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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是马里奥     漫游在影视世界txt下载     漫游在影视世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53章 退位让贤吧你

    “陈大光,你们怎么……”

    林跃故意装出很惊讶的样子。

    陈大光摇摇头:“别提了。”

    陈金土在后面呵斥道:“你还有脸难过,再怎么样也不能私奔吧?”

    陈大光是他儿子,出了这种事,当爹的自然少不了教育一番,至于诚心与否,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行了,别说了,找骆玉珠要紧。”

    陈金土丢下这句话,拽着陈大光进了院子。

    林跃也跟在陈金柱身后走进镇长家。

    大红喜字贴在廊柱上,偏房的门,堂屋的门,乃至盛水的大水缸朝南一侧,四个还没来得及悬挂的灯笼堆在地上,屋檐下的板凳摆着几个大盆,里面喜糖、瓜子、花生什么的,还有那台陈金水嫌吵,准备叫人搬去老宅的电视机。

    “你们怎么来了?”

    陈金水没想到村民们会深夜到访。

    陈金土说道:“金水哥,听说骆玉珠来过了?”

    “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陈金水肯定不能承认啊,陈江河就在跟前,刚才他还说骆玉珠早就跑没影了呢,万一给养子知道那个女人来过,失信事小,跟他闹事大。

    村民们看向林跃:“林跃说的。”

    陈金水故作平静地道:“他说的话你们也信?”

    林跃说道:“事到如今,你觉得是你在村民里的信用高,还是我在村民里的信用高。”

    这话把所有人都说懵了。

    是啊,仔细想想的话,他们更相信他的话。

    说起来挺奇葩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居然变得比镇长更得人心了,大家一听骆玉珠回来了,是林跃说的,想也没想就来陈金水家讨要说法,丝毫没有顾及他的身份,这在以前是绝对没可能的。

    陈金水说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明明在村口碰到骆玉珠,她说她是来还钱的,你现在告诉我们她没有来,陈金水,你安的什么心?想吞了大家的钱吗?”

    他这么一讲,村民们情绪一下子被点燃了。

    “还钱!”

    “把钱还给我们。”

    陈金锐也在旁边说道:“金水哥,骆玉珠要是真来了,你就把钱还给我们吧。”

    这时陈江河看他的表情也变了,眼睛里有茫然,有质疑,有愤怒。

    “没有,我说她没来她就没来。”陈金水指着下面的人说道:“你们一个个的,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带着你们翻山越岭,到这方圆数百里的村庄鸡毛换糖,兴许你们早饿死了。”

    这话说得院子里的人气势一泻。

    林跃除外。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醒醒吧,大人,时代变了。”

    “变什么变?再变我也是镇长,陈家村我说了算。”陈金水晚饭喝了点酒,梗着脖子说话喷出不少酒气。

    呜~

    呜~

    呜~

    便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警用偏三轮摩托在陈金水家门前停住,很快,院门那边走进来两个戴大盖帽的警察,村民们纷纷后退,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陈镇长,刚才有人打电话报警,说骆玉珠来陈家村了,有没有这回事?”

    打电话?还报警?

    陈家村除了村委会谁家还有电话?

    陈金水看向林跃。

    “别看我,回答警察同志的问题,如果你说没有,等骆玉珠落网供出真相,那你就是图谋村民的血汗钱,等着进监狱吧。”

    这下子陈金水傻了,他没想到事情闹大了。

    实话实说,陈江河搞不好要跟他翻脸,跟巧姑的婚事九成九完蛋。

    不实话实说,如果真像林跃说的,骆玉珠被警察抓了,说出曾经来陈家村,还把一部分钱还给他的事,那问题就大条了,不仅位子保不住,还得进去蹲几年。

    领头的警察说道:“陈镇长,你还是……实话实说吧,今天下午谢县长过问这件桉子了。”

    谢县长?

    骆玉珠卷钱跑路的事连谢县长都惊动了?

    陈金水吃了一惊,期期艾艾,支支吾吾,最后点点头:“是,骆玉珠来过了。”

    看到村民们脸上越发浓郁的愤慨,他又补充道:“不过我没闷钱的打算,这都是为了……”

    “都是为了逼我和巧姑成婚对吗?”

    说话的是陈江河,他很气愤,眼睛里充满怒火:“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还是我叔吗?”

    陈金水说道:“我这都是为你好。”

    “你这不是在为我好,你是在为你自己好。”陈江河越说越激动,把柜子上放的大红被褥,还有贴着喜字的茶盘,上面新买的结婚暖壶、杯子、梳妆镜一股脑扫到地上。

    “鸡毛!你干什么?你就是这么对你叔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养子硬怼,陈金水脸上有点挂不住。

    镇长媳妇刚要上去劝架,巧姑把她拉住。

    “爸,你……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陈金水脸色一变:“巧姑,你……你也造爸的反?”

    林跃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刚才巧姑跟陈大光私奔了,可惜功败垂成,这应该是用实际行动造反了吧。陈金水,我还是那句话,现在的你,一没法带领大家致富,过上好日子,二不能管好自己的家事,强行包办子女婚姻,三为了利益你可以说谎话,欺骗村民,已经没有资格再当镇长,识相的话,就退位让贤吧。”

    这话说罢,村民们议论纷纷。

    林跃不说,他们也没多想,仔细思考一下,还真是这么个理。

    带领村民致富的是林跃和陈江河,陈金水一直在拖后腿,还总是拿过去那一套要求别人听他的话,尊重他,现在为了养子和女儿那点烂事儿,想要隐瞒骆玉珠来陈家村的事情,这镇长当的,还有镇长的样子吗?

    这时陈平问了一句话:“既然骆玉珠来了,她人呢?”

    作为村里损失最大的家庭,一天不拿回钱,胡丽就一天不会给他们父子好脸色看,如今听说骆玉珠来过,对于陈洪和陈平两兄弟来讲,先别说镇长有没有资格当的问题,拿到钱才是最优解。

    “人……人……放下钱就走了。”

    “她把钱找回来了?”

    “找回来一部分。”

    “一部分?一部分是多少?”

    “一千多吧。”

    人群先是沉默,随后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林跃说道:“她敢回来陈家村,只带了一千块钱?这话谁信啊。”

    陈金水大怒:“你怀疑我?”

    “难道你不该怀疑吗?刚才还说骆玉珠没来呢,现在呢?院子里又没外人,你们两个说了什么,她拿回来多少钱,还不都凭你的一人之言?”

    陈平和陈洪在一边出言附和:“没错,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金水心里那个憋屈啊。

    不说实话怕坐牢,说了实话,这些人只相信对他们有利的,不相信对他们不利的。

    “还钱!”

    “还钱!”

    “还钱!”

    到陈玉莲家讨说法的一幕重演,不同的是,这次被逼宫的是曾几何时威风无二的陈镇长。

    对此两名警察也没辙,他们也不能阻拦村民讨债不是?

    陈江河看着不被大家信任的陈金水摇摇头,转身朝外面跑去。

    “鸡毛,鸡毛,你回来。”

    陈金水叫了两声不见回应,气得脸色一变,直挺挺往后倒。

    幸亏陈金锐离得近,赶紧过去把人扶住。

    “金水哥犯病了,快,快送医院。”

    领头的警察赶紧招呼同事过去帮忙,把人架到偏三轮摩托上,连夜送往县医院。

    眼见陈江河跑了,陈金水气得犯病,村民们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是陈金柱出面劝大家先回家,起码等陈金水醒了再说。

    村民们还能怎么办?只能听话离开,回家睡觉了。

    陈金柱没有跟陈平、陈洪一起回去,他拽着林跃进了村委会的院子。

    月华幽幽,夜色清长。

    关押陈江河的房间的门开着,人不知道跑去哪里,八成是去寻找骆玉珠了。

    陈金柱很不高兴,因为剧本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说把事情闹大,能逼陈金水辞职吗?现在好,他进医院了。”

    “这事儿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上次我在他家门口骂他都没犯病,这次……还真是时候。”

    “什么意思?你说……他是装的?”

    “当然了,面对刚才那种情况,如果你是陈金水,会怎么做?”

    “……”

    想想还真是这样,装病离场绝对属于骚且正确的操作:“那现在怎么办?等他从医院回来?”

    “当然不。”林跃冷冷一笑:“他有张良计,我就没过墙梯么……”

第2054章 我让你下就得下

    陈大光和巧姑私奔没成,一个被禁足,一个把爹气到住院,陈江河也跑了,这婚礼自然是办不成的。

    因为事情发生得很急,根本没有时间通知那些家在外乡的亲友,所以陈家村出现非常戏剧化的一幕------陈金水的亲戚和朋友带着礼金,穿着新衣服乐呵呵地来了,还准备了一肚子的吉祥话,到地儿才发现一点喜气洋洋的氛围都没有,然后就是陈金锐、陈金火等人的解释,说婚礼取消了,问他们原因,陈金水怎么没出面,他们也不说,就很尴尬地笑。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陈金水闹了个大乌龙的事很快便被十里八村的人知晓,甚至传到了县里,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个镇长。

    办喜事办到医院去了,这事儿不是没有,但是不多。

    于是那些准备好了礼金的人又把礼金换成慰问品,跑去医院看病人。

    “怎么样?”

    “打发走了。”

    躺在病床上的陈金水松了一口气,他以为躲到医院来就清闲了,没想到是不用面对村民的质问了,那一波一波来看他的人更烦,准确地讲是双方都尴尬。

    能被他邀请去参加养子和女儿婚礼的,要么是亲戚要么是朋友,知道他病了,住院了,那能不买点补品过去探视?人来了,自然无可避免地聊起他的病,那晚发生的事也就成了迈不过去的坎,于是每见一个人他都要生一回气。

    “你说你,装什么病,再多来几个人,没病也被气出病来了。”

    镇长媳妇满脸不爽,一开始她吓得不轻,后来医生说没大问题,来到病房后陈金水又问她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一点儿不像犯病的样子,她顿时明白过来,老头儿是假借气晕来了一式金蝉脱壳,这样就不用面对村民们的逼宫了。

    这一招说聪明是真聪明,但是某种程度上讲,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躲到医院是不用面对催债的村民了,可是亲戚朋友那种……怪异的眼神,真的很让人难受。

    “行了,行了,总比被那些人从镇长的位子上拉下来好。”

    “拉下来就拉下来,正好不当了,省得你天天跟这个比,跟那个比,连江河都怀疑,这下好,彻底不是一条心了。”

    “都是陈玉莲家那个小东西,你说他……他怎么就那么恶毒,他爸不是个东西,也没像他这样啊,天天跟我过不去。”陈金水叹了口气:“现在村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你想干什么?”

    “你别怕,我就是想算算自己还要在医院躺几天。”

    “什么意思?”

    “我记得上任县长在的时候,给我们讲战争年代的事,说什么战场上两军对垒,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以前我不明白啥意思,现在懂了。陈玉莲的儿子气势很足,不能跟他正面作对,等大家的气消得差不多了,他再想搞事,村民们就很难有那晚的劲头了。”陈金水说起自己的盘算,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并端起瓷缸喝了一口热水。

    镇长媳妇不知道什么叫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不过她知道一件事:“算什么算,别算了,村民现在没空理你。”

    “没空理我?”

    “对,他们忙着帮邱英杰呢?”

    陈金水被她说湖涂了,不明白村民们的思维为什么这么跳跃:“邱英杰出事了?”

    “我听巧姑说,村民们围着咱们家要钱的事给县里的人知道了,邱英杰被告了一状,讲他介入双乌肉制品厂和陈家村村民的交易,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逼着他在会议上做检讨呢,搞不好会丢工作。”

    “……”

    陈金水有些意外,不过又觉这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因为邱英杰主导建设小商品市场的很多想法不被那些老同事认可。

    冬冬冬~

    冬冬冬~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冬冬冬~

    锵锵锵~

    冬锵~冬锵~锵冬锵~

    便在这时,街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打断夫妻两人的交谈。

    陈金水掀开被子,从病床下来,和媳妇凑到窗户前面往外一看,只见通往县府大楼的街道上走来一支乐队,陈家村村民敲锣打鼓,喊着口号前行。

    “那是林跃和他舅舅吧?”

    镇长媳妇指着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问。

    陈金水眯着眼睛一看,没错,确实是他的那个少年敌人,手里似乎还拿着一面锦旗。

    “他们喊的什么?”

    “好像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人民的好干部邱英杰……听不清楚。”

    ……

    与此同时,正在会场里被发难写检讨的邱英杰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谢县长侧耳倾听:“外面为什么这么吵?”

    秘书小姜赶紧去外面探查,回来后到他身边说了几句话。

    谢县长点点头,一拍桌子站起来。

    “好几次我都想站起来打断他做检讨,为什么?因为我听不下去了,一个受过良好教育,把实事求是挂在嘴边的好同志,现在也学会写官样文章了,人家陈家村的村民都比你们更有觉悟。平心而论,小邱这几年来做了多少事?你们回家看丈母娘时,他在加班写文件,你们私下聚餐吃喝的时候,他在市场上调研商户的需求,看各项规章制度是不是合理,有什么需要改进的,你们陪老婆孩子过节的时候,他放弃去北京跟妻子团聚,也要解决市场上粮油米面肉蛋酒水的调配问题,哦,现在有一件事没有做好,瞧你们一个个的,好像他犯了多大的错误一样,何况这件事他连次要责任都算不上,只起到一个牵线人的作用。”

    下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想到谢县长会发这么大火,原以为他同意开这场会,也是要问责邱英杰的,没想到……问责的是大家。

    “让他进来吧。”

    说完这句话,谢县长朝秘书小姜使个眼色。

    小姜走过去把门打开,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在后面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少年不卑不亢,状态很放松,中年男子显得有些紧张,眼珠子横来横去,走路还有点儿顺拐。

    “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位少年,就是我多次跟你们提起的,双乌肉制品厂厂长金利背后的高人,他的名字姓林,名跃。”

    下面的人一脸愕然,不知道谢县长为什么请他过来。

    而邱英杰推了推眼镜,表情带点不知所措。

    谢县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不信,起初我也不相信,可是这就是事实,他救了佛堂镇最大的企业,让双乌肉制品厂成为放到市里也能摆上台面被表扬,拿奖项的集体企业样板。也是他,解决了养殖场饲料的难题,不仅如此,他给了远近村庄的妇女做手工赚口粮钱的机会。所以,我想说的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我们义乌,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敢想敢干能干的人,而不是坐在办公室里人浮于事,尸位素餐的懒汉。”

    这是臊他们呢?

    坐在台下的人不敢吭声。

    林跃并不在意这些人的想法,走过去把写着“实事求是,与时俱进”的锦旗交到邱英杰手上:“这是陈家村全体村民托我交给你的,无论那些钱能不能找回来,大家都感谢你在这件事上的付出。”

    邱英杰看看手里的检讨书,又看看他递过来的锦旗,内心百感交集,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林跃说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天下惟庸人无咎无誉。”

    邱英杰当然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谢县长知道。

    台下有一部分人也知道,脸色相当难看。

    少年这是把所有攻击邱英杰的人都骂了,关键还不能反驳,谁反驳谁就自认庸人,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个孩子。

    更加搞笑的是,有超过一半的人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第2055章 男人的乐事

    卡~

    病房门打开。

    镇长媳妇快步走进房间。

    “哎呀,老头子,别睡了,别睡了,县长来看你了。”

    陈金水两手平放在胸前,本来已经差不多睡着,听见媳妇的话一下子醒了,赶紧强撑身体坐起来。

    此时谢县长和小姜从外面走进来,后者手里拎着一网兜水果。

    “县长,你怎么来了?”陈金水受宠若惊。

    “我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怎么样了?好点儿没有?”

    “一点小病,医生说了,没啥大碍。”

    镇长媳妇赶紧拿来凳子。

    “县长,你坐,坐!”

    谢县长走过去,就着凳子坐下。

    陈金水还想再往上窜一窜,他把人按住了。

    “你有病在身,好好躺着吧。”

    “县长,我没事的。”

    嘴里说没事,不过陈金水还是依言躺下,没有继续折腾。

    “我听说这不是你第一次病了,以前在学习班就出现过这种情况?”

    “对,老毛病了。”

    谢县长点点头,一脸唏嘘地道:“这人呢,不服老不行,跟年轻人没法比啊。”

    陈金水说道:“是是,县长说的是,年轻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人一老,毛病都出来了。”

    “所以呀,有些事还是让给年轻人去干,上了年纪就得学会享清福。”

    “说的是,咳,说的是。”

    陈金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谢县长说得……话里有话啊,但是他又不敢直接问,嘴边的笑容很不自在。

    “老陈呐,我听说你是因为骆玉珠的事给气病的?”

    “是,是。”

    这事儿全村人都知道,当然没法隐瞒。

    “钱找不回来确实是一个问题,得想法解决啊,老陈,你有什么好的想法没有?”

    “县长,骆玉珠真的只给我留下一千块钱,还说什么,剩下的钱会一点一点还的。”

    “老陈,你别紧张,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这次来,就是让你踏踏实实在这里住着,安心养病,村里那些事呢,不用操心。”说完这句话,他看了下腕表站起来:“行了,县里还有个会要开,我先走了,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找小姜,他会帮忙解决的。”

    陈金水又想起来,谢县长把他按回床上,挥挥手,带着秘书走了。

    镇长媳妇赶紧去外面送。

    等她回来,陈金水皱着眉头问道:“县长……他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人家百忙中抽出时间来看你,你倒好,瞎琢磨。”

    镇长媳妇一边说,一边把谢县长提来的水果放到床头柜上,感觉面对旁边两个病床陪床的国营厂女工,腰杆儿挺得更直了,毕竟县长都来看他男人,这面子可是给得超级足。

    陈金水可不认为这是瞎琢磨,就在他越想越不对劲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陈金土推门走进房间。

    “哥,嫂子。”

    “哎,金土来了。”

    “嫂子,我想跟哥说两句话。”

    “什么话不能在我面前说,搞得这么神秘。”镇长媳妇一边抱怨,一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暖壶去打开水了。

    陈金土看着她走出病房,这才把凳子拉到陈金水面前,脸凑过去说道:“金水哥,刚刚咱们村的人聚在一起改选了村委班子,你被他们……被他们选下去了。”

    什么?

    这次陈金水是真被气着了。

    “我不在他们就敢这么干?”

    “你想啊,有林跃带头,他们能不敢吗?”

    “有他带头怎么了?村委班子是他要改选就能改选的吗?那得县里同意。”陈金水的声音很大,火气也很大,把靠窗病床上熟睡的老太太都惊醒了,用一种厌恶的目光看着他。

    陈金土说道:“金水哥,我去县里问过了,人家啥也没说,就一句知道了,你回去等信儿吧。”

    陈金水一听这话,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这什么意思?结合刚才谢县长过来看望他说的那些话,上级领导对这件事的反应八成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恐怕情况更加糟糕,谢县长的话明里暗里都有一种他老了,该退休养老的调儿,搞不好他这个镇长也得黄。

    仔细想想,谢县长也被那小子将了一军,前两天在会议上夸奖林跃和邱英杰是干实事的人,扭脸就发生陈家村村民改选村委会的事,谢县长能不同意吗?这时候要是拆台,那就是连自己的台也拆了,所以……只能听之任之了,还能落一个赏罚分明的好名声。

    陈金土见他不说话,推了推他的胳膊:“金水哥,你倒是说话啊,难不成你就眼睁睁看着林跃在你眼皮底下搞事?”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你去找县长,让他出面,只要他开口,谁敢不听?”

    陈金水指指床头柜上放的水果:“那就是谢县长送来的水果,你跟他前后脚,他刚走你就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结合陈金水的表情,陈金土哪里还有想不明白的道理------谢县长是来给陈金水打预防针来了。

    “那……那……那……那就这么算了?”

    陈金土一脸颓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金水认真地想了想,知道陈金土为什么比他还沮丧了。

    他是镇长,也是陈家村的头儿,这段时间以来,村民们对他的意见越来越大,再被林跃一搞,村里的职务肯定悬,假设他一定要下,那由谁来接任呢?

    要说村委会里最有可能的,理应是陈金土,但是现在看来……

    “村委会改选,大家选的谁?”

    陈金土抬头看了他一眼:“陈金柱。”

    这就对了。

    陈金土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所以才过来告密叫屈的,明着是为他打抱不平,实际上是心里不平衡。

    “为什么不是你?”

    “还不是因为大光没有看好骆玉珠,林跃拿这件事挤兑我,大家……大家……”

    陈金土说到这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陈玉莲用缝地毯的生意拿住了妇女们的心,林跃用袜子渠道拿住了年轻人的心,陈金柱……

    “陈金土,你实话告诉我,陈金柱带你们去山里干什么了?”

    陈金水记起那个让他无法理解的变化,之前他催促陈金土、陈金锐等人拾起老祖宗的手艺,去山里鸡毛换糖,这些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情绪不高,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金柱一说出发,这些人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上去,叫人怀疑是不是打了鸡血,要说着里面没有猫腻,打死他都不信。

    “我们……我们……是去换旧自行车了。”

    陈金土一看躲不过去,咬牙说了。

    陈金水说道:“我听说林跃在何麻车的何瘸子开的修车铺勤工俭学,你觉得那些旧自行车都哪儿去了?”

    “金水哥,你是说……”

    “没错,这小子不知不觉地把大半个村子的村民都收买了,你……没希望的,我也该考虑退休的事了。”

    “……”

    陈金土无言以对。

    ……

    “当了村长就美了,还买这么一桌子菜,这得花多少钱?”

    胡丽用快子敲打着盛猪头肉的盘子,说话夹枪带棍的。

    陈金柱坐在旁边一声不吭,陈平和陈洪就更不敢说话了。

    “陈金水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以后有你受的,我跟你说,明天就去县医院,给我要钱去,这事儿得定死了,不能因为陈江河跑了,不跟巧姑结婚了,陈金水就不认账了。”

    “……”

    “听见没有?我问你听见没有。”

    胡丽趾高气昂地数落着陈金柱,并没有因为他升官给多少好脸色。

    老太太看不过去,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一边叹气,叭叭地抽烟。

    林跃端着一碗调好的卤汁从外面走进来:“舅舅,现在走出了第一步,第二步呢,就是镇长了,可你听说哪个镇的镇长会被自己的农村媳妇训成狗的,你觉得其他村的村长知道这种情况,会服你吗?”

    胡丽一看他又在激火,顿时恼了:“我们两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陈玉莲,管管……”

    “你儿子”这三个字未说出口,陈金柱突然起身一巴掌扇在胡丽脸上。

    啪~

    声音不是很响,却还是把除林跃外的六口人看呆了。

    陈洪和陈平几乎惊掉下巴。

    老头子居然赏了老婆一巴掌!

    放在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你……你居然敢打我?”

    胡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陈金柱把酒杯往桌上一丢:“废话那么多,不愿意过就回娘家。”

    “好啊,陈金柱,你长能耐了,胆子也肥了。”

    她去撕扯他的衣服。

    陈金柱二话不说又是一巴掌,还在她的脸上补了一拳,把眼睛都打肿了。

    “柱子,柱子,有话好说,别动手。”老太太赶紧把儿子拉住。

    “妈,你放手,放手,让我打死这个嘴碎的贱货,胡丽,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忍你快二十年了,这日子从今天起还就不过了,明天咱们就去办离婚。”

    一向唯唯诺诺,在她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的陈金柱,今天突然情绪爆发,要把她踢了?

    胡丽还是难以相信,有种在做噩梦的感觉。

    陈平和陈洪有着同样的想法,他们这个窝囊了半辈子的爹,今天雄起了?

    林跃抚掌说道:“离婚好啊,反正家底都给骆玉珠卷走了,她一毛钱都分不到,两个表哥也成年了,不再需要她的照顾和养育,以后更不会有人对你们爷仨指指点点,随意打骂了,等陈金水下了,我再帮你物色个比她年轻漂亮的,不是升官发财死老婆,胜似升官发财死老婆,多好。”

    这话相当恶毒,然而胡丽没有生气,没有咒骂,也没有情绪崩溃,只是傻傻地坐着,她忽然发现把陈金柱惹急了,她其实没有好果子吃。

第2056章 咱们各论各的

    一个月后。

    炎炎夏日。

    阳光如火焰般炙烤着大地,河里的孩子面朝岸,脚朝后,不断地扑腾水花。

    光着脚的瓜农坐在小摊旁边,一面用草帽扇着风,一面打量过路的行人,不时端起掉漆严重的瓷缸喝一口绿豆汤。

    邱英杰跟在林跃身后,走进前面有些破败的平房。

    “附近就剩这几间房子没有卖出去了,位置很一般。”

    “没事,就它了。”

    “你要它干什么?”

    “做仓库啊。”

    “做仓库?”

    “搞批发不一定要有门头房,但一定得有仓库。”

    “不就两千双袜子嘛……没必要一口气买五六间吧?”

    “未雨绸缪嘛。”

    林跃用手敲了敲墙皮,一团粉末簌簌落下,露出里面的红砖。

    “未雨绸缪?”邱英杰想不明白。

    林跃说道:“寸土寸金这个词你听过吧,我买它,不只是看中使用属性,还看中它未来的增值空间。”

    邱英杰懂了:“你这小子,眼光确实不一般。”

    林跃说道:“不到一年时间,湖清门小商品市场的摊位就被抢光了,你觉得县里会不会规划第二个小商品市场,第三个小商品市场?”

    邱英杰笑着说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可是你笑了。”

    “我又没说,笑笑也不行吗?万一我是笑你没眼光呢?”

    林跃说道:“那敢不敢赌一把,五年后这地儿拿三倍的钱你都买不到。”

    邱英杰说道:“不赌,没这种爱好。”

    “是不敢吧。”

    林跃捡起地板上被尘土覆盖的秤砣,看看北墙那扇破了一个大洞的窗户,轻轻地摇了摇头。

    “对了,那天的事,谢谢你了。”

    邱英杰指的是一个月前他在春季工作总结会议上被迫检讨,陈金柱和林跃带领陈家村村民送锦旗帮他解困的事:“不过你知不知道,当时你那句话得罪了多少人。”

    林跃知道他指得是那句“天下惟庸人无咎无誉”。

    “我说了一句话,得罪了很多人,你做了一些事,得罪了很多人,我们俩谁得罪的厉害?”

    邱英杰实事求是地道:“我吧……”

    “你怕了吗?”

    “不怕。”

    “你这放在台面上的开发区副主任都不怕,我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怕什么?”

    邱英杰没话说了,只能在心里滴咕,整天把自己的年龄挂在嘴边,别人十五六岁想的都是怎么把学习搞好,怎么追女生,周末去哪里玩,你呢?一脸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的样子,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林跃又道:“知道在我看来你这个位置最难的问题是什么吗?”

    “什么?”

    “商户的短视和你的远视,这会在很多问题上加重你的工作量。”

    邱英杰愣住了,没想到他的眼睛这么毒,参加工作这两年,他最大的阻力就是来自同事和商户的不理解,那些人的思维要么食古不化,宛如僵尸,要么只考虑眼前小利,没有一点大局观和未来观,每次都要苦口婆心地解释很久,还不一定被理解,又或者当时说通了,第二天又变卦了,总之工作进展不快,要不是有谢县长在背后支持,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下去。

    “唉……”

    “邱主任,我知道你想做得尽善尽美,但是很多事吧,过犹不及。”

    “别叫我邱主任了,你是江河的表弟,就跟他一起喊我邱大哥吧。”

    “邱……大哥?”

    林跃的表情很古怪。

    邱主任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不过没有多想。

    “我怎么觉得你很不情愿的样子?”

    “没……没有,呵呵,怎么会呢?邱大哥。”

    “行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走,中午去我那儿喝酒……对了,你还上学,不能喝酒。”

    “没事的,闭着眼睛我都能考满分。”

    “你这不谦虚的毛病……”

    邱英杰摇摇头,把钥匙丢给他,朝着外面走去。

    ……

    一年后。

    1984年。

    陈金水卸任镇长,陈金柱被提拔为副镇长。

    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陈金柱之所以有今天,都是沾了那个外甥的光,因为很多人受过陈玉莲母子的恩惠,或者在受他们恩惠的路上,俗话讲吃人的嘴短嘛。

    陈江河已经一年多没有回陈家村,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他有往回寄钱,还说骆玉珠欠下的债他会还。

    林跃知道他是去了骆玉珠以前进货的袜子厂,他还知道骆玉珠在江西,嫁给了那个铁路工人王大山。

    本来他就对这个女人没有好感,觉得她性格太差,脾气太臭。

    “怎么样?”

    去年租的仓库已经做过加固和修缮,看起来很整洁,更明亮,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距离它不到30米的地方就是还没建成的新马路小商品市场,也是邱主任嘴里的第二代小商品市场。

    “你要把修车铺搬到这里来?”

    何瘸子看着那六间做过加固,林跃还盘算着加盖一层的平房,总觉得用它当修车铺……嗯,大了点。

    “干了一年多修车匠,卖了一年多二手自行车,总算是通过了我的考核,是时候帮你升级一下事业了。”

    何瘸子听迷湖了,升级事业?啥意思?

    他还没做够修车匠呢,这一年挣的钱,比村里在湖清门那边摆摊的人多好几倍,这么挣钱的买卖,说丢就丢?这小子怎么想的啊?不过他不是李金泽那个马大哈,不会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这个……能干嘛?”

    林跃把一张单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

    他发现自己认识上面的字,这是半年来的成果,也是林跃强迫他学习的结果。

    “进货单。”

    “进货单?”

    “产品,型号,数量,地址,单子我已经谈好了,你去了后报自己的名字就行,还有,你那几个在煤球厂工作的本家兄弟不错,叫他们跟你一起干吧。”林跃又把背在身上的帆布包丢给他:“这里面有3000块钱,应该够你们进货和路上的花费了。”

    这……

    何瘸子呆住了。

    说改行就改行?说给钱就给钱?招工这么重要的事也交给他?

    说到底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修车匠,少年叫自己干什么就干什么,压根儿没往主事这方面想。

    “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意思就是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当每天与油污尘土为伴的修车匠了,卖自行车配件就行了,应该能有十年红利期,再后面的话,卖汽车配件吧,随便干干又能赚十年。”

    “……”

    何瘸子很无语,这家伙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他往后二十年安排出去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这配件……这个量……你怎么做到的?”

    当了一年多修车匠,他很清楚有些自行车配件多么难搞,别说成批买进,去工厂催货,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匀出一件给你,毕竟现在市民的日子越过越好,对自行车的需求越来越高,配件厂一个个卯足了劲儿要生产整车抢占市场呢,至于利润微薄的配件市场……很少有看得上的。

    林跃说道:“让你做了一年修车匠,目的不是赚钱,是为了找到这个行当面临的问题,这样才有机会破解它,方才是一步一个脚印的经营之道,罐头换飞机那种叫一锤子买卖,那种人说穿了只能叫生意人,谈不上企业家。”

    何瘸子听不太明白,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据说因为泄露天机太多早早死掉的那位摸骨先生说得太TM对了。

第2057章 论骗人,你就是个弟弟

    又是一年过去。

    1985年春。

    诸暨县浦溪袜子厂。

    陈江河靠着救火有功,进袜子厂当了一名工人,以他的能力而言,确实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不过他并不后悔窝在这样的小地方,因为他始终觉得骆玉珠还会回来的,这里有她的根儿。

    至于他自己的根儿嘛,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回陈家村过年了,只是把每个月的工资寄给巧姑,让她帮忙还骆玉珠的欠债。

    以前讲统购统销,现在讲以商场为导向,当改革的浪潮席卷全国,个体经济蓬勃发展,思想守旧,理念过时的国营厂老领导们,便成为阻碍企业发展的绊脚石。

    在这一点上,浦溪袜子厂也不例外。

    1983年,厂子生产的新款袜子还供不应求,到了1985年,已经不被大城市的国营商场接受,陷入产品滞销,员工们发不出工资的地步。

    郑潜很急,急得抓耳挠腮,能打的电话都打了,能求的人都求了,可还是积压了大量货物没法出手,陈江河主动请缨,说他有办法把仓库里的袜子销出去,郑潜当然不相信他一个小小职工有这样的本事,说如果他能办到,就让他做销售科的科长。

    结果陈江河一通电话联系,把那些袜子推销给当初在外闯荡时认识的朋友,不到一个月,那些袜子果然销售一空,郑潜说到做到,真要给他销售科的科长当,可是关键时刻他又撂挑子,要当什么设计科科长。

    不过在走马上任前,他把销售科的电话本要去了。

    “怎么找不到呢?”

    “什么找不到?”

    严科长和郑厂长不知道他要在电话本里找什么,要知道上面可都是浦溪袜子厂这些年的合作伙伴的电话号码。

    “就是我们义乌有一个你们的大客户,每次都是上千双袜子这么进,上面怎么没有呢?”

    “上千双袜子的客户?叫什么?”

    “叫林跃,或者陈玉莲。”

    严科长想了想,摇头道:“没有这个人。”

    “不可能啊。”陈江河还在那儿翻。

    “哎呀,我还能骗你不成吗?”严科长说道:“这电话本上的客户,至少得是地级市的商场采购,你们义乌就是个县城,怎么可能有嘛?”

    这话说得确实有道理,如果县城的国营百货商店也有供货,当年骆玉珠就不会成为义乌的袜子王。

    “可是……可是明明……”

    冬冬冬……

    便在这时,外面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注意力。

    三人抬头一瞧,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人的脸,均是一愣。

    “林……”

    “小李?”

    名字叫到一半,陈江河看看喊林跃“小李”的郑潜,脑海里满满都是问号。

    “厂长,你叫他什么?小李?上木下子的那个李?”

    “没错啊,是小李嘛,人家是金华第壹百货采购部的李华,跟咱们厂的合作关系持续两年了。”

    两年?陈江河掰着手指头算算,现在是1985,两年前1983?正好是林跃找到进货渠道的年份。

    “小李啊,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们第壹百货也不要我们厂的袜子了呢。”郑潜老怀大慰,因为如果第壹百货也跟上海那边的人一样不再买浦溪袜子厂的袜子,那在电话里说就是了,根本不用派人过来。

    陈江河眨着他不算大的眼睛,一脸茫然,不知道该认林跃好呢,还是不认林跃好呢。

    “郑厂长,我已经不在第壹百货干了,我回老家义乌了。”

    “不干了?回老家义乌了?”

    这话说出口,不只陈江河茫然,郑潜和严科长也搞不清楚他唱得这是哪一出。

    林跃继续说道:“对啊,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义乌新建的小商品市场有多么火,不只金华,像台州、温州、绍兴……附近地区县市的个体商贩都去我们那儿进货,所以我不在第壹百货当采购员了,回家做生意。”

    陈江河咂摸出味儿来了,TNND这小子又在骗人,关键是吧,看样子郑潜和严科长并未怀疑,很信任他。

    如果是前两年,郑潜和严科长会觉得他很傻,哪有放着国营百货商店的正式职工不当,回县城做生意的道理,现在嘛,情况就好多了,这两年确实有不少人凭着做生意成了万元户,搞得他们这些国营厂的领导也羡慕得紧。

    “这次来呢,我是想介绍一个人给你们认识。”林跃拍拍手,冲外面说了一句:“进来吧。”

    一个表情有些不自然,看起来很紧张的男子走进来。

    “大光,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郑厂长,那是销售科的严科长。”林跃看着他的样子很好笑,以后的陈大光,那可是酒场上的老油条,跟玉珠集团的供应商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的,而今在郑潜和严科长面前,跟只小鸡一样。

    “郑厂长好,严科长好。”

    林跃又把头转向陈江河:“这位是……”

    陈大光拿眼一瞟,本就僵硬的面部线条跟冻住一样:“哥……哥?”

    郑潜和严科长愣了一下。

    “你们认识?”

    “这……我……”陈大光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拿眼瞄林跃,想让他帮忙解释。

    陈江河说道:“哦,我们是一个村的。”

    严科长说道:“一个村的?还挺巧的。”

    林跃打断他们的对话:“郑厂长,严科长,这次来袜子厂有两个原因,一呢,第壹百货那边不打算再订购你们的袜子了,挺遗憾的,二呢,我想把陈大光介绍给你们,他现在是我们那小商品市场服饰类摊主的代表,我算了算,这些人和到市场批发袜子去乡下卖的那些流动小贩的需求加在一起,每个月至少需要3000双袜子,这比第壹百货的月均进货量还要多,这么大一批货,咱们厂应该做吧。”

    “做,做,做。”郑潜连说三个“做”,以前统购统销的机制下,袜子厂生产多少,商场就买多少,小城市和乡镇的市场完全不用考虑,现在时兴市场化,上海、杭州那种大城市已经看不上他们的东西了,半个月前他还在为厂里积压的几万双袜子伤脑筋呢,还是陈江河给他出主意,让他把市场下沉到县一级,不要轻视那些小商小贩,虽说这些人进货量不多,但是人数多啊,加在一起也是很可观的。

    现在林跃给他拉来一个均月3000双袜子的客户,这绝对是财神爷啊。

    “谢谢,谢谢,谢谢你小李,今天中午我做东,咱们到市里最好的饭店,痛痛快快喝一顿。”

    陈江河很无语。

    事到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之前他跟骆玉珠来袜子厂进货,用的是假冒郑潜的亲戚这招,林跃这家伙更过分,居然假冒市里的国营商场采购员,更搞笑的是几句话就洗白了,郑厂长根本不知道被人蒙了,还感恩戴德要请吃饭。

    这就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现实写照吧。

    “吃饭就不用了,我赶着去杭州,火车票都买好了,11点半的车次。”林跃婉拒了郑潜的好意。

    “那好吧,既然有急事我就不留你了,下次再来诸暨,记得一定通知我。”

    “一定,一定。”

    郑潜一直把林跃送到工厂大门才返回办公室。

    至于陈大光,有陈江河在,自然不需要严科长接待。

    ……

    中午时分,陈江河新分的单人宿舍内。

    陈大光红光满面地道:“哥,年前我跟巧姑结的婚,因为不知道你在哪儿,所以……”

    嗝~

    他打了一个酒嗝,喷出浓郁的酒气。

    陈江河说道:“叔总算是同意你跟巧姑的婚事了。”

    “他不同意也不行啊,去年他就从镇长的位子上下来了,现在林跃的舅舅陈金柱成了副镇长。”

    “哦。”

    陈江河明白了,陈金水不当镇长了,心气儿也没那么高了,再加上父子闹翻,女儿跟养子已经不可能,自然没有理由再阻拦陈大光接近巧姑:“这么说来,你可得谢谢林跃。”

    “我谢他,我谢他什么啊?”

    可能是喝多了,酒后吐真言,说起“林跃”陈大光一脸不忿。

    “如果不是这小子从中作梗,那副镇长就应该是我爸的。”

    陈江河不同意他的说法:“大光,林跃能带着你来袜子厂,把进货渠道交给你,已经是在帮你了,你在背后这么说他,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哥,你现在可是袜子厂的设计科科长,这销往义乌的渠道,他就算不给我,早晚也是瞒不住的。”

    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有道理不代表就能说。

    “大光……”

    “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知道,你这一走,林跃就牛了,村里人谁不夸他?90多岁的张奶奶,打了半辈子光棍的陈二牛,就连不会说话的哑巴孙,听到别人提他的名字也竖大拇指,哼,不就逢年过节给村里人发几斤肉和几斤油吗?装什么大尾巴狼,看把他能的。”

    陈江河算了算,全村80多户,照陈大光的说法,光发肉和油就要大几百块。

    “大光……”

    “他妈搞地毯合作推广,让妇女们帮她挣钱,他让我爸和金火叔金锐叔去乡下收自行车,翻新后高价卖给别人,我们帮他赚了多少钱啊,他拿出钱来发给大家不是应该的吗?挣着大家的钱再给大家发福利捞名声,呸!”陈大光越说越来气,越说越不甘:“哥,知道他为什么同意带我来袜子厂吗?是巧姑,巧姑去求他,说我在家里没事干,说我自暴自弃,求他给我一个机会。我在家没事干,被别人看不起还不是因为他,如果当初他不给邱英杰出主意,让骆玉珠做大麦交易的中间人,我会变成村民嘴里没用的废物吗?他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凭什么感谢他?我就不感谢他,他做这些……是因为他欠我的。”

    “大光!你这样讲是不对的。”陈江河在旁边劝他,不过看起来没啥效果,最后干脆不劝了,让他说去吧,万一发泄发泄就好了呢。

第2058章 陈家村走出的商业奇才(二合一)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1986年。

    建德县,千岛湖畔。

    林跃让李金泽把杯子拿去清洗,带着金利走出发酵车间。

    远方一轮红日在湖面沉浮,微风送来麦芽的香气。

    “怎么样?”

    “好喝,真好喝。”金利说道:“比前两款产品好喝多了。”

    “那当然了,这是精酿啤酒。”

    “精酿啤酒?”

    “没错。”林跃说道:“你有没有发现,市场上的啤酒厂开了不少,品牌越来越多,但是啤酒的质量却在快速下滑?”

    “发现了。”

    金利一直专注于肉制品厂的经营,却并不代表他对啤酒市场一无所知,毕竟现在业务规模越做越大,应酬越来越多,用他媳妇的话讲,喝酒比吃饭还要多,在饭店吃饭,那自然是有什么喝什么,在自家吃饭,喝的肯定是千岛湖啤酒厂生产的啤酒,倒不是林跃叫人送去的,不喝白不喝,是因为它们在同类产品里质量确实好。

    “知道为什么吗?”

    “偷工减料?”

    “没错,啤酒品牌越来越多,价格战打得很厉害,要想保证利润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降低成本,就拿生产啤酒最重要的辅料啤酒花和酵母来讲,现在流行用酒花浸膏来替代,这样一来,既降低了生产成本,又能够提高出酒率,还有一些人把玉米、大米、淀粉的混合物来代替麦芽,这么做的结果就是酿出来的啤酒酒精度数低,麦芽浓度低,给顾客的感觉只有一个字------‘水’,一个个品牌就是这么作死的。”

    “有道理。”

    这不是附和,而是认同,因为双乌肉制品厂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况,这两年可不只啤酒厂大量建成,肉制品加工方面,用料差,不卫生,管理混乱的家庭作坊也在市场上占了一席之地,对双乌肉制品厂造成了一些冲击,不过最难受的还要属市里面的国营肉联厂,据说最近连奖金都发不出来了。

    林跃说道:“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市场会加速洗牌,一家企业,要抢占市场很难,但要砸了自己的口碑,可以很快。”

    金利转头看看身后:“你是要用精酿啤酒来收拾残局?”

    “没错。”林跃说道:“这可是他们自己把自己玩死的。一个品牌成了廉价和低质的代名词,那就等着破产倒闭吧。”

    “怪不得啤酒厂投产后就没有扩充过产能,你是在等地方啤酒厂打消耗战啊。”

    “以前统购统销,各啤酒厂不愁销路,再加上严重的地方保护主义,所以省内啤酒市场山头林立,每个县都有自己的酒企,现在经济放开了,交通运输业又日趋发达,冲突和竞争是无法避免的,打价格战也是可以预见的。”

    “接下来该怎么做?”

    “收缩防线,巩固义乌的市场份额,看他们斗,静候时机。”

    金利点点头,对于林跃的市场嗅觉和营销手段,打心眼里佩服,因为就用了一年时间,千岛湖啤酒就拿下了整个义乌的市场,方法嘛,谈不上有多玄妙,但是直接、有效。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西边靠着金华,南与永康接壤,这二者都是啤酒产出大户,义乌一直没有自己的啤酒厂,而林跃就用了一个“义乌人自己的啤酒”的广告词,愣是动摇了这两个产啤大市在义乌的市场,之后又凭借出色的口感和低廉的价格,一步一步向东西南北蚕食,搞得这些国营老厂十分头疼,从而拉开了价格战的序幕。

    这么说吧,价格战就是他打响的。

    “金华火腿的商标怎么样?注册下来了吗?”

    林跃的问话拉回他的思绪。

    “注册下来了。”

    “再过两年就可以对市肉联厂动手了。”

    “这……没必要了吧,他们这两年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炒作知道吗?”

    “炒作?什么意思?”

    “市肉联厂最终的灭亡我其实不关心,我只是想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他们前几年欺负我们,现在却被我们踩在脚底蹂躏的故事,而讲好企业故事,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卧槽……

    除了这个有些不尊重,不文明的词语,金利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语能够形容现在的心情,这小子……忒鸡贼了,鸡贼到让人恐惧。

    他今年才多大?虚岁18,严格意义上讲还没成年呢。

    “我一直想不明白,按你说的,啤酒厂铺开销路的第一步是打情怀牌,可是为什么不取名义乌啤酒厂,而是叫千岛湖啤酒厂呢?就因为厂址靠近千岛湖?”

    他总觉得林跃这么取名有其深意,不是单纯地模彷“青岛啤酒”、“哈尔滨啤酒”这样的品牌。

    “除了千岛湖的水质不错,适合酿造澹爽型的啤酒外,我这么做,只是想偷懒蹭个热度罢了。”

    “蹭热度?”

    林跃看着远方的湖水说道:“你觉得它怎么样?”

    “很漂亮。”

    “所以,这么漂亮的景点,以后不用我们宣传,也会有人不遗余力地把它打造成地理名片,名字好记,还能节省一部分广告费,何乐而不为呢?”

    “……”

    金利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感觉这家伙走的每一步都有算计。当然,放在与他为敌的人身上就是坑了------跌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对了,看看这个。”

    林跃把手里的文件递到他面前。

    金利还以为那是业务报表,销售合同一类的东西,接过来放到眼前仔细打量,方才发现不是,有照片,有文字描述,看起来是一种食品加工设备。

    “这是什么?”

    “灌肠机。”

    “灌肠机?用来做什么的?”

    “火腿肠。”

    “火腿肠是什么东西?”

    “上面不是有写吗?”

    “我懒得看,你想干什么跟我说就是了。”

    “简单来讲,火腿肠也算是猪肉罐头的一种,不过比起猪肉罐头,食用更加方便,成本更低,市场前景更加广阔。”

    “直说吧,怎么干?”

    林跃很无语:“你好歹也是一家企业的厂长,就不能多了解一下产品特点?我这才起个头你就下决定,这好吗?”

    “除非你打定主意坑我。”金利说道:“如果你真动了这种念头,我挣扎有意义吗?”

    别说,他还挺识时务的。

    林跃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去看湖景。

    金利好歹也是双乌肉制品厂的厂长,很清楚当下各市肉联厂的情况,有眼界的领导在谋求转型,没眼界的领导在坐吃山空,添置罐头生产线被认为是不错的选择,金华市的肉联厂就是这么做的。

    现在林跃说火腿肠比猪肉罐头更有前景,说明什么,说明他不是头脑一热,不是想一出是一出,是在充分了解市场现状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就像他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企业必须以市场为导向,故步自封的结果只能是被抛弃,被消亡,而双乌肉制品厂的产品还是不够多样化,只有生产出一种爆款商品,才能让双乌的品牌享誉全国,不然的话,最多在省内有几分名气,毕竟金华火腿好是好,但是从整个大市场的角度看,还是小众了一点。

    如今他非常郑重地把这份文件拿出来,说明什么,说明他找到了那款可以让“双乌”这个品牌一战成名的契机。

    这家伙,还真是个商业奇才,不得不让人佩服。

    ……

    林跃和金利商量从日本进口机器,建设火腿肠生产线的时候,陈江河也完成了他的事业升级。

    因为郑潜的思维跟不上时代,无法创新出适应市场的产品,导致袜子厂一天不如一天,员工们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陈江河不得不站出来承包袜子厂。

    迫于员工们的压力和身体情况,郑潜选择提前退休。

    于是在1986年初,陈江河走马上任,成了袜子厂的厂长,而销售科的严科长也往上爬了一级,变成了副厂长。

    半年后。

    溪浦袜子厂。

    挺着大肚子的骆玉珠和她的丈夫王大山走进销售科签单子。

    “大山,以前啊,这个厂子的货可抢手了,一般人跟本就买不到,你得翻墙,跟里面的人打好招呼,才有可能进个一二百双,现在好了,不用再像以前那么麻烦,像我们这样的小商小贩,也能拿到货了。”

    一脸“好人”像的王大山看看前面那一长串队伍,用手搔搔后脑勺,嘿嘿傻笑两句:“是吗?”

    “可不嘛,我就是在这个厂子长大的,还能不知道?”

    可能是站得久了,腰疼,骆玉珠按了按后腰。

    这时销售科一名员工看她挺着个大肚子还来进货,很不容易,便搬起一把椅子放到她的身边:“坐吧。”

    “没事,没事,马上就轮到我了。”骆玉珠摆摆手:“谢谢啊。”

    见她这样说,员工不好再劝,回去继续工作了。

    “大山,你去拿货的地方等我吧,我签完单子就过去。”

    “你行吗?”

    “放心吧,没事的。”

    王大山知道她的脾气,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销售科。

    半分钟后,轮到骆玉珠签单子了,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严厂长,陈厂长的朋友来电,他说他叫林跃。”

    “哦,转过来吧,我在销售科呢。”

    靠窗办公桌上坐着的严副厂长接起电话。

    “喂,是林跃啊,你找江河?江河他不在,去杭州了,说有个什么服饰展销会……行,行……知道了……”

    签完名拿着单子往外走的骆玉珠一下子傻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凑到严副厂长跟前问道:“你们厂长姓什么?”

    “姓陈啊。”

    “叫什么?”

    “江河,陈江河。”

    “是义乌陈家村那个陈江河?”

    “没错啊。”严副厂长仔细打量骆玉珠几眼:“你认识他?”

    “啊……不……没有。”骆玉珠说话磕磕巴巴,没有解释清楚就落荒而逃了。

    严副厂长也没把她当一回事,继续算他的帐去了。

    从销售科出来,骆玉珠抓住一名路过的女工,表情激动地道:“你们厂长……陈江河是怎么成为你们厂长的。”

    女工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不明白这个大肚婆为什么打听厂长的事。

    “怎么成的,就这么成的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另一名女工打趣道:“我好像闻到一股子酸味,小玉,你怎么谁的醋也吃,你没看她怀孕了吗?人家可是有老公的。”

    “去你的。”叫小玉的女孩儿做一脸害羞状。

    骆玉珠的情绪更激动了:“你们厂长没……没结婚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小玉脸上的疑惑更浓了,不明白这个大肚婆为什么对年少有为的陈厂长超有兴致。

    其实话说到这里,不用回答也知道陈江河结没结婚。

    他不是和巧姑拜堂了吗?他不是连存折都给巧姑了吗?为什么……为什么……

    骆玉珠失魂落魄地朝库房走去,见到王大山后拉着人就往外走,袜子也不买了,问什么原因她也不说。

    王大山没办法,只能带着她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

    半个月后。

    义乌陈家村。

    林跃把丢在系统空间很久的两条大王蛇煮烂,切成萝卜条一样的细丝和着猪肉丝投入熬好的高汤中,又加入陈皮、酱油等调料,盖上盖子在大锅里焖煮。

    陈平把火烧得很旺,灶膛里的红呼呼地往外窜,火头噼里啪啦作响。

    “林跃,这……奶奶最怕蛇了,他要知道锅里熬的是蛇羹,一定不会吃的。”

    “你不告诉她不就结了?就说是猪肉丝和鸡肉丝做的羹。”

    “这样做好吗?”

    “那你想一个给她调理风湿的好办法。”

    陈平不说话了,这半个月来下了有十天雨吧,老太太每天都苦着脸,虽然她不说,但是大家都知道是风湿病犯了,林跃前天说蛇羹对治风湿好,今天就搞了条大王蛇回来,俩人趁老太太出门打牌,前后一通折腾,弄了半锅蛇羹。

    “真香啊。”

    水蒸汽顺着锅边的缝隙钻出来,蛇羹的香味扑鼻而至,勾得人食指大动。

    陈平不断地吞口水,蛇这东西,温州那边的人比较喜欢吃,金华这边……还真不多,一开始他挺膈应的,毕竟没吃过,然而香味在脸前一过,就只在乎吃了。

    “还差多久?”

    林跃睨了他一眼:“急什么急,没听过心急吃不着热豆腐吗?”

    说起来随身空间就是好用,算算时间的话,从1982年到1986年,已经过去4个年头了,放到现实世界,别说肉,骨头都烂掉了,这里还很新鲜着呢,跟昨晚打得没两样,保鲜效果比世界上最好的冰箱都出色。

    “嚯,还没到中午,做什么好饭呢?这么香。”

    伴着一个男人的声音,院里多了位不速之客……起码在陈平看来是这样的。

    “常……常副厂长?”

    这几年来,每逢过年常喜云都会提着东西过来看老太太,顺便听陈玉莲“汇报”这一年的经营状况,所以陈家人对常喜云并不陌生,非常亲热。

    林跃放下握在手里的铁勺,笑着说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常喜云鼻头耸动,凑到灶膛边嗅了嗅:“有猪肉味,有陈皮的味,还有绍兴酱油的味,炖排骨?不对,卤猪脚?不对,不对……”

    他搞不懂了。

    林跃说道:“猜不着是吗?猜不着就对了。”

    “常厂长,是这里吗?”

    这时胡同外面传来一道喊声。

    “对,是这儿,进来吧。”

    话音落下不久,外面走进两个精瘦汉子,一前一后,搬着个两米长宽,方方正正的东西进来。

    “先放到偏房下面吧。”

    两名精瘦汉字搬着东西走过去。

    就在陈平好奇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又有两名精瘦汉子走进院子,手里搬着一样的东西,将他们叠放在偏房屋檐下。

    “行了,你们回市场吧,我回去再跟你们结账。”

    “好的。”

    四名在市场打零工的精瘦汉子走了。

    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需要缝制的地毯底布。

    陈平刚要问常厂长那是什么东西,陈玉莲从外面走进来。

    “常厂长来了。”

    陈平认为是街头村民看到常厂长带人过来,特地去村西下个月嫁闺女,现在做新被褥的陈金火家喊她回来的。

    “哎,来了。”

    “屋里坐吧。”陈玉莲带着他往里面走,经过厨房的时候注意到锅里的情况,不由瞪了林跃一眼:“你又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说起这个儿子,不仅鬼主意多,做菜的手艺也高明的很,基本上啥食材落到他手里,都能做成美味佳肴------陈家这两年条件好了,以前买不起的食材现在敢买了,但是买回来怎么做又成了大问题,好好的东西总不能拿来练手吧,于是每次他都自告奋勇揽下来,每次都做得很好吃,要是问他为什么会做,就来一句“照着书上学的,你不是讲书里什么都有吗,多读点书比什么都强?”把她噎回去。

    “做肉丝羹。”

    “做肉丝羹?”

    陈玉莲一脸狐疑,很明显不太相信这样的回答,不过是碍于常喜云在,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看着锅,文火煮十五分钟,到点儿叫我。”

    说完他跟着二人走进堂屋。

    陈玉莲招呼常喜云落座,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常厂长今天过来是有事吧?”

    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就看到偏房屋檐下叠放的东西,不消说,一定是他送过来的。

第2059章 带你装逼带你飞

    “谢谢。”

    常喜云小声道谢,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确实有事。”

    说完这句话,他打量走进堂屋的林跃一眼,徐徐说道:“你知道义乌市印染厂濒临倒闭的消息吗?”

    陈玉莲点点头:“听说了。”

    这事儿闹得挺大,据说欠了工人半年工资,最后找到县里,谢县长使出浑身解数也只是给他们补了三个月薪水,剩下的那一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在的情况是,义乌印染厂的职工人心惶惶,有的已经给自己找后路了,有的还在跟厂长死磕,说他如果不是一拍脑门,建什么员工宿舍楼,耗光了厂里的资金,要是拿去进新设备,请懂行的技术人员和有经验的销售人员,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你应该知道这几年对外开放程度越来越大,以前地毯厂作为出口创汇企业,在各方面都有优待,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江苏那边……嗯,苏南模式你知道吗?”

    陈玉莲摇摇头。

    她一个农村妇女,即便比较木匠媳妇,金火媳妇,金土媳妇那些人见识多一点,程度也有限,哪里知道这些经济领域的新词。

    “我知道。”林跃看似答题,实际是在给陈玉莲解释。

    “如果说温州模式是以家庭为单位,发展非农产业,不断地作大小商品市场,并将其专业化,网络化,那么苏南模式就是在集体经济的基础上,以政府为主导,大力推进乡镇企业发展的形式。”

    眼见陈玉莲还是听不懂,林跃叹了口气:“这么说吧,肖木匠和他儿子从去年开始做桌椅板凳生意,木匠媳妇也不来缝地毯了,跟着他们打下手干杂活,这就是温州模式。而佛堂镇双乌肉制品厂,就是集体所有的乡镇企业,更倾向于苏南模式,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陈玉莲听明白了,不过她并不满意他的做法:“就你知道多!这又是哪里看来的?”

    林跃说道:“报上看来的啊。”

    嚯,不看书,改看报了。

    常喜云觉得自己要是有这么个油滑刁钻的儿子,一准儿少活十年。

    “他说的对,苏州那边以村为单位缝制地毯的地毯厂挤压了景行地毯厂的利润空间,受订单减少的影响,厂里只好想办法开源节流,这也是给你们的加工费一年比一年低的原因。”

    “原来是这么回事。”

    陈玉莲这回算是对当前局面有一个清醒的认知了,正如常喜云所言,这两年来,地毯厂给的计件价格几个月一调,越来越低,好多村民都跟她抱怨钱少了,又因为义乌的小商品生意日渐红火,一些妇女开始转行摆摊,直接导致缝地毯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妇女,以及更为偏远的农村地区的妇女还在坚持。

    林跃说道:“市场放开了,人心活了,这很多事情就像那句话说得,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说得好。”常喜云非常配合地点了个赞:“所以我想承包印染厂,出来单干。”

    “啊?”

    陈玉莲大吃一惊:“承包印染厂?”

    “对,承包印染厂,这次来呢,是想过来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常喜云又解释道:“从地毯厂到印染厂,虽说不是干老本行,跨度也不大,就说缝地毯的那些绣花线,都是印染厂制作的,这么看的话,也算是上游企业吧。”

    陈玉莲还处在茫然状态,那边林跃已经替她做主了:“好啊。”

    “好什么好,万一效益不好的话……你是没看到那些工人去县里闹的势头,而且印染厂还欠了员工们三个月工资呢。”

    看得出来,她的顾虑很多,搞了好几年地毯合作社,还是追求稳定,不愿意冒着风险做事。

    “你是对常厂长没信心吗?还是担心钱不够,担心钱不够的话,我这里有。”

    “你有什么钱!你哪儿来的钱?”

    “在修车铺打工攒的啊,卖二手自行车真挺挣钱的。”

    “说什么傻话呢?卖二手自行车和做企业一样吗?”

    “一样不一样先不说,我知道一件事,印染行业对烧碱的需求量很大。”

    听到“烧碱”这两个字,陈玉莲打了个愣。

    林跃说道:“常厂长,就这么定了,缺多少钱你说个数。”

    “好,我回去算一下,找个时间坐下来详谈。另外,这事儿还得要你舅舅帮忙牵个头。”

    他起身要走,陈玉莲赶紧勒住脑海乱七八糟的想法,起身劝留:“马上就中午了,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说好回家吃午饭的。”常喜云婉拒了她的好意,朝外面走去,快到院门的时候指着南屋屋檐下的物件说道:“你要的东西我可给你搞来了。”

    “多谢。”

    常喜云点点头,快步离开院子。

    便在这时,陈平走过来道:“十五分钟到了。”

    “好。”林跃准备去做最后的勾欠。

    “那个……到底是什么?”

    “你的老婆本。”

    “老婆本?”陈平给他搞蒙了。

    陈玉莲最恨他说话不着调的样子。

    “你听他瞎说。”

    ……

    “你个小……小白眼狼,你站住,站住……明知道外婆最怕蛇,你,你让我喝蛇羹。”

    门口人影一闪,林跃拿着半块饼从院子里跑出来。

    “妈,妈,别追了。”

    然后是陈玉莲劝老太太放弃的声音。

    还有陈平说“奶奶,你可是一口气喝了三碗”的吐槽。

    老太太被陈玉莲拦着,没有追出来,林跃把那半块饼塞进嘴巴迅速咀嚼几下咽到肚里,往左一拐,进了肖木匠家的院子。

    “肖伯伯,肖伯伯。”

    对比四年前,院子收拾得利索不少,主要是因为工坊搬到了村口,肖东风和他儿子做的桌椅板凳都放在那边,家里的环境自然好了很多。

    “咦,林跃来了,吃了没有?”

    肖东风端着碗迎出来,透过房门缝隙能够看到堂屋里摆着餐桌,两口子正在吃饭。

    “吃过了。”

    林跃瞄了偏房里被大卸八块的东西,心说他可真是个急性子,怪不得搞到这么晚才吃饭。

    “快进来,快进来。”木匠媳妇把他让进屋里,拿起个肉饼递过去:“再吃个肉饼吧,小时候你最爱吃这个。”

    肖东风说道:“什么小时候,不才过去三四年吗?”

    木匠媳妇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们吃着就好。”林跃说道:“我就是过来看看,没想到肖伯伯下手这么快,怎么样?能做吗?”

    “只要原料到位,没问题。”肖木匠呲熘呲熘把粥喝完,将碗放下后擦了擦嘴:“对了,你说这叫什么来着?”

    “席梦思。”

    “对,对,对,席梦思。”

    木匠媳妇说道:“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肖东风说道:“你懂什么,这是国外的东西,席梦思是外语,外语懂吗?”

    她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林跃说道:“肖伯伯,我也不兜圈子了,这么说吧,我想投笔钱给你,把村口工坊扩建一下,你再找两个相熟的木匠,收几个学徒,做一个家具厂,也别生产那些桌椅板凳了,就我上次让你做的椅子,还有偏房的席梦思床垫,今后几年就主推这两款产品。”

    肖东风想起林跃两个月前拿给他,让他试做的那张设计图,上面是一种形似沙发的实木椅,木料选用橡胶木,造价低廉,但是卖相比桦木、榉木做的桌椅好太多了。

    “好,没问题。”

    “……”

    林跃还以为得多劝两句,才能让他同意扩大规模,接受他的注资往家具厂发展呢,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准备好的说辞白费了。

    肖东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你什么时候害过我们?”

    林跃笑了。

    “对了,肖伯伯,以后让陈平一起跟着你干吧。”

    这两年来,胡丽变得老实不少,起码大面上能跟他们母子过得去了,不过私下里嘛,还是抱有敌视,不过因为陈金柱的改变,陈洪和陈平俩人产生了矛盾,前者认为他们四口才是一家人,儿子必须站在亲娘一边,后者认为万事有因有果,胡丽吃了那么多亏还不学乖,不仅背地里说姑姑和表弟坏话,还挑拨父子关系,摊上这种娘,有够倒霉的。

    一年前,胡丽托娘家人给陈洪在邮局找了个投递员的工作,把他给美的,天天在弟弟面前显摆,林跃观察了陈平一年,发现这当弟弟的确实比哥哥明事理,便决定好好拉一把。

    “好,没问题。”肖东风一口应下。

    林跃点点头,又跟俩人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第2060章 你们看腿,我看……

    1986年末。

    骆玉珠和王大山生了一个儿子,取名王旭,她一心同王大山过日子,想要把陈江河忘掉。

    1987年春节。

    严副厂长认出了陈江河拿出的照片上的女人,说她曾经来过袜子厂。

    陈江河激动万分,到销售科对照底单,根据上面的地址确定了骆玉珠的行踪,然而当他找过去,却发现他的女人已经跟别的男人结婚,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看着窗户对面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他退缩了,放弃了。

    同年,林跃参加高考,作为陈家村第一个大学生入读上海交大,陈玉莲和老太太高兴坏了,几乎把全村人请了个遍。

    当然,几家欢喜几家愁,胡丽和陈金水就不高兴了,一个气得天天在大儿子面前唠叨,要他一定追到邮局领导的女儿,这样才能把林跃比下去,扭脸又讽刺二儿子陈平跟着一个木匠混,混到最后能有什么出息,还不是天天与木头渣子为伍?

    林跃让肖东风夫妇隐瞒了他是家具厂股东的事,包括陈玉莲、老太太在内,都觉得陈平是在给肖东风当学徒……其实当事人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陈金水原本是抱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想法耐心等待时机,一门心思看陈玉莲家丑闻的,然而现实让他十分失望,一怒之下在村子北面盖了一个小院,躲在里面养鸡,平时很少回村里。

    转眼过去3年,1990年的时候,邱英杰因为夫妻长久分居的问题,和读大学认识的媳妇张学离了婚,又因为对方一心出国,认为女儿是个拖油瓶,便把邱岩送到义乌,交给邱英杰抚养。

    林跃每次放假,都会到他家里探望,带一些好玩的好吃的过去。

    至于啤酒厂、双乌肉制品厂、家具厂、印染厂什么的,都在按部就班地发展。

    又是一年过去,时间来到1991年。

    陈江河的袜子厂效益不错,但是因为一直在做市县级的市场,闷声发了点财,名气嘛……基本没有。为了改变这样的境况,也为了了解最新的市场动态,陈江河带着袜子厂唯一的大学生员工蒋振山来到上海参加展销会。

    “小蒋,你给他打电话没有?”

    “打了,他也应了。”

    “应了怎么没到呢?都这个点儿了。”

    陈江河指了指腕表的表盘,脸色有点不好看,而在他对面是一辆又一辆飞驰而去的汽车。

    桑塔纳,拉达,捷达,奥迪,雪铁龙……各种型号的面包车,还有人行道上衣着靓丽的女孩子,陈江河还好一点,作为厂长,少不了这跑那颠,小蒋嘛,都看花眼了,他平时就窝在诸暨的袜子厂里,眼前每天来来去去都是穿着工装的小地儿厂妹,哪里见过这个------要知道80年代的上海和90年代的上海,那差别,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嘿,嘿,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爆出来了。”

    陈江河打断蒋振山对一个戴墨镜的女孩儿行注目礼:“走吧,不等了。”

    “哦。”

    蒋振山答应一声,拎包跟上:“厂长,要我说这电话就该你打,我打算什么?显得太不把人家当回事了。”

    “我当时不是在忙吗?而且他是大学生,你也是大学生,我觉得你们能聊得来呢。”

    “我这大学生能跟人家的大学生比吗?上海交大,那可是重点大学,我……我……”

    蒋振山“我”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全,不过意思表达清楚了,那就是他这个大学生的含金量没有人家高,不然也不会到浦溪袜子厂工作了。

    “小蒋啊,我跟你说,你不要……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哦,妄自菲薄,人跟人是平等的。”

    “既然是平等,那为什么你自己不拿包,让我帮你拿?”

    “你说什么?”

    “没,我什么都没说啊。”

    说话间,俩人一前一后走进展销会。

    ……

    陈江河在展销会里转了一圈,对于新款衣服了,新款首饰了,新款鞋帽了,他都不敢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别人家卖到12块钱一双的丝袜,和能生产这种丝袜的单针电子提花机。

    带着眼镜,一脸憨厚的日本人山下英雄站在提花机旁,滔滔不绝地对来看机器的人讲着日本话。

    陈江河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专注,感觉这机器怎么看怎么漂亮,连蒋振山过来跟他汇报,说浦溪袜子厂租的展台一上午连一只袜子都没卖出去的坏消息都忽略了。

    “哎呀,可惜不知道这日本人说的都是什么。”

    陈江河慢慢地蹲下去,仔细观看提花机下面的电路模块:“如果林跃在这里就好了,你说他怎么还不来呢,也太不守信用了。”

    “厂长,他来了你也听不懂啊,他读的又不是日语专业。”

    蒋振山到现在都不能理解陈江河的想法,来上海参加展销会就参加展销会吧,非要让他给那个老乡大学生打电话,俗话讲隔行如隔山,人家给带带路,介绍下上海的情况还行,关于做袜子的事,最后还不是得己方二人做决定?

    “他读的不是日语专业,是机械工程唻,你看这单针电子提花机,算不算机械?这个他一定懂,就算不能跟山下直接交流,你看那个女翻译,如果能和她深入交流一下,也能更好地拿到这单针电子提花机的数据不是?”

    陈江河拍拍他的肩膀:“你啊,在这件事上有点死脑筋。”

    “厂长……”

    蒋振山刚要解释,这时有人在他们身后说道:“这腿……好不好看?”

    正对两人的是一双穿着黑丝袜和高跟鞋的大长腿,它来自山下的美女翻译,加上高跟鞋的话,身高足有一米七几,青春靓丽的样子站在人群里已经不能用扎眼来形容,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陈江河的注意力都放在电子提花机上,如果不是后面那人的提醒,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这份惊艳来的快去的也快。

    “林跃!”

    他回头一看,果然见到姗姗来迟的陈家村首位大学生,虽然已经两年多没见,但要说变化嘛,基本没有,最多眉眼间的稚气不见了,多的那点东西……

    陈江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着调?又或者那个词怎么说得来着?玩世不恭?

    他刚要解释自己不是在看腿,而是在看背后的机器,林跃指指上面:“我觉得她的胸比她的腿更有看点。”

    “你说什么唻,我是在看机器。”

    “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我怎么是掩饰唻,我真的没看她的腿。”陈江河说这句话时,眼睛不由自主往上一瞄,刚好对上丝袜美女居高临下的目光,一种充满愤怒、敌意、质问以及嫌弃的目光,还有一句刻意压低调门的“流氓!”

    ……

    十五分钟后,展销会所在商场的保卫处。

    戴着眼镜的安保主任和一脸横肉的商场保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他们三个。

    蒋振山很不好意思,目光闪烁,脸偏过来,偏过去,不敢跟二人对视。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两手叉胸,倚着门框看他们笑话的杨雪。

    而陈江河正拼命地跟安保主任解释:“我真没耍流氓,我在看那台机器,真的,同志,你看我像是流氓的样子吗?”

    说完话他碰碰蒋振山的手,意思是别愣着啊,赶紧帮我说话。

    “没错,同志,他是我们袜子厂的厂长,真的在研究那台机器。”

    安保主任说道:“研究机器你也不能盯着人家姑娘的腿看啊。”

    陈江河正要说她挡在机器前面,周围又有很多人在,我只能蹲下看嘛,没想到林跃接茬道:“这位同志,你讲不讲道理,他看腿怎么了?我还看胸呢,展销会是公共场所,她穿的那么性感,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让别人看的吗?想不让别人看好啊,在家里呆着就是了,孟子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不看长得漂亮的,难道要看山下那张老脸?还是说,只要她觉得看她是对她的冒犯,那会场所有人都要闭上眼睛来满足她的防备心理?这么蛮不讲理,她以为她是谁?皇家公主吗?”

    安保主任给他一番抢白,搞得甚是尴尬。

    一般人被告耍流氓,没到保卫处就怂了,这家伙可好,不仅不怂,还跟你理论起来,明明他们三个盯着人家姑娘看,搞到最后反而是女方的不对?

    陈江河也给他搞懵了,这事儿说几句软话,息事宁人不好吗?他怎么就这么轴呢?

    杨雪被他搞得很生气,上前说道:“被抓到保卫处还嘴硬,你们就是耍流氓!”

中招了,提醒一下

    中招了,难受,这两天更新可能不稳定,大家见谅。

第2061章 我要娶你(二合一)

    林跃说道:“如果是我们用下流的话骚扰你,我们没有征得你的同意触碰你的身体,说我们耍流氓,那没问题,只是看你几眼,就摆出一副不容侵犯的模样喊别人是混蛋,还把保安拉来,怎么?仗着你是女性,易受同情,就可以随便污蔑别人了?按照你的逻辑,那T台上走秀的模特,是不是每天都在被台下观众耍流氓?”

    得,刚才还是他们耍没耍流氓的问题,现在成了她污人清白的问题。

    蒋振山都惊呆了,在陈江河身后小声都哝:“厂长,难怪你这位表弟能考上交大,这嘴……好厉害。”

    陈江河心说这家伙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敢跑陈金水门口叫骂了,后面被全村人堵在家里,也没说服软认怂,想让他吃亏?基本不可能。

    “我……我……职业不一样,模特就是给人看的,我是翻译,不一样。”

    “翻译?那我问你,你是日语专业毕业的吗?不说话?看来不是了,你不是专业翻译,山下为什么要高价雇佣你?偌大个展厅,提花机的款式和种类至少有20多种,样子乍一看都差不多,那么问题来了,怎么让客人一下子就留意到自己的产品呢?客人留意到自己的产品,才会有机会听他讲解提花机的特点是不是?这位小姐,看你穿得这么时髦,还会讲日语,应该出过国吧?那不知你见没见过外国人的车展,那些昂贵的汽车旁边是不是总会站着一位漂亮的车模?这里也是一样,你以为山下聘请的只是翻译吗?他只付出一份钱却让你兼了两份差,你还为自己能给他做翻译沾沾自喜,日本人是很鸡贼的。”

    “我……”

    杨雪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对面那小子三言两语就把她说得开始怀疑人生。

    陈江河、蒋振山,还有保卫处的两个人更加震惊,本来是女人告他们三个耍流氓,事到如今反而成了看你是给你面子,觉得不爽去找坑你的日本老板,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有问题吗?”林跃说道:“没有问题别挡着我们逛展会。”

    他看也没看保安主任,侧身让过杨雪,快步走出保卫处。

    他……他怎么这样!

    杨雪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很气愤,感觉被冒犯,被不尊重,但与此同时也有一种难掩的尴尬与挫败感。

    作为杨氏集团的天之骄女,她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很能干,她爸也是这么说的,久而久之身上自然带了一份傲气,就连给山下做翻译这件事,都透着一股子仙女下凡体验生活的优越感,可是被他这么一讲,她成了最愚蠢的那一个。

    “杨小姐是吧?你别生气,真的别生气,我这表弟吧,说话一直很冲,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他没有恶意的,不是刻意针对你。”陈江河没有跟上去,走到杨雪面前,双手合什,边拜边解释。

    这还没有恶意?

    这还不是刻意针对?

    连蒋振山都听不下去了,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陈厂长远一点。

    “你问问他,你再问问他,你问问他们,你看谁会相信你说的话。”杨雪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杨小姐,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呢,你看,我是袜子厂厂长,我是来上海做市场调研的,看上了你们家的新款电子提花机,我表弟在交大读书,学的是机械工程专业,我喊他来,是想让他帮我把把关,做做参谋,哪里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嘛。”陈江河还在纠结他们不是流氓的事,以为只要把问题说清楚了,解开双方的误会,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你说他在交大读书?”杨雪小吃一惊,想不明白那个毒舌男怎么能考上交大这样的重点大学。

    “对啊,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你想嘛,这脾气肯定会傲一些的。”

    “恃才傲物?”杨雪眯着眼睛都哝一句。

    陈江河以为她接受了他没有耍流氓的事实:“杨小姐,刚才一直没有机会说,现在……我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就是把你们的电子提花机的内部资料,相关数据什么的给我们一份,我是真得想要你们家的提花机。”

    杨雪根本没搭理这茬,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哒~哒~哒~

    高跟鞋撞击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江河呆立原地,搞不明白她作为山下英雄的雇员,怎么能这么大牌,一点不担心得罪客户,弃购他们家机器呢?

    “厂长,那……这机器我们还要不要?”蒋振山问道。

    “要,怎么不要,不要的话我们不是白来一趟了吗?”

    陈江河转过头来,对着保安科科长客气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林跃走了,杨雪走了,事情搞成这样子,留他们下来干什么?管饭吗?

    保安主任挥挥手:“走吧,走吧。”

    “哎。”陈江河答应一声,拽着蒋振山往外面走去。

    “这个,咱们先吃饭,下午再过去,那个时候她的气该消得差不多了。”

    ……

    中午,陈江河带着林跃吃的是福建羹。

    名字带“福建”俩字,其实这是一道地道的金华美食,由胡萝卜,青菜,饼皮,豆芽,木耳等在锅里加水烹煮,最后酱油提鲜装碗食用,对于上海这种什么都要讲精致的城市,可以说是非常没有品质的大杂烩料理。

    蒋振山挺不好意思的,拉人家交大的大学生来给袜子厂帮忙,中午就请人家吃这个?然而陈江河是怎么说的?他说要在上海找到一家有卖福建羹的店面,难度是很高的,在外地工作生活,最馋的食物不就是一口家乡饭吗?何况他们都是陈家村长大的,还有些亲戚关系,没那么多讲究。

    林跃微笑赞同,而蒋振山吐槽陈厂长说到底就是抠门,舍得买三万一台的电子提花机,不舍得请表弟吃一顿像样的餐点。

    下午时分,三个人杀了个回马枪。

    山下英雄面带微笑站在电子提花机旁,非常有礼貌地跟到访宾客打招呼。

    杨雪看到林跃,想起上午的遭遇,把头一偏,鼻子发出一道轻哼,很明显,她还在生气。

    陈江河不好意思地笑笑,走到山下英雄身边,拍拍电子提花机的外壳。

    “山下先生,我又来了。”

    山下英雄报以客气微笑。

    “上午没有听明白,你能把它的情况重新讲一遍吗?”

    山下英雄听不明白,只是微笑点头,杨雪缄口不语,没有要翻译的意思。

    陈江河只好指指电子提花机,用手势不断比划。

    至此,山下英雄总算是明白过来,用日语叽里咕噜讲了一长串。

    杨雪还是不说话,就跟没有听到一般。

    “杨小姐,你这样不行的,你看你,本职工作都不做,山下先生生气的话不发你工钱可怎么办呢?”

    “本小姐不稀罕他那点钱。”

    她抱拢双臂,一脸不爽。

    看起来林跃上午的话让她把山下英雄也记恨上了。

    蒋振山心想,这样也挺好,不翻译总比乱翻译强吧,所以这位杨小姐还是有底线的。

    “山下说,这台电子提花机的稳定性很好,由微电脑控制,通过变频模式带动高精度齿轮协调运转,从而做出各种各样的袜子,连裤袜,提花袜,长统袜,中统袜什么的,总之能够满足现在市面80%以上的袜子品种的生产,比当前各大袜厂使用的机械提花机效率更高,故障率更低,也更加节能。”

    杨雪循着声音望去,看到林跃的脸后嘴巴轻轻张开,面带费解说道:“你不是学的机械工程吗?”

    对于交大,她还是有一些了解的,知道交大的外语专业里没有日语这一项,然而刚才林跃翻译的……不仅分毫不差,还给出了相对专业的点评。

    陈江河也直起身子,同蒋振山一起看过去,也是无法理解眼前一幕。

    “对的,林跃,你怎么听得懂日语唻?”

    “会日语怎么了?我还会法语、俄语、德语、英语、意大利语呢。”林跃一脸平静地道:“谁规定读机械工程专业就不能学外国语言的?”

    陈江河高兴了,眉开眼笑地道:“早知道你会日语,我就不用求她了。”

    说完还一副我有远见的样子拍拍蒋振山的肩膀:“小蒋啊,你看看,我好有先见之明的对不对?我跟你讲,我这表弟,脾气是臭了点,可是懂得东西,那真是一等一的多。”

    “……”

    蒋振山心想你这就是马后炮,之前为这事儿低三下四给那位杨小姐说好话的时候,可不是现在的样子。

    “林跃,你马上跟山下先生说,就说这机器我们要了。”

    他讲这话时眼睛盯着杨雪,看起来颇有几分报复的快感。

    “你……陈江河……还有你……”

    杨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恨不能把这两个家伙活撕了,不过作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她得学会控制情绪。

    “你们要了?知道这一台机器多少钱吗?3万人民币,很多大袜厂听到这个价格都望而却步,你们?别逗了好么?”

    这是事实,1991年的一万块钱,放到30年后起码有几十万的购买力,三万块……一家不到百人规模的袜子厂,除去进口原材料的钱,税费、工人工资什么的,一年的利润能买得起一台提花机就不错了。

    林跃说道:“小袜厂怎么了?只要有眼光,有行动力,小袜厂也能做成大企业,就说当下做袜子最有名的杨氏,十几年前不也是名不见经传的厂子吗?搞不好再过几年,我们的小袜厂就把杨氏吞并了呢。”

    提到杨氏袜业,杨雪的表情十分古怪,原因嘛,很简单,她就是杨氏袜业的长公主,也是杨家唯一的继承人。

    “你这叫痴人说梦!”

    “是么?万一成功了呢?”林跃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其实做起来也简单,我听说杨天赐有个女儿,只要把她娶了,那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吗?”

    “你……你居然……”杨雪大张着嘴,圆睁着眼,微挑着眉,呆呆地看着那个一本正经说浑话的无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难不成……他认出了她的身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十年间她一直在国外上学,去年才回到上海,也没去家族企业上班,想着到社会上历练一下,凭本事跟老爸证明自己,所以连董事会一些元老都不认识她,何况是一个在校大学生。

    “我居然什么?”

    “你做梦!”

    “人如果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呢?”

    陈江河一拍手:“哎,这话说的好,我喜欢,做人就得有梦想才成,对不对,小蒋?”

    蒋振山在一边呵呵傻笑。

    “你们……你们……”杨雪快被他们给气死了,听着两个讨厌鬼在那儿对杨氏袜业说三道四,还盘算着把她给娶了,继承她爸的财产,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他我就是你们嘴里说的杨氏集团的千金,你立志娶进门的人,要我嫁给你?天塌了都不可能吧?

    这样做的话,是很爽,能打林跃的脸,可是说完了呢?就只剩尴尬了吧,如果被山下知道了她的身份,那这电子提花机的相关情报,她就别想搞到手了,之前的努力也会功亏一篑。

    林跃一脸嫌弃地道:“我又没说要娶你,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激动干什么?你这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谁是癞蛤蟆,谁是天鹅肉还不一定呢。”

    陈江河深以为然:“对的,万一杨家的大小姐是个200斤的大胖子,就算嫁妆是整个杨氏袜业,也不能要的。”

    “我……我……”

    杨雪游离在暴走边缘。

    她想要告诉那两个人,他们才是癞蛤蟆,一个小袜厂的厂长,一个农村大学生,居然私下里对她品头论足,谁给他们的勇气这么做?真是太气人了。

    然而就在她情绪沸腾的时候,林跃一扭头,用日语跟山下英雄交谈起来,而且说的都是机械工程方面的专有名词,即便是“术业有专精”的她,也跟不上两个人的节奏。

第2062章 然后继承你爹的遗产(二合一)

    “杨小姐,我是真不知道我表弟的日语这么好,我要知道他的日语……”

    “你闭嘴!”

    杨雪想要听林跃和山下在说什么,但是陈江河十分讨厌地凑过来跟她套近乎。

    “做生意的,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跟你说,你这样不行的,站到展销会结束也卖不出几台的。”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杨雪气得想打人。

    也就在这时,林跃结束了和山下英雄的交谈,走到陈江河身边,压低声音说道:“2万5。”

    “什么2万5?”

    “单针电子提花机的价格啊。”

    蒋振山被这个报价惊住了:“不是3万吗?我看好几个大袜厂的技术员过来,他都是这么报的。”

    “怎么可能!”杨雪更迷湖,她作为山下英雄的翻译,自然比蒋振山更清楚这点,以她掌握的情报来看,山下英雄对这款单针电子提花机的心理价位在2万8,这个前提还得是一口气采购6台以上:“你怎么跟他谈的?”

    林跃耸耸肩,没有搭理她。

    “都怪你!”她看着陈江河恨声说道,要不是被这家伙绊住脚,怎么可能错过那两个人的杀价过程,如果她也能拿到这个价格,早就通知她爸差人过来谈合同了。

    “怎么怪我唻?大家凭本事杀价。”

    陈江河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翻译小姐了,不过心里的疑惑很快便被他抛在脑后:“2万5?你确定是这个数?”

    “那还能有假吗?”

    林跃把山下英雄拉到身边,背对那些观摩电子提花机的人,伸出手指比了个2,又比了个5,然后是OK的手势。

    对方还给他一个OK的手势。

    得到山下英雄的肯定,杨雪彻底无语了。

    陈江河笑得跟要入洞房一样,赶紧拍拍蒋振山手里的包:“快,快,快,小蒋,拿笔,拿定金,先把合同签了。”

    他不知道林跃是怎么做到的,在他看来这不重要,问题的关键是现在就要把合同签了,免得山下英雄过后反悔。

    三万块的单价生生掉了五千块,三台就能为他节约一万五,这在之前,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十五分钟后,定金付了,协议签了,陈江河松了一口气。

    眼见这边没事了,林跃以学校还有事要处理为由,跟二人告辞离开。

    蒋振山很不好意思,因为陈江河的表示……别人给他省了一万五千块,他不说正儿八经地去大饭店请一桌,讲什么自家人应该的,等过年的时候回义乌看望林跃的外婆,送他们全家几双电子提花机做的袜子就好了。

    这厂长……简直抠门儿到没眼看了。

    “哎,小蒋啊,我就说要你打电话对了吧,这叫有先见之明,你看没有林跃的帮忙,我们怎么能省下这么一大笔钱,足够咱们厂一个月的工人工资了。”

    “是是是,厂长,你深谋远虑,慧眼如炬,行了吧?”蒋振山敷衍道,傻瓜都看得出来,他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谁能想到一个读机械工程专业的学生会日语呢。

    “小蒋,拿包,打道回府。”

    “厂长,那……展台那边怎么办?”

    “撤了。”

    “撤?”

    “一双袜子卖不出去,还得占用人手,每天的吃喝拉撒住不要钱啊?”

    蒋振山仔细想了想,认为他说得在理,反正主要目的达到了,撤柜就撤柜吧。

    与此同时,杨雪总算找到机会问出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山下先生,你为什么会以这么低的价格把机器出售给他们?两万五一台,我怀疑这个价格已经没有利润空间,甚至有可能赔本。”

    山下英雄拿出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那位林先生告诉我,你们中国有句话叫赔本赚吆喝,这就是我现在做的事情。”

    果然,两万五一台是没有利润的。

    “赔本赚吆喝?”杨雪搞不明白:“我们的机器使用的是最先进的微电子控制技术,在国际上处于领先地位,技术是无价的,为什么要赔本赚吆喝?”

    “林先生说,这些天好多大袜厂也只是派人过来看,并没有意向采购我们的机器,这是为什么?定价太高了,以中国现在的袜子市场,那些老旧的机械提花机还是能够满足用户需求的,所以大家都没有采购欲望,我要做的就是在下面加一把火,让他们……卷……对卷起来,他就是这么说的,这样大家才有更换设备的动力,我的理解就是,用竞争的手段刺激袜厂,迫使他们不得不采购我们的设备,以提升企业的竞争力。而陈厂长愿意帮我这个忙,假如一个小袜厂靠着我们的电子提花机能跟有名的杨氏袜业平分秋色,两分市场,那以后中国的电子印花机市场的龙头,一定会是我们。”

    说得还真挺有道理的,但是后面小袜厂打败杨氏袜业什么的,不是吹牛逼也是画大饼。

    关键是为什么山下英雄会吃这一套?他可是一个精明的日本商人。

    “山下先生,你觉得诸暨这种县城的小袜厂,有可能打败杨氏袜业吗?”杨雪恨得咬牙切齿,杨氏袜业和姓林的究竟有什么仇,有什么恨,怎么三句话不离搞垮杨氏袜业?

    “这个……我有想过。”山下英雄说道:“2万5卖的是机器,后续的维修和升级服务是要额外收费的,所以放心好了,这并不是一桩亏本买卖。”

    原来这老小子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杨雪懂了。

    果然是个老狐狸。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山下英雄是个老狐狸,那能把他也忽悠住的林跃又是什么水平?

    紧蹙眉头思考片刻,她抿了抿嘴唇。

    哼,想娶我?

    没门!

    ……

    一个月后,林跃刚从操场跑完步回到宿舍,宿管阿姨就叫他到楼下接电话。

    是陈江河打来的。

    先问他清明节有没有回家扫墓,又问他找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大企业领导看中他,东拉西扯一番,搞得他都不耐烦了,这才厚着脸皮说出目的------能不能安排时间回诸暨一趟,帮忙看看那台单针电子提花机,最好是找到组装办法,用自己的技术搞一台,这样以后就不用被日本人卡脖子了。

    林跃想起电视剧里的情节,只能说一句“不能细品”。

    编剧给蒋振山开挂开到什么程度呢?一个县城袜子厂的技术员,愣是把日本人研发的单针电子提花机给组装起来,就因为一些部件都是国内生产的,而且还会编写比日本技术员更有水平的程序。

    机械电子工程的概念是70年代日本人搞出来的,国内因为一些原因,到80年代才开始研究,蒋振山是什么时候进袜子厂工作的呢?答桉是1984、1985左右,减去四年大学生涯,也就是说1981、1982考上大学的样子,那个时期,北大、清华这样的院校也没多少讲师能教这个吧,然而我们的小蒋同志没被分去科研院所,部属企业,就在县级袜子厂呆了五六年,愣是自学成才,能给电子提花机编写程序了,不得不说,这个县城太牛叉了,可以提供学习编程和机电实验的先进器材。

    当然,一切解释权归导演,吐槽无用。不过这里他在交大学机械工程,又懂日语,像这种事,以陈江河的脾气,肯定是要跟他求助的。

    最后,他以近两个月要做毕业设计,比较忙,没空回去为由,拒绝了陈江河,但是寄了一份亲自整理过的资料过去。

    ……

    又过去一个月。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整个浦溪袜子厂都被调动起来,因为山下英雄来了,是陈江河请他过来修理机器的。

    杨雪作为翻译,自然是责无旁贷,一起随行。

    虽然表面上她很不屑,很臭屁,但是说心里话,对于来浦溪袜子厂,她是兴奋的,是跃跃欲试的。

    那个叫林跃的家伙,扬言要把杨氏袜业打败,还夸下海口娶他,然后继承他爹的遗产,她倒要看看,能夸下海口说出这样的话,这个浦溪袜子厂有什么过人之处。

    啪~

    陈江河把门推开,带着她走进一间办公室,门上没有挂牌,不过从外面堆放的东西看,应该是搞维修的那群人日常办公的地方。

    “这是……”

    很快,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台单针电子提花机,看造型,跟山下英雄的产品一模一样。

    “好啊,陈江河,你什么时候和山下单线联系的,居然又搞了一台?”

    “杨小姐,要不是林跃说你跟山下不是一条心,我才不会带你过来这边,你眼前的单针电子提花机是我们厂自己组装的。”

    “你们厂……自己组装的?”

    这下她是真HOLD不住了,没想到这员工不满百人的小小袜厂居然藏龙卧虎,能够做出单针电子提花机,山下刚才被蒋振山灌醉,现在去陈江河的宿舍休息了,如果被他看到这个,不知道会惊讶到什么程度。

    “看看这个。”

    陈江河带着她走到对面的办公桌前,把一张卷起来的图纸展开。

    “咦,单针电子提花机的设计图?”

    “没错,林跃绘制的,怎么样,我这个表弟,水平不一般吧。”说起这个,陈江河十分得意。

    她用手抚摸着图纸,眼睛里含着震惊的光,林跃不只是把各部件分拆绘制,还把各个模块的工作原理,国内哪家企业有能力生产配件,相关技术内容和特点,讲得明明白白。

    “你确定这是他画的?”

    “不是他难道是你吗?”

    杨雪没有在意他的嘲讽:“既然他这么厉害,你们为什么还要把山下请来维修设备?”

    “那我们设备坏了,总不能每次都找他,现在来到五月,他马上毕业了,有一堆事情要忙,我们只要把山下招来,偷偷录下维修机器的过程,以后遇到问题就不用请人过来了。”

    听到林跃即将毕业,杨雪目光微凝。

    “陈江河,你可真鸡贼,山下要赚你们点钱,还真是难呢。”

    “他那是挣一点钱吗?多来几趟的花费,我都能买一台新机器了,杨小姐,你觉得这事儿合理吗?”

    “是挺不合理的。”

    “哎。”陈江河很满意她的回答,把员工提前准备好的一套袜子组合推到她的面前:“为了表示感谢,这个……请收下,女袜、男袜、儿童袜,都是我们厂生产的最新产品。”

    “儿童袜?陈江河,我还没结婚呢。”

    旁边一名技术员在那儿掩嘴偷笑,陈江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陈江河,你表弟帮了你这么大忙,你不会……也打算送几双袜子了事吧?”

    “对啊,自家人,那么客气干什么。”

    小气到这种程度,杨雪也不明白他是怎么当上袜子厂的厂长的,便在这时,她发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情况,陈江河给她的几双袜子上贴着硬纸片,上面不仅留有袜子厂的名字,地址,还有一个经过设计的图桉,或者说商标,叫玉珠牌。

    “这是……商标吗?”

    “没错,是商标。”

    “你都有品牌意识了?陈江河,你可以啊,够超前的。”

    在杨雪的印象里,像这样的小袜厂,主打县城和乡镇市场,目标用户根本不在乎你有没有品牌,只要物美价廉,好看耐穿,那就掏钱买了,陈江河现在搞了这么一手,说明什么?说明他的野心很大。

    “你可别夸我,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

    严副厂长在后面解释道:“拾人牙慧。”

    “对,拾人牙慧而已。”

    “拾人牙慧?”

    陈江河解释道:“1983年,不对,应该说是1982年,我们义乌有一家乡镇企业,叫佛堂镇肉制品厂,因为他们出产的火腿使用‘金华火腿’四个字,市里面的肉联厂就联系县里,勒令佛堂镇肉制品厂不得使用金华火腿的名字。”

    说到这里,陈江河顿了一下,找严副厂长要了一杯水喝。

    杨雪说道:“真霸道。”

    在她的认知里,义乌明明是金华的一部分,佛堂镇的集体企业却不能用“金华火腿”这个名字,这不是仗着自己是国营厂,有特权,欺负人吗?

    ps:这症状可比小感冒厉害多了,十年没发过高烧了,平常流感也就37度,撑一撑还能码字,这……好家伙,39度多。

第2063章 你是要倒贴吗?(二合一)

    陈江河放下杯子继续说道:“这一招逼得佛堂镇肉制品厂险些停工,后来厂长给自家产的火腿取了个新名字,叫双乌火腿,肉制品厂也更名为双乌肉制品厂,为了打开销路,他们在火车站、汽车站、商场门口、商店招牌,乃至小吃摊位上各种打广告,有事没事还会驾驶驮着广告牌的拖拉机在县城的街道上熘达几圈,几个月的功夫就在我们义乌扎稳脚跟,两年时间就打得市肉联厂叫苦不迭,尽管有市里面的资金扶持,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一日不如一日。”

    “1982年?双乌火腿?”杨雪认真想了想:“我好像吃过这个牌子的火腿,是王阿姨从杭州带过来的,味道确实不错。”

    陈江河笑呵呵地道:“知道么,这还不是最骚的操作,前几年颁布商标法,双乌肉制品厂把‘金华火腿’这个牌子给注册了,前两天我们那儿的人来厂里进袜子,他们告诉我,说双乌肉制品厂正在跟市肉联厂打官司,要求他们今后不能使用‘金华火腿’这个品牌。”

    这……

    杨雪心说这操作确实骚,以前你不让我用,现在我不让你用,典型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陈江河继续说道:“你知道给肉制品厂的厂长出主意的人是谁吗?林跃!”

    是他?

    杨雪大吃一惊:“1982年?那时候他才多大啊?”

    现在是1991年,林跃大学即将毕业,9年前最多也就十四五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有品牌营销和广告意识,这事儿说出去谁敢相信?

    “那年……他十四吧。”陈江河说道:“他爸是下乡知情,回城后就跟他们母子断了关系,他妈没有收入来源,他就找了一家地毯厂采取合作模式,发动村里的妇女做手工,十年前自行车很抢手,他又让村里人去山里面收那些不能骑的自行车,翻新后当做二手自行车出售,所以要说商业头脑,在义乌,我这个表弟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

    “你也比不了?”

    “哎,比不了的,比不了的。”

    杨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么说来,他还真是个商业鬼才,可他为什么要读机械工程?读经济学不好吗?”

    陈江河陪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也算是歪打正着吧。”杨雪拍拍陈江河组装的单针电子提花机:“如果他不读机械工程,你们又怎么搞得出这东西。”

    “对的。”

    陈江河不止一次对蒋振山讲,前面的上海之旅,他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把林跃拉下水。

    “行了,来了这么久,你还没带我参观一下你们袜子厂呢,陈厂长,能否带我四下走走?”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陈江河带着杨雪往外面走。

    他觉得这位杨小姐就是单纯好奇,人家帮他们在山下英雄面前打掩护,说明不是敌人,林跃也讲她跟日本人不是一条心,那在他看来,自然无需防备。

    他哪里知道,杨雪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等回到上海,她就把这件事汇报给她爸。

    这些天来,她跟在山下英雄身边,充分了解了电子提花机的各种技术参数,拿到了第一手资料,按照杨天赐的规划,杨氏袜业除去列装这种新款电子提花机外,还会跟山下英雄所代表的厂商进行技术合作,在国内市场推广本土化的电子提花机,现在一个小小的浦溪袜子厂居然有能力组装电子提花机,毫无疑问,必然会影响杨氏袜业的战略布局。

    ……

    一个多月后。

    大学毕业季,上海花园饭店西餐厅。

    陈江河左看右看,前打量后打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

    杨雪点点餐桌:“别看了,刘姥姥逛大观园也没你这么不堪。”

    “刘姥姥?谁是刘姥姥?”

    陈江河就没上几年学,汉字都认不全呢,当然不可能知道刘姥姥是谁。

    杨雪捏了捏额头,感觉超无奈。

    这时服务员走过来,把菜单放到桌子上,又拿出纸和笔,准备做记录。

    “你帮了我那么多,这顿饭呢,理应我请。”

    山下英雄到浦溪袜子厂维修电子提花机,是杨雪帮忙打掩护,刚才在百货商店,又说服工作人员留下一批他们的袜子试卖,于情于理,陈江河都应该好好请她搓一顿。

    然而看到菜单上的标价,他恨不能抽自己俩嘴巴,这哪里是吃饭啊,简直是吃钱,一份牛排就抵得上浦溪袜厂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杨雪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局促,把菜单接过来:“还是我请吧。这个,这个,再来三份牛排三杯果汁,洋酒你喝不喝?”

    “啊?”

    “来一瓶吧,对了,还差一位,告诉后厨等我们人来齐了再上。”

    杨雪把菜单合上,递给服务员。

    “好的。”服务员拿着菜单下去了。

    陈江河很不好意思:“我说了我请的嘛。”

    “行了,陈大厂长,当初在袜厂我帮了你们那么大忙,你就送了几双袜子给我,今天这顿饭要是你请,往下两三个月都要勒紧裤腰带生活吧。”

    “呵呵,呵呵……”

    陈江河被她说得很不好意思、

    “对了,林跃怎么还没来?这都过了约定时间十五分钟了。”

    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到,她这儿刚念叨完他的名字,陈江河一指餐厅入口:“来了,来了。”

    杨雪定睛一瞧,果然看到林跃从外面走进来,对比餐厅的档次,他的着装很随意,下面是牛仔裤,上身一件白衬衣,领口的扣子开着,似乎不胜炎热,也可能是刚运动过。

    陈江河还西装领带小皮鞋呢,他……

    杨雪摇摇头:“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你就穿成这样进来,得亏是在国内,要是放在国外,搞不好会把你赶出去的。”

    “你也知道这是在国内。”林跃拉过陈江河旁边的椅子坐下,跟服务员打个响指,神态自若地说了句“上菜吧”,这一幕看得陈江河一脸愕然,不禁在心里滴咕,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大学生,不是他这样的土老帽能比。

    候不多时,菜品上桌,陈江河看着左手边的刀和右手边的叉,不知道该怎么用。

    好在有林跃示范,这才没有出大糗,不过切牛排的动作显得很笨拙,很僵硬。

    杨雪看了二人一眼,端起酒杯:“干杯。”

    林跃跟她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酒,陈江河喝了一大口,辣得直咳嗽。

    “你当这是啤酒呢。”

    “看颜色,我以为度数不高。”

    杨雪白了他一眼,看向林跃:“马上毕业了?”

    “对。”

    “工作的事情……安排好了吗?我想,一定有很多单位的领导给你抛来橄榄枝吧。”

    “是有一些,但都不合意。”

    “是你心气儿太高吧。”杨雪说道:“你绘制的电子提花机设计图我看了,很棒。”

    林跃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呢。”

    “我生什么气,我只是一个翻译,日本人的电子提花机卖的好,我拿那些钱,卖的不好,我也拿那些钱。”杨雪放下刀叉,拉开手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张名片推到林跃面前。

    “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

    “我向咱们本地一家印花机厂的领导推荐了你,只要你愿意,过去就能当副厂长。”

    在看那张名片的陈江河吃了一惊,林跃一毕业就能到上海的印花机厂当副厂长,这待遇,不低啊。

    杨雪说道:“你打这个电话,到了以后待遇可以谈,他们会尽量满足你的需求。”

    林跃说道:“你和陈江河的饭局喊我过来,就是为了帮我介绍工作?”

    “怎么?不满意吗?”

    杨雪心说帮你介绍工作才是重点,跟陈江河一起吃饭,不过是叫你出来的由头。

    林跃把名片收起来:“谢了,我会考虑的。”

    杨雪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微微一笑,拿起刀叉继续吃饭。

    半个小时后。

    陈江河有了七成醉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脸红的像是猴屁股。

    “林跃,我,还有杨……杨雪……她是个女的,下午还帮我谈成一笔生意……这个……怎么能让她……请呢?”

    林跃说道:“请客是对的,喝这么多酒是嫌自己不难受吗?”

    “我跟你说……林跃,你是不知道……那……那一瓶酒几百块,我要是把它浪费掉……我晚上……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杨雪说道:“瞧你这小气吧啦的样子,就这点度量,你还想把杨氏袜业挤垮?”

    陈江河勾住林跃的肩膀,晃了晃:“你还别……不信,有我这个表弟在……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他在想办法帮我们袜厂改良……改良山下英雄的电子提花机,你给我半年时间……给我半年时间多上几条生产线,我一定……一定能跟杨氏袜业的天赐袜在市场上各占半边天。”

    “行,那我就拭目以待。”

    林跃把陈江河的手掰开:“你知不知道这是商业机密。”

    “不是你告诉我的,杨小姐……跟……跟日本人不是一条心吗?”

    陈江河胃里一阵翻腾,做呕吐状。

    “她不跟日本人一条心,就会跟你一条心吗?”林跃意有所指地道,指指走廊尽头挂着厕所标牌的房间:“想吐赶紧的,为了几十块钱糟蹋肠胃,真不知道你们这种人怎么想的。”

    就像陈玉莲,上一顿饭没吃完的菜会留到下一顿吃,有点酸的豆腐也不舍得扔掉,在帘子上蒸一蒸,拌点葱花香油食盐又是一餐,还有老太太,有好几次了,他把过期的食品丢到垃圾车上,扭头她就给捡回去,说可惜了的,又吃不死人,还说他太铺张浪费,放到几十年前,这么搞是要饿肚子的。

    “不……不是几十……块,是……是几百块……几百块!”

    陈江河更正一句,便再也抑制不住,冲到走廊尽头的厕所里一阵狂吐。

    杨雪说道:“我怎么感觉你更像表哥?”

    按照陈江河的说法,他跟林跃差了五六岁,然而通过此次请客,她发现陈江河这个十几岁就离家闯荡的袜厂厂长,远没有这个大学才毕业的表弟见多识广。

    “有句话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是么,据我所知,你们家可不穷,现在陈家村最富有的家庭就是你家了吧。”

    “你调查我?”

    “陈江河说的。”

    “这个大嘴巴。”

    “……”

    两个人对话的当口,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说争吵不是争吵,说争论不是争论的声音。

    林跃小声都哝道:“该陈大光登场了么?”

    杨雪面露不解:“陈大光?陈大光是谁?”

    “陈大光的爹和陈江河的养父是在五服边的堂兄弟。”林跃一面解释,一面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杨雪快步跟上。

    俩人来到厕所外面走廊,陈大光一手拿着大哥大从里面出来,后面是摇摇晃晃的陈江河。

    “袜子?早不卖了,卖袜子能挣几个钱,哥,你知道吗?我现在跟刘处长混,就是……”他指指厕所:“他给我批一个条子赚的钱,够我卖一年袜子的。”

    “那巧姑呢?”

    “巧姑?”陈大光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扭头看到林跃走过来,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不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林跃吗?”

    杨雪看看林跃,又看看他,能够听得出话里话外的酸劲儿和敌视,在后面小声问道:“你怎么招惹他了?”

    “这个问题,你还是跟当事人请教好一点。”

    陈大光见他不说话,只跟后面的妙龄女郎说悄悄话,想起之前巧姑天天在他耳边唠叨,说看人家林跃怎么怎么样有出息,他怎么怎么不着调,顿时怒从心头起。

    “月前回家,我听村里人说你还没找到工作,怎么样?要不要大光哥拉你一把?知道里面上厕所的是谁吗?有色金属公司的刘处长,他要是帮忙打个招呼,什么工作问题,什么户口问题,那都不是事儿。”

    当年为了能买到袜子王骆玉珠卖的同款袜子,巧姑上门求林跃拉他一把,结果去了以后才发现陈江河是那里的厂长,他一直耿耿于怀,认为就算没有林跃,那进袜子的渠道也会是他的,巧姑根本不应该心怀感激。

第2064章 你要给我介绍工作?(二合一)

    陈金水讲他靠不住,巧姑让他跟林跃学,反正那一家人就看不起他,不相信他能出人头地呗。

    现在终于找到一个扳回一城的机会,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到时候回到村里,挺直腰板跟人一讲,说全村第一个大学生还是靠着他的关系谋了份工作,留在上海的,那不是倍儿有面,超带感的一件事?

    “你……你给他找工作?你……你要给他找工作?”陈江河的脸红扑扑的,一股子想笑,又因为醉酒很无力的样子:“她也要给他找工作。”

    这里的“她”自然是指杨雪,不过因为喝多了,话说得颠三倒四,陈大光一时琢磨不出味儿来。

    “怎么?不行吗?哥,有句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可不比那几年,时代变了。”

    陈江河有些不爽陈大光有俩钱就骚包的德行,想要挖苦他几句,林跃摇摇头,加以阻止。

    “好啊,我倒是想知道,大光哥能给我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岗位。”

    这一句“大光哥”把陈大光叫的,感觉比做了桩大买卖都有成就感。

    “大光,陈大光,你在外面干什么呢?”这时厕所里传来一个怒冲冲的声音。

    “这样,我就住在这家酒店的9009号房,等明天,明天你们过来,咱们好好地聊一聊,怎么样?”陈大光赶紧出言道别。

    林跃说道:“别啊,厕所里那位就是刘处长吧,你不是让他帮我找工作吗?择日不撞日,就现在,安排我们见一面怎样?大光哥,你在刘处长面前,不会连这点待遇都没有吧。”

    杨雪也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看着他们两个。

    “这……”陈大光很尴尬,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满:“这不合适,不合适,一般我们吃饭的时候,不谈工作。”

    “那你问问刘处长,他吃饱了吗?我可以等他吃饱了再谈工作。”

    杨雪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又把脸偏向后面,以此来掩饰情绪,毕竟这个笑话……实在有些恶趣味。

    “陈大光,陈大光,外面怎么回事?我问你话呢?”

    厕所里又传来刘处长的呼唤,应该是听到陌生人喊他的名号,心里着急。

    陈大光很犹豫,一方面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逼装圆润了,一方面又不敢怠慢刘处长,急得汗珠子都出来了。

    林跃非常好心地提醒他:“大光哥,刘处长喊你名字呢?”

    陈大光嘬了两下后槽牙,一头扎进厕所伺候着。

    “走吧。”

    陈江河不想陈大光太难看,招呼林跃离开。

    他肯定不能息事宁人啊,这不符合林大穿越者的行事风格。

    “别介,你没听陈大光说要给我介绍工作吗?”

    陈江河看了杨雪一眼:“给……给你个副厂长都要……考虑,刘处长……能给你安排……什么工作?你这不是……为难大光吗?”

    “那不一定,有色金属公司可是在全上海都排得上号的大企业。”

    “……”

    陈江河正要再劝,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洗漱声,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后面是谄媚随行的陈大光。

    “刘处长对吗?”

    林跃话音刚落,中年男子在他面前停住,抽了一口烟,往地上点点烟灰:“你就是那个林跃?交大的毕业生?”

    “没错,是我。”

    “你的事情我听大光说了。”陈大光赶紧在一边陪笑:“刘处长,这可是我们村第一位大学生,陈家村的希望,你可得给他安排个好工作。”

    “看在大光的面子上,炼银车间还有个维修技术岗空缺,你去试试吧。”

    刘处长讲话很随意,一副见惯这种事的样子。

    林跃说道:“你不问问我的专业吗?”

    刘处长说道:“有意义吗?如果你能找到合意工作,就不会托陈大光来求我。”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找工作是一件你情我愿的事,人才和用人单位双向选择,陈大光说要帮忙介绍工作,以还我当初带他去袜厂进袜子的人情,我想,给他这个报恩的机会吧,以后就谁也不欠谁了。不是我看不起维修技术岗,你觉得让一个机械工程专业的毕业生去搞维修,还不是机修,这合适吗?”

    陈大光冲他挤眉弄眼,意思是这话说得过分了,他夹在中间难做。

    林跃对此视而不见,刚才陈江河在厕所倒酒,刘处长让陈大光把人弄走,连TM上个厕所都耍大牌,别说赏他个维修岗,就算是直接进厂当干部,他都不稀罕。

    刘处长说道:“你知道有色金属冶炼公司的性质是什么?每年多少人打破头都进不来吗?”

    “知道啊,国企嘛。但正是因为里面有不少像你一样贪得无厌,毫无廉耻的人,而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所以你就算跪下来求我,这种呆一天都浑身不得劲儿的单位我也没有兴趣。”

    这大话讲的,陈大光都惊呆了。

    “年轻人,敢说这样的大话,不怕风闪了舌头吗?”刘处长带着怒气说道。

    “我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从来都是有多大本事说多大话,看到身后这位小姐没有,他许给我一个印花机厂的副厂长,我都没有心动,一个炼银车间的维修岗?我谢谢你啊。”

    他嘴上说谢谢,但是傻瓜也听得出话里话外的讽刺。

    “她?给你印花机厂的副厂长做?”刘处长打了个酒嗝,烟味儿和酒气混在一处,泛起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如果你知道她的身份就不会意外了,杨氏集团的继承人,杨天赐的独生女,杨雪,她亲自下场招揽我,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想得到吧。”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呆住了。

    杨氏袜业在上海很有名,基本垄断了全国的高端袜子市场,刘处长怎么可能不知道杨天赐的名字,那可是经常和市里领导坐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明星企业家。

    是,有色金属公司是国企,但是处长也多啊,在农村来的混混面前装装逼还行,遇到杨氏集团董事长这个层次的人,还是得收起官威的。

    杨雪本人张着小嘴,一脸错愕看着他。

    她确实是杨氏袜业的继承人,但是她从来没有在他跟陈江河面前讲过这种事,而且自以为在掩饰身份这件事上做的可圈可点,但为什么?为什么会被他识破呢?

    被他识破,那乐子就大了!

    再说陈江河,与其说整个大脑宕机,不如说被惊得醉意没了大半。

    杨雪是杨天赐的女儿,是杨氏袜业的继承人?

    她居然是杨天赐的女儿!杨氏袜业的继承人!

    那当初在展销会上,他跟林跃对杨氏袜业说三道四,对杨雪品头论足,还讲要娶了她,然后继承她爹的遗产,将天赐袜并入玉珠袜的对话,岂不是……岂不是……

    尴尬,太特么尴尬了。

    他恨不能在地板上抠出一条缝,把头扎进去不出来。

    “陈大光,你是在玩儿我吗?”自觉受到羞辱的刘处长狠狠地瞪了陈大光一眼,冷哼一声,朝前方走去。

    “刘处长,我真没有,这我怎么敢啊,我没想到他是在戏弄我,刘处长,你听我解释啊。”

    陈大光来不及跟林跃发火,一熘小跑跟上去,又是点头哈药又是陪笑作揖,恨不能把刘处长当祖宗供起来。

    惊讶过后,杨雪掩嘴笑道:“你这么做可把他坑惨了。”

    林跃耸耸肩:“他自己犯贱,主动招我,怪我咯?”

    陈江河没有加入两个人的交谈,手摸着墙皮,脸贴着墙皮,一步一步往前迈。

    因为这真是太丢脸了,他可做不到像林跃那般,不久前还在调戏她,现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能跟她谈笑风生。

    杨雪没有理他,望林跃说道:“你是怎么识破我的身份的?”

    “陈江河让我帮他组装印花机,我就联系了几位在相关单位工作的师兄请教问题,他们告诉我,杨氏集团正在和山下英雄供职的东岛株式会社谈合作,想在国内合资办厂,不过谈判并不愉快,日本人仗着握有核心技术这一点拼命压价。在这之后,你知道我帮陈江河组装了一台单针电子提花机,扭头就给我介绍工作,而且出手不凡,印花机厂的副厂长……一般人谁敢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这样的待遇?再加上的你穿着,谈吐,见识,肯定不是一般家庭出身,再加上你姓杨,我不该怀疑吗?”

    “怀疑?只是怀疑你就敢在刘处长面前这样讲?”

    “如果你是,我这样讲,你肯定会有表情变化,露出马脚。如果你不是,那也一定不会拆穿我,不是吗?”

    “你居然……你居然诈我?!”

    “诈你怎么了?你让我去印花机厂当副厂长不也没安好心吗?万一我接受了,日后干得嗨皮的时候你跑来说,看到没有,以前说什么打败杨氏袜业,现在还不是给我们杨家打工?那我多没面子啊。”

    杨雪愤愤地看着他,不得不说,她确实有想过这样一幕,并为此暗爽。

    “谁叫你当时说话那么难听。”

    “难听吗?我不这么认为,你是杨天赐的独生女,娶了你就能继承他的遗产,这不对吗?合情合理吧。”

    “你……你混蛋!”

    逻辑上是合情合理,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那么合情合理了:“想娶我?我告诉你,没门儿!”

    林跃挥挥手里那张名片:“那好吧,换个条件……想让我去当副厂长,除非你给我干秘书。”

    让她这个杨氏袜业的继承人去给他干秘书。

    这家伙,他可真敢想啊。

    “你是在羞辱我吗?”

    “没有啊,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勉强能够胜任我的秘书。”林跃说道:“相信我,我在就事论事。”

    “不,你就是在羞辱我。”

    “杨雪,我问你,你能给山下英雄当翻译,为什么不能给我干秘书?”

    这个问题把她问住了,对啊,她能接受给山下英雄当翻译的设定,为什么十分抵触给他干秘书?因为他比她小?因为他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因为无法接受他比自己强?还是说,还在为他当初在展销会上说的那些话生气?

    总之……她就是无法扭转心态。

    “有了我,你们就有了和东岛株式会社压价的本钱,毕竟对方手握关于单针电子提花机的多项专利,陈江河的小袜厂敢搞组装机,杨氏集团不敢搞,不是么?所以就算不考虑我的商业能力,单单在技术方面,对于杨氏集团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让你当我的秘书怎么了?想让我帮杨家挣钱,总得开出点让我心动的条件吧。”

    “……”

    杨雪给他说得哑口无言。

    林跃呵呵一笑,别过脸去快步离开。

    杨雪没有跟上去,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和陈江河,她更没想到,这个大学才毕业的家伙这么难缠,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她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爸,立刻……马上……

    如果陈江河的袜厂一直有他这样的人物辅左,那杨氏袜业,真得要悬。

    ……

    隔日。

    花园饭店9009号房。

    陈大光把咖啡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摊手说道:“哥,你说他这不是拆我的台吗?我好心好意帮他介绍工作,他倒好,干得这叫什么事儿,知道我给刘处长当了多久小弟吗?都恨不能冲进厕所给他擦屁股,人家好不容易答应给我批条子,昨晚的事儿一出,黄了。”

    “大光,不是哥说你,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林跃是什么人吗?你要真心对他好,那没说的,他能帮你绝不二话,可你要憋着坏算计他,那最后倒霉的一定不会是别人。”

    “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陈大光很不开心,他觉得陈江河应该向着他才对,而不是帮林跃说话。

    “我觉得他做的对,断了你走歪门邪道的心。”

    “这怎么是歪门邪道呢?”陈大光说道:“他就是不想看我挣大钱,不想我好,怕我把他比下去。哥……我俩一起干吧,凭你的能耐,在这机会遍地的大上海,想发财还不容易吗?”

    “算了吧,大光。”

    “怎么就算了吧?哥,你怎么也跟他一样,我就那么让你瞧不起吗?陈金水这样,巧姑这样,还有村里人,一说起来,要么陈玉莲的儿子怎么怎么样,要么江河又给大家送新款袜子来了,什么时候轮到过我?知道这些年来我最快乐的日子是什么吗?就是过年的时候我把一摞钱狠狠地砸到陈金水身上。”

    陈江河本就十分不爽他直呼陈金水的名字,再怎么说那也是养父,更是陈大光的岳父,又听说他拿钱砸陈金水,强忍着怒气说道:“巧姑呢?”

    “哥,这咖啡你喝啊,再不喝就凉了,热着才好喝。”

    陈江河火了:“我问你巧姑呢?!”

    陈大光一看避不过去,只能面带不悦说道:“回义乌了。”

    “你自己在这儿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把她一个人赶回义乌?”

    “不是,哥,你看我平时接触的那些大老板,带着她,我怎么跟人谈生意啊。你知道她有多烦吗?整天在你耳边叨叨叨叨叨叨,男人在外面谈生意,喝点酒怎么了?回家晚一点,怎么了?还老拿我跟林跃比,他跟我比得了吗?就一乳臭未干的学生,我混的那个圈子,哪个人手底下没有几个名牌大学生?有几个清华北大出来的见了我都得叫一声哥呢。鸡毛哥,我跟你说,时代真的变了,现在的我,不是席梦思睡不着,没有独立卫生间的房子我不住,就你们昨天吃饭的西餐厅,那就是我的食堂。”

    陈江河忍无可忍,端起面前动都没动的咖啡泼了陈大光一身。

    “哥,你这干什么啊?挺贵的衣裳。”陈大光用手在身上抹了抹,十分心疼才买的名牌衣裤。

    陈江河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

    PS:昨天退烧了,身体还有酸疼和胸闷,想着多码点字,结果发现坐久了后腰疼,头还一阵一阵的发晕,看屏幕久了眼睛疼,流泪,心跳也比平时快好多,最奇葩的是眼眶胀痛……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第2065章 省内称王(二合一)

    陈江河的袜厂蒸蒸日上,一步一个新台阶的时候,远在江西赣州的骆玉珠遭逢大难,她男人王大山是铁路局的巡线工人,老实、本分、木讷,不懂拒绝,因为替工友赵家庆顶班出了意外,失去知觉,成了植物人。

    赵家庆害怕被处分,否认让王大山顶班的事实,这直接导致王大山无法认定工伤,拿不到赔偿,遗霜和孩子也不能获得优待。

    骆玉珠从来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一哭二闹三上吊,堵门缠访编童谣,总之凭着拉得下脸,躬得了身,再加孤儿寡母的弱势招牌,最终搞定了工伤程序,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抚恤金。

    说来也巧,她这边刚拿到钱,那边王大山就两脚一蹬,死掉了。

    这地儿她是待不下去了,便卖掉家里能卖的,带着几岁大的王旭离开江西,沿着铁路进货卖货,走走停停,南昌、景德镇、黄山、杭州、嘉兴、上海……这一忙起来,很快便澹忘了王大山死亡带来的悲伤,不,准确地说,每天能数钱,有票子进账,才是她骆玉珠的追求,才是她想要的人生,和一个胸无大志的铁路工人结婚什么的,就相当于把一只鸟关进笼子。

    ……

    1991年秋天。

    北方迎来萧瑟时节,南方还有夏日的余火,东阳河里的乌篷船顺流而下,带着乌毡帽的渔民用手里的船桨不断驱赶跟他们争鱼的鹈鹕,河道上迎来一场鸡飞狗跳。

    佛堂镇的烟火气铺展成一幅画卷,最灵动的,还要属双乌肉制品厂熏烤车间漫出的香味,虽然对于附近的居民而言,闻了这么多年,早已习以为常。

    窗外夜色轻上,室内灯光初明。

    “厂房的搬迁进度怎么样了?”

    “已经完成了40%,如果一切顺利,剩下的部分应该能在明年开春完工。”

    林跃点点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时间刚刚好。”

    “给,这是欠条。”

    金利递给他一张欠条,上面的金额高达六位数。

    以前双乌肉制品厂的规模比较小,对居民的影响不大,现在生产线越开越多,难免带来废水肥料的堆积问题,一旦不能及时处理,肯定会影响附近居民的的生活,所以金利在林跃的建议下,征得各路神仙的同意后,启动了搬迁事宜。

    “我不明白,明明是你的钱,为什么用李金泽的名义出借?”

    林跃说道:“明年你就懂了。”

    得,又打哑谜。

    他很无语,这小子成天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看多了,真挺欠抽的。

    “厂长,厂长……”

    伴着一个咋咋呼呼的粗嗓门,李金泽闯进办公室。

    金利说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嘿,嘿嘿……”

    李金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原因的,有原因的。”

    说完走到角落放的彩电前面,啪得一下打开电源,按下控制面板的1号按钮。

    画面一跳,频道切换至浙江电视台。

    此时的浙江电视台还未上星,台标也不是蓝底和艺术“Z”的结合,只在左下角有一行白色小字------浙江电视台-1。

    算算时间,即将转播央视新闻联播了,倒计时前三十秒,画面一变,出现几个聚在一起吃饭的男子,他们手里拿着扎啤杯,欢笑着碰在一起,然后是一个富有磁性的男音:“无酒不成席,欢聚必有千岛啤。”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咱们的啤酒,上电视了。”

    李金泽很激动,恨不能抱着金利亲一口。

    林跃摇头苦笑,这广告在他看来跟“制作精良”完全不沾边,不过放在90年代初,绝对属于矮子堆里拔高个,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这个年代在电视上做广告的都是什么?蟑螂药,虱子药,电风扇,血压药,快消品并不多,现在千岛湖啤酒登上电视台,可以想见会为品牌带来怎样的效果。

    经过这五六年的厮杀,永康和金华的啤酒厂要么被他收购,要么濒临破产,千岛湖啤酒已经基本垄断浙南,辐射福建北部,他接下来的目标是浙北地区,只要拿下杭州的市场,千岛湖啤酒便会成为浙江啤酒品牌当之无愧的NO.1,到电视台打广告,便是他一鼓作气垄断省内市场的关键筹码。

    “笑够了吗?笑够了赶紧干正事。”

    李金泽愣了一下:“正事?”

    林跃目光渐冷。

    李金泽赶紧改口:“知道,知道,忘不了的,我就是逗逗你。”

    “上回喝酒误事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这次事情办不漂亮看我怎么收拾你。”丢下这句饱含警告意义的话,林跃走出办公室,骑上那辆二手自行车,叮叮当当地往陈家村的方向驶去。

    金利拉住准备离开的李金泽:“啥事啊?这么郑重其事。”

    李金泽说道:“他要我找一些靠得住的人,待广告多放几天后去宁波和杭州,专挑那些生意红火的路边店,扮成食客的样子问他们店里有没有千岛湖啤酒,没有的话就发牢骚,讲上了电视台的啤酒都没得卖,心情不爽不吃了,然后五六个人全撤,越火的店,就隔开日子多来几次,他说不用多久,那些饭店就会主动联系我们进货了。”

    “这也行?”金利超级无语,这家伙玩儿起歪门邪道也是熘得很。

    ……

    时间来到1992年。

    陈江河的袜厂遇到了大麻烦。

    玉珠牌袜子因为质量优,价格低,深受顾客喜爱,开始在天赐袜的大本营蚕食杨氏袜业的市场份额。

    对于一件商品的肯定,于厂家而言,最直接的反馈就是暴增的订单量。

    有订单是好事,可是订单太多,那就成了祸事。

    一般而言,人类每天还要睡七八个小时呢,何况是电子提花机这种投放市场不到三年的新设备,最常见的一个毛病就是连轴转会过热,每次一停就要六个小时,就像严副厂长说的,工人可以三班倒,机器不行啊。

    为了能够在约定时间交货,陈江河派蒋振山去联系配件厂,然而那些人的回答整齐划一,无法供货,甚至连山下英雄那帮日本人都避而不见。

    之前在花园饭店,陈江河喝得醉醺醺的,知道杨雪身份后又难耐尴尬提前离场,并不知道林跃和她的对话,自然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群王八蛋怎么会放着钱不挣呢?难道日本人不爱钱了吗?

    知道袜厂的困难后,冯姐和一批在小商品市场摆摊的商贩主动把货物退还袜厂,想帮陈江河度过难关,然而就她们那点量,不过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怎么办?怎么办!

    陈江河在办公室里急得转圈。

    “老严,怎么样?联系上没有?”

    严副厂长摇摇头:“陈玉莲说她也不知道林跃去干什么了?已经一个多月没跟家里联系了,会不会就像你那弟弟说的,他找不到工作,自暴自弃,没脸在义乌呆了?”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江河知道他说的弟弟是指陈大光,前段时间这货来了,表面是为当初的言行道歉,实际上呢,是为了找个人分享快乐------林跃找不到工作的快乐,不,应该说林跃找不到工作是陈大光的快乐。

    陈厂长想不明白,一个交大毕业的大学生,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呢,陈大光的答复是,毕业季就那么一段时间,应届生包分配,优秀的会有好的企业和院所争抢,但如果这山望着那山高,犹豫来犹豫去,最后错过机会,再想找到符合心意的工作,那就难了,就林跃那种眼高于顶的家伙,会放低自己的标准吗?不会!所以他只能像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老姑娘一样,打一辈子光棍了。

    陈江河认为真相绝非陈大光所言,那小子就不是一个能以常理论的人,不过抱着试试看看和捡漏的侥幸心理,他还是拨通了陈玉莲家的电话,然而得到的回答是,林跃留下一张纸条,说出去散散心,不要挂念,就背着包走了,从严副厂长刚才的回答来看,直到今天还没回家。

    “甭管是不是,现在的问题是联系不上他,退一步讲,就算联系上了,远水也难解近渴啊。”

    “……”

    严副厂长说得没错,就算联系上了,林跃能休的一下飞过来,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厂家不提供配件,拿什么组装提花机?

    冬冬冬~

    冬冬冬~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严副厂长说了声:“请进”,门打开,一张女人脸切入视野。

    陈江河本来不关心敲门的人,因为这是严副厂长的办公室,敲他的门肯定是找他的,不过在注意到老哥哥脸上的古怪表情后觉得事情不对劲,转头一看,愣住了。

    “是……是你?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

    杨雪穿着一件长风衣,提着个非常低调的灰色手袋走进办公室。

    “不是,不是,我只是……”

    “只是没想到我会过来对吗?”

    他确实没想到杨雪会再来袜厂,虽说在雨花饭店那次,他不知道林跃和她说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俩人谈崩了,这半年多时间处于一种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的状态。

    “呵,呵呵……”陈江河的笑容很干,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难不成陈厂长打算让我一直站着?”

    “坐,快坐。”

    陈江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杨雪让到沙发坐下,又转身去找杯子沏茶,可能是有点紧张,茶叶放多了,倒进开水才发现这玩意儿别说他看不下去,就是习惯了喝浓茶的严副厂长都不忍直视。

    “咳,还是喝白开水吧,白开水健康。”

    陈江河只能把才沏好的茶水倒掉,换了一杯白开水放到茶几上,推到她面前。

    杨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声“谢谢”后转望严副厂长:“我想跟陈江河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可以,可以。”

    严副厂长陪着笑说完,拿起桌子上的烟盒,找地儿吞云吐雾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杨雪和他。

    陈江河更紧张了,有种不知道把手放哪儿的意思,是,娶杨雪,然后继承杨天赐的遗产的话是林跃说的,可是讲女方可能是个200斤大胖子的话是他的杰作。

    不提她跟林跃的纠葛,单说对他,对袜厂,帮助不可谓不大。

    “陈厂长,今天没喝酒吧?”

    “没,没……怎么会?”

    “那你看我有200斤吗?”

    得,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挑黑历史下手。

    “这个……你就别笑话我了,当时我真不知道你就是杨天赐的女儿,对不起,对不起,我向你道歉,赔不是,行不行?”

    杨雪微笑不语。

    “你看你,要个有个,要模样有模样,要学识有学识,要出身有出身,像你这么优秀的大家闺秀,不会一直抓住一句玩笑话不放吧。”

    “夸,继续夸,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夸成什么样的绝世佳人。”

    “……”

    “你是不是觉得把我夸高兴了,我就不追究你背地里说我坏话的事了?”

    陈江河摸了摸腮帮子,有点牙酸:“我该怎么解释你才能明白唻……”

    “算了,念在你比你表弟老实不少的份上,当初说我坏话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陈江河一听这话,松了一口气,但是接下来的“不过”又把他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我不跟你计较,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好说话。”杨雪说道:“最近你的袜厂……麻烦不少吧?”

    听她抛出这个话题,陈江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是,麻烦不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提花机销售商跟说好的一样,都躲得远远的,原料方面也很紧张,订货商又催着交货,我这好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对了,冒昧的问一句,你跟山下英雄还有联系吧?”

    “有啊。”

    “那你能帮我联系他吗?”

    “能是能,不过我不认为这么做有意义。”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就算跟他取得联系,他也不敢把提花机卖给你,或者说,在全国范围你,你几乎不可能找到购买渠道。”

    “为什么?”

第2066章 我经商时你爸在穿开裆裤(二合一)

    杨雪往后倚了倚,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说道:“很简单,因为你挡了一个商人的道?”

    陈江河皱眉说道:“一个商人?谁?”

    杨雪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话说到一半,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走到严副厂长的办公桌前,背对杨雪调整好情绪,深吸一口气:“你爸?杨天赐!”

    “没错,就是我爸。”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陈江河连说三个“不会吧”,又在后面加了一句:“怎么可能?杨氏那么大的集团,会对我一个小袜厂做这样的事情?没有道理啊。”

    “怎么没有道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陈江河管理的袜厂仅用半年就打入上海市场,对杨氏的袜子出口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再加上你们有能力组装并改进电子提花机,再给你们点时间,搞不好林跃在展销会上吹的牛真有可能实现。”

    至此,陈江河再没侥幸心理,慢慢地走回沙发坐下,苦着脸一语不发。

    杨雪说道:“我想,再有两三天的时间,那些供应商就该一拥而上来袜厂提货了,我看到时候你拿什么兑现合约。”

    陈江河说道:“我跟你说,你不能这样对我的,我们俩怎么说也算朋友吧?你……你这做的太过分了。”

    “陈江河,你怎么还不明白,不是我要对付你,是我爸要对你的袜厂下手。”

    “我不信,如果你没有在他那里扇风点火,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注意到我们袜厂唻?”

    “扇风点火?开玩笑,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甚至还夸了你们,比如你陈江河的低调务实,林跃的经营天赋。”

    “实话实说,实话实说……”陈江河念叨两句,顿时恍然:“我知道了,一石二鸟,你爸知道你在林跃面前吃了亏,他在利用我帮你复仇,因为浦溪袜厂能有今天,有他一半的功劳在里面。”

    杨雪被上面这句话气得不行:“我什么时候吃亏了?”

    陈江河小声滴咕道:“看吧,急了。”

    “陈江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杨雪气呼呼地道:“原本我还想拉你一把,现在,哼……”

    她起身就走,然而才到门口,正要伸手去拉把手,这时房门从外面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林跃!”

    陈江河吓了一跳,声音都带着几许颤栗,不过很快又被惊喜取代。

    “你跑哪儿了?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林跃没有跟他答话,望杨雪眯眼微笑:“好久不见啊,杨小姐,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老朋友见面,不喝杯茶,叙叙旧吗?”

    又是这个调调,想起他的作为就来气。

    杨雪话也不回,侧身错过,继续往前面走。

    林跃说道:“别走啊,你还没说清楚怎么拉他呢。”

    杨雪驻足回观:“你偷听我们的谈话?”

    “就你刚才的狮吼声,站在楼下都能听到,更不用说走廊里的行人了。”

    “你……你说谁狮吼?”

    林跃耸耸肩,一脸你高兴就好的样子。

    距离上次俩人见面已经过去半年多,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法冷静地面对他,这个家伙……那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哼!”

    她负气转身,继续前行。

    “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拉他,我就告诉你我想怎么帮他搞定杨氏,如何?”

    哒哒声一停,随后调转方向,杨雪重新回到办公室。

    “你?帮他?”

    言语间满是不信。

    林跃笑而不语。

    陈江河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算是明白那天两个人为什么谈崩了。

    俩人是一个村的村民,他对林跃有些了解,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个调调,当初陈金水那个霸王镇长都敢指着鼻子骂,何况是杨雪,别说她是杨天赐的女儿,就算是美国总统的小公主,在态度方面也不会有差别,而作为天之骄女的她,怎么可能忍受他的怠慢,所以……

    “说吧。”林跃往沙发上一坐,示意她少废话。

    杨雪怒冲冲地看着他,如此片刻,发现情绪化除了让自己难看,没有任何效果,便把手袋拉链一拉,从里面取出一份合同甩到茶几上。

    林跃看都没看,拿起来丢给陈江河。

    “合作协议书?”

    陈江河念完封面上的几个字,往后轻翻,细细打量协议细则,表情不断地变化着。

    大约五分钟后,他明白了。

    杨雪是要通过入股的方式占有浦溪袜子厂的份额,还要拿到决断权,这样一来,说浦溪袜子长是杨氏集团的合作伙伴并不过分,既然是一个系统的,那杨天赐自然就没有道理赶尽杀绝,把他逼入绝路了。

    “该你了。”

    杨雪没有在意陈江河的态度,她两眼逼视林跃,想听听这家伙有什么高招,能够抵挡杨氏集团的攻势。

    林跃扬起手臂,两手轻拍。

    很快,蒋振山和一名袜厂职工抬着一个编织袋进来。

    “打开。”

    随着他一声令下,蒋振山把系住袋口的绳子解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堆袜子。

    杨雪很迷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跃接过一双袜子递给陈江河:“能看出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是……”

    看到蒋振山把东西搬进来,他还以为这是袜厂的产品,仔细观察片刻才发现二者还是有些微区别的,不过一般人很难分清。

    “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你不用管。”

    林跃又一伸手,蒋振山从兜里摸出一款本厂生产的袜子递过去,他顺势把印有玉珠牌商标的卡纸取下来,往前面那双袜子一贴:“怎么样?你觉得有几个人能分出它们的质量差别?”

    陈江河的脸色变了。

    杨雪的脸色也变了。

    “你要……造假?!”

    “杨天赐可以动用垄断优势,搞不正当竞争,你觉得我有必要跟他讲武德吗?而且别说得那么难听,造假的前提是袜子的生产厂商追究,如果不追究呢?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合作模式叫做贴牌代工吗?现在玉珠牌已经小有名气,陈江河只要把好质量关,尽最大可能维护好品牌口碑,袜子由哪家工厂生产,有什么关系呢?你在国外生活那么多年,不会不知道这就是很多国际大牌的经营模式吧。”

    代加工,他居然想到用这一招来解浦溪袜子厂产能不足的问题,而且以完全颠覆陈江河品牌经营逻辑的策略来向杨氏集团宣战。

    “你……你……你这叫扰乱市场。”

    “杨雪,你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陈江河:“……”

    气急败坏的样子好看?这是夸人呢?还是挤兑人呢?

    “你!”

    杨雪忍无可忍,站起来指着林跃说道:“你太过分了。”

    “刚才是谁讲狮子搏兔亦尽全力的?”

    “跟我爸作对,你们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他一定会利用手中所有资源,让你们从哪儿来的回到哪儿去。”

    “知道我这人最喜欢的是什么吗?挑战。”林跃走到严副厂长的办公桌前面,手放在地球仪上轻轻一拨,哗,球体迅速转动,四大洋七大洲依次闪过。

    “好,算我多管闲事。”杨雪扭头就走。

    “等等。”林跃叫住她:“拿走你的协议书。”

    “扔垃圾桶里吧。”

    她恨声回了一句,一甩长发,哒哒哒地走了,就算不看脸色,不听话外音,只从脚步声也能知道她有多么气愤。

    “你坐着,我去送送她。”

    陈江河想去送人,被林跃一把拉住。

    “送什么,多见外啊。”

    “这……不好吧,你们俩……怎么闹成这样了。”

    林跃说道:“我不是说了嘛,最喜欢挑战,那你觉得驯服烈马算不算?”

    陈江河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这家伙的脑回路跟一般人完全不同,别人都是躲着麻烦走,他呢,像是巴不得天下大乱,事情闹得越大,他越兴奋。

    “对了,你这段日子究竟干什么去了?也不给家里打电话,知道玉莲姑多么担心你吗?”

    “唔,有点事耽误了。”林跃没有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你猜猜我这次外出撞见谁了?”

    “谁?”

    “骆玉珠。”

    “玉珠?”陈江河变得很激动,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她在哪里?”

    “杭州。”

    “杭州?”

    “对,在杭州火车站外面的广场摆地摊,还带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我很好奇她怎么跑杭州去了,就跟旁边摆摊的大姐打听,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你倒是说啊。”

    林跃敲敲茶杯。

    “哎呀,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完别说茶,你拿茅台洗澡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摆摊大姐讲他男人去年出了事故,人没了,娘儿俩就离开江西来到杭州讨生活,还在附近的城中村里租了一间房。”他拿出一张纸条递过去,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是个地址。

    陈江河两手哆嗦着接过来,嘴唇舔了又舔,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笑还是哭。

    “谢谢,谢谢……”

    这次他不埋怨林跃突然失踪让他找不到了,说完话转身就走。

    “哎,你干什么去?”

    “我……我去……去找骆玉珠啊。”

    “那袜厂怎么办?”

    “你来管,我让严副厂长和小蒋都听你的。”

    陈江河接受浦溪袜厂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等候骆玉珠,现在骆玉珠的下落有了,当然要第一时间把人找到。

    袜厂?袜厂怎么比的上喜欢的女人。

    林跃走到窗户前面,看着陈江河奔楼下,边穿西装边往外跑,严副厂长原本蹲在一棵树下抽烟,可能是被他的话惊呆了,烟蒂没有拿住,落在身上烧了个洞,那张老脸比挨了一发猴子偷桃还要臭。

    而陈江河根本没有兴趣跟严副厂长和蒋振山废话,叼着领带,提着包走了。

    “骆玉珠,王旭……”

    林跃轻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手一下一下敲着窗台,游戏嘛,玩儿的人多才热闹。

    不搞事情的穿越者不是一个合格的穿越者,不是吗?

    ……

    一个月后。

    春风送温暖,喜报遍传。

    浦溪袜厂的所有职工都知道了,他们的陈厂长带着媳妇归来,只看那高兴的样子,比中了十个五百万都精彩。

    厂花们很失望,厂草们松了一口气,而好事者议论纷纷,私下里说什么的都有,因为谁都看得出来,骆玉珠结过一次婚,还带着个六岁多的男孩儿,这……他们想不明白,陈江河年轻有为,怎么会倾心一个既没学识又无魅力,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女人,只能说这口味,实在是重得有些过分。

    与此同时,陈江河把骆玉珠安排到厂长宿舍旁边的房间。

    “先在这里凑合两天吧,那边的房间林跃在住。”

    骆玉珠本来挺高兴,一听这个名字,脸色一下凉了八度:“他怎么在这儿?”

    哪怕是八九年没见,她对这个名字的讨厌亦丝毫未减------出于女性直觉地讨厌。

    “知道我为什么能找到你吗?就是他把你的住址告诉我的。”陈江河听得出她的不爽,一定程度上讲,也能理解她为什么这样,毕竟骆玉珠扇动陈家村村民去陈玉莲家闹事,最后的结果是被狠狠打脸,身败名裂,背着诈骗犯的罪名逃亡江西,要不是这几年来他帮忙把大麦钱的窟窿填了,搞不好骆玉珠这个名字还在警察的通缉名单上。

    “玉珠,我觉得你跟他……都是误会。”

    “误会?”

    骆玉珠把王旭搂进怀里:“当初如果不是他多事,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他那也是一片好心,要不是为了让叔接受你……而且我觉得事情变成这样,责任不在他。”

    “责任不在他,那你的意思是在我?”

    骆玉珠最难接受,也是最不服气的一点就是,事件发展到最后,好名声全被那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占了,但凡对他有一丝不好的人,都没好下场,这太古怪了,古怪到能让人别扭一辈子。

    “玉珠……”

    陈江河说道:“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曾经的不愉快就让它散了吧。”

    “散了?怎么可能就这么散了?我们受了那么多苦,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了?你可以大度,可以宽容,我做不到。”骆玉珠的态度很坚决,她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小心眼儿,固执,善妒,爱算计。

    “玉珠,你是不知道,林跃为了帮我把玉珠牌袜子做大耗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陈江河把骆玉珠走后,围绕浦溪袜厂和他、林跃三人的故事讲述一遍:“就拿最近这次来说,如果不是他,玉珠牌绝对在劫难逃。”

    骆玉珠不为所动,黑着脸说道:“陈江河,你知道么?”

    “知道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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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线演员林跃获得影视位面穿梭系统,从此走上一段体验各种精彩人生,漫游电影世界的瑰丽旅程。《唐人街探案》里,他纠正秦风的推理,找出黄金大劫案的真凶。《我的团长我的团》带所有人回家。《无双》里揭开画家之谜。《追龙》里单枪匹马在九龙城寨杀个七进七出。《狂怒》中他是坦克之王。《疾速追杀三部曲》成就枪神之名。从《二代妖精》回归的时候手抖选错奖励,三天后一个叫小白的女孩子说她打了三百架才赢来为期三周的报恩机会。《寒战》、《拯救大兵瑞恩》、《谍影重重》、《兄弟连》、《西虹市首富》、《窃听风云》、《非诚勿扰》《指环王》……漫游在影视世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漫游在影视世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漫游在影视世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