

    在某个无法预知、但提前便明知存在的时刻,他抢先出剑了。

    一道剑光照亮了幽林。

    这一剑快的难以想象,就像是真正的闪电。

    这一剑的剑意很是清浅,却并不简单,看似溪水里的游鱼,就在眼前,却很难伸手触及。

    这一剑的轨迹更是玄妙到了极点,竟然有一种神鬼难测的感觉!

    这一剑连续刺破了三片树皮,切开了几块碎木,从他的左手边绕过,看似漫不经心地刺进了风雪里。

    不知何处响起一声闷哼,风雪微乱。

    商行舟出现在数丈外的雪地上,袖间有一道破口。

    陈长生站直身体,提着手里的剑,静静地看着他。(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微寒的风拂动着树上的残叶,林里一片安静。

    树皮、木屑与雪花渐渐落下。

    只有那些残余的剑意,还在寒风里久久不散。

    就像爆竹安静之后未散尽的硝烟,表明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陈长生就要死亡,战局忽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甚至出现了逆转的迹象。

    一切都是因为他手里的那把剑。

    他静静看着商行舟,没有说话,这并不代表不安,而是自信。

    只要有剑在手,何惧之有?

    做为苏离的传人,陈长生的剑道天赋堪称惊世骇俗。

    数年前,他身怀诸剑,连胜强敌,更是独闯北兵马司胡同,不知惊煞了多少看客。

    数年后,他于圣女峰上习得合剑术,于离山再悟剑道真义,在白帝城里以一己之力布下南溪斋剑阵,败魔君于前,救白帝于后,剑道修为终于大成,成为了举世公认的剑道大师。

    哪怕他现在还很年轻,按常理来说与大师这种词很难发生联系。

    他最强的手段便是风雨诸剑。

    商行舟早有准备,对战开始便以隐藏多年的后手直接夺了他的所有剑,在周园里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此时,陈长生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剑。

    哪怕是剑道大师,也不可能随便拿一把剑便能大杀四方。

    这把剑明显不一般,至少与他能够心意相通。

    商行舟的视线下移,落在那把剑上。

    那把剑不知承受了多少年风雨,又藏在那棵树里多少年,本来没有任何气息,就像一根普通的铁棍。

    如果不是那棵树被陈长生撞断,只怕依然没有谁能察觉它的存在。

    今天陈长生把它从树洞里抽了出来。

    剑身表面的那些灰尘与污迹尽数不见,明亮如洗,锋芒毕露,剑意森然。

    就像一颗蒙尘多年的明珠,又像是多年不鸣的凤凰,终于大放光毫,一鸣惊人。

    商行舟微微挑眉。

    这把剑的年代非常久远,最大的可能是出自剑池。

    然而谁都知道,陈长生从周园里带出来的那些前代名剑,都在藏锋剑鞘里。

    那把剑鞘,这时候在他的袖子里。

    那么这把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说陈长生事先就已经算到他能控制藏锋,所以将计就计,提前做好准备,把剑藏在这棵大树里,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看陈长生的反应,他应该事先也不知道那棵树里有把剑。

    从剑锷上残着的青苔看,这把剑在树里至少藏了几年时间。

    不要说陈长生,就算是黑袍与王之策联手,再由徐有容在旁用命星盘推演百次,也不可能提前数年便能猜到今天的情形。

    而且如果陈长生事先便算到了他的手段,有的是更好的方法应对,何至于被逼到这等境地。

    难道这剑并不是出自周园剑池,而是以前国教学院的某位教习或者学生藏在树里的?

    商行舟想着藏剑的人可能是当年自己的追随者,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那剑在树洞里藏了多年都没有被发现,今天却被陈长生伸手便拿了出来……在陈长生最需要剑的时候。

    这是巧合?还是所谓机缘?或者说这是命运的暗示?

    ……

    ……

    国教学院的湖畔以及墙那边的百草园都很安静。

    徐有容放下了手里的桐弓。

    余人站在石桌旁,扶着拐杖。

    王之策收回了手指。

    他们看着树林深处的画面,沉默不语,神情各异。

    这一切发生的很短暂,但他们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在周园里,陈长生不知因何原因,失去了所有的剑,所以只能被动挨打,很是危险。

    在最危险的那一刻,陈长生从断树里抽出了一把剑,改变了整个战局。

    只是……那棵树里为何会有一把剑?

    唐三十六能动了,但没有动。

    因为陈长生已经摆脱了危险的处境,也因为他这时候的心情有些怪怪的。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与自己似乎有什么关系,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原因。

    ……

    ……

    百花巷里,也听到那阵密集的剑鸣。

    因为唐三十六闯进国教学院而引发的争吵就此平息,对峙与可能里的冲突也就此消失。

    人们震惊而紧张地望了过去。

    王破睁开眼睛望向国教学院,有些意外,很是欣慰。

    相王却闭上了眼睛,在很短的时间里,仿佛老了几岁。

    ……

    ……

    商行舟看着陈长生问道:“你知道这里有剑?”

    陈长生说道:“不知道。”

    看着手里的那把剑,他很自然地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甚至可以说亲近。

    仿佛同窗,曾经同袍,至少同道。

    于是他知道了这把剑的来。

    这把剑也曾经是剑池里的一员,曾经与他并肩战斗。

    彼时万剑如龙,它是一片龙鳞。

    只是已经多年不见。

    原来你在这里。

    而且你为何会在这里?

    湖畔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

    那笑声显得格外快活,有种通透至极的痛快感,更重要的是有一种令人厌憎的得意感。

    “是我!最终还得是我呀!”

    唐三十六连声说道,脸上的神情嚣张到了极点。

    王之策怔住了,心想这年轻人患了什么失心疯?

    唐三十六对着整个世界大声喊了起来。

    “这剑是我当年藏在这里的!”

    陈长生怔了怔,终于想起来了那件往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

    (此处详见第三卷起风雷第二十九章熊孩子们与剑的故事。对于我来说,这些有趣的地方是我写小说最主要的几个幸福来源之一。今天的章节名自然想到朝小树,然后想到隆庆,想到宁缺,想到那位了不起的作者,我写的小说都好好看啊。今天是大年三十了,还在写小说,感觉是很不错的,祝大家春节愉快,适量饮酒,注意身体,全家幸福,明天开始放年假了,初十一的时候回来与大家见面吧,争取把这段快而有力量地写好。)(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大日如来谁可安?

    那段往事发生在几年前。

    相传周园里有座剑池,剑池里有无数把前代名剑。

    传说是真的,陈长生在周园里发现了剑池,然后把那数不清的名剑都带回了这个世界。

    像斋剑这种有传承的名剑,被他用离宫的名义送回了各自的宗派山门,但还剩下了很多剑。

    于是在某个非常普通的夜晚,国教学院进行了一次分赃大会。

    轩辕破得到了山海剑,折袖要了魔帅旗剑,落落得到了更好的礼物,后来苏墨虞要了一把名为虞美人的花剑,甚至就连莫雨都从陈长生这里要了把越女剑。

    唐三十六没有换剑,因为他的汶水剑也是一代名剑,同时更是唐家的象征。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也向陈长生要了剑。只不过他没有把那剑带在身边,而是插进了偏僻幽静树林深处一棵古槐的树洞里,然后极其仔细地用落叶与腐泥做了伪装。

    陈长生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唐三十六说这是养剑。

    数十年后甚至数百年后一个出身贫寒的矮个子学生在某个被同窗欺负的平凡无奇的清晨于走廊拐角处忽听着东南俚曲忍不住痛哭一场冲进小树林不停砸树以**痛苦换精神慰藉之时忽然发现古树的树洞里忽然掉出来一把前代剑客用过的前代名剑上面还附着一缕剑意顿时被刺激的幽府洞开气窍全燃……

    以上就是当时唐三十六的描述。

    他以为自己做的这件事情会成为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之后国教学院的传说。

    他没有想到,只是数年之后,这把剑便会重见天日,而且重新回到了陈长生的手里。

    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这把剑的存在。

    但现在看起来,就是这把剑,在最危险的时刻,挽救了陈长生的生命。

    这也将决定国教新旧之争与朝堂之争的结果,决定数年后大陆的走向。

    换句话说,整个史都将随之改变。

    这都要亏他当年在这里藏了一把剑。

    他还记不记得并不重要,这剑终究是他藏在这里的。

    什么叫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什么叫草蛇灰线,伏延千里?

    落子便有深意,哪有什么闲棋!

    唐三十六越想越得意,越想越快活,笑声越来越大,神情越来越嚣张。

    陈长生想明白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吃惊之余,也不禁很是感慨。

    这种命中自有安排的感觉,就像是再次拾起遗落的时光。

    但王之策等人不知道那段时光,也不知道那个故事,所以他们不理解唐三十六因何发笑。

    对商行舟来说,陈长生的笑容比那把剑还要可恶的多。

    “就凭一把锈剑,就想改变一切?”

    他看着陈长生神情漠然说道。

    他的眼睛颜色很淡,就像是刚刚凝结的冰。

    在他眼眸的最深处,有一粒火星正在燃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树林里生起一场大风。

    火借风势,极其迅勐地燃烧起来,瞬间从眼眸的最底处来到表面。

    他淡淡的眼睛,忽然间变成了岩浆一般的颜色,看着极其恐怖,炽热至极。

    大风飘摇直上,把国教学院上空的云层尽数掀飞,隐隐可以看到一个黑点随之而隐。

    云层尽散,露出了太阳的真容。

    一道气息从天空里落下,更准确地说是随着阳光落在了商行舟的身上。

    这道气息并不凝纯,而是有些驳杂,却不影响其强大,只是更增几分暴烈的意味。

    随着这道气息的到来,树林地面上的那些积雪瞬间融化。

    国教学院里的气温仿佛升高了很多。

    商行舟还站在原先的地方,却仿佛来到了天空里。

    他的身影显得无比高大,给人一种充塞天地的感觉。

    在远处的徐有容等人眼里,他变成了一座世间最险峻的大山。

    在近处的陈长生眼里,更像是自己曾经在白帝城里看到的遮蔽半片天空的白虎。

    当时他看到的是白帝的神魂,这时候看到的则是商行舟本人。

    积水骤干,水雾瞬净,枯黄霜草间的落叶开始卷起边缘。

    那道暴烈而炽热的气息来自太阳,也来自商行舟的身体,在内外之隔处相遇。

    轰的一声,商行舟的道衣开始燃烧,两只衣袖变成无数片蝴蝶飞离,露出**的双臂。

    道袖尽数燃烧成灰,上面被陈长生用剑留下的口子自然也不见了。

    商行舟用双手握住了剑,手臂上肌肉突起,如被风绷紧的帆,又如铁铸的像,看上去有一种非真实的感觉,却又像是最真实的存在,拥有着最鲜活的生命力量。

    在很短的时间里,他似乎年轻了数百岁。

    他向陈长生走了过去,绝不像一个老人。

    ……

    ……

    当云层散开,阳光洒落,国教学院变亮三分的时候,徐有容就想到了某种可能。

    她神情微变,但没有过去,因为陈长生的手里有剑,也因为王之策在。

    很明显,王之策早就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所以没有丝毫动容。

    也许对当年的那些老人们来说,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余人扶着拐站在桌旁,视线穿过黑发穿过断墙落在树林深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三十六早就没有笑了,震惊的无法言语,心想这怎么可能?

    ……

    ……

    “焚日诀?”

    “焚日诀!”

    “是谁在用焚日诀!怎么如此霸道正宗!是谁!”

    国教学院里的气息变化,已经传到了百花巷里,引发了一连串震惊的唿喊。

    那十余位陈家王爷更是无比吃惊,直到他们想起来陈长生也姓陈,才安静了些。

    他们从来没有把陈长生当做亲人,但陈长生毕竟是皇族血脉,在他们想来,陈长生能够学成焚日诀也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因为他们不知道,陈长生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命轮便已经毁了。

    中山王知道这个秘辛,所以他的脸色有些阴沉,不知是因为什么。

    相王睁开眼睛,眼眸最深处的火星一闪即逝,没有燃烧,迅速归于寂灭。

    他知道不是陈长生,那就只能是商行舟。

    问题在于,商行舟不是皇族,怎么能够练成焚日诀?

    商行舟与太宗皇帝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忽然,相王的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喝道:“你想做什么?”

    国教学院门前响起无数道金属摩擦的声音,圣光弩紧弦的声音。

    气氛瞬间变得无比紧张。

    因为就在云层散开,阳光落下的那一刻,王破做了一个动作。

    挑眉。(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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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介绍:
太始元年,有神石自太空飞来,分散落在人间,其中落在东土大陆的神石,上面镌刻着奇怪的图腾,人因观其图腾而悟道,后立国教。
数千年后,十四岁的少年孤儿陈长生,为治病改命离开自己的师父,带着一纸婚约来到神都,从而开启了一个逆天强者的崛起征程。择天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择天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择天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