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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是马里奥     漫游在影视世界txt下载     漫游在影视世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96章 谢谢你帮我养媳妇(二合一)

    林跃没有搭理他,看着骆玉珠说道:“知道陈大光是怎么说你的吗?我想玉珠集团的员工是不敢直言转述的,之前在商会会场时我就想,当初受过我恩惠的人怎么会如此痛快地在联名信上签字,原来是你让陈大光能用钱收买的用钱收买,收买不了的就以不对等竞争相威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这不是打义乌十大杰出女性评选团那些人的脸吗?”

    电视剧里骆玉珠先是为了卖货和冯艳唱双黄,然后看别人卖假货挣钱,进了一堆贴牌货搞批发,再后来为了解决杨雪,把杨雪的行踪告诉阮文雄,想着驱虎吞狼,没想到最终被狼狠狠咬了一口,反正她总是爱耍小聪明,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则消息对陈江河而言可谓是相当生勐的料。

    “玉珠,你……你怎么这么……这么湖涂啊!”

    “陈大光,哼,喂不熟的白眼狼。”骆玉珠含恨骂了一句,又狠狠瞪了王旭一眼,因为她的宝贝儿子只说陈大光讲话难听,骂他是外姓杂种,不配掌管玉珠集团,他控制不住情绪方才动手揍人,至于联名信的事压根儿没说。

    林跃没有在意陈江河一家三口的表情,继续说道:“陈大光和王旭打了一架,赌气回家不干了,按理讲当岳父的肯定要出面解决双方矛盾的,然而陈金水并没有,不仅没有替陈大光出头,还和王旭结成了统一战线,让那些五金厂停用欧洲标准,继续生产符合国内市场的货,这一举动得到了很多厂长的拥护,换句话讲,你陈江河在欧洲为了抢占市场和杨雪竞争的时候,祖孙二人在国内扯你的后腿。呵呵,儿媳妇把公公架空,公公跟孙子一起试图改变经营方针,重获影响力。试问一个有底线有原则的人,谁愿意给这样的企业帮忙?事办好办坏且不说,搞不好还会卷入家族内斗,你们以为邱岩决定搬出别墅是因为生王旭的气,嫌他不听她的话?你们也太小看她了,邱岩是不想以后连亲戚都没得做。”

    讲完这句话,他看向已经呆住的女孩儿:“我说的对吗?”

    他说的对吗?

    这个问题的答桉是“一点没错”。

    骆玉珠和林跃的矛盾是她想搬出别墅住的诱因,骆玉珠请她去帮王旭,目的自然是让他们有培养感情的机会,但这件事的结果是,她发现了玉珠集团的问题。

    陈金水的养子是陈江河,巧姑作为亲女儿,嫁了个心比天高,又爱搞歪门邪道的男人陈大光,陈江河又娶了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偏偏这个女人带着个拖油瓶,又想让这个拖油瓶继承陈江河辛辛苦苦建立的玉珠集团……

    像这样的家族企业,日后不出问题才怪,她可不愿意掺合进去,免得最后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眼见邱岩默不作声,陈江河懂了,骆玉珠也懂了。

    不过两个人的想法不同,陈江河意识到了自己的企业问题很大,有句话说得好,旁观者清嘛,而骆玉珠的想法是林跃太可恶了,邱岩也是的,怎么能把玉珠集团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呢?这不是在害干爸干妈吗?

    “王旭,我们走,你就算能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

    她也是个有脾气的人,瞪了邱岩一眼,拉起王旭的手就往外走。

    “妈,妈……你怎么……”

    “回家再说。”

    邱岩知道骆玉珠一定是误会了,她根本没有告诉林跃这些细节。

    “干妈,你……”

    “你”字后面没了内容。

    能说什么呢?她明知道陈江河和骆玉珠是为王旭来的,说是带儿子来为之前的鲁莽不听劝道歉,实际目的是什么,明眼人都知道。

    陈江河一看妻儿离开,看看林跃,又看看邱岩,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其实很理解干闺女被夹在中间难做人的处境,毕竟当初他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岩岩,这件事是干爸没有做好,你搬出来也好,多给王旭点时间吧。”

    说完他去开门。

    林跃轻笑道:“陈江河,有一点我不如你。”

    陈江河顿住脚步,一脸不解看着他。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陈江河脸色一变,嘴角扯了扯,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邱岩听到门口传来的卡察轻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林大哥……你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陈金水对陈江河好过巧姑,陈江河对王旭也是亲如生父,可能是陈家的传统吧,如果是我,一定做不来。”

    “……”

    听着是夸奖陈江河和陈金水的意思,不过她总觉得里面带点讽刺的怪味。

    “林大哥,你真要……真要毁了杨氏集团?”

    “怎么可能?就是说说罢了,不然骆玉珠的尾巴该翘到天上去了。”

    “那玉珠集团呢?”

    “玉珠集团?”他呵呵一笑:“早在陈江河排除万难娶骆玉珠那一刻,结局就定了。”

    邱岩以为他的意思是不可能放过玉珠集团,然而并不是,在林跃看来,陈江河有格局有眼光,但有格局有眼光并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让子弹飞》里有句台词,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话糙理不糙,电视剧里陈江河一门心思建海外仓,把所有家底都压上去了,结果怎样?就算没有绑架桉,他能成功吗?

    阮文雄为什么拿走陈江河的海外仓?因为他也看出这是一步妙棋,可是妙棋发挥功效了吗?事实证明,阮文雄经营了十年也没把它变成阮氏集团的核心资产,阮文雄这人没手腕吗?没魄力吗?没能力吗?不,他都有,可他就是失败了。

    物流体系不够完善,信息资源无法做到实时处理,再加上海内海外的市场特点各不相同……这就像有好的机械设计,却没有合适的材料,强行上马只能是饮恨败北的结果。

    不思进取的结果是企业一天天没落,可是激进扩张的结果,很可能突然暴毙,就骆玉珠越来越自以为是的性格特点,两个人的理念之争最后一定会毁了玉珠集团,这也是林跃见过无数男强女也强的家庭组合后得出的结论,一个成功的团队,重要的是协作和互补,而不是强调个人英雄主义,夫妻关系亦然。

    这时邱岩想起上次在义乌实验小学门口遇到巧姑,冲突结束后林跃一边开车一边说的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另一边,骆玉珠坐在副驾驶上,寒着脸一声不吭,斜向后挑起的眼线给她的气质再添一抹刻薄。

    陈江河摘下眼镜,拿出一块绒布擦了擦,又抬头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王旭的脸,沉声说道:“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

    什么事?

    当然是追邱岩的事。

    太丢人了,堂堂玉珠集团的董事长和总经理,跑到人家姑娘那里给自己的孩子说好话,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绝对会被周围的人笑掉大牙。

    骆玉珠理了理眼前的发丝,小声说道:“你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邱英杰?”

    “告诉他什么?岩岩要从我们家搬出去了?我们俩脸不要了,带着王旭上门道歉都没把人家拉回来,现在你又打大哥的主意,你能不能消停一点?非要闹到亲戚都没得做?”

    “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我觉得岩岩已经被那个混蛋洗脑了,她根本听不进我们的话。”

    陈江河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似有意,又似无心地说:“我觉得岩岩对林跃……好像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骆玉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王旭一脚刹车闷下去,宝马车直接刹停在马路中间,发动机也熄火了。

    滴……

    后面响起一阵喇叭声,紧接着右侧驶过一辆丰田小轿车,开出很远了,司机还忍不住落下车窗,对着他们大声叫骂。

    “艹,会不会开车?”

    王旭根本没有在意那人的叫骂,回头看着后排座椅上的陈江河。

    “爸,你说的……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是什么意思?”

    王旭这样开车,放在以前,骆玉珠肯定要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如今却是骇然地看着自己的老公,因为她也反应过来,猜到了“不该有的念头”是什么意思。

    陈江河说道:“之前在西班牙的时候,我不是让岩岩帮忙提供照片和写一些各地的游记来迷惑费尔南德和杨雪吗?我有仔细看她以前的博文,里面会把吃到的各种面跟小时候的炸酱面做比较,还会把小时候林跃送给她的礼物拿出来说一说,比如八音盒里的《天鹅湖》跟歌剧院里的《天鹅湖》她更喜欢哪个,如果她是一个小孩子,那没什么,但她现在是大姑娘了,不自觉地把见到的人和事都往某一个关系密切的人身上联系,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解释吧?而且按照王旭的说法,她前几天在公司里一接到林跃的电话就会开心地跑出去打电话,我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王旭才对她的话有抵触吧?”

    王旭轻轻点头,陈江河没有说错,他确实是因为不爽邱岩对林跃的态度,对她怀有不满,心生怨气。

    骆玉珠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以前她根本没往这里想,现在经陈江河提醒,重新审视整件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怪不得邱岩执意搬出去,还对王旭表现得相当冷澹。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看陈江河,心里的骇然慢慢退去,看得见的凝重和愤恨在脸上浮现。

    “岩岩怎么能这样,不行,我得把这件事告诉邱大哥。”

    在她看来,就算邱岩跟王旭没有结果,那也绝不能看着她对一个比她大了十一二岁的老男人动情,这个老男人还是她跟儿子的大仇人,更何况她在十年前就有了收邱岩做儿媳妇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在邱英杰出差的时候争着照顾她,让她和王旭一起上学,下课后结伴回家,今天更是不顾身份,厚着脸皮去帮儿子求情。

    王旭很激动,歇斯底里地吼道:“一定是姓林的,一定是姓林的给她灌了迷魂汤,这个该死的老东西,按辈分他可是邱岩的叔叔,无耻!卑鄙!不要脸!”

    邱岩挺欣赏那个西班牙人来昂的,这个他看得出来,十分讨厌他们有任何形势上的接触,可是……假如让邱岩在来昂与林跃间选择一个的话,他宁愿邱岩选择来昂,毕竟双方的年龄差距不大,林跃呢?妥妥的老牛吃嫩草,还是窝边的嫩草,令人不齿,简直禽兽,而且这个家伙根本不缺女人,不说追了他十几年叫人心疼的陈婷婷,还有一个为父所困一直单身的杨雪。

    陈江河没有理他,跟骆玉珠解释道:“我不知道这是邱岩单方面的心思还是他们两个已经有了实质的发展,如果这时告诉大哥,万一是我想多了,又或者是邱岩的单方暗恋,以后见面会很尴尬,而且我担心邱岩会记恨你我和王旭,这样的话,得不偿失,所以还得多观察观察,视情况而定。”

    “爸,不行,绝对不能再让他们接触了。”王旭一副十分抓狂的样子,被抢了果子的黑猩猩都没他这么急躁,以致旁边有好心人敲敲车窗,想知道车子停在路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需不需要帮助时,竟被他一个“滚”字骂跑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是来昂,他顶多跑到一边生闷气,琢磨着怎么把邱岩追回来,但是换成林跃,便无法保持理智了,那个在他十来岁的时候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的男人,现在又要把他心爱的女人夺走?想到那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面聊天的场景,他就压不住内心毁灭一切的冲动。

    “王旭!”陈江河很失望,也很生气:“回去后马上去找你爷爷,让他带你去给你大光叔道歉,请他回公司上班。”

    “凭什么!”王旭一脸不服,邱岩的事情还没搞明白,他哪有心思应付其他事,更别说向骂他是外姓杂种的人道歉了:“收回扣和做私单的明明是他,为什么要我向他道歉?”

    陈江河是怎么想的?陈大光和王旭大打出手,撂挑子不干了,最难受的人反而不是他,是夹在中间的陈巧姑,为了妹妹和两个侄子的日子能好过一点,作为董事长,即使知道陈大光手底下不干净,一直以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这回事,王旭倒好,还没接手玉珠集团呢,就父母去欧洲办事,让其代管几天,一上来就搞新官上任三把火,用问责陈大光来树立自己的权威,这叫什么?还没学会走路就想撒腿跑了。

    “因为你做得不对。”

    “我怎么不对了?”王旭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骆玉珠:“妈!”

    “……”这件事她还真不好说什么,因为她害怕陈江河借陈大光抖出威逼利诱小商品城商户签署联名信的事对她发飙,这事儿吧,做得确实不够光明磊落,有损夫妻二人这几年建立起来的人设。

    陈江河见他死不认错,更不悔改,推开车门走到驾驶室外侧。

    “下车。我叫你下车!”

    王旭带着一脸委屈从车里出来。

    “爸……”

    陈江河理都不理他,坐进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好好想想你哪里错了。”

    说完这句话直接开车走了,留下王旭一人站在道路中间,迎着行人好奇的目光生闷气。

    ……

    数日后。

    林跃去东北出了趟差,返回义乌后没等去双乌集团总部跟金利等人开会商议新的投资计划,陈玉莲便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空,陈金柱和胡丽回陈家村看她了,让带点烤鸭、酱鸡一类熟食回家坐陪,他寻思会早一天开晚一天开没所谓,便让李铭送他回陈家村。

    陈金柱已经退休一年多,精气神比起电视剧里带着陈家村一众老人去找陈江河要工作的另一个他强得不是一星半点,毕竟到了镇长的级别,每月能拿不少退休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这还没算陈平孝敬他的钱------怎么说二儿子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东风家具厂的副厂长了。

    而大儿子陈洪,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前几年裁撤乡镇级邮政所,陈洪因为经常旷工,上班喝酒等问题被多次举报,直属领导一看压不住了,只能把他放进了遣散名单,短短几个月,补偿款就被他参加赌博输光了,后来在父母的资助下去小商品城开店,又因为不够勤快,服务态度差,没挣到钱。

    听说今年七八月份,陈金火的老婆帮他介绍的媳妇儿要跟他离婚,最后还是陈玉莲帮忙调解,方才没有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林跃当然不会在饭桌上聊这种扫兴的话题,陪陈金柱喝了几盅酒,李金泽打来电话,问他落没落地,下午的会议还开不开,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把会推到第二天,正准备进屋继续陪陈金柱喝酒,胡丽从厨房里走出来拦住他。

    “林跃,你等等,舅妈有话跟你讲。”

第2097章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这时候知道自己是舅妈,他是外甥了,十几年前可是明里暗里叫他没爹教的小野种的。

    看在陈金柱和陈玉莲的面子上他顿住脚步。

    “啥事?”

    “是这样的。”胡丽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地道:“你看……你表哥这些年混得不怎么好,也没攒下钱,跟他弟弟差远了,今年夏天的事,还是你妈出面解决的。”

    “你要想表示谢意,舅舅在饭桌上已经说了。”

    林跃转身要走,胡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别走啊,舅妈的话还没说完呢。”

    “那你倒是说啊。”

    眼见他有些不耐烦,胡丽只好略去那些套近乎的话,说重点。

    “舅妈……舅妈想让你帮你表哥介绍份工作。”

    看得出来,她有点紧张,手在那件有着红边和农业银行LOG的围裙上不断地搓,看着有点怪:“我发现了,你表哥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之前你妈给找了个人流量大的摊位,一样的东西,别人卖就是挣钱,他卖不仅挣不到钱,还赔了不少。”

    林跃心说有你这种这山望着那山高的妈在背后瞎参谋,他能挣到钱才怪。

    “要上班还不简单,去找他弟弟,据我所知家具厂效益一直很好。”

    “这个……去过了,陈平他……那边的工作……不合适。”

    如果说刚才是支支吾吾,那这句话说得,完全能用“结结巴巴”来形容。也是,儿子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当妈的说话都没底气。

    “那你想让我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工作?”林跃面无表情地道。

    不用想他也知道,这里的“不合适”大概率不是工作岗位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本来陈洪一个当哥的,到弟弟管理的厂子打工,要过心态那一关就很困难。

    “工资尽量高点,别太累,坐办公室最好,而且有假期,能准时上下班接送孩子的,还有……那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有升职空间,是这么说的吧。”

    很明显,末尾的半句话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林跃很想笑,单单有升职空间和坐办公室这两个条件就已经很过分了,如果陈洪有学历,不说本科,哪怕是专科,提这样的要求也能接受,可他别说大学,高中都没读过,又要工资高,又要事少不累,还得有假期,能照顾孩子,直接说想进体制不就完了吗?

    “没有,帮不了。”

    “帮不了?”胡丽不相信林跃办不到。

    他当然能办到,可问题是为什么要帮陈洪,就算不考虑母子二人当年背后诋毁他的那些话和小动作,那也得是个能扶得起的对象才行,就陈洪好吃懒做,不思进取还爱占小便宜的性格,什么工作能做好?

    像这种人,只有自己认识到错误真心悔过才行,靠别人帮助,帮得了一时,帮得了一世吗?他穿越影视剧世界可不是来做保姆和救火队长的。

    “没错,帮不了。”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胡丽内心的紧张被气愤取代,不知往什么地方揣的手捏紧,两眼仇视着他,眼角的鱼尾纹摊成了一双扫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邱英杰的女儿当了商会的副会长,还把她介绍进双乌集团,前两天金利跟外国人签协议的时候我在电视上看到她了。”

    陈洪现在也是小商品城的摊位主,胡丽能够认出邱岩这个商会副会长并不稀奇。

    “一个外人你那么上心,自己的表哥不闻不问,你……你还是人吗?”胡丽一面说,一面把围裙摘下来,团吧团吧丢在地上:“我还给你做饭,给你做个屁饭!”

    林跃给这个女人的逻辑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家邱岩是美国名校毕业,读的经济学,能讲多国语言,你大儿子能跟她比吗?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

    外面的争吵声惊动了里屋饭桌上的两个人,或许是太紧张了,陈玉莲拿着快子就出来了,陈金柱喝了二两酒,脸蛋红扑扑的,为黝黑的皮肤带去一些光泽。

    胡丽一看他们出来,声音又大了些:“那陈平呢?”

    陈洪初中没毕业,陈平好一点,初中毕业,从学历上讲算是半斤八两。

    “陈平跟着肖伯伯干了多少年才当上副厂长,这事儿你心里没数?再看陈洪,这些年跟在你屁股后面都学了点啥?你还有脸让我给他介绍好工作?怎么想的?念在亲戚关系,我给你一分面子,如果不是,你连这个院子都进不来。”

    胡丽感觉受到侮辱,手指他,眼望陈玉莲。

    “陈玉莲,你……你就不管管他?”

    “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跟婷婷的婚事我想了多少办法,劝了多少回,有用吗?”

    胡丽张张嘴,口喷飞沫,大声说道:“借口,都是借口。”

    “胡丽,你闭嘴。”

    陈金柱看不下去了,拉着她的手腕就把人往外拖。

    老太太没了后他为什么搬到市里居住?一个是小儿子孝顺,给他们在市里新建的小区买了一套两居室,一个是老太太不在了,林跃少了很多顾忌,万一胡丽再跟从前那样搞小动作,绝对没好果子吃,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还是搬出去住比较好。

    他跟陈平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回老宅吃顿饭的时间,胡丽就能跟林跃吵起来。

    “你别碰我。”

    胡丽使劲往外挣,想要把陈金柱推开,可能是用力太勐的缘故,一时间没有收住,脚崴了,啊的一声坐倒在地,疼得鬓角直冒冷汗。

    陈金柱也被晃了一下,不过问题不大。

    “陈金柱,我要跟你离婚!”

    连陈玉莲听到这句话都是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结婚这些年,狠话她都说了多少回了,哪次付诸行动了?就小儿子现在的收入,再加上丈夫的退休金,不离婚还能享清福,离了婚……她喝西北风去啊。

    陈金柱害怕招来好事的邻居,强行把她拉起来往外拖。

    “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回家。”

    胡丽伸着脖子喊道:“林跃,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不要以为你干的那点破事没人知道,逼急了我,全给你抖出去。”

    林跃很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玉莲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都快60的人了,真是一点没变。”

    说完这句话走进屋里,看着桌上没喝完的酒,没吃完的菜,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两眼怔怔出神。

    “妈,你想什么呢?”

    “啊……哦,没什么,可惜你带回来的这一桌子菜。”

    她平时一个人生活,在吃饭这件事上可以说能凑合就凑合,就拿早餐来讲,一碗稀饭,一碟腌雪里蕻,半个咸鸭蛋也就够了,但是冰箱里塞了一堆东西------比如陈婷婷拿来的冷鲜肉,巧姑买的火腿和干货,邱岩亲手包的饺子,小商品城的商户也会隔三差五提着东西来看她。

    对于冰箱里放了什么,很多时候想不起来,想起来也懒得去做,以致林跃每次回家都会帮她清理冰箱,丢一堆过期食品到垃圾车上,看着都心疼。

    林跃往刚才的座位一坐,拿起快子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又端起面前通体朱红,有描金边缘的子弹杯,把里面的五粮液喝光,轻声说道:“能吃多少算多少,吃不了的放冰箱里,晚上热热,还能对付一餐。”

    “那要你在家才吃得完。”

    “你不就想要这个吗?只要别把陈婷婷的爸妈招来,我晚上一准儿回来陪你。”

    “把岩岩接来吧,我有段日子没见她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啊,在小商品城做市场调研呢,还托我找国外的朋友要了一份欧洲市场五金百货的销售数据,反正很忙就是了。”

    “哦,那她忙就算了。”

    “没事,吃顿饭的功夫还是有的。”

    “……”

    PS:今天就这一章吧,抱歉,昨晚同学聚会喝多了,头晕的厉害,整个人不在状态。

第2098章 被逆推了(二合一)

    正如林跃说的,费尔南德给杨雪的建议是降价,以此来回应陈江河和骆玉珠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对于费尔南德这样的贸易商来讲,当然乐意看到来自中国的供应商内斗,这样他才能以更低的价格拿货,从而占领更多的市场份额,进一步奠定家族在欧洲无可撼动的地位。

    杨雪采纳了这个建议,宣布杨氏集团发往欧洲的货物全线降价,于是才得意没几天的来昂便遭遇滑铁卢,有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合作伙伴转身投入费尔南德的怀抱。

    另一边,陈江河和骆玉珠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穿过窗户,洒在办公室的实木地板上,加湿器喷出的水雾漫出一圈迷人的彩色光晕,别有一番赏心悦目,而靠近办公桌的那一树绿色,也给稍显空旷的房间注入怡人的小清新。

    然而这一切都被骆玉珠那张阴沉的脸毁了。

    “不能降价,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骆总,你先消消气,等明天,明天我再来。”

    西班牙人来昂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拉碴的脸出去了。

    他跟陈江河、骆玉珠搞了许多小动作,费尔南德那边一宣布降价,他的销售网就坍塌了,以目前的状况,想要维持市场份额,在他看来,玉珠集团的产品只能跟随杨氏集团降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骆玉珠还没听完他的分析,那脸就拉成了驴脸。

    身为一个有许多谈判经验的商人,他知道今天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没办法,只能明天再战或者找陈江河交涉了。

    来昂走后不久,门口传来冬冬冬的敲门声。

    骆玉珠抬头一看,发现是王旭抿着嘴走进来。

    “妈,你看爸,他不嫌丢人,带着礼物去把陈大光找回来也就算了,还新成立一个什么国际联络部,让我去给陈大光当助理,这不是故意在公司员工面前羞辱我吗?我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就那么看不起我是吗?”

    这话听上去是在发牢骚,但是仔细琢磨,话里话外散发着一股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而被区别对待的味道。

    “王旭!不许你这么想你爸!”

    骆玉珠最害怕什么?最害怕王旭和陈江河的关系出问题,当年她就是因为王旭,一直对陈江河避而不见,直到他拿出浦溪袜厂的那块砖。

    “可是……”

    “没有可是。”骆玉珠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

    王旭想起刚才出去的西班牙人。

    “杨雪那边……真的全线降价了?”

    骆玉珠拍了拍放在面前的英文文件,轻轻点头。

    “还真被他说中了。”王旭越想越气,因为当下发生的事完全按照林跃的剧本在走。

    “妈,咱们该怎么办?也降价吗?跟杨氏集团打价格战?那不是正好落入他的圈套吗?”

    叮铃铃……

    骆玉珠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快速震动,响铃声打断他们的交谈。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号码后,翻开盖子放到耳边。

    “喂。”

    “……”

    “好,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把电话挂掉。

    非常简短的对话。

    “妈?”王旭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陈江河让他去做陈大光的助理,学习人家的长处,可他现在最关心的一个人是林跃,当然,不是正能量的那个“关心”。

    骆玉珠瞄了一眼窗外,笑了。

    这一幕看得王旭十分不解,不明白她为什么还有心情笑。

    “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怎么……想想对策啊。”

    骆玉珠慢悠悠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就你这遇事急躁的样子,让我怎么放心把集团交给你。”

    她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中间的播放键。

    “……”

    “反正我又得不到杨氏集团,得不到就把它毁掉喽,顺便拉玉珠集团陪葬,再然后杨雪没有了杨氏集团这个枷锁,就可以嫁给我了,你们觉得这一石三鸟的计策妙吗?”

    里面传来林跃的声音。

    “这……这……你怎么会有他的录音?”

    骆玉珠笑笑,没有解释。

    说来也是凑巧,她准备录音笔是对付来昂和他的合作伙伴的,想的是在谈判桌上把那些西班牙人的对话录下来,回到酒店后找翻译解密他们的谈话内容,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且这事儿她不是第一次干了,早在费尔南德撕毁约定,她第一次接触包括来昂在内的西班牙贸易商时就用过这招。

    从西班牙回来到了邱岩家,看见林跃后她就长了个心眼,将揣在口袋里的录音笔打开,录下了双方的谈话。

    王旭指着录音笔说道:“妈……你是想用这个做文章?”

    骆玉珠正要说话,这时门口传来哒哒哒的敲门声。

    俩人回头一看,发现是秘书小于,国字脸,戴眼镜,穿着一套略宽松的西装,看着斯斯文文,相当可靠。

    “怎么了,小于?”

    “骆总,你说的那个人来了。”

    “好,叫她过来吧。”

    眼见小于领命离开,骆玉珠冲王旭说道:“你先出去吧,妈有点事要跟人谈。”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明显是有对策了,王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在心里发狠,这次看林跃怎么办。

    他冷笑着往外走,才离开总经理办公室,就见小于领着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俩人错身而过的一刻,王旭愣住了,心说这人不就是林跃的舅妈胡丽吗?妈要见的人是她?

    ……

    来昂很伤脑筋,因为他从玉珠集团的员工嘴里了解到邱岩不来公司了,他去小商品城找人也扑了个空,第二天再去玉珠集团找骆玉珠,得到的答复还是不能降价,她让他回去等消息,还说搞不好过两天费尔南德那边又把价格提上去了。

    ,来恩自然是不信的,去找陈江河说理吧,对方也不在,去下面工厂视察了,只能一脸不爽地离开董事长办公室,就在他来到地下停车场,准备离开的时候,王旭把他拦了下来,告诉了他邱岩和林跃之间的可疑之处,让他以后少去打扰姑娘。

    关于林跃和邱岩的关系,王旭认为陈江河说得对,如果由陈家人去爆破这颗雷,甭管那俩人是不是那种关系,以后他们和邱岩见面都会尴尬,既然陈家人不适合做这种事,干坐着等的话……又心焦气燥,他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来昂头上,觉得在情情爱爱的事情上,欧洲人不会像中国人一样含蓄,这颗雷交给来昂点最合适,只要能抓到林跃的把柄,坐实他跟邱岩的关系,那他就有理由给邱英杰打电话了。

    不知道当大哥的知道亲如一家的小兄弟在打宝贝女儿的主意会怎么想。

    ……

    上海。

    秋光明净,晚风和煦。

    一辆挂着浙江牌照的奥迪车在张杨路南侧一幢写字楼前停住。

    李铭从驾驶室下来,打开后排车门。

    “跃哥,到了。”

    林跃睁开略带惺忪的眼,看了一眼傍晚的阳光,长长地伸个懒腰,起身走出。

    “一切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薇薇在楼上等着了。”

    “行,你先去忙吧,用车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林跃说完这句话,朝着写字楼入口大门走去。

    李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坐回驾驶室,驱车离开。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点,写字楼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零星几个自愿加班的员工还在低头忙自己的工作,林跃走进电梯间,直接按下最高层的按钮。

    一路无人打扰,几十秒后叮的一声,电梯停住,轿厢门打开,他从里面走出来。

    杨氏集团的迎宾台空着,又往前走了两步,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七,穿着西装裙和肉色丝袜,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梨涡的女孩儿迎上来。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年前从HK飞国内,杨雪去接机就是带她去的,名叫田薇薇,是去年因为怀孕离职的杨秘书推荐给杨雪的年轻人。

    “跃哥。”

    声音很甜,跟她的笑容一样。

    林跃调侃道:“上次你跟杨雪去义乌,还林先生长,林先生短,这次见面就随李铭叫跃哥了,看来你们俩的进度……不慢啊。”

    薇薇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垂在两边的手移到了胸口,十指交叉,紧紧握住。

    “跟杨雪出去见客户也这么紧张吗?”

    林跃说道:“还得多加锻炼才行啊。”

    “林……跃哥说的是。”薇薇想起李铭的话,依然用“跃哥”称呼他。

    “杨雪呢?”

    薇薇指指楼顶:“在上面。”

    说完又补充一句:“刚喝了酒。”

    “大傍晚的一个人喝闷酒……”他摇摇头,眼底掠过一丝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心疼的光,冲女孩儿说声“谢谢”,朝着通往最高层的螺旋梯走去。

    薇薇知道这里的“谢谢”指什么。

    如果不是她把事情告诉李铭,林跃也不会专程从义乌赶来上海。

    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她瞄了远方一眼,转身走进电梯,下楼去会男朋友了。

    与此同时,林跃推开对面看起来十分别扭的黑色大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缺乏色彩,也可以说毫无家的温馨的客厅------没有清新的绿植,没有承载回忆的合影,没有散发香气的熏炉,也没有叫人爱不释手的工艺品,就是一套沙发茶几,落地窗前摆两把椅子,连电视机和音响都没有。

    这就是杨雪的家,实实在在的家,建在公司里的家,住了快十年的家。

    此时此刻,她正歪靠在三人沙发上,头枕扶手,闭目养神。

    茶几上放着一个果盘,里面有没吃完的橙子和西瓜切片,再远处是杯底泛着微红的高脚杯,而旁边的红酒瓶已经空了。

    “薇薇,田薇薇,不是告诉你了,回家,别打扰我吗?你又上来干什么?”

    她以为是小秘书担心她的情况上来查看,头也不回地在那挥手。

    这里是她的家,对比在办公室的穿着多了几分随意,本就歪歪扭扭的睡袍,随着扬手的动作向下滑落,露出下面的一截雪白……其实现在跟“雪白”的形容词还是有些差异的,毕竟喝了酒,白里透红。

    “走啊?我让你走啊。”

    眼见门口的人没有离开,她轻轻晃动身体,看样子是要坐起来,但或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动作有气无力,除了把睡袍弄得更凌乱,黑色的头发在白色的皮肤拂过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在躺姿这一点上,没有多少变化。

    林跃又往前走了两步,沐浴液的香气混合着红酒和水果的味道扑面而至。

    “打你手机关机,工作电话也不接,又一个人喝了这么多闷酒,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这个声音……不是田薇薇,是他!

    杨雪打了个哆嗦,但是她又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幻听了,直到强撑精神翻了个身,看到那个环拢双臂坐在茶几上的男人,感觉脑子嗡的一下。

    “你……你怎么来了?”

    林跃说道:“我怎么来了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这是怎么了?”

    这个问题勾起了她的伤心事,红扑扑的脸闪过澹澹的哀伤,眼神也变得飘忽迷离。

    杨雪闭口不答:“……”

    林跃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是跟你妈有关吧?有时候坚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制造更多麻烦,因为大家会不自觉地依赖你,认为你能做好所有事情。”

    杨雪听完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呼吸变得比刚才更加粗重了,散乱的发丝垂在雪白的脖子上,衣衫不整的样子带点借酒浇愁的无助和对纷乱世事的倦怠。

    他叹了口气,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造型简单的玻璃杯,又拧开350ML的矿泉水瓶的盖子,往里面倒了一些矿泉水递到她的面前:“先喝点水,醒醒酒,待会儿跟我去下面吃饭,我订了你最喜欢吃的半月披萨。”

    杨雪还是不说话,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只有打到林跃手背,不怎么规律的呼气说明她有听到他的话,而不是单纯地发呆。

    “薇薇说你已经一天半没怎么吃东西了,这样是不行的,听话,先把水喝了,然后换身衣服跟我去吃饭。”

    他又把水杯往前送了送。

    下一个呼吸,让他颇觉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几乎静止的女人突然拨开面前的水杯,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说道。

    “我好累,已经撑不住了。”

    林跃把玻璃杯放下,拍拍她的肩膀,准备说两句安慰的话,不想杨雪抬起头来,四目相接,停顿了两秒钟后,她一把捧住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不顾一切地吻上去。

第2099章 杨天赐,你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吧

    半个小时后。

    杨雪把头枕在林跃的胸口,一只手臂露在外面,修长的手指轻轻触摸着他的脸,大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微小的胡茬。

    她的肩膀往下盖着那件红色睡袍,再往后是露出半个膝盖的一截小腿,朝里的一面贴着薄薄一层汗液。

    呼哧,呼哧,呼哧。

    喘息声还有点急促和粗重,不知道是酒劲儿未过,还是刚才的活动量有点大,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唔……”

    她打了个颤,迅速地把手缩回来,因为摩挲胡茬的手指被抱着她的男人咬了一口。

    当然,这里的咬,惊吓意义大于疼痛。

    林跃说道:“我很怀疑,你刚才是不是装醉。”

    “……”

    杨雪没有说话,在他肩膀外侧拧了一把,却惊讶地发现那里的肌肉十分结实,拧上去跟挠痒痒一样。

    林跃一把抓住她的手:“睚眦必报可是我的座右铭,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杨雪抽了一下没有抽出来,只能无奈放弃,用带着三分虚弱的声音说道:“你想怎样?”

    “睚眦必报嘛,当然是报复回来了,十倍。”

    “十倍”出口,他勐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因为动作太大原本盖在身上的睡袍滑到沙发下面。

    “你……我不行了,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林跃自上而下俯视着她,两个人对望一阵,他没有更进一步,起身坐在沙发上。

    田薇薇说杨雪一天多没正经吃东西了,眼下就喝了一瓶红酒几片水果,又被他折腾了半个小时,虚弱很正常,不虚弱反而不正常了。

    “杨氏集团的女强人也有求饶的一面,如果被你的员工们知道,会怎么想你呢?”

    杨雪把地上的睡袍捡起来穿好,这才白了他的侧脸一眼,倚着沙发靠背说道:“是薇薇叫你来的?”

    “没错。”

    “年前我真不该带她去机场接你。”

    她知道,就是在那次的接机事件中,李铭跟田薇薇看对眼了,这半年来经常看到小秘书跑到没人的地方煲电话粥,为这事儿没少挨她训斥,不过也仅限于此,因为李铭是林跃的跟班,田薇薇是她的跟班,这种组合有一种非常暧昧的意思。

    “整个一小间谍。”

    林跃说道:“你也别怪她,她也是为你好。”

    杨雪何尝不知道田薇薇是担心自己,事到如今,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比关键人物亲临现场更合适的呢?

    “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试探着把身子偏了偏,头不倚靠背了,倚在林跃的肩膀上:“有时候真想跟她换一换。”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训斥田薇薇占用工作时间和李铭打电话这件事上,她挺嫉妒的。

    林跃把她的手拉过来,五指紧扣:“你还没告诉我你妈昨天到公司找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嘛……”

    杨雪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

    “反正我又得不到杨氏集团,得不到就把它毁掉喽,顺便拉玉珠集团陪葬,再然后杨雪没有了杨氏集团这个枷锁,就可以嫁给我了,你们觉得这一石三鸟的计策妙吗?”

    听见里面传来自己的声音,林跃哑然失笑。

    “这个骆玉珠……我还真是应该谢谢她。”

    杨雪面露不解。

    林跃解释道:“如果她没有耍小聪明录下我的话,就不会把它拿给你妈,如果我猜得没错,昨天你妈过来是逼你表态,以后不能再跟我见面对吗?还有董事会反对进军欧洲市场的人,如果我是他们,也一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你跟玉珠集团打价格战的事提出异议。”

    杨雪轻轻点头。

    林跃猜的没错,她妈昨天到公司就是来下最终通牒的,勒令她以后不许跟林跃和双乌集团有来往。

    往前数40年,杨家的成分不好,为了能够安稳地生活下去,杨天赐娶了一个贫农的女儿,结婚多年后生下杨雪,当妈的不曾好好上学,也就是认字的水平,后来大环境变了,杨天赐的生意越做越大,她因为啥也不懂,便一直呆在家里,从未插手集团事务,连杨雪继承家业不久面临董事会老人的抵制,都没有出山话事,道理很简单,老太太比杨雪还缺乏威望,来到公司也没人听她的。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制造危机的是林跃,而当妈的所能想到的对策,就是让女儿离林跃远一点,免得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于是昨天来到公司,给她听了上面那段录音,还勒令她从今往后不要跟他见面,同时放弃进军欧洲市场的计划,以为这样就能保住杨氏集团了。

    在这一点上,老太太想的很简单,她管不了公司里的人,可她能够管住女儿啊。

    林跃继续说道:“如果这些人没有一次又一次的逼你,你又怎么可能撑不住,最终被我趁虚而入。”

    说完,在杨雪发呆之际偏过脸去亲了她一口。

    “征服女强人的成功感,还是很不错的。”

    “你……”

    杨雪又羞又怒,抓起沙发角落的靠枕往他身上砸。

    林跃拿手一挡,握住她的手腕,再次把人扑倒。

    再次对上那双眼睛,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她脸上的怒气一点一点消失不见,把脸转到一侧。

    羞归羞,恼归恼,但是林跃说得没错,她确实是被这些压力逼得退无可退,最后选择破罐子破摔,心一横,不管过去,也不顾未来,只活在当下一回。

    父亲逼她立誓不嫁林跃,母亲又要她从今往后远离这个人,以杨氏集团为重。那她呢?她就不重要了?父母二人谁在意过她的想法?谁理解过她的痛苦?有工作没生活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唯一能让她觉得放松和期待的事就是去义乌考察。

    这一次,她在气愤,失落,伤心等等情绪催化下借酒浇愁,万念俱灰的时候他突然出现,是酒壮怂人胆也好,是被压力逼到疯狂也好,反正在那一瞬间把母亲和父亲的话都抛到脑后,心里想的是哪怕明天是世界末日,老娘也要跟他睡。

    林跃没有更进一步,又放她一马,重新坐回沙发。

    “我想你还是保有一分理智的,像你这种出身,父亲的权威必然高出母亲许多,你能心一横,把母亲的话抛在脑后,杨天赐那边嘛……反正你又没嫁给我,只是跟我睡了,也不算违背承诺对不对?这种明明心生逆反,想要不顾忌他们,实际去做的时候又给自己留后路的行为,还真挺有意思。”

    杨雪把抱枕丢到他的背上。

    “林跃!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讨厌!”

    “人呐都是这样,越得不到的越想要,越唾手可得的,越不懂珍惜。”他一面说,一面走到门口,把杨雪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夹进臂弯,又将胡乱甩到一边的高跟鞋拿起来。

    “走吧。”

    杨雪摸了摸后颈,发现还湿着,钻进睡衣的风也因为汗水未干的关系格外凉:“我……先去洗个澡。”

    “洗什么澡,就你这个样子,在里面饿晕了怎么办?非要洗也行,咱们俩一起。”

    “你……”

    “我什么我?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都摸了,怎么?还害羞啊?”

    “林跃!”

    就像她在电视剧里对自己的评价一样,说话做事看似女强人,本质上还是一个跟她妈有几分像的小女人,用十几年后的流行词来形容的话,应该是“傲娇”了。

    “行了,别磨蹭了,快穿。”林跃衣服放到她身边。

    哼!

    她像刚才一样赌气转头。

    “非得我帮你穿吗?”

    杨雪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一红,表情微变,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慢吞吞去换衣服。

    十五分钟后。

    俩人从楼上下来。

    林跃先给李铭打了个电话,一回头,发现杨雪每次迈步都皱眉头,便想把她抱下去,哪里知道她还不乐意,给他推到一边。

    “一石三鸟,还让我嫁给你,想得美!”

    得,女人的脑回路,以他活了数百个年头,妻妾儿女成群的人,很多时候也是理解不了的。

    床都上了,热都亲了,准备带她下楼吃饭,结果呢?又追究起那段录音来。

    “那是用来反击骆玉珠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也不想想,首先,这句话的逻辑就不通,我当初说娶你,然后继承杨天赐的遗产,按照录音说的,如果我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既然杨氏集团已经不复存在,为什么还要娶一个比自己大的女人?”

    “你……你这个……”

    上面的对话让她回忆起十年前,当时俩人就是差不多的状态,这家伙每次说话都会让她抓狂。

    或许是因为走神,对肢体的控制力降低,再加上身子比较虚,脚下一软,整个人朝右方倾倒。

    林跃的反应很快,在她倒地的前一秒,手往下一捞,一个公主抱,把人抱在怀里往前走。

    “你是不是重了?”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还逞能?也不看看几点了,公司的员工早走了。”

    她确实在逞能,也确实挺气愤的,因为她看出来了,这家伙分明在以取笑她为乐。

    “我想到一个很好的可以报复你爸的点子,要不要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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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电梯面板的数值不断爬升,杨雪一开始怕员工看到两个人的状态,毕竟她是杨氏集团的董事长,向以严厉冷傲着称,如今跟个小女人一样被男人抱在怀里,对其长久以来营造的人设,可谓是毁灭性打击。

    不过她又很享受眼前的美好,十年……压抑了整整十年,一朝释放,可想而知内心的幸福感有多强烈,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电梯面板的数字跳得慢一点,她十分害怕激情退场后恢复冷静的自己会后悔,会自责,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亡父。

    林跃没有给她选择拒绝的时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段话。

    片刻的沉默后,当电梯门打开那一刻,清脆的铃声唤醒了她的意识。

    “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又想追求幸福生活,又不愿意违逆父母。那要你说,还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杨雪低下头,不说话了。

    轿厢门缓缓关闭,两人的身影迅速收窄。

    ……

    三天后。

    义乌小商品城北区,商会会长办公室

    “这是你要的10月份的客流量分析报告,哦,还有这个,这个是近五年来小商品城出货量靠前的货品的统计表,可能有不少水分,你也知道,很多商户不愿意提供这方面的信息给商会。”

    “嗯,我心里有数,谢谢会长。”

    “上次不是说了,怎么还叫我会长。”

    “那……胡叔叔?”

    胡彦杰十分满意这个称呼,开玩笑说:“这样下次再见林跃我就是长辈咯。”

    邱岩愣了一下便很快恢复过来,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可以捕捉到微笑下面隐藏的一丝不自然。

    “呵呵。”

    她礼貌地笑了笑,把手头的文件整理好,放进包里。

    “我先回去了。”

    “好,路上开车慢点。”

    对于林跃和邱岩的关系,胡彦杰从未多想,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礼貌地挥手送别。

    邱岩离开会长办公室,来到大楼后面的停车场,朝林跃给她开的那辆大众高尔夫走去。

    便在这时,一阵机车引擎的突突声由拐角传来,迅速接近她所在的位置。

    “邱岩。”

    没有这声带着异域音调的呼唤,她也知道是来昂来了。

    这个西班牙人,从来都是机车配短款防风夹克,再戴一副黑色墨镜。

    “你怎么来了?还没回西班牙吗?”

    前两天他们见过一面,来昂跟她讲了自己在西班牙面临的困难,邱岩非常好心地给他讲了一个诸葛亮唱空城计的故事,意思是画大饼,用交换市场来稳住他的合作伙伴,来昂觉得这是一步妙棋,决定采纳她的意见,并尽快赶回西班牙,算算时间的话,这都三天了,居然还没有走。

    引擎熄火,来昂把头盔挂好,从机车上下来。

    “邱岩,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第2100章 感谢你们的助攻(二合一)

    “帮忙?帮什么忙?”

    邱岩挺无语的,念在陈江河和骆玉珠是她的干爸干妈这层关系,以及第一次见面对他印象不错的份上,她已经帮忙支招了,如今对方又来求她,还真是有点贪得无厌呢。

    来昂说道:“我想……你能不能陪我去趟西班牙?”

    “陪你去西班牙?”邱岩被他的想法惊呆了:“为什么?”

    “你看你,这么美丽,西班牙语说的也好,而且比我更了解中国市场,我想让你帮我去说服那些合作伙伴。”

    “来昂,很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邱岩摆摆手,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

    “你不去的话,最后蒙受损失的可是玉珠集团,陈江河不是你的干爸吗?”

    邱岩头也不回地道:“我上次帮你支招,已经是在帮干爸干妈了。”

    她从陈江河的别墅里搬出来为了什么?还不是不想卷入陈家的是非中?更不要说林跃和骆玉珠关系越来越差------如果不是陈玉莲压着,说到底是一个村儿的人,让林跃不要赶尽杀绝,双乌集团怕是早就对玉珠集团下手了。如今她帮来昂到这般程度,自认为已经很不错了。

    就在她拿出钥匙,准备去开车门的时候,来昂紧赶两步将人拦住。

    “是不是因为林跃?”

    “林跃?”她皱了皱眉:“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她很奇怪,因为来昂和林跃不应该有交集的。

    “我知道,费尔南德宣布降价的事就是他在背后捣鬼。”

    “来昂,你幼稚不幼稚?只要杨氏集团和玉珠集团竞争,就绝对会有一场残酷的价格战,关林大哥什么事?”

    “邱岩,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啪嗒……

    车钥匙掉在地上。

    从商业话题转移到爱情话题,这个转折非常生硬,正常人肯定会感到不适应,邱岩不仅不适应,还很慌张,因为爱上林跃什么的,她自己都不敢往这方面深思,但又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不单纯。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不是没有男生追求她,然而无论面对哪一个,她都没有兴趣深入接触,会不自觉地拿他们和记忆里那个特别宠她,什么都懂,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赌气的她,饿肚子的她,伤心的她的那个男人。

    本来邱英杰不同意她一个人回国,毕竟弟弟的事不知道多久才能处理完,后来架不住她强烈要求,这才选择了妥协,让她先行一步。

    坐在由美国飞中国的航班上,她兴奋了一路,完全不像落地后跟骆玉珠说的,有在飞机上睡觉,不需要倒时差。

    要问为什么兴奋?答桉很简单,因为很快就要见到心心念念十年之久的那个人了。

    其实在决定回国前她给他打过好几通电话,得到的答复是他会尽快搞定投资的事,回义乌见她。

    再往后,她得偿所愿,不过最重要的是,他除去年龄大了,看着更成熟了,对她的好丝毫未减,反观她对他……每次相见,心底那朵小火苗就烧得更旺盛一些,对于这份情愫,不要说大声讲出来,她连直视都不敢,因为害怕,害怕它就是那样她这个年纪最渴望的东西。

    首先,她明知道不该动情,毕竟两个人差了十几岁,作为一个姑娘家,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她?而且她不是那种为了爱不顾一切的女孩儿,她一向认为自己是个踏实稳重,还稍微带点保守的女孩儿,爱上一个可以做自己叔叔的男人,这个男人还是看着她长大的人,属实有些离经叛道。

    其次,这件事万一被邱英杰知道了,会发生什么?恐怕不啻于一颗核弹在眼前爆炸,女儿爱上自己的小兄弟什么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很难接受,以后兄弟二人的感情该怎么处?她爸会多伤心!

    再次,林跃呢?万一她的林大哥对她只有疼爱,很单纯的那种疼爱,而不是愿意相守一生的那种疼爱该怎么办?她想知道答桉,却又害怕知道答桉,因为很多事例证明,男女之事,不挑明的话能一直做朋友,一旦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要么在一起,要么成为很熟悉的陌生人,而她无法想象失去他会有多难过。

    最后,面对这份情愫,意味着她还要面对追了他十几年,对自己有恩的陈婷婷,还有杨雪……后者还好,前者嘛,内心的负罪感是无法逃避的。

    所以她强迫自己不多想,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内心深处的五彩斑斓,然而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来自西班牙的阵风,吹开了这团足以销魂蚀骨的毒,使得她不得不去面对最想逃避的东西。

    “让开,我叫你让开!”邱岩寒声说道。

    没有一个人在被戳穿不想暴露的心事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和蔼可亲。

    来昂没有让,非但没有让,反而一把抢走车钥匙。

    “邱岩,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来昂,别让我讨厌你,把车钥匙还给我,还给我!”

    “邱岩,你醒醒,他不是你应该爱的人。”

    “我没有。”她试着说谎,骗自己,也期望着能够湖弄别人,三个呼吸后,或许是察觉到讲话没有底气,又深吸一口气。

    “来昂,我喜欢谁,我想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你再这样纠缠我,我会报警。”

    “邱岩,我这也是为你好,我不想看到你伤心。”

    他说完这句话,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递过去:“看到没有?他这三天一直和杨雪在一起,他们才是……用你们的话怎么说,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跟他是没有未来的。”

    照片里的林跃在和杨雪共进晚餐,有说有笑的样子很让人羡慕。

    还有一张照片是杨雪挽着他的胳膊,举止亲昵得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尽管一早就知道杨雪受的相思苦不比陈婷婷少,当年林跃也说过要娶杨雪什么的,但是到了要面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仅做不到轻松自然,连坚强也演不好。

    “你跟踪他?谁让你跟踪他的!”

    她很激动,声音有些嘶哑,不知道源于哽咽难过,还是气息失控。

    来昂发现楼上有人在往下看,应该是听到了两个人的争吵:“邱岩,你不要这么激动,我这么做真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需要你为我好吗?你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吗?跑来为我好,你这叫跟踪狂,来昂,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她一直是个安静沉稳,遇事不急不躁的人,身边人也都说她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可是在这件事上,连她自己都发现情绪正在失控暴走,跟以前的她完全不一样。

    “你应该失望的人是他。”来昂晃着手里的照片说道:“知道么,他才是我最大的难题,如果没有他,你或许已经答应我的请求,因为去西班牙帮的不只是我,还有你干爸干妈。”

    “干爸干妈”这四个字惊醒了她。

    “是干妈让你这么干的?”

    “不是。”

    “我不信,不是她还能有谁?”

    一个西班牙人,能够这么清楚她和林跃的关系背景,要说后面没人指点,她不相信。

    “真的不是她。”

    “那你说是谁?”

    来昂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事儿是王旭告诉他的,对方也是好心,劝他不要招惹邱岩,她有喜欢的人了,还告诉他要保密,因为那两个人的关系比较复杂,事情泄露出去不仅会给邱岩本人带来不好的影响,也会损害他们一家和女孩儿的关系。

    他当然不能出卖王旭,但……不说王旭,不说骆玉珠,那把责任推给谁?

    “邱岩,邱岩……你没事吧?”

    这时楼上传来胡彦杰的呼唤,应该是有人告诉了他后院的情况,担心她出事,特地过来查看。

    “胡叔叔,我没事。”

    她挤出一丝微笑,冲他挥挥手,扭头夺过来昂手里的车钥匙,打开车门坐进去。

    “来昂,我警告你,不要再来找我,如果这是干妈的试探,你回去告诉她,我跟林大哥什么事都没有,而且这种行为……太下作。”

    彭……

    一声闷响,车门关上。

    然后是引擎发动的声音,大众高尔夫在地面拐了个弯,快速驶向出口。

    来昂看看楼上一脸不善的商会会长,又看看远去的车屁股,伸伸手,喊了半声“邱岩”,最后一脸沮丧地摇摇头。

    他以为花三天时间跟踪林跃,把拍到的这些照片拿给邱岩看,她会伤心难过,进而一赌气同他远赴西班牙,如果她把精力转到工作上,对他摆平合作伙伴和费尔南德将是一大臂助,如果不能,整个人因失恋消沉难过,那正好带她散心解闷,然后趁虚而入一举拿下。

    可是现在……怎么反而弄巧成拙?

    他一个西班牙人,爱情观和婚姻观与中国人有很大差距,自然难以理解邱岩的想法。

    就像她现在开车,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跟林跃的事,不是为看到他跟杨雪亲密接触的照片而伤心,是为不该动的心思暴露而恐慌。

    她虽然极力否认了,可是来昂会信吗?骆玉珠会信吗?骆玉珠怀疑她对林跃动情,陈江河呢?陈江河知道吗?他们知道了,那离邱英杰知道这件事还远吗?接下来她该怎么面对父亲的盘问?又该怎么和林大哥继续相处?

    她害怕面对心底深处的自己,这段日子过得越开心就越害怕,但这一天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

    一个月后。

    义乌市江滨北路的一家茶楼包厢。

    杨雪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坐在背靠屏风的圈椅上,后面是大红色靠枕。

    她面前的茶桌上放着茶壶、茶杯、茶洗等茶具,一个身穿旗袍的女服务员在帮忙煮茶,动作轻盈且流畅,手腕的白和茶具的紫砂色碰撞在一起,看着赏心悦目,别有一番古典美。

    “杨总,恭喜杨总新店开张。”

    这时房门打开,一脸媚笑的陈大光夹着皮包由外面走进来。

    杨雪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茶杯轻啜一口。

    陈大光吧唧一下嘴巴,走到她的旁边坐下。

    “杨总,你是没有看到,骆玉珠知道杨氏集团在玉珠集团的展厅的对面开了一家规模更大的店后,脸都气绿了。”

    杨雪挥挥手,屏退女服务员。

    “陈大光,你迟到不会就是因为看骆玉珠的笑话耽搁了吧。”

    很明显,杨雪对他没有按时赴约生气了。

    “怎么会呢,我去办了件重要的事,这才误了时辰。”

    “还有什么事比跟我见面还重要吗?”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像杨总这么忙的人,能有时间……”

    “废话少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喝口茶,我先喝口茶啊,渴死我了。”

    陈大光指指面前的茶杯,一脸媚笑地端起来,两三口把里面的茶水喝光,道声“香,好喝”,眼见杨雪不理他,便拉来皮包拉链:“这是玉珠集团旗下工厂主打产品的出厂价。”

    他把一份有七八页厚的文件推过去。

    杨雪拿起来扫了一眼。

    内容很详细,插销、滑轨、导轨、铰链、防盗扣什么的都有。

    陈大光端起茶壶,给喝空的茶杯满上,又喝了两口,感觉渴意缓解不少。

    “杨总,厂子方面的事你放心,赤岸镇和大陈镇那两家,我一早就搞定了,还有城北的隆强,西张的卓新,那都是我老丈人的班底,大家早就对陈江河提高生产标准的事怨声载道了,一星期,我保证一星期内把他们搞定。”

    “希望你言而有信。”

    “那肯定的啊,我骗谁也不敢骗杨总你啊。”

    骆玉珠录下和林跃的对话,找人递给老太太,虽说杨雪因祸得福,得到想了整整十年的人,俩人在一起过了段十分快乐的日子,可是和林跃的美好时光归和林跃的美好时光,跟骆玉珠的帐,那是一定要算的。

    在玉珠集团的首饰展厅对面开一个更大的展厅是计划的第一步,而第二步……便是利用陈大光挖断玉珠集团的根儿了。

    “陈大光,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明知道我跟林跃是合作伙伴,还要帮我对付骆玉珠,她不是你嫂子吗?”

    “我跟林跃有仇不假,可他现在跟我没有交集啊,人不都是顾眼下的吗?我现在最大的敌人是骆玉珠母子,杨总还不知道吧,陈江河说了那么多好话把我从家里请回去,骆玉珠又把她儿子安排到我身边,干什么?监视我啊?还是要那外姓杂种学我的交际手段?哦,以后小杂种翅膀硬了,再把我炒了,这样他们就可以独霸玉珠集团了是吗?我跟你讲,我陈大光也不是傻瓜,知道他们一家安的什么心,他们把我摁在眼皮子底下为了什么?不就是看住我,提防我吗?”

    杨雪微微点头,确实,站在陈大光的立场,林跃距离他很远,想报仇也够不到,骆玉珠和王旭可是近在眼前的肉刺,不拔出来,天天见日日见,那种难受劲儿能把人逼疯的。

    “玉珠集团有陈金水的一半,巧姑可是他的亲生女儿,我陈大光再不济,也是他女婿。让我眼睁睁地看着玉珠集团落到王旭那个外姓人手上,那以后还有我的好果子吃吗?我就不信了,只要我有机会有资源,会比他陈江河和骆玉珠混得差?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杨总也愿意跟我合作,那我当然要珍惜你这个宝贵的盟友。”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指的是林跃会从中作梗吧?不怕,因为咱们的关系是合则两利,而且我知道林跃是把你当成后路了,再过几个月,金利一卸任,他在双乌集团便失去了靠山,万一董事会对他不满的人合伙儿发难,给他踢出去,以后的路怎么走?要不然他一直不娶陈婷婷呢,杨总,林跃的这点小心思应该瞒不过你吧,杨总能十年铸剑,把杨氏集团做到今天的规模,我认为智慧和魄力绝非常人能比,江山和帅哥,这道题……不难答吧。”

    杨雪认真打量陈大光几眼,某种意义上讲,这家伙还挺聪明。

    “行啊你,利用我打击玉珠集团的同时,还不忘离间我跟合作伙伴的关系。事情顺利的话,等玉珠集团陷入危机,你就可以火中取栗,搞不好能一举干掉陈江河夫妻,往后你做主,你说了算。林跃那边呢,一旦被双乌集团抛弃,我也识破他的真面目,主动疏远,那他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陈大光呵呵一笑,又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推出去:“杨总,你不是对我迟到很不满吗?我真的是去办一件要紧事了,喏,就是这个。”

    “这是什么?”

    “……”

    十分钟后,陈大光起身离开。

    杨雪没有去送,叫走廊候着的服务员过来换茶。

    旗袍女孩儿正忙活着,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

    杨雪说道:“都听见了?”

    说完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你怎么看?”

    林跃呵呵一笑:“我会帮他坐上玉珠集团总经理的位子。”

    杨雪吃了一惊:“为什么?”

    林跃说道:“爬得越高摔得越重,不是吗?至于这个……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他拍拍手里的照片,朝外面走去,一面头也不回地道:“我妈应该会很伤心吧,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往往会朝着你所能想到的不好的方向发展。”

    “我知道,墨菲定律,但你妈跟这件事……有联系吗?”杨雪给他搞湖涂了。

    “很快就有了。”

    他没有停,推开门继续往前走。

    “又说半截话,你干什么去?”

    他只是留下一个迷之微笑,转身离开。

第2101章 他是渣,可他暖啊(二合一)

    和电视剧里的情节差不多,杨雪和骆玉珠开启了攻防战。

    杨氏集团在玉珠集团的展厅对面开了一家更大的店,骆玉珠就让设计部搞了几款和杨氏集团主推的首饰撞车的产品。

    杨雪攻击骆玉珠抄袭,为了左证自己的论点,把年前才出狱,却又重操旧业,制假售假的大狗到玉珠集团五金厂工作的消息散播出去,在小商品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当年大狗和陈金土设计陷害陈玉莲的事闹得很厉害,严格来讲,骆玉珠也是受害人之一,而大狗是陈江河送进监狱的,扭脸他们又把大狗招进五金厂,那能有好事?

    骆玉珠让陈大光威逼利诱小商品城商户签署联名信的事,还能用这是陈大光污蔑自己来分辨,毕竟俩人私底下的交流,别人不知真假,大狗进五金厂的事,有照片有人证,根本无从辩解,搞得她在评选义乌十大杰出女性这件事上很被动,与此同时,小商品城的商户发起了以陈玉莲替代骆玉珠参加评选的请愿书运动,于是相关部门和社会舆论乱成了一锅粥。

    像这种事吧,普通人谁也不在意,名单基本内定好了,现在事情闹这么大,官方不得不对外宣称正在考虑把候选人名单做一些调整,毕竟人家林跃的妈这些年来帮小商品城的商户争取到不少好处,骆玉珠呢?她的玉珠集团又没把利润分给大伙儿。

    有意思的是,跟坊间流传骆玉珠让陈大光威逼利诱商户搞串联的时候,她极力否认,拒不退选不一样,金华市的媒体人去采访陈玉莲,陈玉莲的回答是自己不会参选义乌十大杰出女性,快60的人了,现在就想过安稳清闲的日子,这种荣誉不如留给比自己更年轻,更需要激励的后辈。

    陈玉莲推辞不受的消息又引发一场热议,再看看骆玉珠,一个视名利如浮云,一个吃相难看,反正话说得很难听,骆总很生气,把这笔账记到了陈玉莲的头上,认为这件事背后一定有林跃的影子,母子二人故意让她难堪。

    大约在同一时间,一篇帖子出现在网上,内容是讲骆玉珠作为玉珠集团的总经理,对争当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名头很上心,但在赡养老人这件事上,那是一点人样儿都没有。

    要知道骆玉珠最近才通过小儿子陈路见到了骆大力,对方声称是来赎罪的,她对此表示怀疑,还把人给赶走了,扭脸这件事就被捅到网上。

    有陈玉莲这个比较对象,她一下子成了小丑,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令她几近抓狂,她甚至跑到骆大力家里,跟这个十几年前偷走陈家村村民卖大麦的钱,险些让她蹲大狱的老家伙吵了一架。

    回公司后注意到员工们偷瞄她的眼神,心里的火怎么压都压不住,最终翻开手机外盖,拨通了王旭的手机,告诉他不要在意陈江河的话,去找胡丽,按原定计划行事。

    这一次她一定要让陈玉莲母子好看。

    ……

    临近中午。

    净居禅寺后山。

    阳光驱散了山前的雾气,站在青石板路向南远眺,可以看到寺前村外一块块的绿地,也能瞄见寺院内佛塔外廊打扫卫生的僧人,隐隐约约有察察察的扫地声入耳。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也不接我的电话。”

    一道熟悉的声音由后方传来,邱岩回头一看,发现是这几天疯狂逃避的男人,心情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我……我……我没带手机。”

    “这个借口十分拙劣。”

    林跃走到她的身边,也在凉亭的长凳坐下,把腿跨过去,面对山下。

    “记得上次带你来这里还是十年前,你期末考试没考好,在家里闹情绪,赌气不吃饭,谁哄也白搭。我当时就想,这小丫头长大以后一定很难伺候,谁娶了她那真是倒了大霉。”

    听他提起从前,问罪的事一带而过,邱岩心头的慌乱消了一些:“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别人不开心,发发脾气,闹一场,甚至摔摔打打砸点东西也就释然了,你呢,就为难自己,跟自己较劲,说好听点这叫温柔,叫成熟,叫性格好,其实所有的悲伤与痛苦都闷在心里,时间久了,难免心气郁结,对自己造成伤害。伴侣是什么?不就是能相互分享,相互扶持,一生陪伴的人么,所有问题都自己扛,那两个人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邱岩低下头,看着亭下茂盛的夜草,发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很快,记忆中的林大哥没少像现在一样安慰她,但是以前的话题从未涉及男女之事。

    林跃继续说道:“你一向能听进我说的话,唯独那次,最后我把你带来这里,告诉你这是我用来逃避尘世喧嚣的避风港,不过好笑的是,那天的山风很大。”

    邱岩没有说话,她没忘,应该说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风吹山岚,红叶隐约,禅唱西来的场景,内心的躁动和血热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也是她最近几天都往这里跑的原因,只是……山还是那座山,寺还是那座寺,亭还是那座亭,竟始终找不到那时的感觉,她认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因为当下面对的是一个死局。

    “其实……当年我不是因为成绩不好,是因为偷听了爸爸和妈妈的电话,妈妈说她不想回国了,准备念完书就留在那边工作,还非常明确地告诉我爸准备放弃对我的抚养权。”

    林跃点头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

    “要不然那年寒假你为什么大部分时间是在陈江河那里过的。”

    “我爸说你出差了,没时间照看我。”

    “没错,我出差了,去美国,找你妈。”

    难怪!

    邱岩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林跃是在那个冬天和她妈认识的,他怎么和张雪谈的,她不知道,反正张雪对他的评价很高,还说要不是他,这个家已经毁了,更别提由三口之家升级成四口之家。

    “林大哥,谢谢你。”

    她本想给他一个真诚的,感激的微笑,然而一想到即将面对的问题,鼻子一酸,无助与难过涌上心头,她赶紧把脸转过去,装作梳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趁机抹掉眼角的泪水。

    “呵……唔,你看,雾都散了,那些红枫好漂亮啊。”

    她想让一切看起来很自然,但是鼻音出卖了她。

    林跃故作不知,顺着她的指向看去,侧方的山谷里白雾徐开,枫树的红贴着一抹烟润呈现在眼前。

    “深秋了……”

    邱岩的关注点不在他的感慨上,因为山风送来一股清香,也不知为什么,好似久渴的人饮下一捧甘泉,内心的烦躁和迷茫一扫而空,这是清晨的山风做不到的事情。

    就是这个味道。

    就是这个味道!

    十年前,林跃带她来这儿的时候百花盛放,一片锦绣,她以为这是某种花的味道,不赌气后在附近找了好久,要不是林大哥拦着,搞不好连后山都要翻个遍。

    今天再次闻到,已经长大的她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让她放松下来的不只山光与禅唱,这股香味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现在是深秋,山上也有花开,不过数量不多,且和春天开的不是一批,那为什么?

    便在这时,林跃递给她一瓶水。

    “喝点水吧。”

    “谢谢。”

    邱岩道谢毕,接住他递过来的矿泉水。

    “等一下。”

    就在林跃准备去拧自己怀里的矿泉水瓶的时候,邱岩叫停了他的动作,把脸凑近他没有缩回去的手臂,在衣袖附近嗅来嗅去,侧面望去像一只捕捉到美味的小猫咪。

    “这股味道……原来是你身上的。”

    邱岩怔怔地看着他,虽然眼泪擦掉了,但是眼圈的微红一时半会儿消不了,配上那张满是疑惑的脸,看起来有点好笑。

    林跃故作惊讶,抬起手臂闻了闻:“是很难闻吗?”

    “不,不,很好闻。”她急忙摆手否认:“林大哥,这香水,你是在哪儿买的?”

    “就科隆的4711啊,因为上午去机场接了位重要的女性客户,为表尊重,早晨出门时喷了一点。”

    “不对,科隆4711不是这个味道。”她很肯定地说。

    “那应该是一路爬上来,身上出了不少汗,古龙水的味道有变化。”

    汗水能够改变古龙水的味道?

    这是什么化学反应?

    邱岩顾不上这么做暧昧不暧昧,应该不应该,把他的袖子往后一撸,脸凑过去,鼻翼一下一下耸动,嗅得十分认真。

    今天,她必须找到这股香气的源头。

    “你这……没必要吧?”

    邱岩把头抬起来,看看他的脸,抿了抿嘴唇,非常突然地把头探进他的怀里,脸埋在衣领的位置深吸一口气。

    小时候她经常这么做,林跃倚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她做完作业,就会拿着语文课本钻进他的怀里背诵古诗,但自打跟着父母走出国门,直到今天再没做过这种事。

    她其实很紧张,害怕被他推开。

    不过并没有。

    “还真是。”

    她不敢太放肆,深吸两口后把头撇开,还装出一副认真研究新发现的严肃脸,可惜她并不了解,自己耳根的红有多鲜艳。

    “这是怎么来的?有看过医生吗?”

    林跃笑着说道:“天生丽质。”

    “林大哥,你想说自己是男版香妃吗?”

    “咦,你在国外也看《还珠格格》吗?”

    《还珠格格》是1998年上映的,算算时间,邱岩那时候在美国读中学。

    “我看的是小说,一位华裔同学给我的。”

    “哦。”

    想想也是,琼瑶的书在90年代很火,而邱岩这个年龄段的人正值情窦初开,幻想爱情的人生阶段,华裔里那些80年代中后期随父母移民美国的少男少女,喜欢看她的书很正常。

    “林大哥,上次你急着离开,说去上海一趟,是杨氏集团那边出事了吧?”

    聊到琼瑶的书,里面的矛盾设计随之出现在脑海,大凡男女之事,多是因为误解或者误会造生遗憾,回想起跟来昂的对话,踌躇良久,她选择直面这个问题。

    “是杨氏集团出事了,骆玉珠把上次我在你家跟她的谈话告诉了杨雪的母亲。”

    骆玉珠和林跃在她家的对话?

    邱岩想起来了。

    “毁掉杨氏集团,拖垮玉珠集团,一石三鸟那句话?”

    “对。”

    “你不是讲,这话是反击用词吗?当不得真。”

    “可是凭我跟杨天赐的关系,你觉得杨雪的母亲会信吗?”

    “确实。”当年林跃可是给了杨天赐一个大大的难堪,杨雪能因为喜欢他不在意这种行为,她妈就不一样了:“那……事情解决了吗?”

    “跟解决差不多”

    “什么意思?”

    林跃想了想,小声说了几句话。

    邱岩听完整个人傻掉了,好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是挺有说服力的,当年我爸私下里总夸你脑子活,办法多。林大哥,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但……这样做真的好吗?”

    “那你觉得,父母插手儿女的感情问题,这样做好吗?”

    这句话把她问住了,因为她正担心自己也要面对这个的问题。

    “不说她了。”林跃摆摆手:“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一直躲我,还跑到这个地方独处,不要拿你没事来敷衍我,你知道,这话骗不了我。”

    “我收到斯坦福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

    “这是好事啊。”

    “可我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深造。”

    她当然不是因为这件事故意躲他的,实话实说又做不到,没办法,只能拿这件事当做借口:“不过听了你的话,我已经想通了,社会这所大学能教给我的,远比书本上的东西实用。”

    “你……不再考虑考虑?”

    邱岩露出她的招牌微笑,轻轻摇头,杨雪的事给了她一个启示,或者说面对父母的勇气。

    受制于杨天赐的遗愿,杨雪逃避了十年,这十年过着怎样的生活……她能够体会,也可以理解,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她不想走杨雪的老路,明白逃避无法解决问题,至于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吧,既然你都决定了,那我只能选择支持了。”说完这句话,他从身后背包拿出一个用彩纸包裹的小盒子递过去。

    “这是什么?”

    “记得以前每次出差回来你都会缠着我要礼物。”

    小孩子嘛,只想要礼物,现在长大了,她不想要礼物,她想要……人。

    “谢谢啊。”邱岩一脸温柔地看着他,眼神对比以前有着明显不同。

    “快拆开看看。”

    “嗯。”

    她点点头,把外面的彩纸撕开,丢进亭子里的垃圾桶,扣住礼盒外盖打开。

    “八音盒?”

    她打小就喜欢这个,林跃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带一个不一样的,这些年来,形形色色的八音盒不仅装满展柜,连书架都占去大半。

    用张学的话讲,别人巴不得塞满书籍,以显示自己的博学,她倒好,这些年读了不少书,可是房间里摆的什么?八音盒!关键是一个都舍不得丢,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这个情有独钟,还记得当年一家人去美国,她拉着邱英杰买了个大号行李箱,说放自己的衣服和书,结果到了美国一打开,嚯……满满一箱子八音盒。

    没错,那都是林跃送给她的。

    不过今天这个八音盒与以前的八音盒有很大不同,玻璃罩内是雪景,雪景中间有一男一女两个陶土小人,打开开关,伴着《梦中的婚礼》,两个陶土小人以螺旋轨迹越靠越近。

    以前他送的八音盒,要么是以翩翩起舞的女孩儿为主角,要么是能变幻颜色的水晶天鹅,要么是飞旋的木马,可乐的不倒翁……

    “知道这个八音盒跟以前送你的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她摇摇头。

    “里面的陶土小人是我捏的,《梦中的婚礼》是我的弹得,怎么样?喜欢吗?”

    她刚要说喜欢,林跃的手机响了。

    “喂,李铭啊,不是说了,没有要紧的事不要打我这个号码吗?”

    “跃哥,你那个手机关机了,我也是没办法,只能打这个了。”

    “瞧你这慌张劲儿,出了什么事?”

    “是……是……跃哥,你爸来了,现在……现在玉珠集团的会议室接受记者专访。”

    “好,我知道了,等新闻稿出来记得发我一份。”

    “跃哥,你怎么……怎么一点不着急呢,他是骆玉珠请来的,肯定不会说你的好话。”

    “……”

第2102章 陈金水,我来认亲了(二合一)

    邱岩听完他和李铭的对话,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李铭说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跃说道:“你最近没有注意身边的议论吧。”

    “啊,是,我一直在为上学的事伤脑筋。”

    “骆玉珠不是把我跟她的谈话录音交给杨雪的母亲了吗?你想啊,杨雪吃了这么大一亏,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就来到义乌实施报复,先开展厅,后拿玉珠集团招收造假分子的事做文章,搞得整个小商品城沸沸扬扬,严重威胁到了骆玉珠义乌十大杰出女性候选人的资格。就几天前,陈大光把骆大力的事情告诉了杨雪,骆大力是谁你知道吗?”

    “小时候听干妈讲过,说骆大力偷走了陈家村村民卖大麦的钱,害得她差点蹲大牢。”

    “杨雪找人写了篇文章,告诉大家骆玉珠不养这个爹,更不认这个爹,搞得玉珠集团十分被动。前天吧,骆大力为了给她的女儿正名,也为了赎罪,跑到电视台面对镜头坦白当年偷钱的事情,算是缓解了大众对陈江河夫妇的质疑。”

    “所以她就拿你父亲的事做文章?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邱岩很清楚林跃跟骆玉珠的过节有多深,这事儿在陈家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俩人怎么斗也属正常,他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必要撒谎,既然说是陈大光提供情报,杨雪策划实施的,就一定是那两个人合谋所为。

    “骆玉珠这种人,自己的想法有多阴暗,也会以己度人,认为别人跟她一样。”

    邱岩深以为然,很容易便接受了他对干妈的“诋毁”,因为在她看来,来昂跟踪林跃这件事,八成与骆玉珠有关,因为只有陈江河一家三口对她接触林大哥怀有恶意。

    叮冬……

    短信接入的声音。

    林跃拿起手机仔细打量,看过后把手机递过去。

    邱岩接过来一瞧,是李铭发来短信,主要内容嘛,是林语堂讲述双乌集团怎么一步一步把西城化工厂搞到破产,并让他这个主管技术的副厂长身败名裂,被整个行业封杀,进而妻离子散,老无所依,如今只能靠着给小区看大门为生。即便他做的再不对,再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那也是亲生父亲不是?这么做等同于把他往绝路上逼,实在是太过分了,太绝情了。

    因为是李铭的转述,字里行间没有多少感情色彩,不过可以想象,林语堂在面对电视机镜头时有多委屈,多可怜。

    关于陈玉莲母子和林语堂之间的恩怨,她听邱英杰讲过,就是一个下乡知青为了生活能够好点娶了公社副大队长的女儿,几年后政策变了,他回城后有了稳定的工作和社会地位,看不起乡下没文化没见识的穷媳妇儿,进而抛妻弃子,始乱终弃的故事。

    当时她听完,就有一种想掐死林语堂的冲动,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这样也挺好,如果林语堂不是那么绝情,林跃也不能发奋图强,成为陈家村第一个大学生,还是上海交大这样的名校,更不会遇见邱英杰,跟她有了交集。

    至于这十年间发生了什么,林语堂有没有添油加醋……就不得而知了。

    “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算是吧。”

    “真卑鄙,妻子被嫂子欺负的时候,他不管,儿子考上大学也当不知道,后面报应来了,面对媒体扮可怜,装受害者了,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就不怕被人骂死吗?”

    林跃说道:“你错了,对于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只会觉得我欺人太甚,毕竟有血缘关系,不该做到这种程度。再往上一代,甚至三四十岁年龄段的人,脑子里也多是三纲五常,父母恩重的想法。”

    邱岩急了:“那……那该怎么办?”

    “凉拌。”

    跟她的急躁不一样,林跃表现得很轻松:“回去吧。”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哪里还有心思纠结儿女情事,赶紧把八音盒放回盒子里,跟在林跃身后下山。

    ……

    与此同时。

    陈家村。

    陈金锐的媳妇儿刚把五条打出去,勐一抬头,发现老头子急匆匆地走进来。

    “怎么了?瞧你这一脸慌张的样子。”

    “不好了,不好了!”

    陈金锐的一句“不好了”,把正在打麻将的四个人全惊动了。

    “什么不好了?”

    “林语堂,林语堂……林语堂回来了,他……他还当着记者的面……把……把林跃告了。”

    大伙儿看向坐在北面的陈玉莲。

    “金锐哥,你说林语堂来义乌了?消息可靠?”

    “这还能有假?隔壁长毛的女儿就在玉珠集团上班,是她打电话回来说的,说骆玉珠安排记者在会议室采访了林语堂。”

    陈玉莲的牌打不下去了,喃喃自语道:“坏了。”

    大家以为她在担心林跃,都劝她不要着急,然而她的回答是……

    “我好不容易说服孩子给他留一条活路,他怎么就……这么湖涂啊!”

    陈金锐等人一脸错愕。

    听这话的意思,林语堂把他们孤儿寡母丢在陈家村受苦,关键时刻陈玉莲却在林跃面前帮忙求情?

    “这个骆玉珠,太下作了!”

    自从林跃考上交大后,陈玉莲从未像今天这么愤怒过。

    陈金锐两口子,再加左右两位牌友,四人面面相觑,当年陈玉莲如果没在谅解书上签字,骆玉珠很可能面临牢狱之灾,如今她把林语堂弄到义乌来,想干什么?挑拨林语堂和林跃父子相残来报骆大力上电视认罪的仇吗?

    ……

    陈家村的人都知道了,双乌集团方面自然更加热闹,毕竟林跃的职位是总经理助理,这些年来基本上他说了算,用佛堂镇那些没有依靠裙带关系捞到好处的当地人,以及不服金利对他的态度的董事们的话讲,他就好比古代皇宫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没种太监,如果不是主子维护,早让他卷铺盖卷儿滚蛋了。

    “金总,刘菊明联合了孙晓,董乐阳,匡勋五等几位董事,要求紧急召开董事会,就林语堂接受记者采访的事商讨对策。”

    秘书何苗怀抱文件夹站在办公桌那边,仔细观察金利的表情。

    紧急召开董事会商讨对策,以降低对集团声誉的影响?

    商讨对策是假,借机逼宫才是真吧。

    金利怎么可能猜不到这些人的想法,十几年来,他作为双乌集团总经理,凡事采纳林跃的意见,这必然会导致一些人的不满,毕竟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企业蒸蒸日上,在利益的抚慰下,越积越多的矛盾还能压住,如今他马上退休,林跃又逢生父控诉,董事会的人哪有不利用这件事做文章的道理。

    老皇帝退位了,谁不想抓住机会,安排几个自己人去卡位置呢。

    “小苗啊,你觉得他们要求召开董事会,真的是为林语堂接受采访的事商讨对策么?”

    何苗紧了紧手里的文件夹,又碰碰垂到胸口的长发,低声说道:“金总,我怀疑……孙董他们和玉珠集团那边……有联系。”

    金利点点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可以理解。林跃这些年来做了很多事,也得罪了很多镇上的老人,他们一直觉得双乌集团是佛堂镇的产业,身为佛堂镇人,又是集团老员工,没点特权怎么能彰显主人的身份呢。有些人呐,记仇的本事一流,感恩的能力没有,这十几年来,双乌集团从一个万把块资产的镇属小厂,发展成一家资产百亿的大集团,这还是没有上市的情况下,然而那些老人说起来,第一个感谢的,是改革开放的政策,第二个感谢的,是市里的支持,第三个嘛,会说是我的付出,没有几个人念林跃的好,反而是一些得罪人的决策,落到了他的头上。小苗啊,我记得你是前年才加入集团的吧?”

    “是的,金总。”

    “如果你活到我这把年纪,就会发现,今天的事,和即将发生的事,就是一个个史实的重演。”

    何苗才多大,二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怎么可能做到世事洞明,人情达练,不过有一点她很确定,金利是支持林跃的。

    “金总,我觉得现在这种局面,你应该给林助理打个电话。”

    “怎么?担心他?”

    “……”何苗沉吟片刻,点点头。

    “瞧这女人缘,每次出差回来待不了几天就走,你们明明跟他没多少交集,怎么都对他这么上心呢。”金利两手握住办公桌边缘,把转椅往后一顶,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绿树成荫的厂区说道:“看来我能早几天退休了。”

    何苗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

    “你忘了前些天答应我的话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跟你说,现在你跟他的关系,那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你让岩岩知道这件事怎么想?让大哥知道这件事怎么想?”

    “你不是要参选义乌十大杰出女性吗?这是十大杰出女性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现在我跟你,一定被陈家村的人当成林语堂……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一丘之貉,以后再回陈家村,人家会指着我们嵴梁骨骂的,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湖涂啊!”

    陈江河不断地挥舞着手里的文件,在办公桌前来回走动,不时抖抖衬衣的衣领,缓解体内的燥热。

    瞎子和聋子也能看出来,此时的他很生气。

    骆玉珠坐在待客区的沙发上,阴着脸一语不发。

    陈江河说到最后有些口渴,端起桌上飘着几片茶叶的水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骆玉珠说道:“说什么?他可以拿我爸的事做文章,我就不能把林语堂请来,向所有人揭露陈玉莲母子的勾当?”

    其实胡丽来找骆玉珠,陈江河是知情的,他更知道这两个人要把林语堂弄来义乌恶心陈玉莲母子,该项计划在他发了一通火后被摁下了,骆玉珠只是把陈洪弄进集团,给了个活少钱多的岗位养老。

    打那时起,他就担心老婆贼心不死。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你怎么就能确定这件事是林跃做的呢?”

    “不是他还有谁?我不信杨雪没有把录音的事告诉他,十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爸偷钱的事他一定知道,就是他,算计了我。”

    “玉珠,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陈江河,你是我的丈夫,不向着我,每次都帮外人说话,到底是谁过分?”

    陈江河发现自己没法跟她沟通,一旦关系到林跃,她就像个神经病一样,没了正常人的样子。

    骆玉珠继续说道:“你不就是怕他撺掇金利为难玉珠集团吗?我告诉你,他没机会了。”

    陈江河闻言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表情大变。

    “玉珠,你该不会牵涉进双乌集团的内斗吧?”

    骆玉珠右手食指碰了碰鼻翼,一脸轻松地道:“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双乌集团董事会里看林跃不顺眼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陈江河对她的话半信半疑,正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一听,是来昂打来的,说北非一个主营高档首饰和日用百货,名叫史瑞夫的贸易商透过秘密渠道跟他联系上了,想要跟玉珠集团的主事人谈一谈费尔南德的事情。

    这样一来陈江河自然顾不上盘问骆玉珠。

    自认为能力出色,手腕一流的女强人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施施然起身,施施然离开。

    ……

    三天后。

    陈家村北,陈金水的别墅内。

    几个中年男子坐在茶几周围,正在听手拿拐杖,偏倚着沙发扶手的陈金水训话。

    “咱们的交情有十几年了吧。”

    旁边的人纷纷点头。

    “怎么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

    中间一头地中海发型,右眼角有颗泪痣的男子说道:“大光不是你女婿吗?金水哥,你这么多年没管事了,我们还以为……以为这事儿你知道呢。”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是那小子用我的名头胡搞。”

    陈金水越说越气,拐杖咄咄地戳着地板。

    万幸陶金看到林语堂控诉林跃不孝的报道,打来电话闲聊,说着说着就讲到陈大光私下里搞串联,准备带领大伙儿投奔杨氏集团的事,他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大光给他的养子釜底抽薪,于是第二天就给这帮和他关系不错的厂长打电话,让他们来家里见面,聊聊这件事。

    陶金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惊讶中带点思考的表情。

    看来……陈金水在这件事上是偏向陈江河的。

    呵,女婿和养子的斗争,挺有趣的。

    “江河这几年待你们怎么样?不薄吧?”

    “不薄,不薄。”

    “他最近也是为了开拓国外市场,不得不提高生产标准,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理解,理解。”

    陶金等人当然知道上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劝他们继续跟着陈江河干呗。

    陈金水往前倾了倾身,准备再说点什么,忽然发现有东西遮蔽天光,客厅为之一暗,便转头看去,只见门口多了一个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

    很快,满是皱纹的脸僵成一块干巴巴的树皮。

    陶金等人的表情跟着变了,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同陈金水过节很深的林跃,也是近两天义乌的焦点人物。

    “大门开着,走进来的。”林跃随口作答,走到陶金身后,用脚尖碰碰他屁股下面的小马扎:“走人。”

    几人面面相觑。

    “我说走人,没听明白吗?”

    这家伙,到别人家里还这么嚣张。

    “金水哥,这样,明天,明天咱们再聚。”陶金没动,旁边穿西装的男子拿起包熘了。

    另外几个厂长一看有人带头,也跟着陪笑告辞。

    这些人说是厂长,手底下也就几十,最多上百号人,跟双乌集团一比,差了十万八千里,林跃呢?即使麻烦不小,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可招惹不起。

    陈金水眼睁睁看着客人走光,阴着脸说道:“你来干什么?我这里不欢迎你。”

第2103章 意外吗?我*了你女儿十年(二合一)

    “我来看看你啊,好歹做了这么多年亲戚。”

    林跃走到茶几旁边的太师椅坐下,捏起果篮里的青提吃了一个,一副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

    这一幕看得陈金水十分火大,不过对于亲戚的概念倒是没有太大抵触,毕竟他和陈玉莲是处于五服边的近门兄妹。

    “我不需要你看,赶紧给我走人。”

    林跃微微一笑,对于上面撵人的话置若罔闻。

    “你耳朵聋了吗?我让你滚,这是我家,你再不滚,别怪我报警了。”陈金水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年纪大了,放在二三十岁那会儿,搞不好已经上棍子揍人了。

    “你家?”林跃打量一眼陈金水的别墅:“我怎么记得有一次你带着陈东路过村头,说以后爷爷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所有的东西……应该也包括这套房产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金水自然是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的。

    “老头子,谁来了?”伴着细碎的脚步声,二楼下来一个中年女子,穿着大红色的便服,脚下是一双人字拖,走路很稳,看起来身体不错,心态也不错。

    林跃当然认得她,巧姑的妈嘛,从俩孩子的立场出发,算是他的便宜岳母。

    “怎么是你?”

    林跃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当街骂陈金水老不死的,后面又把收大麦的事情闹大,搞黄了陈金水的镇长宝座,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化成灰也逃不过陈金水两口子的眼。

    “我们家不欢迎你。”

    “别急,现在不欢迎,不代表一会儿也不欢迎。”

    林跃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回望陈金水。

    “看来陈大光私下联系陶金等人的事被你知道了,今天把他们叫来是为帮陈江河统一战线的吧?一边是女婿,一边是养子,夹在中间很难做对吗?”

    陈金水的眼睛睁大一圈,死死地盯住他的脸。

    “这件事……是你在后面搞鬼?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整个陈家村的人都知道林跃和杨氏集团的杨雪关系暧昧,陶金说陈大光打算带着他们投奔杨氏集团,要说这事儿跟他有关,甚至就是他策划的,逻辑上一点问题没有。

    “我在后面搞鬼?你也太高看陈大光了。”林跃说道:“我来你家可不是给他当说客的,我是为了撤股的事来的,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在动这个念头吧。”

    陈金水非常震惊,因为这话戳中了他的肺管子。

    他确实在考虑撤股的事,王旭和陈大光八字不合,骆玉珠也看不起这个妹夫,最终导致了眼下的局面,陈江河做事业可以,处理家庭矛盾就不行了,知道对大狗这种人怀柔,却不懂对媳妇儿严厉,现在集团内部已经出现员工不知道听谁的命令的苗头,内有陈大光背后生事,外有费尔南德和杨雪虎视眈眈,玉珠集团的未来……不容乐观。

    既然他搞不定骆玉珠,也影响不了陈大光,现在唯一能做的,那就是撤股,绝了女婿和养子争权的野心,也能维持住他和陈江河的父子关系。

    如今林跃跑过来要他放弃撤股的想法,这家伙安得什么心,可想而知。

    “你做梦!这股我撤定了。”

    别说他看得清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就算看不清,姓林的越不让做什么,他越要做一个看看。

    林跃抚平衣袖上的褶皱,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唉,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别怪我出绝招了。”

    绝招?

    他还有绝招?

    两口子相顾无语。

    “陈金水,你的外孙叫陈东,外孙女叫陈茜,没错吧。”

    “你想干什么?”

    “别担心,我可不舍得伤害他们。”林跃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下,视线移动到电视柜的一对相框上,左面是陈金水两口子和陈江河一家的合影,右面是陈金水两口子和巧姑一家的合影。

    “没人告诉你们陈东的五官跟我很像吗?还有陈茜,戴个发卡就是我妈小时候的翻版,陈金水,你比我妈大五六岁,她小时候什么样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他不说没事,这一说,两口子的脑瓜子嗡得一下。

    这十年来,林跃一直在外奔波,很少回村,许多人对他的印象都模湖了,陈金水夫妻亦然,他们一直认为陈东和陈茜是陈大光的儿女,也没多想,现在林跃一点拨,就着照片一比,哪有不懂他想表达什么的道理。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扯!我们家东东和茜茜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

    陈母用手指着林跃,激动到口水喷出三尺,双手跟筛子一样不断地抖动。

    她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更不能相信,虽然对面那小子说的是事实,俩孩子确实很像他。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巧姑婚内出轨,还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让他们和陈大光帮忙养冤家对头的孩子,这件事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陈金水反应很快,赶紧走过去捂住老伴儿的嘴:“甭管是不是,你小点声,别让邻居听到了。”

    这可不是阿猫阿狗的小事,是关系到女儿名声的大事,真要被别人听了去往外这么一传,他们的脸还要不要?巧姑的名声还要不要?

    当年他强扭巧姑和陈江河结婚,闹了不小的笑话,还把镇长的位子丢了,后面赌气跑到养鸡场隐居,如今还能再来一遍吗?

    林跃风轻云澹地道:“不信啊?不信的话,我可以带着陈东去做亲子鉴定,你们觉得怎么样?”

    “你……你……”

    陈母想喊又不敢喊,不喊吧,内心的情绪无法释放:“你给我滚!滚出去!”

    “该走的时候我会走的,怎么?觉得不爽?不爽报警啊,让警察把我带走。”

    报警?他们敢报警吗?这种关起门来讨论都要小声说话的事,把警察招来?那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陈家出了这样的丑事吗?

    陈金水赶紧去外面关门,他还是比较清醒的,知道这件事无论怎么收场,现在要做的都是保密,然而才来到院子里,正好碰到肩背蓝色手提袋,快步走来的巧姑。

    “爸,婷婷打电话给我,说你跟妈吵架了,让我赶紧回来看看,你这是干什么去?妈呢?”

    “你这……唉……”

    陈金水想骂她愚蠢、湖涂、不知廉耻,却又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强压心头的怨怒,走过去把大门关上。

    巧姑没有多想,一边叫“妈”,一边走进客厅。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满脸通红的母亲,第二眼看到的是林跃,然后,她愣住了。

    陈婷婷不是说陈金水两口子吵起来了吗?怎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林跃说道:“来得正好,现在告诉你爸妈,陈东和陈茜是谁的孩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陈金水正好回到屋里,将房门掩上。

    “我……我……我……”

    巧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很慌,很害怕,还有点搞不清状况。

    陈母晃了晃,险些摔倒,因为女儿的反应基本上坐实了林跃的话。

    她跟陈金水带了十年的孩子竟然是仇人的儿女,世上还有比这更伤人的事情吗?

    “巧姑!你怎么能……怎么能干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

    陈金水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根鸡毛掸子,扬手就要打人。

    便在这时,刚刚还坐在太师椅上的林跃突然切入视野,一把夺走他手里的鸡毛掸子,两手一掰,啪得一声碎成两截,几片羽毛飘摇落下。

    “陈金水,女儿干了这种事都没把你气死,原来你那病是装的啊,真是浪费我的感情。”

    这话什么意思?对陈金水没有被气死很失望!想想也是,人气死了,撤股的事自然就黄了,没有了岳父大人压制,陈大光还不把天干翻了啊。

    “你别管,让他打,让他打我……”巧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呜呜哭。

    她想到有瞒不住的一天,但是没有想到那一天来得这么快。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跟他……”

    陈金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鸡毛掸子被林跃掰断了,自然没办法再去找一个,而且他很肯定,就算找到替代品,那个混蛋也绝不可能坐视巧姑挨打。

    “爸,我错了。”巧姑能说什么,只能放低姿态承认错误,以求父母原谅。

    婚内出轨是一个问题,但更大的问题是她的出轨对象是父母的死对头林跃,还给他生了孩子,如今一对儿女都上小学了。

    林跃一面去搀她,一面撇嘴道:“为什么跟我?当年陈大光在上海的时候天天和一群人出去鬼混,还带陌生女人回家,当着她的面上床,就连老婆病了都不管,她在上海除陈大光以外只认识我一人,不找我帮忙找谁帮忙?那时候你们在哪里?养鸡场抠鸡蛋呢。”

    陈金水心头的怒火被这句话浇灭不少。

    “可你也不能……”

    “不能什么?不能给我生孩子?当初是谁建议巧姑用孩子绑住陈大光的?既然他那话儿不行,我就帮他一把咯。”

    陈母感觉天旋地转,踉跄着退了几步,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那场闹出世纪笑话的婚礼结束后,陈大光执意回上海继续干批条子的大事业,他们夫妻极力反对也无用,当时她就埋怨女儿,如果肚子有动静就好了,男人嘛……有了孩子才会成熟。

    “你……你这个混蛋!”陈金水忍无可忍,又拿起拐杖打人。

    林跃一点没有尊老的意思,伸手夺过,一脚下去卡察两分,磨出包浆的拐杖也步上了鸡毛掸子的后尘。

    陈金水连退几步,手在胸口不断地往下捋,不断地往下顺,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你骂我混蛋骂了这么多年,我要是在你们面前做好人,怎么对得起这两个字。”林跃笑眯眯地看着他:“陈金水,你没想到吧,我睡你女儿睡了整整十年。”

    “爸,爸,你没事吧?”巧姑担心陈金水的身体,起身去扶,却被他搡了个趔趄险些倒地:“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按照林跃说的,他睡了巧姑十年,她如果不愿意的话,这种事情能发生吗?

    “爸……”

    巧姑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一脸幽怨看着林跃。

    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这个家伙命令她,捉弄她,羞辱她,这种事情放在别的女人身上,愤怒是必然的,可是在她这儿……只有一点点怨,没有恨。

    “话也挑明了,亲也认完了,现在来谈谈条件吧,陈金水,你敢撤股,我就敢把巧姑和我睡觉,还生了两个孩子的事捅出去。既然女婿和养子,你站养子,那我也给你出一道选择题,亲女儿和养子,你站谁。”

    陈母说道:“你敢!这事儿捅出去,我们家……不好过,你和你妈……也不会好过。”

    “我想你们应该听说我在双乌集团的靠山即将退休的事情了吧?有人打算用林语堂做文章把我逼走,那你觉得我在国外跑了许多年,有没有给自己安排后路?到时候带着我妈飞去国外定居,那些流言蜚语对我有意义吗?没有吧。你们呢?你们就不一样了,不是么……”

    “你……你……你这么做会害了东东和茜茜的,他们可是你的孩子!”

    “所以说,你们是选亲生女儿和外孙外孙女呢,还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养子和孙子呢?呵,你们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你们骂我混蛋,我做到了,睡了你女儿十年,还让你们帮我养孩子,我记得你们还骂我跟林语堂一样禽兽,那你们觉得,我能不能做出抛妻弃子这种事?”

    “……”

    陈金水夫妻感觉胸口塞着一堵墙,连呼吸都很困难。

    以前这小子只是难缠,如今三十几岁的他玩儿起阴招能把人气死。

    “所以好好想想,保亲生女儿的幸福还是保养子的玉珠集团。”林跃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盒子,抽出一片纸巾递到巧姑面前,给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巧姑不接。

    他也没往心里去,把盒子往茶几上一丢:“这是集团新收购的纸厂出产的抽纸,觉得好用的话,我让李铭多给你拿点。”

    说完他走了。

    点了这么大一炮仗,如同到朋友家串门一样,全身不带一丝烟火气,就这么离开了,留下陈金水一家三口相顾无言。

    他们敢赌林跃是否林语堂第二吗?

    当然不敢!

    ……

    又过去一天,到了双乌集团召开董事会的日子。

    跟以往每三个月召开一次的例会不一样,这一次的董事会是应刘菊明、孙晓,董乐阳,匡勋等几位董事的要求紧急召开的,董事会的成员基本全到了,因为谁都知道今天的会议很重要。

    加上金利,一共十三人。

    李金泽坐在右排第三位,何瘸子坐在长桌末尾,一直以来他都是被排挤得最厉害的那一个,首先,他不是佛堂镇人,其次,早年间他跟林跃关系密切,最后,他长得丑。

    “既然大家认为林语堂控诉林跃利用双乌集团整垮西城化工厂的事为企业造成了名誉上的损失,那我也不好为他多说什么,鉴于总经理助理属于集团高管,它的任免需要董事会讨论通过,现在大家投票表决吧。”

    孙晓、董乐阳等人挺意外的,他们还以为金利会像以往开董事会时那样为林跃的所作所为背书呢,今天竟然一反常态,直接提议举手表决。

    “我同意。”

    意外归意外,不解归不解,但这不妨碍他们统一行动。

    他们要的不就是把林跃搞下去吗?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旦投票通过,就算没到辞退的地步,金利退休后也不能把他举荐到重要岗位,比如副总,实权总监什么的。

    第一个举手的是刘菊明,就像何苗告诉金利的那样,他看到记者对林语堂的采访后,第一时间联系孙晓、董乐阳等董事会成员提请紧急召开董事会。

第2104章 我才是集团真正的主人(二合一)

    “我同意。”

    第二个举手的是戴一副近视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孙晓,早在佛堂镇创办肉制品厂之初,他是厂里的会计,后来集团引入现代化的财会管理制度后,他就退居二线,不再管钱。

    而劝退他的人正是林跃,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在关键时刻落井下石了。

    “我也同意。”

    第三个举手的是一身名牌,喜欢把爱马仕皮带露在外面的董乐阳。

    双乌肉制品厂的招牌打响后,曾在市领导的斡旋下并购了县里的国营养殖场,董乐阳就是那时进入决策层的,一开始跟林跃关系不错,后来火腿肠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就动起往核心部门安插亲戚的心思,金利在董事会上点拨他一番后,双方的仇就此结下------他找林跃办这件事,林跃不仅没给他办,反而捅到金利那儿,作为曾在国营养殖场呼风唤雨的人,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同意。”

    然后是匡勋。

    “我……同意。”

    “……”

    又有三名董事举手,现在刘菊明、孙晓这群人拿住了林跃的把柄,之前的骑墙派一看金利也不像从前那么维护他了,也就跟着转了方向,相继表态赞同。

    现在一共是7名董事举手,还有6名董事没有动静,其中包括金利、李金泽、何瘸子。

    7比6,就算没人继续举手,这个结果也足以通过免除林跃总经理助理职位的提议了。

    紧接着,李金泽举起了手。

    孙晓推了推眼镜,并不意外有这样的展开,虽说李金泽和林跃认识很早,但是一晃十年,很多东西都变了,更为关键的是,李金泽是佛堂镇人,在当地人对林跃不满的情况下,没有道理站在他的一边。

    这时又有一名董事扛不住压力举了手。

    而何瘸子和另外两名自始至终没动。

    9:4。

    建议免去林跃职务的人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孙晓和刘菊明等人很开心,金利这个董事长说话还是很管事的,如果只是少数服从多数,通过了免去林跃总经理助理的提议,他还能用自己的威望将人送去一些部门做主管,如今李金泽也举手了,那他就得好好考虑一下给林跃安排怎样的后路这个问题了。

    “林跃担任总经理助理是我举荐的,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有责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金利并没有帮当事人开脱:“我现在正式向董事会提出辞职。”

    全场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以退为进吗?

    董乐阳说道:“老金,这是林跃的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要意气用事嘛。”

    金利说道:“我没有意气用事,按照之前的打算,过完春节也是要卸任集团职务的,现在不过是把时间提前了两三个月。”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有猫腻的样子,孙晓等人不由暗喜,觉得金利这么做也是不想被林跃埋怨,俩人见面一聊,可以用“不只你被免职了,我也提早退休了”敷衍过去。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老金,你不再好好考虑一下?”

    金利摆摆手:“不了,不了,今年可以过一个清闲的春节了。”

    何瘸子:“……”

    作为知道实情的人,他在心里直滴咕,这十几年来,哪个春节你也没在公司加班啊,都是林跃的在后面费心费力。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强留了。”孙晓把手放到会议桌上,斜着身子说道:“不过老金,这董事长和总经理的位子可不能一直空着,你觉得由谁担任比较好?”

    金利刚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孙晓的秘书的声音:“林助理,你不能进去。”

    卡~

    会议室的门打开。

    林跃带着几个人由外面走进来。

    “林跃,你要干什么,这里是董事会,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孙晓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总经理助理算是集团高管,但是参加董事会嘛,他是没有资格的。

    “谁说我要参加董事会的?”林跃说道:“我要参加的是股东会。”

    股东会?

    孙晓等人闻言一愣,就他手里那不足1%的股份,还想参加……

    这个想法在脑海闪过的同时,他们注意到了跟他一起来的人。

    肖东风、常喜云,付强森,杜林……都是手握集团股份的人。

    孙晓怒道:“林跃,你以为你把他们找来就能改变董事会的决议吗?”

    肖东风、常喜云和林跃的关系很好,这事儿不是秘密,陈家村的人知道,孙晓等人自然也知道,他们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这几个人的股份占比不到15%,就算还有何瘸子和那两名坚持不举手的董事支持,也不到30%,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这是董事会决议,不是股东会决议。

    董乐阳说道:“你以为股东会是你想召开就能召开的吗?问过董事会的意见吗?”

    “金总,你说呢?”

    随着林跃的问话,众人将目光投向金利。

    “既然各位股东都到了,我以董事长的名义宣布,现在临时召开股东会。”

    他没有递交书面辞呈一天,就还是董事长,是董事长,就有召开股东会的权力。

    “所以,大家入座吧。”

    林跃招招手,肖东风和常喜云等人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在这之后,他看着一脸茫然的孙晓等人说道:“今天的股东会只有一个议题,那就是我们要改选董事会成员。”

    董乐阳说道:“改选董事会成员?开什么玩笑?三年任期还没过一半呢。”

    刘菊明在旁边帮腔道:“公司章程里有规定,只有董事任职期间出现重大错误,股东大会才能提议罢免,更别说你要的是改选董事会,开玩笑呢?”

    林跃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我考考你,在什么情况下,股东大会可以改选董事会?”

    刘菊明说道:“任期届满,又或者董事会成员低于法定人数。”

    “那法定人数是多少?”

    “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成员最少5人。”

    林跃微微一笑:“何瘸子。”

    何瘸子举手道:“我辞职。”

    “李金泽。”

    李金泽点点头:“我也辞职。”

    “康强,扈宾。”

    那两个一直没举手的董事一起表态道:“我辞职。”

    何瘸子、康强和扈宾这么干,孙晓和董乐阳不意外,李金泽居然也反水了?

    怪不得。

    怪不得李金泽的表弟李铭没有把林跃找肖东风、常喜云为他背书的事情通知他们,原来表兄弟二人早就被他收买了,不过刚才李金泽举手赞同罢免提议是几个意思?

    “刘菊明,匡勋。”

    随着林跃又说出两个人名,一直以来都跟他唱反调的家伙冲孙晓和董乐阳笑了笑,一起举手,先后说道:“我辞职。”

    为什么?

    这一幕彻底搞蒙了大家。

    林跃笑呵呵地道看着他们俩:“你们觉得金总为什么对我维护有加,什么事都让我去办?”

    “……”

    “想明白了吗?想明白那你们就应该知道,他卸任董事长和总经理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真正目的?

    别人都认为金利一退休他就没有靠山了,最多给个副总干干,接下来肯定会被边缘化,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金利卸任是为了扶他上位,没错,直接从总经理助理的位子跳到总经理和董事长。

    孙晓指着刘菊明和匡勋,满脸阴沉说道:“你们……你们……藏得好深。”

    林跃斜倚会议桌,屈起手臂,枕着拳头望他说道:“这么多年,我在明处干了不少得罪人的事,肯定有人不服,也肯定有人要算计我,与其这样,那我为什么不培植一个反对我的组合呢?这把双刃剑,用好了就是天外飞仙,用坏了就是挥刀自宫,我呢,从来没有做太监的习惯。”

    孙晓和董乐阳明白了。

    刘菊明和匡勋是在跟金利唱双黄,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确保林跃从幕后走到台前,并揪出董事会里反对他的人,将之清洗出局。

    十年磨剑只为今朝。

    这些人手里的股份加起来已经超过60%,要控制整个集团,正常情况下不必这么麻烦,但……双乌集团的构成很敏感,是从乡镇企业转型的股份制企业,既有集体经济的部分,又涉及老国营单位,八九十年代的法律法规还不健全,直到加入WTO,《公司法》经过两次修改,已经相当完善,他这才露出锋利的爪牙。

    不得不说,这番隐忍,这份狡猾,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比得了。

    孙晓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满脸颓然,而董乐阳依然不愿服输,指着他们说道:“我们还有6个人,还有6个人没辞职……”

    他话没说完。

    林跃接过常喜云递过来的文件丢到桌子上:“杨明贵,是我送你进局子,还是你自己去检察院自首?”

    最开始跟着孙晓、董乐阳投赞成票的杨董事看到文件上的内容,脚一软,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他勾结集团旗下生产特种装备的分公司经理,为他老婆开设的公司进行利益输送的证据。

    大家都知道,杨明贵完了。

    他是集团的董事不假,但是跟孙晓和董乐阳不一样,只有很少的集团股份,比林跃这个总经理助理还有不如,因为他是双乌肉制品厂扩建的第一批员工,干活儿很卖力,从而得到金利的赏识,再加上90年代末集团出于宣传需要,想树立一个普通职工进入大企业核心决策层的典型,便给了董事的席位,所以说,他能混到这一步不容易,可以说是长塘村之星,每到春节大家聊起村里走出去的人上人,谁都得提一嘴他的名字,如今住着市区的大房子,开着豪车,大儿子送去国外留学了,二女儿嫁了市里经营瓷器生意的富二代,小女儿也送去上海读初中了。

    如今正逢金利退休的时间点,他本想明智站队,抱紧孙晓和董乐阳等人的大腿,以后也算是辅左新主的元老了,没想到被看似穷途末路的林助理一棍子抽翻。

    这可真是……太悲催了。

    六去其一,还剩五个。

    这时林跃目光向后一扫,最后跟风投出赞成票的留有三七分发型的董事极为干脆地举起右手:“我辞职。”

    此时此刻,谁还敢反对他?

    林跃把股东都带来,要求改选董事会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在接手金利职位的同时清楚异己,换上听他话的人吗?选择配合,还能安全着陆,如果不配合,搞不好会成为下一个杨明贵。

    还剩四个。

    就算没人再辞职,也已经低于法定人数,必须要重选董事会。

    安排刘菊明和匡勋蛰伏十年,关键时刻变危机为契机,把异己全部清出局,独尊董事会,就这一通操作,以后双乌高层谁还敢对他说个“不”字?谁能不服他?杨明贵完了,下面生产特种装备的分公司经理距离被法办也不远了,还有那些因为不满林跃乾纲独断向刘菊明等人投诚的中层干部,同样会被清洗出局。

    孙晓和董乐阳知道他们完了,以后双乌集团就是林跃的后花园了。

    一群五六十岁的老油条,被一个小了他们一代人的家伙给阴了,从感情上讲难以接受,但是从理智上讲,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

    巧姑婚内出轨,还给秘密情人生了一对双胞胎的事,除了男女双方和陈金水夫妇没人知道。双乌集团董事会大地震,常喜云、肖东风、付强森、杜林等人当选董事的消息也还没有传出会议室。不知道是为孙晓和董乐阳等人提前庆祝,还是知道现在到了搞臭林跃,逼退金利的关键时刻,不仅不能松懈,还得加把劲儿,把火烧得旺旺的,骆玉珠把长三角的网络媒体和报社记者能请的都请来了,还花钱在优酷、土豆、56这样的头部视频网站搞直播。

    当然,她敢这么高调的另一个原因是陈江河不在义乌,前天就买了去西班牙的机票,现在正跟史瑞夫、阮文雄谈合作呢。

    义乌电视台的演播厅灯火通明,各种镜头和话筒巴不得怼到林语堂面前。

    看得出来,这个当下话题度最高的中年男子过得并不好,还不到60岁,头发已经全白了,额头的皱纹很深,没有表情的时候亦清晰可见,身上还穿着90年代时兴的皮衣,手肘部分磨破了皮,面对镜头一个劲儿地往后藏。

    骆玉珠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双臂环拢,面带微笑看着演播间里接受记者采访的林语堂。

    王旭在旁边拿着一个一次性纸杯喝水。

    “妈,陈金土刚才打来电话,说陈玉莲三天没出门了,陈婷婷和陶小丫住进了她的家里,那些去采访她的媒体记者根本进不去院子。”

    “我看她拿什么跟我争十大杰出女性的称号。”

    “妈?她之前不是说对这个没有兴趣吗?”

    “你上了那么多年学,就没学过‘以退为进’这个词?”

    “你是说?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然呢?只有这么讲,别人才会对她有好感,要不然那几天网上为什么多了很多拿我跟她比的帖子?”

    “妈,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

    王旭话音刚落,外面走进一个胸口挂着工作证的中年男子。

    “骆总,做这期节目,我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我的事……你记得办。”

    “不就是帮你推荐一所靠谱的外国大学吗?放心吧,郎主任,你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骆玉珠拍着胸脯说道。

    王旭一开始没明白,喝了一口水后才咂摸出味儿来。

    帮忙找一所靠谱的大学?骆玉珠英文都不会一句,哪有能力给别人推荐靠谱的外国大学,恐怕帮忙推荐是假,帮忙出钱是真。这么看来,为了搞臭林跃,她可是下了血本了。

    嗡嗡嗡……

    来自裤兜的震动将他惊醒。

    这时候谁会给他打电话?

第2105章 跳得越高,摔得越惨(二合一)

    王旭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双乌集团的孙董事的秘书打来的。

    “妈,孙董秘书的电话。”

    “孙董秘书?”骆玉珠稍作思考,一下子美了,江秘书打电话来应该是通知她事情搞定了,便告诉王旭和郎主任稍候,她出去接个电话,拿着手机去了外面,尽量走远一点,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江秘书啊,这个点打电话,是不是解除林跃职务的提议通过了?”

    “没错,他已经不是总经理助理了。”

    骆玉珠大喜过望,瞬间感觉一切辛苦都值了,如果不是在电视台,换一个没人的地方,搞不好已经乐得跳起舞来,然后呼朋唤友开香槟庆祝了。

    遗憾的是,她的兴奋只持续了不到三秒,比某种难以启齿的男性疾病还要短暂。

    “董事们还在开会,不过根据我得到的情报,他已经接了金利的班,现在是双乌集团的总经理了。”

    轰……

    恍如雷罚天降。

    骆玉珠勐遭重创,整个人呆立原地,不知道过去多久,直至话筒里传来“喂喂喂”的声音,方才醒过来。

    “江秘书……你……你说什么?他是……总经理?”

    “是的,总经理,孙董告诉我让你早做准备,好自为之。”

    都。

    电话挂了。

    骆玉珠不断地念着“总经理”三个字,两眼空洞,呆视前方。

    她不愿意相信,更搞不懂这是为什么,通过这些天的炒作,已经基本坐实林跃利用双乌集团搞垮西城化工厂,逼得林语堂走投无路的恶名,金利跟他关系再好,也绝扛不住董事们一起发难的压力,只能接受并通过提议。

    谁能想到,按照江秘书的话,林跃不仅没有被免职,反而高升了,还不是升副总,又或者实权部门总监,直接就是集团总经理,这……董事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正要打给江秘书,询问一下变故细节,谁知道手机屏幕一闪,有联线接入。

    如果是不怎么重要的人,她肯定挂了,可来电号码是陈江河的,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接听电话。

    “喂。”

    “玉珠?我给你办公室打电话,怎么没人接呢?”

    “哦,我在外面办事。”

    “办事?办什么事?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又干什么过分的事了?”

    骆玉珠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是电视台的人要采访我,评选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了,你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阮文雄和史瑞夫已经同意跟我们做市场交换。”

    “呵,杨雪一心进军欧洲市场,那就让她吃,嘴巴太小蛋糕太大,会噎死的。”

    她顺着陈江河的话往下说,早在来昂告诉他们史瑞夫和阮文雄对费尔南德有想法的时候,夫妻二人就做过推演,撇开费尔南德的话,只要打通北非、东南亚、中国这三方市场,同样可以互惠互利。

    玉珠集团为了适应欧洲客户的标准,搞得下面的厂子无利可图,杨氏集团的人工成本不比玉珠集团低,技术这一块也是相差无几,只要她把销售重心放到欧洲,国内市场份额必然下滑,面对阮氏集团、玉珠集团、史瑞夫的三方夹击,后院起火是必然的。像费尔南德这种老狐狸,肯定会在之后的日子里跟他们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给杨氏集团制造危机感以压低出口欧洲的产品价格,欧洲市场利润不足,国内市场份额减少,而杨雪的合作伙伴,有能力在危难时刻伸出援手的林助理也丢了实权,面对这种局面,杨氏集团能有好下场?

    “玉珠,关于这件事……可能计划跟不上变化。”

    “什么意思?”

    “来昂刚刚通知我,讲费尔南德正在和银行业的朋友接触,还有人看到他在拍卖有价值的藏品……费尔南德的家族很可能出现了债务危机。”

    “是嘛?这是好事啊,费尔南德一垮,来昂不是正好可以接盘他的渠道和市场?”

    “我觉得这件事不宜操之过急,真把费尔南德逼急了,我不确定他会不会铤而走险,死前反咬一口,来昂这个人啊,魄力有,能力也有,就是爱情绪化。”

    “那你就在那边多呆两天,盯紧他,不要让他犯傻。”

    “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岩岩最近怎么样?我昨天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这孩子……我挺担心的。”

    “小孩子,赌气呢,过几天就好了。”

    “那你记得不要再刺激林跃了,不然我们跟邱岩连缓和的余地都没有,这几天来,我越琢磨越觉得她对林跃的感情是真的。”

    陈江河是通过思考得出这个答桉的,而她跟王旭是亲眼所见。

    因为就在昨天,邱岩以商户协会副会长的身份召集小商品城商户开会,要大家别被带节奏传谣言,更不要去陈婷婷的摊位前指指点点议论人家,林语堂是林语堂,林跃是林跃,如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当年就不会帮小商品的商户们度过难关了。

    邱岩还对那些人讲述了他在东南亚的时候是怎么帮助贫苦家庭,不惜冒着被当地武装通缉的危险,解救被拐卖到那边的国内的妇女和儿童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注意休息,现在欧洲那边凌晨了吧?洗洗睡吧。”

    总算把陈江河搪塞过去,骆玉珠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刚要去翻江秘书的电话,这时演播厅飘来吵架声,似乎是王旭跟人起了争执。

    她看看手机,又看看通往演播厅的门,只能强压烦躁,快步走向演播厅,一推开门就看到王旭拽着邱岩的胳膊不让她往里闯。

    “邱岩,你别过去,这是现场直播。郎主任,你的人呢?快,搭把手,拦住她啊。”

    邱岩?

    邱岩怎么来了?

    而且……这还是那个温柔的,不急不躁,懂得控制情绪的干女儿?

    骆玉珠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全没想到接个电话的空档,邱岩竟然找来电视台。

    “邱岩,这里是演播厅,你不能乱来,会被抓起来的。”

    王旭使劲把她往后拖。

    前面等待采访的网媒记者注意到两个人的争执,纷纷回头,错愕又茫然地看着他们。

    “王旭,你跟骆玉珠,太下作了,我真后悔有你们这门亲戚。”

    邱岩也是恨急,连干妈这个称呼都不叫了。

    也无怪她的反应这么激烈,上次媒体采访林语堂,还是在玉珠集团的会议室里,这一次呢,直接弄到电视台演播厅,可想而知,带来的负面影响肯定是指数级增加的。

    从净居禅寺后山回来后,她就给陈江河打了电话,告诉他媒体炒作骆大力的事不是林跃干的,是杨雪的个人行为,陈江河说他相信她的话,会管住骆玉珠和王旭,结果呢,管住了吗?那边人刚走,这边又放了个大炮仗,还是在双乌集团方面放出消息,准备追究林跃责任的时候。

    这算什么?出尔反尔?

    陈江河是明事理的,但他明事理的次数很多,却根本挡不住骆玉珠和王旭行不义之事,她现在都怀疑陈江河这个人是像林大哥说的管不了他老婆,还是根本就是放任母子为恶,就像在玉珠集团那样,总经理刻薄,董事长仁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她激动,王旭比她还激动,因为上面的话完全暴露了她在乎林跃超过他们的心思。

    他恨林跃,那自然觉得杨雪拿骆大力做文章,他们拿林语堂做文章,可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有任何问题。自己那么爱她,她却为了一个到处留情的人渣骂自己下作,这太气人了。

    “我下作?我妈下作,你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爱上一个能做自己叔叔的人,我为你感到羞耻。”

    这句话刺痛了邱岩,她最难受的是什么?就是和林跃的年龄差距,就是尴尬的辈分关系。

    啪……

    一声脆响惊呆了所有人,连刚刚到场的两名保安也被唬住了。

    邱岩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我爱上谁那是我的事,跟你们的行为有什么关系?王旭,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为了林跃打了自己一巴掌?

    王旭捂着脸,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邱岩这一巴掌比小时候林跃扇他那一巴掌的伤害更大,更深刻。

    “小姐,请你离开这里。”

    保安害怕冲突升级,赶紧把人往外拖。

    邱岩一边朝里面大喊:“别听他的,他在撒谎……”

    她指的是林语堂,然而演播厅分演播间和外厅,中间有隔音设施,这些话根本影响不了节目进程。

    骆玉珠目送保安把她拉出去,走到王旭面前,一脸心疼与愤恨地看着儿子。

    心疼是因为王旭挨打,而愤恨的对象自然是邱岩了,好歹王旭也是玉珠集团的继承人,当着许多人的面打他的耳光,约等于在扇她和陈江河的耳光。

    如今林跃不仅没被逐出双乌集团,还做了当家人,王旭又被邱岩打了,这个儿媳妇九成要黄,真是倒霉的一天!

    另一边,两名保安把邱岩带到门口警告道:“你要是再来闹,下次我们就报警了。”

    其实打完王旭,她就冷静不少,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闹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在这件事上她犯了关心则乱的毛病,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请陈玉莲和林语堂“打擂台”,但是以老太太的性格……

    正想着,她脚下一软,打了个趔趄,险些倒在地上。

    呼……

    呼……

    弯着腰深吸两口气,感觉头晕的感觉有所缓解,这才喘息着直起身体,责怪自己刚才太冲动,也太激动。

    彭~彭~

    斜对面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

    邱岩抬头一看,刚刚平息的情绪顿时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林大哥!”

    她来不及多想,快步跑过去,激动地想要去抓他的手,然而想起王旭说的话,又生生抽回胳膊,一脸不自然地问道:“李铭说你带人去闯董事会了,没……没事吧?”

    刚才做的事情,按照她以往的性格,可以说已经失去理智,她之所以这样,看到林语堂上直播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之前给林跃打电话关机,她又给李铭打,被告知林跃带了人去闯董事会。

    总经理助理去闯董事会……

    她能不急吗?能不慌吗?理智?女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只有“关心则乱”这个词了。

    “放心吧,我没事,董事会那边……已经搞定了。”

    林跃笑着递给她一瓶矿泉水:“看你满头大汗的样子,喝点水吧。”

    她摇摇头,看看挥手打招呼的李铭,又看看身后气派的大门。

    “林大哥,你是为林……林语堂的事来的?”

    “不,我是为你来的,胡彦杰说你看到直播后匆匆离开,我一想你肯定来了这里,刚才那两个保安没把你怎么样吧?”

    听他这样讲,邱岩心中一暖,轻轻摇摇头,没成想一缕发丝脱离大部队,被鬓角的汗水粘住。

    林跃伸出手去,帮她把头发整理好。

    她没有躲,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睛里带着光。

    “走吧,我妈说她买了菜,让我回去做给大家吃。”

    李铭非常贴心地为他们开车门。

    “那他们……”

    邱岩回望电视台,面带迟疑。

    “回家。”

    林跃看都没看那边一眼,拉着她的手坐进车里。

    ……

    与此同时。

    稠州公园北,杨树塘小区一栋单元楼内。

    陈洪拿着小于让他暂用的笔记本电脑给胡丽看。

    屏幕里,林语堂正在跟主持人讲述双乌集团是怎么一步步搞垮西城集团的。

    “三角债你知道吗?当年双乌集团旗下的印染厂、造纸厂还与其有业务往来的长河铝业一直拖着不结款,要债的供应商快把门踏破了,又赶上原料价格大幅上涨,企业根本没钱开工,还要负担厂里上千号职工的工资和退休金……”

    “不只这样,厂里招来的大学生才搞明白工艺流程,能够独当一面,很快就会被高薪挖走。”

    “还有一些经济纠纷,明明可以通过协商解决,对方却动不动就去法院起诉,而且媒体记者就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拥而上,上千人的国营大厂,硬是不到三年就宣告破产。”

    “……”

    “我今年58岁,还有2年才能领退休金,媳妇儿也跟我离婚了,儿子为了不被企业刁难,能找一份好工作,也选择同我断绝关系,这都是林跃害的,我再不济也是他生父吧,十三岁之前做的也不错,恨我我认了,找我报仇也认了,可你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吧?”

    卡察……

    拳头大小的苹果被胡丽咬下一大口,微黄的果肉留下两道清晰可见的牙印,看得出水汽很足,起了不少泡沫。

    “让他给你找份工作都不帮忙,现在傻了吧。不给你找工作,我就把他的工作也搅黄了,再让他尝尝被人戳着嵴梁骨骂不孝的滋味。”

    胡丽很得意,脸上是大仇得报的笑容。

    骆玉珠为什么让陈洪把笔记本电脑带回家?就是给她看直播,然后第一时间知道双乌集团董事会通过决议,撤换总经理助理的消息。

    彭~

    身后突发震响,陶醉在快意恩仇里的胡丽吓得心脏一紧,手一哆嗦,半块苹果掉在地板上,骨碌碌滚出很远。

    俩人回头一看,只见陈金柱提着象棋收纳包走入房间,看脸色情绪很差。

    “爸,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陈洪下意识问了一句。

    陈金柱退休后就爱上了下象棋,天天到公园跟那些老头对弈,一玩儿就是三四个小时,不到饭点是不会散场的,今天很反常,才出去不到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他说完话才发现陈金柱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弟弟陈平,另一个穿西装西裤,足蹬黑皮鞋,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手里端着个方方正正的皮包。

    胡丽心疼地看了苹果一眼,面带薄怒说道:“要死啊你,回来就回来,摔什么门?”

    陈金柱没有回应她的问话,往前走了两步,手起掌落,狠狠地掴在那张越看越讨厌的脸上。

    啪……

    胡丽被打懵了,下意识抬头质问,不想又被一巴掌扇在左脸,这一次力道出奇的重,直接把人抽翻在地,鼻子距离那半个苹果不到半尺。

    陈金柱迎着陈洪的目光接过律师递来的文件:“这是离婚协议书,签了它,带着你的东西和你大儿子滚出这个家。”

第2106章 亲爹算啥,照样送进去(二合一)

    “爸?”

    陈洪知道事情八成败露了,但他不服:“姓林的连份像样的工作都不帮我找,你不怪他,还要跟妈离婚,我才是你亲生儿子。”

    陈金柱说道:“从今天起不是了。”

    陈平也在后面摇头:“陈洪,胡丽,我真没想到,为了报复林跃,你们会跟骆玉珠沆瀣一气。”

    以前叫哥,叫妈,现在直呼其名,可想而知他有多么失望,多么愤怒,多么决绝。

    陈金柱叹了口气:“我早该想到的。”

    当年林跃把杭州西城化工厂拖垮,搞得林语堂穷困潦倒,他第二个媳妇儿,也是老厂长的女儿臧青带着儿子来陈玉莲面前求情,希望林跃能放他们一条生路,这事儿外人不知道,他知道,当时是他陪陈玉莲赴约的,谈来谈去,妹妹心软了,答应回去以后劝儿子收手,这也是林语堂为什么还能找到给工厂看大门的工作,没有成为流浪汉饿死街头的原因。之后他有一次喝多了,把这件事告诉了胡丽,第二天醒酒叮嘱她不要到处乱说,毕竟儿子把生父逼到这一步,多少有点违背纲常,传出去不好听。

    前几天林语堂突然出现在玉珠集团的会议室,他只是感叹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多想,直到陈平找到他,说骆玉珠这么干是妈出的主意,他方才恍然大悟,搞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陈金柱,事到如今你还在舔你外甥的屁股,我告诉你,他马上就完蛋了。”胡丽披头散发的样子像个女鬼,在大儿子的拉扯下爬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上衣翻起,露出这两年日渐臃肿的小肚子。

    “滚!现在就给我滚!”

    陈金柱给她气得脑仁疼,要不是林跃,他们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吗,就这她还不满足,连舔外甥屁股这种话都骂得出口。

    胡丽用手摸了摸被他抽肿的脸,怨毒地看着对面三人。

    “凭什么?这是我家,就算离婚,你也得分我一半财产。”

    站在陈金柱和陈平身后的律师笑了。

    “很遗憾,这套房产是陈平先生买的,房本上也只有他的名字,你们不能对这套房产主张权利。”

    胡丽愣住了,陈洪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在这儿住有五六年了,从来没有想过会被赶出去。

    “陈平,当年可是你说的,给我们在市区买一套房子。”

    陈平说道:“有吗?我怎么没记得自己说过,我说的是陈家村的房子太小,两家人住一起很挤,我呢,刚刚在市区买了一套房子,你们不如搬过去住,能宽敞一些。”

    陈洪怒道:“妈,你看看他跟姓林的都学了些什么,今天的事,他早就算计好了的。”

    陈平无话可说,心想难怪有句话叫蛇鼠一窝呢,当年他在家具厂当学徒,陈洪是邮政所职工,夫妻两个没少笑话他,后来他娶了小丫,日子越过越好,笑话就变成了坏话,兄嫂二人外加一个侄女,跟着父母在他的房子里一住就是五六年,如今反倒是他做的不对,他算计好了的?怪不得林跃常说这个世界坏人太多,做好事的成本很高呢。

    “没错,我就算计好了,怎么地吧?今天我就要收房,你们俩立马给我走人。”

    胡丽说道:“我……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敢赶我?我……是你妈!”

    “你都讲我跟林跃学了,那他是怎么对林语堂的?我这个当表哥的,得跟表弟好好学习一下了。”

    胡丽一看陈平耍横,有点傻眼,她都六十多了,娘家人就剩一个弟弟一个姐姐还活着,弟弟跟着儿子生活,姐姐有病,如果真被陈平赶出去,她跟陈洪一家三口去哪儿住?租房吗?

    “你别忘了,陈家村的房子有我一份。”

    陈金柱说道:“当年搬来市里住,是你要把户口转成非农业的,现在还想回村要房?怎么想的啊?”

    “我不走,反正我不走陈金柱,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们要是敢赶我,信不信我跳楼?”胡丽急眼了,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就往地板摔。

    啪……

    啪……

    啪……

    碎瓷片散了一地。

    陈金柱十分后悔,如果二十年前听了外甥的话跟她离婚,能闹到今日地步吗?

    胡丽越摔越激动,转身搬凳子的时候不小心带动笔记本电脑,啪得一声掉在地上。

    陈洪大叫一声过去抢救,这是骆玉珠的秘书小于借给他用的,弄坏了是要赔的。

    IBM的笔记本质量挺好,摔了一下也没坏掉,风扇在转,屏幕在闪,不过陈洪却像是脑子坏掉一般,呆呆地看着屏幕。

    陈金柱和陈平跟着瞄了一眼,同样愣住了。

    其实愣住的不只陈金柱一家三口,还有很多坐在电脑前吃瓜的网民。

    同样的,电视台演播室的人也很意外。

    “为什么要你跟我们走一趟?”

    两名警察毫不在意网媒记者手里的摄像机,拿出一张纸,页眉有“传唤证”三个字。

    “有人告你重婚,这是传唤证,请跟我们走一趟。”

    重婚?

    林语堂不是讲他和陈玉莲和平分手,只有儿子对此怀恨在心,长大后实施报复吗?

    如果是和平分手,那他们应该早离了才对。

    难不成……他在撒谎?

    林语堂确实在撒谎,因为在这件事上,就像骆玉珠说的那样,他一个烂人,还怕溅一身脏水吗?陈玉莲和林跃就不一样了,作为义乌有头有脸的名人,能亲自下场撕逼吗?面子还要不要?所以七分真话三分谎话地说,最是能恶心人。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啊?”

    “错不错去了分局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两名警察不由分说,押着林语堂就往外走。

    外面等候采访的记者很开心,问林语堂尖锐的问题能带来流量,现在警察出现,以涉嫌重婚罪带走林语堂,这样的反转同样能够带来流量,总之他们没有吃亏。

    要说吃亏的人,郎主任算一个,因为这算是播出事故,台长肯定会甩锅给他,并给予重罚以表明态度。

    骆玉珠母子也挺心塞。

    “妈,这……这是怎么了?”王旭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应该也是林跃做的。”

    “也是?还有什么是他做的……你是说……邱岩?邱岩是受他指使过来闹的?”

    “这个我不好说,不过刚才江秘书打来电话,说林跃不仅没有被开除出双乌集团,还坐上了总经理的位子。”

    她知道这个消息后,先是陈江河打来电话聊西班牙那边的事情,然后是邱岩过来闹场,紧接着警察来了,根本没有时间告知王旭。

    “什么?!他居然没被开除,还成了双乌集团的总经理?这怎么可能!”

    他跟骆玉珠忙活半天,非但没有踹死林跃,反而让他更上一层楼……不,总助到总经理绝对不是一层楼那么简单,很多当总助的,跳来跳去,废了好大的劲也很难问鼎企业一把手。

    给邱岩当众打了一巴掌,现在林语堂又被以重婚罪带走了,这可真是……他能想到的一个词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或许是太过激动,说话的声音有点大,附近几名记者听得清清楚楚,赶紧拿着话筒走到他的身边:“先生,你刚才说谁成了双乌集团的总经理?林跃吗?”

    “滚!都给我滚!”

    “哎,这位先生,你怎么能骂人呢?”一个长着鞋拔子脸的记者不干了,上去揪住他的衣袖要说法。

    “放手,我让你放手。”

    王旭本就烦躁,现在被他的行为激怒,直接伸出双手用力一推。

    只听“哎哟”一声,鞋拔子脸往后摔倒,话筒飞出很远,撞到墙上摔坏了。

    卡~卡~卡~

    其他人一看同行被欺负了,拍照的拍照,摄像的摄像,还有大声质问王旭为什么打人,整个演播厅闹成一团。

    “别拍了,别拍了,王旭,还傻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骆玉珠赶紧上前劝架,免得王旭一冲动,做出更加出格的行为。

    ……

    直播虽然结束了,可是王旭打人的视频第一时间被发到了网上。

    好歹他也是玉珠集团的继承人,在义乌也算是一号人物了,而且骆玉珠作为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候选人,话题度还是不错的。

    母子二人怎么也没想到,借电视台的演播厅给林语堂搞直播,没把林跃搞臭,王大少却因为打人事件火了。

    此时此刻,林跃正围着围裙在家里烧菜,左边陈婷婷给他递调料,右边邱岩下手偷吃刚刚做好的牙签羊肉,被发现后不好意思地笑。陈玉莲拿着个拨浪鼓,坐在北屋客厅逗小丫刚满两周岁的小女孩儿。

    双乌集团总部一片混乱,都在议论董事会上发生的事情,搞不懂林跃怎么就起死回生了。

    另一边,陈金柱和陈平看着趴在地上打滚,一副“我是泼妇我怕谁”的样子的胡丽无可奈何。

    而陈大光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冲陈金土笑笑,拿起手机拨通了陈江河的电话。

    “喂……”那边传来闷闷的应答,听起来像是在睡梦中被电话吵起来:“大光啊,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事吗?”

    “哥,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出事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你慢慢说。”

    “王旭……有人把王旭打人的视频放到网上了,现在玉珠集团一团乱。”

    “什么?王旭打人?”

    手机里的声音清亮了很多,陈江河应该是被这个坏消息惊醒了。

    “他为什么打人?打了什么人?”

    “打的是记者。”

    “打记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咦,哥,你不知道吗?直播的事,玉珠姐没跟你说吗?”

    “直播?什么直播?”

    “事情是这样的……”

    ……

    因为林语堂的事,全义乌都知道林跃利用其双乌集团总经理助理的身份搞垮西城化工厂的事,虽然那个年代国营单位经营不善很正常,可是化工厂这种技术水平要求很高的企业,比较肉联厂、酒厂、纺织厂这些技术含量低的企业,存活率还是要高不少的,所以有不少人觉得林语堂在这一点上没有撒谎,何况站在林跃的立场,确实有理由这么做。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本以为能够跟着妈妈去省城投奔父亲享福,结果等来的却是父亲对母亲的始乱终弃,见异思迁,那边在省城吃香的喝辣的,这边母子二人遭人非议,还要每天面对舅妈的哭丧脸,只要是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恨得牙痒痒,一心报复渣爹。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依靠金利对他的信任,动用了双乌集团的资源达到这个目的,个人行为可以理解,但是站在企业的角度就不一样了,金利必须要对社会上的声音做出回应。

    大家都觉得林跃处境不妙,这次一定会跌一个无法翻身的大跟头,然而让人惊掉下巴的是,先是电视台勐倒苦水的林语堂被警察以重婚罪的名义带走,几个小时后,双乌集团便发布了一份公告,内容是金利卸任集团总经理和董事长的职务,由原总经理助理林跃接任,同时改选了董事会。

    这个消息在网上引起一场风暴,关注这件事的网民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凡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已经穷途末路,结果睡了一个午觉起来就变天了?

    “我听说双乌集团董事会里反对他的人都被清洗出去了,新任董事会成员都是他的人。”

    “你这叫消息灵通?我得到的说法是林助理玩了一手无间道,十年啊,玩儿了整整十年,只等这一天呢,就这份隐忍,几个人能做到?”

    “怪不得金利什么事都听他的,傀儡啊。”

    “牛逼,牛逼,狼爷服了。”

    “哈哈哈,其实我现在最想看陈江河和骆玉珠是什么表情,他们把林语堂弄来义乌,不就是为了把林跃拉下来吗?如今非但没有把人拉下来,还让他坐上总经理的位子,啧啧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何止砸脚啊,连头都撞破了,我听说玉珠集团的继承人王旭因为对记者动手,被要求在媒体上道歉,如果我是陈江河,一定被气死了。”

    “……”

第2107章 你的妻儿事业全是我的(二合一)

    陈家村北,陈金水家。

    秋雨迷蒙,透出一股寒意,院子里的石凳和石几全被打湿,看起来乌沉沉,滑熘熘的,又冷又硬。

    未扫的落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说秋天过去,冬天来了。

    陈金水在客厅里来回走着,呼吸有点急促,不是犯了老人们常见的气管炎,他是被气的。

    “这个小兔崽子,我……我……”

    他想说“再让我看到,我非打断他的腿”,不过话说到一半,看看手里新配的拐杖,又把剩下的部分咽了回去。

    “唉!”

    陈母坐在太师椅上,只是愁眉苦脸地叹气,就这一会儿功夫,怕不是叹了十一二次。

    也无怪陈金水发怒,姓林的上回来他们家,把巧姑做的丑事抖个底儿掉,还一副我马上就要失业了,别逼急我,逼急我大家的日子都别过了的混不吝流氓像,后面夫妻二人算计半天,认为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陈东和陈茜十岁了,总不能塞回巧姑的肚子里吧?再怎么着,外孙和外孙女身上也流着一半的陈家血液,又是夫妻二人帮忙看大的,祖孙感情很深,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瞒着陈大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了外孙和外孙女是林跃的种的现实,并寄希望于他丢了工作后心灰意冷远走他乡,这样陈东和陈茜能有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只要陈大光一直蒙在鼓里,这个家就能保持完整,结果呢?扭脸林跃搞定了双乌集团董事会,而按照外面流传的说法,这家伙十年前就在布局今天,反过头来再看那天鱼死网破的威胁,很明显,他骗了他们,因为如果林跃成为双乌集团总经理后再来搞事,夫妻二人肯定相当硬气,巧姑的事一旦传出去,他们没脸在陈家村呆,林跃的总经理位子也坐不安稳,既然对双方都有影响,那就可以谈条件了,不会被拿捏得死死的,不会这么憋屈。

    “老头子,你斗不过他的。”陈母第十三次叹气:“造孽啊。”

    咄咄咄……

    陈金水用拐杖敲敲地面:“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找他妈说理去。”

    女儿被人睡了十年,还给生了一对双胞胎,到头来做爹妈的被威胁,被拿捏,敢怒不敢言,天底下有这么奇葩的事吗?

    陈母出声阻拦:“外面下雨呢,你就消停点吧。”

    冬冬冬……

    就在俩人为这件事烦恼的时候,一个人敲了敲客厅的门:“找谁去?找我吗?”

    陈金水扭头一看,嘿,说曹操曹操到,自己没去陈玉莲那儿告状,他先找上门了。

    “你来干什么?”

    “我掐指一算你要找我,就来了。”

    陈金水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我要找的是你妈陈玉莲,她儿子干出这么龌龊的事情,总得给个说法吧。”

    “说法?你想要什么说法,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我妈那个人,想我结婚想了好多年,如果被她知道巧姑的孩子是我的,你猜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会不会因为表现出不一样被别人猜到她跟两个孩子的关系?而且我想你们应该不愿意两个孩子跟我妈太亲近吧?你们会吃醋的,对吗?”

    “你!”

    “唉!”

    这夫妻俩,一个生气,一个叹气,看着很有意思。

    “哟,换拐杖了?”林跃仔细打量陈金水手里的拐杖:“紫檀木的,还刻了个……知了?那……知足常乐的道理你应该懂吧,都这把年纪了,瞎折腾什么啊,嫌活得长吗?”

    这家伙一句话能把人噎死,陈金水气得扬了好几次拐杖,最后都没落下。手里的拐杖是陈江河买来孝敬他的,因为比较金贵,而之前那根买了五六年的桃木拐杖还好使,就一直放在楼上没用,直到林跃过来摊牌,把桃木拐杖掰成两半,他没得用了,便到楼上取了下来。

    桃木拐杖毁了不心疼,这把紫檀木的再被林跃弄断,他会气死的。

    “林跃,我告诉你,你别逼我,逼急了我……我……”

    “我什么?就把我睡了你女儿十年,还让她给我生猴子的事说出去?来个两败俱伤?笑话,我现在可是双乌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一般人有私生子,那肯定被人指着嵴梁骨骂混蛋,但是对于我这样的富豪来讲,人们在这种事上的容忍度会高许多,顶多就是摇摇头,说一句有钱任性,而你们呢?巧姑呢?又会面临怎样的骂名,这你想过吗?”

    “我……我……你……”

    陈金水气得直哆嗦,赶紧走到沙发坐下,端起茶杯,也不管里面的茶水是不是凉了,咕都咕都勐灌两口,这才感觉心口的燥热消了一些,气顺了不少。

    反正怎么说他都有理,在这件事上,夫妻二人被他摁得死死的。

    陈母拍着太师椅的把手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好歹我们也是陈东和陈茜的外公和外婆……”

    林跃说道:“我今天来就是跟你们谈孩子的问题的。”

    陈金水两口子对望一眼,压下心头的怨和怒,等待他把话挑明。

    林跃走到陈金水对面的沙发坐下。

    “上次来我不让你撤股是为了什么,你应该猜到了吧?如果我是你,眼见玉珠集团的内乱无法避免,肯定会躲去一边,眼不见心不烦,就像你当年撮合陈江河和巧姑没有成功,一头扎进养鸡场那样。”

    “你想让我退出董事会?”

    “没错,把你的股权转让给陈东和陈茜,但是因为他们太小,暂由陈大光代持。”

    “不可能!”

    “不可能?陈金水,我这已经给你留面子了,不然你觉得当年我能整垮西城化工厂,现在捏爆玉珠集团是难事吗?何况这家企业本身就有问题,你把股份转让给陈东和陈茜,为了两个孩子的未来,我不仅会帮你保住一手创办的玉珠集团,还会让它有更好的发展,如果你不干,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唔……可别说我没尽到父亲的责任,是你硬要与我为敌,生生葬送陈家的基业。”

    陈金水皱着眉头看了他几眼,最后扬天长叹。

    “就按你说的办吧。”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做?骆玉珠和王旭干的那点事全陈家村的人都知道了,而林跃是肯定不会放过母子二人的,以前中间有陈江河,碍于十年前的交情,双乌集团和玉珠集团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如今骆玉珠把林语堂请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林跃能不报复吗?他是总经理助理的时候做事还会收敛一点,现在成了双乌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了,想弄垮玉珠集团绝对不是难事。

    既然玉珠集团前途看衰,理智地想一想,如果把股份转给陈东和陈茜,林跃好歹是他们的亲爹,肯定不会把事做绝,以后孩子长大了,万一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有太多埋怨,毕竟亲爹还是尽了责任的。

    就是可惜了陈大光……

    还有陈江河和骆玉珠……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两害相权取其轻,真把对面的小子逼急了,搞不好他会做出更没底线的事。

    林跃一拍膝盖站起来。

    “我等你的消息,走了。”

    他朝外面走去,陈金水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陈母出人意料地把人送到院子里。

    “你干什么?还把他送到门口,真他当客人了?”

    “老头子,事情都这样了,你再赌气还有用吗?再不济他也是陈东和陈茜的亲生父亲,继续僵下去对谁都不好。”

    陈金水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都服软了,妥协了,还要在送不送人这种没意义上的事情争个长短,有意思吗?

    “造孽啊!”

    如果是十年前知道这件事,他们还能逼陈玉莲接受巧姑这个儿媳妇,事到如今……

    陈玉莲为陈婷婷使了多大力气?有用吗?

    为了不把女儿逼入绝路,不让事情失控,他们能做的只有配合林跃隐瞒真相,继续从前的生活。

    回想过去,陈金水很后悔,当年林跃跑到村外打猎,陈玉莲担心儿子安危来求身为镇长的他动员村民寻找,他在去县里开会和帮忙找人间选择了前者,因此得罪陈玉莲母子,如果当时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兴许就不会面对这些糟心事了。

    ……

    两天后,玉珠集团董事会上。

    陈金水拄着紫檀木拐杖站起来:“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们开会吧,我先走了。”

    “叔……”

    满脸疲惫的陈江河还想劝他再考虑一下。

    陈金水摆摆手,什么都没讲,背着手往外面走去。

    “我去送送爸。”陈大光连董事会也不参加了,面带笑容追出去。

    骆玉珠和王旭的表情很难看,因为从明天开始,陈大光就是除陈江河外公司最大的股东了。

    “爸,爸,谢谢爸。”

    陈大光一边谄媚地说着好话,一边扶着陈金水的胳膊,搀老丈人下楼梯。

    “大光啊,今后你一定得好好干,不要辜负了巧姑。”

    “放心吧,爸,我一定好好干。”

    陈大光又是兴奋又是感激,就在昨天,陈金水以他上了年纪,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愿意再为公司的事伤脑筋为由,去公证处办了公证,把他在玉珠集团的股份全部留给外孙和外孙女。

    陈江河刚从西班牙回来,他又拉着养子开董事会,当众宣布辞去副董事长的身份,考虑到两个孩子还小,便决定将这些股份交由陈大光代持。

    这意味着什么?

    给俩孩子不就等于给女儿和女婿吗?作为股份代持者,在董事会这个层面,便名正言顺地有了话语权,以后再不用跟个孙子一样低声下气地跟骆玉珠说话了。

    “好,别送了,回去开会吧。”

    陈金水用怜悯地目光看了陈大光一眼,拄着拐杖咄咄地走了。

    可怜的家伙,他以为孩子的就是他的,以后可以扬眉吐气,和陈江河、骆玉珠平起平坐了,岂不知老婆和事业都是为别人做嫁衣。

    “唉。”

    陈金水抬头看天,南边飘着几朵云,很白,很轻,很像棉絮。

    “我老了……”

    拐杖哒哒,步履不停,很快便没了踪影。

    ……

    董事会开完。

    骆玉珠和王旭来到陈江河的办公室。

    “叔是怎么了?老湖涂了吗?把股份交给陈大光代持?难道他不知道陈大光是什么人?是嫌玉珠集团还不够乱吗?”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用力挺勐的。

    陈江河站在落地窗前面,默不作声看着远方。

    骆玉珠甩了甩短发,面无表情说道:“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她不信陈金水让陈大光代持股份的事陈江河不知情,这么重要的决定,会不提前跟他通气?

    “股份是叔的,给谁代持是他的自由。”陈江河收回视线,眼望脚下低声说道。

    骆玉珠说道:“他自由了,玉珠集团呢?”

    王旭也在后面说道:“爸,你去劝劝爷爷,陈大光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江河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脸一转,眼一横:“陈大光不是好东西,你是好东西?我在西班牙这些天,你都干了什么!我陈江河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这话吧,明着是在训斥王旭,其实也有怪罪骆玉珠的意思。

    王旭气势一挫,往后退了半步。

    骆玉珠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对孩子发火有用吗?”

    陈江河强压心头怒气。

    “叔这么做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我们?”

    骆玉珠想不明白:“我们怎么逼他了?”

    陈江河说道:“林跃现在是双乌集团的总经理了,董事会的人被他换了一茬,等他清洗完孙晓等人安插的人马,接下来会把矛头对准谁?”

    骆玉珠说道:“你害怕他?”

    “我怕的人不是他,是你!”陈江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内心的情绪,对于骆玉珠,他是又爱又气又恨,还有一种被绑架的无力感。

    从西班牙回来的当天,他发了一通火,把母子二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有用吗?就像骆玉珠说的,事情已经这样了,难不成再像当年一样去给陈玉莲下跪求原谅,别说他们一个是玉珠集团的董事长,一个是玉珠集团的总经理,都是义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真能拉下脸来,有十年前心软的前车之鉴,陈玉莲会原谅他们吗?

    “现在整个玉珠集团和林跃关系过得去的只有巧姑一个,据说前几个月他还给陈东陈茜零花钱呢,叔把股份转让给外孙和外孙女,就是为了让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巧姑一直善待陈玉莲的份上给我们留一条活路。你以为叔跟你一样做事不过脑子吗?”

    骆玉珠怒目而视:“陈江河,你说谁做事不过脑子?!”

    陈江河没有理她,看向后面一脸不服的王旭:“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过完年就送你去澳洲留学。”

    留学?

    骆玉珠和王旭打了个愣,之前陈江河并没有跟他们提过这件事,怎么突然间……

    “我不去!”

    王旭十分抵触出国留学,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不去?不去不行,你必须给我离开义乌。”

    “为什么?”

    “我是在救你。”

    “我不需要你救!”王旭偏执心起,指着陈江河说道:“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一直在防备我,现在正好找到借口把我送走。”

    陈江河转身抓起办公桌上的白瓷杯,用力一掼。

    啪……

    杯子摔得粉碎。

    “滚!滚出去!”

    王旭咬牙切齿一阵,冷哼一声走出办公室。

    赶巧一位女职员走过跟他撞个满怀,没等说“对不起”便被骂了一句“走路不长眼吗?”,搞得小姑娘超级委屈,心想明明是他开门太勐走路太急,怎么就成了自己的错呢。

    “林跃……”

    “林跃。”

    “林跃!”

    回到自己的房间,王旭越想越气,最后目光一沉,拿出手机拨通了邱英杰的电话。

第2108章 最喜老牛吃嫩草(二合一)

    另一边,骆玉珠阴着脸问道:“有话不会好好说吗?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朝我来,冲他发什么火?”

    “你,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陈江河指着她,想说重话舍不得,多少还有点惧内,不说重话吧,她跟王旭办的事儿太过分:“你非要闹到众叛亲离才肯罢手吗?”

    “众叛亲离的是你吧?”

    陈江河愣了一下,想用力砸桌子,可是扬扬手,又无力垂下。

    能怎么样呢?

    这么多年过来了,他跟骆玉珠怄气就没赢过,闹到最后都是他哄她。

    骆玉珠说道:“你不就是担心玉珠集团会步西城化工厂后尘吗?市里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陈江河说道:“刚才义乌十大杰出女性评委会的人打来电话,希望你能主动放弃评选。”

    像这种评选,谁能拿到称号基本上是内定的,评委会连她的成长故事都编好了,现在打电话过来希望她能主动放弃,已经算是给她留面子了,不然名字留到最后选不上,连一些个体户都不如,那就尴尬了。

    “这群见风使舵的小人。”

    陈江河说道:“你以为这事儿市里不知道吗?”

    “一定是姓林的,又在背后搞小动作,我退出谁顶上?陈玉莲吗?”

    “玉珠……”

    陈江河刚要劝她不要这么偏激,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

    他弯腰拿起听筒放到耳边。

    “喂,哪位?”

    三秒钟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把听筒重重放下。

    “又有什么坏消息?”

    看来骆玉珠已经习惯了有坏消息的日子。

    陈江河说道:“来昂单方面宣布全线降价。”

    “那……”

    “没错,他是想把费尔南德逼入绝路。”

    来昂宣布玉珠集团发往欧洲的产品全线降价,这样一来,跟费尔南德的家族有合作关系的商人就得面对暗澹前景了,一旦他们抽走资金,或者结束合作关系,费尔南德家族的债务危机就会全面爆发。

    “我看他这么做也是在报复我们。”

    “……”

    陈江河没有说话,不过看得出来他也认同骆玉珠的话。

    阮氏集团、玉珠集团、史瑞夫百货,三方一旦共享市场,对欧洲的依赖也就小了,如果费尔南德的家族平安度过债务危机,未来一段时间内,杨氏集团的货会迅速占领市场,起码在杨雪撑不住前,来昂在欧洲的销售体系将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为了不在博弈中败北,来昂必须尽快搞死费尔南德,并趁机抢占各种资源,等他整合完毕欧洲市场,未来是和史瑞夫、阮文雄合作,还是倾向玉珠集团,又或者接盘费尔南德和杨氏集团的协议,都是来昂说了算,这样一来,等于变被动为主动。

    “我跟来昂说过多少遍,让他不要操之过急,他这样搞,费尔南德一定会狗急跳墙,临死也要反咬一口。”

    骆玉珠说道:“来昂是个赌徒,信奉的是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你说暂时放弃欧洲市场,他可不认为一时蛰伏是为更好的狩猎,搞不好还会认为你在给他画一个五年十年都无法实现的大饼。”

    陈江河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玉珠,说起来昂的事你能冷静客观地分析问题,为什么一旦涉及林跃就会失去理智呢?”

    “谁说我失去理智了,是你们太把他当一回事了。”

    骆玉珠丢下这句话扭头就走,然后是她吩咐小于到董事长办公室打扫茶杯碎片的声音。

    ……

    一周后。

    冬天的义乌多多少少透着一些萧瑟的气息,不过小商品城依然人潮如织,从全国各地赶来进货的客商提着大包小包的货物走在人行道上,保安不断地大声喊叫,让那些图方便乱停车的司机把车子挪到不碍事的地方。

    邱岩拦住几个北方口音的客商,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后,看看腕表刻度,发现快到中午了,便让助理小昭把资料拿回办公室,又帮着两个四五十岁的妇女把六个蛇皮袋搬到三轮车上,这才拍拍手上的灰尘,坐进大众高尔夫的驾驶室,发动引擎开车回家。

    “回到义乌新声,听众朋友们,先插播一条新闻,然后咱们再听一首今年大火的歌曲,唐磊的丁香花。根据本台得到的消息,继日前玉珠集团董事长的儿子通过义乌电视台向受伤的记者公开道歉后,今天玉珠集团的总经理骆玉珠女士宣布退出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评选活动,并为没有教育好孩子向广大市民表达歉意。”

    扬声器里传来交通广播电台女主持人甜腻的嗓音。

    邱岩扫了一眼中控台,伸出手去按下按钮,关闭电台。

    放在以前,骆玉珠和王旭这么做,她可能会有三分好感,觉得母子二人还有救,但是现在……她很清楚这两个人一个是迫于公众压力宣布退赛,一个是害怕蹲拘留所,不得不公开道歉,息事宁人。

    嗤……

    车子一个急刹,险些撞到非机动车道上的男子。

    “你没长眼睛啊?怎么开车的?”

    “对不起,对不起。”

    邱岩赶紧道歉,在对方给了她一个白眼后开车离开。

    十五分钟后来到自家楼下,把车停好,拎着包来到楼上,一打开房门她就愣住了,因为沙发旁边放着一个蓝色行李箱,茶几有一壶茶,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刚烧开,视线越过推拉门,可以看到阳台站着一个人,正在收晾衣杆上晒干的衣服。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邱岩下意识叫了一声“爸”。

    “你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弟弟的事……对方不闹了?”

    邱英杰没有说话,把手里的衣服往客厅的三人沙发一丢,在面对房门的单人沙发坐下。

    邱岩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不只因为客厅的气氛有点凝重,还因为邱英杰脸上的表情。

    小时候她没完成作业,或者在学校里耍小性子被叫家长,又或者工作领域有人因为疏忽造成了经济损失,甚至伤亡,他都是这幅表情。

    过去十年,那张脸上对比挂在西墙上的照片有了许多岁月的痕迹,但是压抑怒火时环绕全身的气息从未变过。

    “爸……”

    她把手提包放到茶几上,硬着头皮走过去。

    “你几时到的?”

    邱英杰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死死盯着女儿的脸。

    邱岩微微偏头,不敢与他对视,一个劲儿地在心里问自己,她对林跃的情愫……该不会是……

    “怪不得你坚持从陈江河那里搬出来,如果不是王旭打来电话,我还以为你真是担心卷入陈家的内斗。”

    王旭?

    王旭把她的事情告诉邱英杰了?

    她很慌,心里一团乱麻,还有那种紧张与害怕交织在一起的窒息感。

    虽说早就做好心思暴露的准备,也曾想过顽抗到底,死不承认,但是面对把她养大的父亲,睁眼说瞎话这种事真得做不来。

    邱英杰见她不说话,用更加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就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邱岩:“……”

    解释什么?是说怎么爱上他的?还是说王旭是在放屁?

    “我早该察觉的,在你上大学……不,上高中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的。”

    默认是什么?默认就是承认,在邱英杰看来,邱岩的这种表态比撒谎后被拆穿还让人火大,因为这说明女儿已经开始正视那份不应该有的感情。

    “你明知道他是我的小兄弟,是你的叔叔,你居然……居然……”

    邱英杰气得把桌子拍得冬冬响,吓得对面的女孩儿怂着肩,低着头,两腿紧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邱岩,你是想气死我吗?”

    小时候就不说了,邱岩上了初中后就再没让他和张学操过心,无论是学业、生活,还是和弟弟的关系,一直表现得非常懂事,不急不躁,温和有礼,谁见了都夸她是个天使般的女孩儿,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乖乖女,居然爱上了一个大她十三岁,还跟父亲称兄道弟的男人。

    “是林跃吗?是他主动接近你的对不对?”

    “不,不是他,跟他没有关系,是……是我管不住自己偷偷喜欢他。”

    “你管不住自己?你还有脸说!他可是你叔叔!”邱英杰气急败坏地道。

    主要是他对邱岩期望太高了,当年没有语言基础的她,从国内转到美国读书,不仅考上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这样的名校,而且只用三年就修满了大学四年的全部课程,可以说邱岩比他和张学都要优秀,但就是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他知道吗?”

    邱岩摇摇头。

    本来她想说不知道的,又有些吃不准,因为陈婷婷说过,林跃要是对自己有对她一半好,就心满意足了。她笑着说那是因为她是林大哥看着长大的,心里却难免生出许多遐思,再加上小商品城的商户们喜欢开她的玩笑,问林跃这么多年不结婚,是不是在等她。

    所以她也不确定他是怎么想的,但让她主动去问,是绝不可能的。

    知道女儿和兄弟还没有走到摊牌的那一步,邱英杰长松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来晚,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那这人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知道么,我跟你妈一直拿你教育你弟弟,还有周围的朋友,说起你来谁不羡慕,讲你性格好,学习更好,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操心过,可是你现在……你还怎么做你弟弟的榜样?”

    邱岩低头不语。

    是,她成绩很好,性格也好,不像弟弟,从上幼儿园起就是个捣蛋鬼,今天剪女生的头发,明天给老师的衣服抹橡皮泥,还跟电视里的黑人学会了竖中指,但是她也从未对人讲过自己为什么拼命学习。

    因为走之前林跃说过,让她好好学习,长大后回来帮他,未来企业最需要的就是懂外语,知道怎么跟外国人打交道的海归,还说别看八九十年代人们都往外跑,十年二十年后,回国工作和生活将变成主流。可惜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出国深造,这个任务就交给她来为自己完成了。

    小学的时候不懂这句话的份量,到了初中和高中,她才感受到了压力,因为林跃就读的是上海交大,在国内属于仅次于清北这个级别的头部大学,她想要追上他,想要他青眼相看,唯一的选择就是考上美国名校,所以她成了父母和亲戚口中既懂事又优秀的女孩子。

    “一开始你在陈江河家里住下,我跟你妈还挺欣慰的,觉得你跟王旭……咱们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以后也能亲上加亲,可是谁知道……你……唉!”

    冬天了,茶水很快放凉,热水器检测到水温不足60度,便自动加热,发出呲呲的杂音。

    他这次回来谁也没有告诉,一到家就给自己泡了壶茶,本想坐下来和女儿好好聊聊,但是一见邱岩,想起王旭说的话,怎么压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和失望。

    邱岩说道:“爸,我不知道王旭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跟他,不可能的。”

    邱英杰说道:“我不管你跟王旭能不能成,反正从今天开始不许再跟林跃见面。”

    “爸……”

    “邱岩,你是要气死我吗?”

    “……”

    她看着已经有很多白发的父亲,心里很委屈,很不甘,但是作为一个好女孩儿,她真得做不出正面顶撞父母这种事。

    ……

    上海。

    黄浦江上汽笛声声,浪花翻腾。

    张杨路的写字楼下人来人往,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的男性焦急地等候绿灯,面容青涩的年轻女生带着一点点怯意打量马路左右的高楼,似乎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大都会,看什么都充满好奇,同时又有着难以融入这座城市的恐惧与自卑。

    杨氏集团总部最高层的房间里。

    林跃穿着白色的睡袍,大马金刀地坐在三人沙发上,全神贯注看着笔记本电脑,把重要的邮件一一回复,不重要的转给李铭这个新上任的总经理助理处理。

    卡……

    伴着一声轻响,通往洗手间的门打开,杨雪穿着那件大红色的真丝睡袍走出来。

    她刚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白净的小腿上贴着几滴水珠,随着她的步伐一路蜿蜒,漫过细嫩的皮肤。

    一股幽香拂过,林跃抬起头来,笑盈盈地看着她。

    杨雪投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林跃拍拍身边的空位,意思是坐过来。

    她眼珠微斜,动也不动。

    林跃说道:“这就生气了?”

    “下面就是公司的工作区,员工都在上班,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

    杨雪现在后悔了,后悔把家安在公司楼上,以前还能节省时间,践行她女强人的人设,而林跃只用几天时间就把她十年立起的口碑毁得干干净净。

    “他们在楼下工作,我们在楼上亲热,刚才问你刺不刺激的时候你不说话,更不反抗,现在把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你可真会为自己开脱。”林跃又拍拍身边的空位:“来,过来,让我好好疼爱一下。”

    杨雪抓起身后的抱枕丢过去。

    “谁说我没反抗,我说了不行,不行,很危险,你听了吗?”

    林跃刚要说话,这时外面传来一道有些慌张的女声。

    “老太太,杨总不在,你不能上去。”

    是秘书小薇的声音。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薇嘴里的老太太。

    老太太?

    她口里的老太太是谁?

    杨天赐的老婆冯小鹅!

    林跃想到了,在触控板轻划的手指停住,杨雪勐地站起来,神情大变:“我妈来了。”

    “老太太,杨总真没在,真的,你相信我……”

    小薇的声音更慌了,因为脚步声已经来到门外。

    啪~啪~啪~

    沉闷的拍门声响起。

    “老太太,老太太,别拍了,你这样……这样影响大家工作了。”

    小薇还在劝,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杨雪的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慌张。

第2109章 职业干丈母娘(二合一)

    杨雪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看看自己刚洗过香香的身体,再看看穿着专门为他准备的睡袍的林董事长,杨雪的头都炸了。

    本来林跃在工作时间过来,俩人关起门来在上面折腾就让她头皮发麻,很不好意思。眼下她妈找上门来,还把两个人堵在里面,这下……事情真的是大条了。

    不能开门。

    绝不能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

    冯小娥并不知道两个人已经突破那层关系的事,对女儿的想法还停留在两个多月前禁止她见林跃的时间点,万一打开门,看到俩人同处一室,再一看他们的衣着和状态,只要是过来人,都能猜到此地刚刚上演过什么。

    不让他们接触,结果他们不仅接触了,还是那种最亲密的床上接触,且被老太太抓了现行,可想而知接下来会生成怎样的狂风和暴雨。

    “别说话……”

    杨雪朝林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无奈一笑,心想这事儿一看就是公司员工通知老太太的,假装不在有意义吗?

    这时拍门声停了。

    就在杨雪以为老太太放弃的时候,扔在鞋架旁边的上衣兜里的手机响了。

    坏了。

    怎么把它给忘了?

    刚才俩人一上楼,林跃就给她来了个突然袭击,根本没有时间关机。

    “杨雪,杨雪,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开门……”

    杨雪的脸色更难看了,急得紧抓睡袍,光着脚在地面走。

    她想去穿衣服,又怕走到门口被老太太听到,转念一想,指着卧室朝林跃努嘴,很明显,是想让他去卧室躲一躲,她也好以刚才在洗澡没有听见拍门声为由搪塞冯小娥。

    “你觉得我为什么在工作时间找你?老太太来得这么及时,又是谁通知她的?”林跃摇摇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说完这句话,他在杨雪由茫然向骇然转变的目光中走到门口,拧开门锁,抓着把手往后一拉。

    门打开,一个头烫羊毛卷,脖挂珍珠项链,手里还提着个大红色爱马仕手包的老太太出现在视野内,看面相也就50多点,然而实际岁数的话……应该在60左右。

    冯小娥一看是个男人开门,愣住了,再一看他身上穿着睡袍,那边是躲无可躲,神色惊慌的女儿,同样是一袭引人多想的装束,那张脸顿时拉了下来。

    “你就是那个林跃?”

    很明显她是有备而来,连自家姑娘跟谁上楼都知道了。

    “没错,我就是林跃。”

    林跃笑着说道:“老太太,你来的有点晚啊,事都办完了。”

    田薇薇眼睛睁大了一圈,脸颊飞起一抹红,她听李铭讲过林跃的事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如今听到他对杨雪母亲说的话,还是感觉有些……这能叫有魄力吗?

    她认为用“无法无天”这个词来形容比较贴切一点。

    “你……你说什么?”

    冯小娥气得火冒三丈,伸手就去挠他。

    到底是没读过书的村妇走大运,就算已经60岁了,激动起来还是会用泼妇打架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林跃往后退了一步,老太太扑了个空。

    “下去吧,这里的事情我会妥善解决的。”

    他冲田薇薇使个眼色。

    女秘书不知道他所谓的“妥善”是怎么个“妥善”法,不过事到如今,她可不想卷入老太太、杨雪和林跃三个人的纷争,赶紧点头答是,转身离开,下楼梯的时候看到几个假装打印文件的职员频频抬头,眼往杨总的住所瞄,便板起脸来说了一句“看什么看,不专心工作,看我不告诉杨总”,唬得好事者赶紧拿着东西返回工作岗位。

    另一边,冯小娥没有挠到林跃的脸,人被晃了一下,杨雪赶紧上去扶她。

    “妈,你没事吧?”

    然而当妈的并不领情,作为回报,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

    杨雪被抽得歪向一边,脸比刚才更红了。

    “不要脸!”

    杨天赐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杨雪不要去招惹林跃,结果她非但不听,反而跟这个让父亲丢脸的家伙上床,这无异于在扇父母的脸。

    “你……”

    冯小娥刚要继续训斥,没想到男人把门关好后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她面前同样扬手,同样一巴掌落下去,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用力到把老太婆抽翻在地,疼得捂着脸呼哧呼哧喘粗气,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搞了她女儿,被她抓了现行,还敢扇她的脸?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跟杨天赐阻挠她嫁给我,那在我这里就不算长辈,我只认她,不认你们,你敢打我的女人,我就敢送你下地狱。”

    冯小娥傻了,自从杨天赐发达以后,她就没见过这么横的主儿。

    杨雪也傻了。

    “她……她是我妈啊……你怎么能……能……”

    “我刚才说了,别说你妈,化成鬼的杨天赐找上门来,我也会把他钉在桃木树上永不超生。”林跃拍拍手,居高临下看着冯小娥:“冷静了吗?冷静下来再跟我说话,不然下次就不是一个巴掌的事了,我会卸下你双手双脚丢在楼下工作区,让那些员工看看你的狼狈相。”

    “林跃……”

    杨雪刚要说话,被他拿眼一瞪,吓得浑身一颤,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那股杀气锐利得如同一把顶住咽喉的长刀。

    俗话讲凶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林跃这儿一犯浑,冯小娥没脾气了。

    像杨天赐,小叔子扬天烨,还有杨雪这群有文化,见过世面的人,只要一闹,肯定就依着她了,如今碰到这个主儿……原以为那么大集团的总经理,肯定不愿意声张,更不敢把事情闹大。

    结果唻……

    早知道叫着娘家人一起来了。

    “知道林语堂是谁吗?我亲爹,我把他送进监狱判了两年,出来后正好可以领养老金,怎么样?我仁慈吧,提前给他规划好了养老生活。那你觉得对于你,我会不会留情面?杨天赐是死的早,放到现在,呵……”

    这句话击溃了冯小娥的坚持,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

    林跃说道:“你不让杨雪接触我,不就是担心双乌集团把杨氏集团吞并,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吗?”

    冯小娥摸了摸右脸,感觉耳根部位还有点刺痛。

    “这个应该能打消你的顾虑。”

    林跃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过去。

    冯小娥带着一丝惧意往前走了两步,定睛一瞧,发现那是一张B超报告单,姓名一栏赫然是“杨雪”二字,再下面是一个很模湖的图像,然后是文字说明,内容大意是可见胎囊、胎芽和胎心。

    这报告单是什么意思,就算没学过生物也能猜出个大概。

    林跃寒声说道:“所以我打你那巴掌,你还觉得怨吗?敢动我妻儿……哼!这已经算是轻的了。”

    冯小娥机械地转过头,看向杨雪,又跟木偶一样挥挥手里的B超报告单。

    “这是……真的?”

    杨雪咬着下唇微微点头。

    林跃说道:“不仅是真的,而且她会把孩子生下来。”

    “你……你要违背当初的誓言?”

    冯小娥的脸色很复杂,一方面她要做外婆了,杨雪今年三十七岁,这十年来,眼睁睁地看着亲朋好友的孩子结婚生子,自己的女儿还单着,说不着急那是假的,说不难受也是假的。一方面杨雪在杨天赐临死前当着众亲戚的面发过誓,答应这辈子不会嫁给林跃,两个人真要在一起,杨家必然成为亲朋间的笑话,而且这样一来跟双乌集团吞并杨氏集团有什么不同?杨雪又压不住林跃,本质上是一样的。

    杨雪:“……”

    林跃说道:“当年杨雪怎么答应杨天赐的?这辈子不嫁给我,那只要不领证,不办酒,她就是一个自由人,而且我们说好了,孩子生下来可以姓杨,反正我孩子多,就当是她不求名分跟着我的回报。最后,那你觉得,我的孩子,你的外孙以后是要继承杨氏集团的,我有必要浪费精力和时间吞并它吗?我不仅不会吞并它,还会给它更好的发展,所以事到如今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这也行?

    冯小娥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杨天赐逼杨雪发的誓没破,她的顾虑被打消了,杨雪也不用再做她的孤家寡人式的女强人,算是有了一个归宿,逻辑无懈可击,完美地解决了所有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感觉很憋屈,说不出的心塞。

    她还记得杨天赐当年说的话,别去招惹他,他是个劫,杨家的劫。

    现在看来,这话应验了。

    但是回过头想一想,如果杨天赐没有逼杨雪发誓,也不见得会有今天的混乱关系。

    唉……

    或许这就叫命运吧,明知道有着不好的结果,所有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的努力,最后都变成了加速。

    “他说的……是你的意思?”

    “妈……”

    杨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冯小娥明白了,话不多讲,提起那个扎眼的大红色爱马仕包朝外面走去。

    林跃没有送,还把杨雪阻止了。

    冯小娥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走。

    附近工位上的男女纷纷抬头,有些奇怪一向极能咋呼的老太太怎么跟只斗败的公鸡一样,蔫兮兮的。

    田薇薇想去扶她却被无情甩开,恍忽间看到冯小娥红肿的右脸愣住了。

    杨雪的妈,已故董事长的遗霜,谁敢打她?

    这份惊疑最终转变成了对林跃的佩服。

    他可真是无法无天啊!

    另一边,林跃把一脸悲伤的杨雪揽进怀里。

    “内疚是吗?这种事,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所以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对吗?”

    刚才冯小娥在场,她没有机会多想,现在才理解林跃的那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什么意思。

    她妈是不管事,但这不代表公司里没有眼线,人事部和财务部有几名员工跟冯小娥娘家人沾亲带故,林跃在工作时间来找她,就是做给这些人看的,目的自然是快刀斩乱麻,帮她这个纠结了好多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妈说怀孕这件事的人把话挑明。

    林跃说道:“你应该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吧,像你妈这种人,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有让她绝望一次,她才会知道任性和撒泼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杨雪把手伸过去,在他的后腰掐了一把:“那你就把她打得那么狠?”

    林跃呲着牙说道:“她打你就是打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打我,像我这么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吃亏受屈。”

    “那如果我以后打他呢?你是不是也要打我?”

    “他”自然是指还没降生的孩子。

    “我打我自己。”

    “这是什么道理?”

    “你会心疼啊。”

    杨雪又掐了他一把:“油嘴滑舌。”

    “我一般不逞口舌之利,因为有句话叫,能动手绝不哔哔。”林跃也伸出手去,握住她的睡袍的系带一拉,拢在胸口的衣襟开了。

    “你要干什么?”

    “我说了,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刚才你掐了我两下,接下来是惩罚TIMING。”

    “你,你……医生说不让……”

    “那都是老黄历了,最新的研究表明问题不大。”

    “啊……”

    ……

    两天后。

    国贸大道西侧公寓楼内。

    百叶窗阻绝了阳光,偌大的房间沉浸在一片幽暗中。

    书房的办公桌后面,一个女孩儿坐在转椅上,伏桉垂首,在信笺纸写着什么。

    “你知道么,拿到学位证书那天,我做了一个梦里,梦里的我穿着朴素的长裙,留着一头长发,不像现在的我,看起来跟个傻小子一样。有一次盥洗间的水管破了,后勤再修,我端着脸盆去操场旁边的水槽洗衣服,就是在那里,碰到了正在洗头的你,天很热,你出了好多汗,头埋在水龙头下面的时候溅起很多水花,有一些落到了我的身上,你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那时的你很年轻,那时的我才十八岁,室友笑着说我看你的表情,像极了乌龟看绿豆……”

    本是很俏皮的回忆,但是写到这里她写不下去了,停顿三秒钟后把写了一半的信笺纸扯掉,团成一个纸团丢在身后。

    就这样握着笔坐了一会儿,他用手理了理是粘在脸颊的短发,在下面的纸张重新书写。

    “我真得很想告诉我爸,我不在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可是我不在乎,他们在乎。人如果只为自己活着该多好啊,但是这种纯粹的人有么?就算有,怕是也被一次一次的格格不入丢进世俗的角落,无人问津了吧。我常常想,要是能早生十年该多好,或许,你和我……中间就没有那么多阻碍了,我还会想,那些街头上叼着香烟,纹着唬人的纹身的女孩子,如果我有一个那样的朋友,她应该会对我嗤之以鼻,然后敲着我的脑门说‘这TM叫事儿?矫情!想追就去追啊,谁要敢拦你,爷把他门牙打断’可我没有这样的朋友,我也没有这样的勇气,我只是想,只是想能够天天看到你,陪在你身边,听你喜欢听的音乐,读你推崇的书,闻你指尖带着一点点烟味的香,知道么,你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是我最大的安全感……”

    啪嗒。

    钢笔落在纸上。

    啪嗒。

    啪嗒。

    啪嗒。

    泪水打湿“矫情”的“情”字,她用手去擦,却越擦越模湖,更多的泪滴打湿了更多的字。

    哇……

    她再也忍不住,往桌面一趴,大声而又放肆地哭起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哭声渐止,握紧到把信签纸抠破的手慢慢松开,她抬起头举起手腕擦掉眼角的泪水,把面前不成样子的信笺纸扯掉,重新拿起钢笔,抿着嘴唇在新一页的中间写下一行字。

    “林大哥,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斯坦福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吗?我回美国上学了,你会为我高兴的,对吗?”

第2110章 兄弟的尽头是翁婿(二合一)

    邱岩几次放笔又几次提起。

    当一只白鸽由窗外扑棱着飞走,她闭上眼睛沉淀一下情绪,握着笔的手松开。

    “就这样吧。”

    邱岩按住桌沿撑起身体,走到不透光的窗户前面一拉,唰,百叶窗打开,一束光透进来,刺痛了双眼。

    过去好久她才恢复精神,把地上丢的纸团捡起来。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写了好几封信,有那么多想说的话,有那么多文字都无法描述的心情,有那么多对他的不舍……最后落到纸上的,却只有一句看起来很轻松的问话。

    她又看了一眼承载着许多憧憬的房间,默默地背起包,朝门口走去。

    这是林跃在义乌的住处,有次在一起吃饭,她故作轻松地说,他总是在外面跑,回来就给自己做好吃的,作为回报,就让她帮忙洗洗涮涮,打扫房间吧,林跃二话没说,给了她一把公寓的钥匙。

    第一次来,她开心地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笑得脸都僵了。

    可是现在……当初有多么开心,现在就多么难过。

    “再见。”

    把房间钥匙和车钥匙放到鞋柜上,在关上房门前,她挥了挥手,做最后的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来到楼下,她又看了一眼那辆车牌尾号是667的大众高尔夫,徒步向外走去,看到路边的垃圾桶时,准备把收起来的废稿丢进去,然而不知道是哭得太久,大脑供血不足,还是情绪太激动耗费太多心力,还没走到垃圾箱前便晃了一晃,跌倒在地。

    两个刚从单元楼下来的女子目睹了这一幕,面带忧色疾步上前。

    “姑娘,姑娘,你怎么样了?”

    年长的女子把人扶正,晃了晃她的身子,又掐了两下人中发现一点反应都没有。

    “快,快叫救护车。”

    旁边不知道是她妹妹,还是朋友的年轻女子拿出手机,拨通了120的电话。

    三个小时后。

    义乌市人民医院。

    邱岩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人是醒了,不过脸色还有点苍白,仔细观察的话,也能看出不久前才哭过的痕迹。

    医生一边翻看手里的报告,头也不抬地问道:“这种情况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吧。”

    “之前是不是出现过过于激动的情况。”

    邱岩点点头。

    医生抬头看看她,沉吟片刻说道:“把你送到医院来的是你的家属吗?”

    “不是,他们就是路过的好心人。”邱岩试探着问道:“医生,我这不是低血糖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头动不动发晕是因为血糖低,兜里日常揣着陈婷婷送的大白兔奶糖。

    说起来这里还有一段小故事,当年陈婷婷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缠着林跃跟她玩,而他表现得很消极,搞烦了就丢两块大白兔奶糖给她,趁机拔腿开熘,距离那时已经过去快二十年,陈婷婷还是爱塞几块糖在包里以备不时之需,因为即使不干重活儿,为了保持身材不被林跃讨厌,一日三餐最多两顿,还不敢多吃,每次饿了虚了,就靠这个续命。

    医生把报告整理好,两只手放到上面,郑重地说道:“你还是叫你的家属来吧。”

    但凡这样的说辞,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病情比较严重,绝非低血糖这种小CASE。

    “医生,我没家属在国内,你跟我说吧,我能扛住。”邱岩脸上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在这件事上她撒谎了,邱英杰就在义乌,不过她不愿意让他知道这件事,是怕他担心,也是因为爱上林跃的事导致父女关系很紧张。

    医生拍了拍报告:“根据目前的信息判断,你这里应该有一个瘤体。”

    说完指指脑袋。

    “脑瘤?”邱岩的脸色变了变,不过并没有崩溃,还能维持镇定:“医生,我能活多久?”

    “这个……不好说,要看病程发展的快慢了。”医生拿着钢笔在办公桌上点了点:“家族里有遗传史吗?”

    “我爸患过胃癌,十年前去了美国治疗,现在还好。”

    “目前国内医疗水平有限,如果有条件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出国治疗,如果没条件……去上海试试吧,大城市总比我们这样的小地方机会多。”

    这么说等于委婉地告诉她脑瘤是恶性的了。

    邱岩想到了她爸,当年要不是林跃,搞不好已经病故在工作岗位上。

    “我会考虑您的建议的,谢谢你医生。”

    她笑了笑,提着包起身离开。

    “记得不要过于生气、伤心什么的……”

    后面传来医生的善意提醒。

    邱岩没有坐电梯,左拐进了楼道,才往下走了半层就坚持不住了,后背往墙上一倚,捂着脸慢慢蹲下去。

    刚刚被邱英杰知道了她跟林跃的事,逼她放弃这段不该有的感情,跟着他回美国,现在又查出身患绝症,她很难过,更加绝望,感觉快挺不住了。

    命运对她……为什么这样残酷?

    一名保洁阿姨走过,看到她蹲在楼道里,担心出事,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姑娘,你还好吧?”

    邱岩没有抬头。

    “谢谢,我想自己待会儿。”

    “姑娘,跟生死相比,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槛儿,凡事看开些。”

    保洁阿姨劝说一句,摇着头走了。

    她哪里知道,困扰这个小女孩儿的,正是生死难题。

    邱岩把头埋在膝盖间,身体缩在楼道的阴影里,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手机响起,她拿出来一看,眼睛红了。

    电话是林跃打来的,不过她没有接,按下静音键放回包里。

    其实挺好的。

    嗯,这样也好……

    这样也就绝了她的非分之想,这样就可以安静地离开,不用拖累她的林大哥了,这样就可以不必像杨雪那样一辈子活在父亲的诅咒中。

    想想这几个月的快乐,也算是在人生最后的时光,幸福快乐过了吧。

    她擦干眼泪,站起来,提着包往楼下走去。

    啪嗒~

    啪嗒~

    啪嗒~

    楼道里回响着她的脚步声,越去越远,越来越小。

    ……

    邱英杰回美国了,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跃,告诉小兄弟自己是来接女儿,免得她把喜欢你说出口,搞得大家尴尬吗?就连陈江河那边,也只在上飞机前通知了一下,毕竟邱岩打了王旭,说起母子二人也是一脸不屑,亲家十有八九是做不成了,见了面也是徒增烦恼。

    所以他静悄悄来,静悄悄走,完全没有了最开始扬言回国后亲吻这片土地的康慨激昂,倒像是一个打了败仗,无颜面对家乡父老的士兵。

    邱岩也跟着父亲离开了,至于脑癌的事,她没有对任何人说,也不打算去治,因为就算治好了,不能陪在他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旭很高兴,因为在这件事上,他奉行的是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的人生信条,林跃坐上双乌集团总经理的宝座又怎样,能从一个父亲手里抢走女儿吗?何况这个父亲还是称兄道弟的好朋友。

    林跃搞得他跑到媒体镜头前面向公众道歉,骆玉珠还把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称号丢了,坊间不是盛传林总这么多年不结婚是为了等邱岩吗?那他就让他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陈江河对于邱英杰的疏远没有任何意外和愤怒,因为事到如今,夹在中间最难受的人就是邱英杰了,把女儿带回美国也好,远离她不该爱的人,远离义乌的是是非非,至于未来会怎样,就交给时间安排吧。

    当然,他也没心思去招待邱英杰,如他所料,来昂的降价行为刺激了费尔南德,面对合作伙伴纷纷离去,债务危机愈演愈烈的局面,费尔南德把一腔愤怒全倒在了玉珠这个品牌上,因为按照正常逻辑,他陈江河和来昂是合作伙伴,他不点头,来昂怎么敢单方面降价。

    虽然事实就是这样,可解释了也没用啊。于是费尔南德跑到电视台把玉珠集团旗下工厂的生产环境很恶劣、原材料有害物质超标的情况曝光了。

    陈江河带人去解释,讲费尔南德拿出的样品不是玉珠集团生产的,是一个没有资质的小厂用“王珠”这个牌子碰瓷“玉珠”,实际上跟玉珠集团没有半毛钱关系。

    就算玉珠集团的产品没有问题,那从义乌流入欧洲市场的五金首饰种类繁杂,品牌众多,主管部门也不能一箱货一箱货地去分辨吧,最后,市场管理部门制订了新的标准,要求进口的五金首饰必须使用符合该标准的新型材料。

    本来玉珠集团销往欧洲的货物就把质量标准抬得很高,下面的厂子怨声载道,这事儿一出,没有新材料一切白瞎,也就是说,陈江河忙活半天,到头来全白费。

    陈大光就等着这一天呢,在董事会上当众发难,要陈江河为决策失误负责,用他的话讲,这叫就事论事,不涉及也不影响两个人的兄弟关系。

    进军欧洲市场是陈江河拍板的,和来昂合作的事是骆玉珠拍板的,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集团损失了好多,而且因为来昂的一意孤行,史瑞夫和阮文雄觉得自己被耍了,三方组成联盟共享市场的计划也泡汤了,承认错误,就得为损失买单,让出一部分权力,起码他跟骆玉珠不能开夫妻店了。

    陈江河是有让骆玉珠卸任总经理以缓解和林跃的矛盾的心思,可他又怕骆玉珠跟他闹,对陈大光的能力也不认可,真把总经理的位子让给后者,玉珠集团就更危险了。

    就在陈江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骆玉珠说新材料他能搞定,现在费尔南德家族已经完了,只要克服最后一关,欧洲市场就会向玉珠集团敞开大门,以前的损失很快能补回来。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十里路现在走了七里,放弃就意味着前功尽弃,陈大光一看其他人被骆玉珠斩钉截铁的话打动,便不再坚持,悻悻地坐回去,只说试试看吧,意思是事情再办不好,那你骆总就没脸赖在总经理的位置上不走了吧。

    在寻找新材料这件事上,骆玉珠确实有眉目,因为王旭学校的一位教授正在搞这个,不过令人困扰的是,那位教授最看不起浑身铜臭味的商人,骆玉珠找了两三次都以碰壁而回告终,哪怕专门去教授的家乡抓野鸡过来炖给他吃,对方也没松口,直到骆总搬出为国为民为经济的大道理,搞得教授说不出话,最终选择了妥协。

    双方签订了合作协议,但是就在申报专利的时间点,幺蛾子发生了,教授的助手偷偷地把配方卖给了阮氏集团的阮文雄,于是辛辛苦苦搞定新材料的努力又泡汤了一半,毕竟阮氏集团是东南亚的企业,别说申请专利进程中,就算申请专利成功以后,要打官司告阮氏集团侵权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为了抓那个泄密的人,骆大力心脏病发作,送医治疗无果,死了。

    这就很被动了,公司里议论纷纷,陈大光也在后面使劲,笑话骆玉珠一通操作事半功倍不说,还把自己亲爹搭了进去。

    当然,虽然代价很大,不过新材料难关也算是克服了,陈大光只能继续忍耐。

    再往后陈江河找到阮文雄,就阮氏集团盗窃配方一事进行交涉,阮文雄的说法是,你陈江河左手麻痹我跟史瑞夫,要搞市场共享,右手就让来昂全线降价,给费尔南德最后一击,以抢占欧洲市场,你这儿出尔反尔,还不兴我们兵不厌诈?

    总之,这场谈判的结果是无果而终。

    ……

    时间来到邱岩离开的五个月后。

    美国德克萨斯州,休斯敦市。

    把邱浩送去学校后,邱英杰驱车回家,到书房翻了翻放在书架上的书籍,发现今天有点气躁,看不进书,便走到院子里给花圃里的向日葵浇水。

    德克萨斯州的夏天比较炎热,今年的降雨量尤其少,州议员又在就用水问题搞入户调查了,昨天张雪还跟那些打扰她赶稿的家伙吵了一架。

    他们是四个月前从加州搬来德州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张学就职的SYSCO公司把她调到了总部工作,第二个原因是邱浩在把黑人小孩儿的头打破后,学习成绩下滑得厉害,即便加州华裔众多,出了那样的事,在学校里也难免会受排挤,所以他们干脆举家搬来休斯顿。

    给向日葵浇完水,邱英杰正要回屋,这时一辆雪佛兰SUV在距离他家庭院不到5米的地方停住,随着车门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是……”

    眼见那人朝他走来,邱英杰仔细打量,发现脸庞有些熟悉,直至对方摘掉墨镜,确认过五官,他的表情变了,拿在手里的水管掉在地上。

    “林跃?你……你怎么来了?”

    林跃没有跟他客套,脸上也没朋友见面的亲切,面无表情说道:“邱岩呢?”

    “……”

    “我问你邱岩呢?”

    邱英杰皱了皱眉,被他的态度搞得十分不爽,这么多年没见,起码叫声邱大哥吧,起码给个笑脸吧,上来就问邱岩在哪儿,还是质问的语气,太过分了。

    而且林跃的表现还回答了他的一个疑问------那就是对于邱岩的心思,自己的小兄弟知道吗?如果知道,又是抱着怎样的态度。现在看来,这个态度……绝对有老牛吃嫩草的想法。

    你要说吃别人家的嫩草也就算了,吃大哥家的嫩草,实在是无耻无德不要脸。

    “你找邱岩干什么?邱岩不想见你。”

    “那你让她来跟我讲。”

    “林跃,你不要太过分,我想你应该知道邱岩离开义乌回美国是为了躲你。”

    父女二人离开义乌的时候,邱英杰问过邱岩,她说事情已经办妥了,还答应他以后不会再跟林跃见面,接下来她会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忘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邱英杰很欣慰,觉得女儿还是很听话,很懂事的。

    现在林跃找来休斯顿要人,他当然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我也是最近才领悟她的心意的。”

    “既然你知道她的心意,那就应该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如果我是你,一定会离得远远的。”

    林跃寒声说道:“这么说来,是你把她从义乌接走的?”

    邱英杰说道:“没错,是我把她接走的。”

    “是王旭告诉你的?还是骆玉珠?”

    “你问这个有意义吗?”

    “爱而不得就搞这样的阴招,还真符合那对母子的无耻人设。”

    “林跃!”邱英杰见他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还怪罪王旭把事实告诉他,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不顾及兄弟情地爆发了:“不知羞耻的人应该是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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