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巧合多了便不再是巧合
“李问识破李永哲的身份,知道加拿大警方已经盯上他,还因为对阮文的态度和集团成员翻脸,从而引发火并,之后同吴秀清一起出逃泰国。按道理讲,两个人处于危险中,当时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过几年隐姓埋名的日子,等事态平息再招兵买马重新。但是李问怎么做的?逃离hk不到一个月便去mo杀死了鑫叔一家五口,这说明什么?”
林跃用力点了点李问的照片:“‘画家’根本没有被集团成员的死亡击倒,在有可能暴露的情况下,依然有胆色维护行规,也是他的帮规。”
“再听听他的口供,里面的李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喜欢阮文到不惜把仰慕自己的女人变成她的样子,试问这种杀人如麻又智商爆表的人,会为了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吗?”
林跃还记得看影片时,李问虚构的发哥版画家说的一句话------我是极少数,不为女人而活的男人。
“那么,为了保护一个女人,导致集团覆灭的男人形象符合“画家”的身份设定,还是不为女人而活的枭雄形象符合‘画家’的身份设定?”
林跃说完这番话,看着对面四人。
“要弄清楚李问的口供里哪部分真,哪部分假,首先必须搞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然后用他的思维去解开案子的疑点,不过很可惜,你、我、还有madam,无论是加拿大警方,还是hk警方,没有一个真正了解他的人。”
“其实值得推敲的地方还有好几处,比如madam的火机为什么会出现在吴秀清手里,发现的时候里面还有一张写着船号的小纸条,再比如吴鑫,服务‘画家’集团二十多年,怎么就一时忍不住用假钞买了古董钟呢?”
啪~
啪~
啪~
何蔚蓝一下一下鼓掌。
“怪不得加拿大警方会派你过来,如果审讯李问的时候师兄在场,或许我们也不会被吴秀清和李问牵着鼻子走了。”
何蔚蓝对他的称呼变了,从林先生、林警官升级到了师兄。
那边对他的到来十分不满的男性警员也听得直点头,何蔚蓝在案情报告里面结合供词、证物、事实做出的推理,是经过大家详细讨论的,自以为很完美,但是没有想到,加拿大来的林警官只是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就找出这么多值得怀疑的地方。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有嘲笑和质疑他们的资本。
……
林跃从案情分析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光景。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高楼的玻璃幕墙像被点燃。
俩人没有立刻上车,站在停车场入口的垃圾桶旁,林跃抽出两支烟,一支给何蔚蓝,一支放在嘴边叼住。
“谢谢师兄。”
她摸了摸裤兜,拿出一枚打火机,刚要去帮林跃点烟,猛然发现对面的人先她一步拿出了打火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两枚打火机一模一样。
擦~擦~
林跃拨动齿轮,打着火机,朝她递过去。
“怎么了?”看到她没动静,一副愣神的样子不由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
何蔚蓝赶紧把打火机攥住,放回裤兜,脸往前凑了凑,任由林跃帮她点着香烟,然后是自己嘴上叼的那根。
呼~
一团烟龙滚滚而起,迷蒙了身前时空。
何蔚蓝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左手手背拖着右肘,享受一天里的轻松时刻。
收工,晚霞,一支烟,它们是她生活里不可或缺的调剂。
“师兄。”
“嗯?”
“你很像一个人。”
“是么?”
何蔚蓝又很快否认:“不对,你不像他,起码……”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因为她不想说林跃专注工作时给她的压迫感太强,连面对处长时她都没有这般不堪。
林跃笑笑,没有说话。
“师兄,你在上面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所保留?”
林跃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如果hk派我去别的国家执行任务,在面对当地警察时,应该会有一定程度的戒心,不会毫无保留信任对方。”
“没错。”林跃点掉香烟前面的灰烬,看着闸口出出进进的冲锋车说道:“这件案子有太多疑点。一个能够靠故事和演技骗过你们的人,会搞不定自己的团队?‘画家’的父亲八年前死于团队内讧,他居然没有吸取教训,在尖沙咀酒店险些给自己人干掉,后面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被自己的女人背叛。他在口供里说他父亲说过,所有成大事的男人,都是因为女人,那么‘画家’也肯定听过红颜祸水这句话。”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低下头来求吴秀清原谅,后面呢?干嘛不把戏演足?去年她能因为他执意去找阮文向泰国警方举报他使用假钞,经过这件事后,他为什么没有痛定思痛,深刻反省?吴秀清又为什么会拿走你的火机?然后不早不晚,在警方眼皮子底下引爆游艇?整个过程巧合太多。”
“一个巧合是巧合,两个巧合是巧合,三个巧合就不一定是巧合了。”
何蔚蓝侧过身去。
“师兄,你是说……这有可能是他们精心策划的一个圈套?但这是为什么呢?”
林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才要查。”
何蔚蓝说道:“我叫人采集尸体上的生物样本做过dna鉴定,死者确实是李问和吴秀清。”
林跃吸了口烟:“可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李问就是‘画家’啊。”
何蔚蓝感觉被他带沟里去了,原本十分清晰的链条绕成了一团乱麻。
香烟燃到只剩过滤嘴的时候,林跃将它丢进垃圾桶,朝着何蔚蓝的车走去,这时一辆冲锋车由入口驶入,人车交错而过的瞬间,他看到主驾驶位警员的脸。
编号28818,新界分局车长吴志辉,那个被李问构陷成“画家”的倒霉孩子。
“看什么呢?”已经进入驾驶舱的何蔚蓝低头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林跃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师兄,你不用倒时差的吗?”何蔚蓝一边开车一边跟他闲聊。
林跃说道:“我这人心里装着事就会睡不着觉。”
瞎话。
林警官说瞎话从来不打草稿。
对于一天只需要睡三四个小时的人来讲,需要倒时差吗?
“师兄,天色不早了,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好啊。”
“你第一次来hk,我带你去吃牛腩面怎么样?”
“中环九记?”
“对。”
“去旁边吉士笠街牌档那家吧。”
“师兄,你真是第一次来hk?”
“哦,我来之前有跟朋友聊过,他说九记食客太多,服务员态度很差,旁边吉士笠街牌档的水记牛腩给人的感觉就好多了。”
何蔚蓝多看了他几眼,不过没有说什么,遵照林跃的意见开车前往吉士笠街。
半个多小时候,吃完晚餐,何蔚蓝把他送到酒店楼下。
林跃没有立刻下车,问她要了家里的电话号码,完事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我想,你比我需要它。”
何蔚蓝接过来一瞧,脸色变了。
照片是在渥太华皇家骑警总部门前照的,里面的人侧身望着镜头,似乎是在走路时给人叫住,被相机抓拍到他回头的一瞬。
是李永哲,去年闯入她心扉的男人。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林跃打开车门:“作为一个执行卧底任务的异邦警察,什么情况下能让一位本地女警官无视纪律,心甘情愿帮助他呢?”
“对了,忘记告诉你,我的打火机是和永哲一起在渥太华唐人街买的,他正式入职皇家骑警时,晚上吃的粤菜。”
何蔚蓝怔怔看着窗外,林跃越走越远,最终被酒店门口走过的人流遮蔽。
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她明明已经很克制地,不掺杂私人感情地书写案情报告了,到头来还是被他发现字里行间的情绪。
何蔚蓝在车里坐了很久,最后摇摇头,把那张照片放进收纳箱,开车离开酒店。
四个小时后,她才洗过澡,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何蔚蓝督察?”
“我是。”
“林跃。”
“师兄,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我能够相信你吗?”
何蔚蓝沉吟片刻:“当然。”
“帮我两个忙。”
“什么忙,你说。”
“帮我确定一下阮文的行踪,搞清楚她现在什么地方,我想……她应该给你留了联系电话吧。”
“好。”
“第二个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阮文
三天后。
琴岛流亭机场。
林跃上了一辆出租车,先到市局见了局长一面,说明来意,得到允许后前往酒店办理入住手续,在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完事喊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市南区。
林跃以前来过琴岛,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后,九十年代的琴岛街上没有多少车,红绿灯只在重要的路口才有,蓝白色的电车会在站牌前面停好久,售票员拉开靠门的窗户喊人们不要拥挤,先下后上。
一汽夏利还没有落伍,大众桑塔纳已经是中高档车,偶尔有一辆奥迪驶过,人们远远地便会止步让行。
改革开放不到十年,淳朴写在多数人的脸上。
车子在八大关附近停下,林跃拿出5美元,师傅算了好久要给他找零,林跃说了三遍“不用了”才放弃,他下车后往前走出一阵,人家还追上来询问要不要发票。
四月的琴岛,天气回暖,阳光温热。
他穿着西装走在林荫道上,不时惹来女性游客满带好奇的目光。
自东向西穿过八大关,沿着青石道进入信号山,他在接近山顶的地方看到了琴岛之行的目标------阮文。
她穿着绿色外套,围着一条灰纱巾坐在小凳上,前面摆放画板,一只手托着颜料盘,一只手拿着画笔,一点一点描绘红瓦白墙青天碧海的美丽。
她没有发现林跃到来,林跃也没有打扰她。
一个在画,一个在看。
画的人眼里是远方的风景,看的人眼里是画风景的她。
所谓八大关,是八条以'关‘命名的街道,其间分布众多欧式古典建筑,以前事外国人聚居区,解放后作为琴岛市著名景点对国民开放。
阮文的画里,天青与海蓝反转,红瓦与白墙若隐若现,而韶关路的春桃似乎飞了起来。
她属于后印象派画家。
印象画派善于运用光影和颜色构筑新鲜生动的作品,在观众心里植入难忘的瞬间印象。而后印象派会把个人情感、认知、思考加入其中,给画作注入灵魂,代表人物如塞尚、梵高。
林跃一直站着,没有出声,直到她完成最后一笔,把颜料盘放下想要歇一歇时,忽然注意到新画迎来的第一位访客。
她微微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
就像《无双》电影结尾一幕,她的情绪不高,脸色还有点苍白,似乎不耐春寒。
她有点奇怪,因为以往在景区作画常有人驻足观摩,但是当她回过头去时,国人多会笑着走开,倒是一些外国人不吝赞美。
“阮文小姐?”
阮文起身,用手拢了拢墨绿色外衣的衣襟:“这位先生,你认识我?”
林跃伸出右手:“林跃,加拿大皇家骑警,我想何蔚蓝小姐应该跟你提过我的名字。”
“是林警官呀,你来的可真快。”阮文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她的手有点凉,不知道是在春寒里暴露太长时间,还是个人体质的关系。
林跃说道:“我是为‘画家’的事而来。”
“我知道。”阮文朝后方供游人休憩的石质桌凳轻引:“我们去那里谈吧。”
“好。”
林跃走过去坐下。
“‘画家’不是已经落网了吗?”
半个多月前何蔚蓝由hk远赴西北,就是为了告诉她杀害她未婚夫骆文的凶手已经落网,不过对于她来讲,人已经死了,凶手抓不抓住有什么意义呢。
林跃点点头:“‘画家’已经落网,但是‘画家’的故事还没有完成,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多了解一些李问的事情。”
“何警官没有告诉你吗?那个人以前住我家隔壁,若说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很少出门,看人的眼神怪怪的。”
林跃心说他最喜欢的人是你,看你的眼神当然与众不同。
“madam没有告诉你他一直喜欢你的事情吗?”
阮文摇了摇头。
林跃从兜里取出一张照片:“那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林警官,你在开玩笑吗?”
照片里的人穿着黑色风衣,带着墨镜,那是她参加骆文追悼会时的打扮,因为不想被人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几个小时一直带着墨镜,听说有几家大公司的董事对此颇为不悦。
林跃默默收起照片。
看来何蔚蓝并没有告诉她李问、吴秀清跟她的纠葛,但不知道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还是最后听到李问跟她只是邻居关系,认识到口供内容都是画家的一面之词,害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没有对她做详细解释。
“她不是你,她叫吴秀清。”
阮文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其实李问一直喜欢你,后来在金三角救出吴秀清,便将她整容成你的模样,一个月前她曾冒充你前往hk保释李问。”
阮文呆了一下,看起来很难接受这件事。
过了好久她才恢复一些,勉强一笑:“对不起,我这两个月一直在国内,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上次何警官过来也没有多说,只是问了一些李问的事就走了。”
“我想,她是觉得告诉你这些徒增烦恼,便没有多言。”
“是啊,知道了又能怎样,人已经没了。”阮文回头看了一眼远方的风景,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
“骆先生的事,我很抱歉。”
阮文摇了摇头:“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她怔怔地看着画架上几近完成的画作,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文小姐。”
林跃唤醒她:“不知道阮小姐近期有没有回温哥华的打算?”
“为什么这样问?”
“是这样的,如果可以,我想到你和李问曾经住过的地方看一看。”
“林警官,你大可不必跑这一趟的,房间钥匙我放在温哥华的朋友手里,你回去直接找他就好了。”
“这么说来,那边的房子你还没有卖?”
“好歹是住了十年的地方,总觉得留着会多几分归属感。”
“我希望能跟阮小姐一起到温哥华一趟,我知道这个要求听起来有点冒昧,但是上级给我的命令是查清‘画家’案始末,作为一名警察,我需要了解罪犯的一切信息及各种细节。”
“很抱歉,林警官,我暂时没有离开中国的打算,这件事……我帮不了你。”阮文一脸平静地道,虽然语气依然友善,不过用词很坚决。
“阮文小姐,帮助我完成调查,某种程度上讲对于骆先生也是一份安慰,我想……你再考虑一下怎么样?而且据我所知,你已经2年没回温哥华,想必那边的朋友很想念你。”
“林警官,你没看我在作画吗?”阮文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而且这半年来我已经好了很多,回去那边反而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伤脑筋~
林跃没辙了,她坚持不回温哥华,自己总不能用强。
要知道阮文的家是一切开始的地方,要了解“画家”的成长史,是绝对无法跨越的一环。
现在呢……怎么做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是警察
林跃没有继续劝说,辞别阮文沿着山路下行。
她抓着外衣目送他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林跃提出那个听起来有些冒昧的请求时,她并没有太多排斥,相反内心深处有一股淡淡的歉疚。
是因为他一直很有礼貌吗?还是……他的声音很好听?他的脸很耐看?举止和谈吐得体?
阮文认真思考一阵,遗憾的是没有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
与女人打交道不能急。
这是林跃下山时告诫自己的话,有【师奶杀手lv2】帮助,他不信自己无法搞定阮文。
琴岛的夏天凉爽宜居,琴岛的冬天温暖湿润,是国内公认的适合养老的城市。
离开信号山后,林跃去栈桥走了一遭,临近傍晚时就近找了一家海鲜饭店,点了两个菜一瓶酒,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座位自斟自饮。
现如今海鲜还没那么多做法,分量很足,盘子比佐敦道排档的盘子大了两圈。
吃完饭,他在滨海路走了一会儿,招手拦停一辆出租车,返回之前订好的酒店。
……
翌日。
他在餐厅吃完早餐乘车出门,到最近的新华书店买了几本关于计算机的书。
在1998年,计算机专业的书籍数量不多,c语言、b语言、ps教程一类基础书籍比较常见。
他挑了很长时间才选出几本跟脑海记忆的内容重合度不高的书籍到柜台付款,完事丢进系统空间,再度前往信号山。
然而与昨天不一样,他没有去阮文采风的地方。
在山脚一个小茶馆坐下来,吩咐老板泡一壶明前新摘的崂山茶,一边小口品尝,一边单手捧书细细研读。
未过多长时间,身穿棕色风衣的画家小姐由公园入口走来。
林跃放下书,跟她点点头,完事继续看书,没有深入交流的意思。
阮文没有多想,往山顶走去。
信号山位于市南区中部,背依市区,前临大海,远眺栈桥,与八大关为邻,遥望东南可见一抹黛色,曰小琴岛。
这里可以看到华夏文明与西方文明碰撞激荡出的时代火花,在某些人看来,天然就是一副印象画。
从1995年到1998年,阮文共开办过两次画展。
一次就是令她声名鹊起的《it'll endtears》,一次就是奠定她国宝级画家地位的《au revoir seasons》。
在这两次画展中,她的画作都是以近景和人物为主,但是开完骆文的追悼会,她便一头扎进深山老林,这些天一直致力于描绘心中的远景。
艺术家不同人生时期的作品有着或多或少的差异,根据阮文在内地的行程来看,琴岛之行不会很快结束,而信号山一带作为城市颜色碰撞最激烈的地方,肯定会成为她近期频繁光顾的地方。
临近傍晚,阮文由山顶下来的时候,林跃不见了,茶馆里只剩老板一人儿,百无聊赖地听着戏匣子,单田芳正在说隋唐演义,讲的是快枪对快锏,罗成大战秦叔宝,余音绕梁,久久不休。
阮文笑笑,走了。
第三天,临近中午,茶馆老板的小孙子来了,闹着要吃糖糕,给老头子好一顿训。
阮文没有看到林跃,以为他走了,然而傍晚时分她从山上下来,看见茶馆下面的空地上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在玩弹珠,小的是茶馆老板的孙子,大的是加拿大来的林警官。
她愣神的时候,男人对她笑笑,一句话没讲就又去跟小孩儿玩弹珠了。
第四天,他蹲在草丛边喂一只流浪猫。
第五天,两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追的他满山乱窜,因为人家找下山的路,听他的话绕了一个大圈又回来了。
第六天。
第七天。
……
到了第十天,阮文发现如果上山或下山时看不到他,就像少了点什么。
第十二天。
她没去信号山,来到栈桥旁边的长堤,听着海浪声画远方的小琴岛、小琴岛和栈桥间的舟船、天海之间的白鸥,还有那些走马观花的游人。
“唔……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在她落笔的一瞬间,侧后方响起一道声音。
阮文回头一瞧,林跃穿着油鞋拎着一个蓝色小桶站在不远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他的画。
“你还没走啊?我真有点佩服你的毅力了。”
林跃说道:“这里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干嘛急着回去。”
阮文想起他撅着屁股和茶馆老板小孙子玩弹珠,捉弄两个乱丢垃圾的女学生的事,嘴角漾出两个笑窝。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的画呀。”
“我的画?”
“你以前的画色彩用的很重,阴影感极强,一眼望去就会给人的视觉系统以强有力的冲击,但是现在你的画给人的感觉变了,它变得明快起来,光线更加柔和,色彩的碰撞也不是那么激烈,层次感与立体感比较以前的画弱了一些。我这么讲吧,如果说以前你的画是一位敢爱敢恨斗志昂扬的欧美女孩儿,现在你的画就是成熟婉约气质内敛的亚洲丽人。”
阮文笑了笑,把画笔放进颜料盘,看着塑料桶说道:“里面是什么?”
林跃把它提起来:“贝壳和海星,还有几个小螃蟹,都是刚才退潮时捡的。”
阮文看了一眼前面光着脚丫在礁石跳来跳去翻捡贝壳的小孩子。
“捡了多少?”
“够我们吃一顿饭的。”
阮文又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林跃说道:“我知道对面有家饭店可以帮忙加工海鲜。”
“就算吃了你的东西,我也不会跟你回温哥华的。”
“当然。”
林跃说道:“我从没指望一顿饭就能把你收买了。”
阮文又被他逗笑了:“你还真……诚实。”
“走吧,我帮你拿画板,再晚就没座位了。”
林跃一手提着塑料桶一手夹着画板和工具箱朝岸上走去。
阮文整理一下围巾,把披散在肩上的头发用发带扎起来,跟在他的身后往马路对面走去。
说不谈公事,林跃果然一个字都没提。
李问、吴秀清、何蔚蓝、骆文……这些人名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谈话里。
林跃跟她讲的都是什么?
信号山的流浪猫刚刚产下一窝小猫儿,偶然偷吃了茶铺老板娘放在后厨的大黄鱼,小胖墩儿受命追打馋嘴猫,弄得猫妈妈不得不叼着还没睁眼的小猫儿四下逃窜,于是他拦下小胖墩儿玩弹珠,他输一次给小胖墩儿买一个变形金刚,小胖墩儿输一次就给猫妈妈送一顿饭。
到现在他总共送出去六款变形金刚,已经可以合体大战神了。
阮文说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根本不像一个警察。
俩人吃完饭,林跃把她送到下榻的酒店,完事便回了住的地方。
第十三天,他一天都没有出现。
第十四天亦然。
第十五天下了一整天的雨。
第十六天海风很大,浪花用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远方的小琴岛消失在浓重的雾气里。
第十七天还是没有看到他,助理在背后出现的时候,她兴奋地回过头,结果很失望。
她忽然发现,对于那个只是见了几面,吃过一餐饭的林警官,内心深处似乎多了几分惦念和期待。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算算日子,距离两人第一次见面过去有十七天,想来……他应该回加拿大了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妙手偶得
第十八天。
阮文去了八大关景区。
“八大关”的特点是园林和庭院融合在一起,周围绿植环绕,郁郁葱葱。
韶关路的碧桃每年春季盛放,粉红如带;正阳路的紫薇花在夏季竞研;居庸关是五角枫,秋意浓时洒落一片金黄;紫荆关路两排雪松四季常青;宁武关路的海棠几经夜雨香犹在。
她没有在碧桃开得最灿烂的时候来这里,选择花期将过未过时,此时树上娇艳无多,而树下一片春泥,枝叶间隙可见红瓦绿墙,颜色的渐变和碰撞自然地存在每个角落。
四月是碧桃,五月海棠花开。
她会在这里呆到六月,然后去南方。
阮文用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合适的位置,观察,思考,然后动笔,力求表现出最动人的瞬间印象。
中午的时候她吃了几片薄饼。
到了下午,街道上多了些年轻人的身影。
98年的“八大关”还没有多少外地游客,更不见闹哄哄的旅游团,比起零散的旅人,更多的是来自附近大学的学生。
他们在街上嬉戏追逐,唱诗说爱。
阮文有时候会停下来看一眼手牵手走过的小情侣,或摇摇头,或笑一笑,完了继续勾画心里的韶关春。
接近收尾时,天空落下点点雨水,随着一声春雷绽破苍穹,雨势迅速变大,她被淋了一个措手不及,有些狼狈。
明明早晨起床时晴空一片,没成想到了下午就风云变幻,她记得包里有一把雨伞,但不知为什么翻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
就在她无奈放弃,准备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头顶一暗,雨水被阻绝在外。
当她转身望去,眼睛里的慌张骤然定格。
不见了快一周的面孔重新出现在眼前,在雨声与蛙鸣中淡淡笑着。
“你……没走么?”
“走了,但是又回来了。”
阮文笑着说道:“看来你还没死心。”
林跃耸耸肩,看着她的画说道:“还能画吗?”
阮文回过头去。
只见雨伞边沿落下的雨水打湿了画板,水线蜿蜒流淌,将未干的颜色晕出一片斑斓。
她呆了呆,不由自主取出画笔,在色差强烈的地方点了几下。
林跃把伞递过去,遮住她和画板的天空。
雨线打得树叶沙沙作响,池塘里传来阵阵蛙鸣,水滴在雨伞周围串成珠帘,珠帘那边是一张全神贯注的女人脸。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收起画笔,轻轻放在颜料盘里,看着浸润春情雨意的《韶关春》,目光里饱含惊艳与喜悦。
没想到雨水蜿蜒出的色团让这幅画突然活过来,在光影与色彩的碰撞间平添一丝中国古代文人画的写意与朦胧,哪怕是她这种著名画家,也忍不住暗暗叫好,这或许是她出道以来最成功的一副作品。
艺术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她转过身去,想要跟林跃分享自己的喜悦,表达内心的感谢,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几乎湿透的男人。
雨水沿着发尖一滴一滴落下,点点水痕簇拥着眉弓,笔挺的西装和齐整的领带湿沉沉的,衬衣的领子紧贴在脖子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阮文看看自己,再看看他,心里生出一股十分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
她握住伞柄想要推过去,然而平伸到面前的手臂纹丝不动。
“你是觉得我一个人湿透太寂寞,要陪我做一双落汤鸡吗?”
阮文想笑,但是笑意流进心田化成了感动。
“谢谢你。”
林跃说道:“你画完了?”
“嗯。”
“那还愣着干什么?”
她一下子醒悟过来,赶紧收拾画板工具,跟随林跃离开取景地,上了马路边停的一辆吉普车。
“你这样会感冒的,去我住的酒店吧,就在北面不远的地方。”
林跃点点头,启动引擎向北方驶去。
……
十几分钟后进了房间,阮文第一时间把他赶进卫生间洗热水澡。
以林跃当前体质,别说淋湿全身,就是大冬天掉冰窟窿里,最多打几个喷嚏,畏寒虚弱个大半天也就好了,根本没必要这么紧张。
“你的衣服我叫服务员拿去洗了,顺便让前台找了两件干净衣服,你先穿着。”
他冲到一半的时候,门口传来阮文的声音。
“好。”
林跃在浴帘后面答应一声。
几分钟后,他换好干净的衬衣和长裤走出去。
阮文穿着一件针织衫站在客厅中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灯光下的《韶关春》。
“你觉得怎么样?”她问。
林跃走过去细细观赏一阵:“虽然我对画作没有多少研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幅画完全不同于你以前的作品,似乎……多了点什么。”
阮文侧了侧身:“大自然的呼吸。”
“大自然的呼吸?”
“你知道印象派是怎么来的吗?”
林跃点点头:“作家是用文字俘获观众的思想,音乐家以旋律调动人的情绪,厨师追求对味蕾的刺激。到了画家这里,旧时代的画作偏重写实,多承载历史故事、哲学思想一类内容,照相技术发明后,写实艺术遭遇重创,从而诞生了一种全新画派------印象派,他们认为绘画艺术需要回归本质,应该偏重颜色、光影及线条对视觉系统的影响。再往后,新生代印象派画家认为只是追求颜色、光影、线条及构图还不够,就像著名作家、音乐家、大厨都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印象派画家也应该在作品里注入个人思想、情绪,以及对事物的理解。”
“你知道的不少啊。”阮文说道:“上次见面时你说我的画不同以往,像一位婉约内敛的亚洲丽人,其实骆文走了以后,我一直在寻求画风上的突破,然而这些天来的作品我都不是很满意,总有种矫揉造作的感觉。直到今天,雨伞边缘落下的水流晕染了韶关的春桃,打散了我刻意传递的个人情绪,给了它几分烟雨迷蒙的自然感,怎么说呢,有点像湿画法吧。几个月来的努力,终于见了回报。”
林跃由衷地道:“恭喜你。”
阮文摇了摇头:“这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完成的作品,如果你同意,以后举办画展,我会在这幅画的简介加上你的名字。”
林跃说道:“你喜欢就好。”
“你看我,注意力都放在它上面了。”阮文拿起茶几上的杯子递给他:“喝点热水吧,去去体内的寒气。”
“谢谢。”
林跃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客厅的灯都开着,光线很足,空气里混杂着颜料与香水的味道。
他深嗅几下,眉头轻颤:“这是……香奈儿5号?”
“咦?你知道它?”
阮文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热咖啡。
林跃点点头:“这是我前任女友最喜欢的香水,她是5月25日生人,这款香水的发售日也是5月25日。”
“能在颜料的味道里分辨出香水款式,你一定很爱她。”阮文觉得这位加拿大皇家骑警跟她印象里的警察有很大不同。
林跃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窃听风云》世界带玛丽环游世界,他在香榭丽舍的香奈儿专柜买给未婚妻的香水就是o.5。
这时阮文想起两人雨中的对话:“你说你走了,又回来了,是因为不肯服输么?”
“不是。”
林跃的回答令她很意外。
“那是为什么?”
第二百六十章 把妹高高手
林跃十指交叉,放在身前,看着阮文说道:“我怀疑‘画家’还没死,他很可能会来找你。”
“‘画家’没死?”阮文说道:“你上次来不是还说‘画家’已经和那个吴秀清同归于尽了吗?怎么现在又说他还活着?”
“我第一次来琴岛前托付给何督察一件事,让她前往泰国方面收集李问入狱前后的细节,得知他曾往清莱府的度假酒店寄了一封信,何督察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找到那间度假酒店,经过现场勘察,发现李问死后曾有男子进入庭院,不过从现场痕迹来看,不像是小偷。”
“那dna比对结果是怎么回事?”
林跃说道:“dna比对结果证实李问死了,可李问并不一定是‘画家’。”
“如果他不是‘画家’?那谁会是‘画家’?”
“直到李问被捕前,全世界都没有‘画家’的资料,他很干净,有一点怀疑就会杀人灭口,倘若我的假设没有错,李问只是个替死鬼,随着集团最后一名成员死亡,‘画家’依然是‘画家’,而警方掌握的所谓资料,没有任何意义。”
阮文不解:“你为什么觉得他会来找我?”
林跃说道:“虽然无法确定李问是不是‘画家’,但是从吴秀清复制了你的脸,以及他们掌握着你很多信息来看,就算‘画家’对你没有想法,也一定在你身边出现过。现在他大费周章玩了一招‘金蝉脱壳’,杀死集团所有人灭口,那么唯一有可能暴露他身份信息的人就只剩一个------你!”
阮文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似乎在回忆以前见过的可疑人员。
好半天才摇摇头,换了一个问题:“如果他要杀我灭口,为什么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有动手?”
“因为hk警方2个月前宣布‘画家’落网,只是加拿大方面并不买账,如今派我过来这边调查,如果被我发现新的证据,可能会推翻hk警方的结论,那么‘画家’事件将重起波澜。从‘画家’对待吴鑫一家五口的残酷手段来看,你的处境并不乐观。”
“所以你又回来了?为了保护我?”
林跃点点头:“对,为了保护你,也为了更加接近真相。”
呼……
阮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真不知道应该感谢你,还是怪罪你。”
林跃看了一眼外面,雨已经停歇,天还阴着。
“这样吧,我让前台在你隔壁开一间房,如果有状况发生也好第一时间过来保护你。”
阮文说道:“我可以拒绝吗?”
林跃说道:“不可以。”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这……”林跃有些尴尬地笑笑:“我去之前住的酒店拿行李,傍晚再见。”
“谁说我要和你共进晚餐。”
林跃用手抓了抓头皮,一脸困扰的样子。
“6:25,晚一分钟我也不会等你。”
“ok!”
林跃微笑着拉开套房的门。
越往前走,他嘴角的笑容也越灿烂。
他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其实这几天林警官一直呆在琴岛,只是没有进入她的视线。
他深知男女之事,千百次追逐不如一瞬间的怦然心动,连日的蛰伏也不过是为雨天里一次回眸,又或者落英下暖风中一场邂逅。
好在今日天公作美,不但给了她温馨和感动,还有《韶关春》的惊喜,这样一来,她应该不会再排斥自己靠近她,何况还有一个保护证人的义务做掩护。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能介入她的工作和生活,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经电梯来到一楼,林跃脸上的笑容迅速消褪。
大厅里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子迎上来,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根用卫生纸包裹的发丝递过去。
男子接在手里,微微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这时林跃才走到前台告诉服务员在阮文的房间隔壁开一间客房,完事驱车前往之前住的地方拿行李。
他有一件事没有告诉阮文。
游船爆炸后回收到两具尸体,hk警方采集了男尸的生物样本,比照审讯前在李问身上采集到的血液样本,发现是一个人,这说明李问确实死了。
女尸身上采集到的生物样本与当晚李问、吴秀清居住酒店客房采集到的头发样本吻合,然而同泰国警方在清莱府度假酒店采集到的头发样本没有关联。
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问在度假酒店的女伴另有其人。
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何蔚蓝准备向警务处长汇报,重启针对“画家”集团的调查,不过最终在林跃的劝说下选择了按兵不动。
如果案件真如他所想,“画家”至今逍遥法外,李问和吴秀清不过是替死鬼、烟幕弹,那这个“画家”就真的太可怕了。
吴鑫、华女、四仔、波仔、李问、吴秀清,可以正面获取画家信息的人都死了,就像外界对“画家”的形容,他很干净,稍有怀疑便会杀人灭口。
距离hk警方宣布结案才过去1个多月,相信“画家”还未放松警惕,很可能躲在暗中监视警方动向,这个节骨眼儿上重启调查,万一打草惊蛇,事情就难办了。
所以最好的对策就是外松内紧,装出一切如常的样子,只要hk警方对自己是敷衍态度,“画家”就不会过于紧张。
雷宾总警司给他的任务是搞清楚“画家”案的细节,而系统给出的主线任务也是查明“画家”案的细节。
开始的时候他认为这是一件事,如今他不这么想了。
雷宾总警司要的是可以交差的细节,而系统要的,是真相。
一个小时后,林跃提着行李箱回到阮文租住的酒店,收拾一阵后,6:25分,他准时离开房间,叩响3302室的门。
她换上了高跟鞋和杏色风衣,耳下还有一对莹白。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林跃打了个哈哈,假装掩饰内心的惊艳。
两人离开客房所在楼层,来到下面的中餐厅,他喊服务员点了四个本地菜一碗汤。
俩人聊着聊着讲起了美食。
阮文听到最后都懵了,因为这位生于加拿大,长于加拿大,服务于加拿大的皇家骑警对中餐的了解比她还多。
晚饭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阮小姐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把明天的晚餐也托付出去,约好了一起去四方路吃火锅。
翌日。
他陪阮文去了宁武关路,海棠花未开,但是因为夜雨的关系,点滴晶莹湿了青翠,润了胭红。
俩人逛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合适的取景地,不过整整一天她都没有动笔,因为怎么也找不到昨日雨中气氛,即使强迫自己拿起画笔,最后所成也不过是中庸之作。
她发了半天呆,林警官安静地看了半天书,夕阳余晖染红天际时便收拾行囊离开,往城市烟火最浓的地方觅食。
转眼又是一天。
她继续发呆,林警官继续安静看书,待到红霞满天,两人踏着微雨离开。
第三天。
阮文没有发呆,他看书,她看他,在本该画风景的画板上画了一张专注的侧脸。
临近傍晚,林跃说带她吃琴岛最好吃的东西。
到了目的地她才发现,林警官嘴里的美食装在木桶和啤酒杯里。
喝到四分醉的时候,林跃就不让她再喝了,完事带她去了五四广场南边的堤坝。
夜色下的大海苍茫浩荡,涛声如鼓,暖风带着湿意拂面而过,远方汽笛声慢,浪花脚忙。
阮文站在坝前,海风吹动衣衫,吹散了她的长发,缕缕青丝在丝巾和脸颊间调皮地舞着。
“我跟你回温哥华。”她说。
林跃愣了一下:“为什么,宁武关的海棠你不是还没有画么?”
阮文看着大海说道:“是时候跟一些东西说再见了。”
林跃没有说话,静静地陪了她一会儿便开车回去了。
转过来清晨,林跃在3302室门前敲了好久不见回应,正准备下楼寻找时,客房电话响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再见温哥华
回到房间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是市局的邢队长,打电话来这里是为转告hk警方的检测结果------阮文的头发样本和清莱府度假酒店采集到的头发样本属于不同个体。
林跃提了三天的心放回肚子里,关于《无双》这部电影,有些观众猜测阮文才是画家,其论据来自影片最后画板上的画,明明远方风景是一片青翠,反映到阮文的画上变成嫣红,这跟李问调制变色油墨一幕多少有些联系。
林跃不这么认为,观众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他们对印象画了解不多,本身印象派画家的绘画目的就是大量运用颜色、光影的变化与碰撞,达到短时间内抓住观众眼球的效果,而后印象派画家在前人的基础上更强调主观情感、认知、思想的表达,不一定要走写实落线。
影片最后的“眼前青翠画里红”不过是阮文内心情感的投影,因为这点就把阮文和画家划等号,理由太过牵强。而以头发样本为基础的dna检测结果进一步降低了阮文是画家的可能性。
挂断电话后,林跃穿上外套离开房间,走到电梯间时轿厢刚好打开,对面站着肩挎帆布袋的阮小姐。
“你去干什么了?”
阮文反问:“你在找我?”
林跃点了点头,这个年代还没手机,他是真的很担心她。
“刚才助理过来送机票,顺便把我放在客房的几幅画拿走,完事我跟她一起吃的早餐,聊了聊工作方面的事。”她一边说一边走。
“你就不怕‘画家’对你不利?”他跟在阮文身后进了3302室。
衣架空了,摆放在茶几上的草稿和信件也没有了,靠门的地方有一个24寸的黑色拉杆箱,看来昨天晚上她就把个人物品收拾停当。
阮文往茶杯里倒进一些开水递给林跃:“我认为内地治安比hk好很多,‘画家’应该不敢在这里动手。”
林跃喝了一口水:“总之小心无大错,到了温哥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好,以后去哪里先向你请示,林警官。”
“说得好像你是我的犯人一样。”
她握着青花瓷杯微笑说道:“难道不是吗?”
“既然这样,那我是不是要找只手铐把你铐在我的手腕上,来十个‘画家’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劫走。”
她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的青叶。
林跃打量一眼手表刻度:“走吧,机场在城阳区,路上得耽误不少时间。”
阮文放下茶杯,拿起墨镜戴好,跟在他的身后往外面走去。
……
飞机由琴岛至hk,再转机到温哥华,全程用去近20小时,还好阮文提前联系过hk办事处的人,给订了两张商务舱机票,旅途不是很累,比来时坐经济舱好多了。
两人落地时温哥华临近中午,林跃找电话亭给总部打了个电话,完事带阮文就近入住一家酒店。
他身体好,精神好,不需要倒时差,阮文不行,整整睡了五六个小时才卸去一身疲惫,接近傍晚的时候吃了一些林跃去市警察局寻求帮助回来顺路买的肉汁乳酪薯条,完了硬要他开车前往画室所在地。
林跃劝了两句不听,也只得随她的意,开车前往市郊。
按照阮文的说法,她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将近十年,直到遇见骆文,1995年方才搬离温哥华,到法国巴黎住了近一年后去往hk。
后面的事她没说,林跃也没有问。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太阳还未落山,暧昧的光洒在破旧的瓦片与冷清的铁轨上。
这里远离市区,入眼是破败的楼宇与冷清的街道,空气中飘着烟尘与铁锈的味道,风吹过时会掀起附近人家阳台晾晒的衣物,在建筑夹角勾勒的光影中翻飞扭动。
阮文走进杂草丛生的巷道,在一道铁门前站定,抬头看了一眼落满灰尘的金属灯罩,里面空着,没有灯泡。
她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串钥匙,打开门锁,轻轻拉动把手。
吱呀一声。
尘封多日的房门打开,前方是一道木质阶梯,上面同金属灯罩一样,落满了灰尘。
哒,哒,哒。
高跟鞋轻点木板,震起细小的粉尘。
阮文走的很慢,短短十个台阶像十年人生那么长。
二楼就是她在温哥华的家,前面是画室与客厅,后面是卧室。
纤白的手指伸进阳光里,推开木门。
恰巧一列火车由后方轨道驶过,咣当咣当的震响遮蔽了门轴摩擦的声音。
“搬来这里的头一年,每到晚上我都会被火车驶过的噪音惊醒,有时候会抓狂到把没用过的画笔塞进耳朵里,以为这样能睡的安稳一些。到了第三年,我已经习惯火车在铁轨驶过的声音,连地板微弱的震动也像日升日落一样稀松平常,很多年后,到了巴黎、hk,反而会因为周围太安静无法入睡。”
林跃收回望向一楼木门的视线,快步走进客厅。
房间里有一股木制家具挥发的陈腐味。
靠近门口的桌子上放着许多信件,有来自税务部门的,有来自银行部门的,还有画商的自荐信。
靠墙的位置是画板与画架,对面摆着一排画笔,旁边的巷子里有刷子和一些小工具。
林跃看了一眼掉漆脱皮十分严重的三人沙发。
“怎么样?时隔3年回到这里是什么感觉。”
“恍如隔世。”
“恍如隔世?”
她轻轻点了下头。
林跃拿起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画的人物肖像:“这人是谁?”
“90年那会儿吧,巷口卖咖啡热狗的老人,自从某个早上被一群坏孩子抢走身上所有的零钱,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三年后我发现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写写画画总是不满意。”
“说说你跟骆文的事吧。”
林跃拉过一张椅子在茶几对面坐下。
阮文用手抚摸着沙发干燥开裂的胶皮,低着头说道:“我们是在一场画展认识的,他看我在一幅叫做‘涅槃’的画前站了好久,便过来跟我打招呼,他说那是整个展厅里他最喜欢的一幅画,之后他说我身上有颜料的味道,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我是颜料商,他说正好,他需要两车货,问我有没有时间给他送过去。”
她微笑着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花。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
她甩了甩披散的秀发:“都过去了。”
阳光穿过铁窗,亲吻着她的脸。
林跃看得呆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一楼就是李问的住所?”
阮文点点头:“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那应该是‘画家’集团的老人吴鑫。”他起身往外面走去:“我下去看看。”
阮文犹豫一下,走到门口平台往一楼看去,正好撞见林跃踢门的一幕。
只听“嘭”的一声,扬尘播撒,门锁两分。
“你……”
她想问林跃有搜查证吗,不过最后时刻把话咽了回去。
林跃隔着楼梯看了她一眼,钻进门框那边的阴影里,阮文摇摇头,走回画室。
房间很空。
没有家具,没有设备,没有纸笔油墨,连日常用品都清理的干干净净,只在角落里有一些风干了的蝙蝠屎和老鼠屎。
看来“画家”离开加拿大前清空了这栋房子。
林跃找了一圈没有收获,由后面的楼梯上到三楼阳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扇天窗,那是提高画室采光的设置。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林跃轻轻拉开门闩,走到外面。
呜~
身后传来鸣笛声。
火车由远及近,在房子那边的铁轨路画出一个弧线,驶向东南。
林跃目送车厢远去,直至最后一节车厢消失在地平线,转身往楼梯口走去,当他经过靠东面的天窗时,忽然注意到金子型的天窗夹角塞着一样东西。
他蹲下身子,把手伸到天窗中间,直到整个人几乎趴在地面才把那样东西由铁架缝隙取出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吴鑫与古董钟
那是一个纸飞机,因为钻进天窗玻璃中间的铁架缝隙,没有被雨淋湿,没有被风吹走,不过由于长期暴露在室外,纸张摸起来有很强的陈旧感。
他把飞机展开,发现竟是一张素描画,尽管线条已经失真,但是从轮廓和脸型依然可以认出画中人物是谁。
阮文。
这当然不会是阮文的自画像,也绝不是骆文的手稿,常来这地方的人是谁?
似乎也只有李问了。
就像影片最后一幕,他应该经常透过天窗观察画室里的女人。
绝大多数画家……不,就算只是懂几分绘画技巧的人,也会不吝时间精力在画纸上留下心爱女人/男人的印象。
“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在楼道口响起。
林跃回头望去,只见阮文徐步走出,应该是自己好久没有回去,她有些在意便跟了过来。
林跃把画纸递过去。
她拿在手里看了看。
“画的是我吗?”
林跃点点头。
“它被叠成飞机丢出去,不过遗憾的是没飞太远,钻进了天窗的缝隙,上面那些折痕,意味着它在叠成飞机前先被手揉成了纸团。”
阮文在靠近房檐的地方坐下,看着画纸发呆。
“画你,意味着他喜欢你,画完后把画纸揉成团,说明他知道跟你不会有结果,又或者在天窗看到你同骆文交往,自卑自怨,后面他把画纸叠成飞机放飞,应该是向现实妥协。”
阮文没有说什么,把画纸重新叠成飞机,顺着风向轻轻一挥。
那张纸乘着风跨过高墙,穿越铁轨,没入那边的草丛。
“这里有一个问题。”
林跃走到她身边,看着夕阳说道:“如果李问是画家,在找到制作超级伪钞的方法前不敢面对你可以理解,因为他无法实现个人价值,没有自信。但是找到制作超级伪钞的方法后,为什么仍然自惭形秽?如果我是他,挣够钱后一定想个办法洗白,变身成一个知道你的故事,懂你的画的成功人士来接近你,那时候你会怎么看他?”
阮文沉默不语。
林跃继续说道:“若说李问面对你时的自卑来源于犯罪行为,一个良知未泯的人,为什么干起杀人放火的勾当那样轻车熟路?还记得中午你在酒店休息时我去市警察局请求协助的事吗?我查阅了七名中央银行护卫被杀案的现场勘察报告,种种迹象显示‘画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阮文想起两人还在琴岛时的对话:“你不是说李问不是画家吗?”
“对,只有李问不是画家才能解释他爱情观和人生观的冲突。”
林跃看起来是在分享自己的思考,实际是在吐槽《无双》主要人设的崩塌。
阮文拍拍自己右边一点的地方:“陪我坐会儿吧。”
林跃走过去坐下。
她看着一点一点沉入地平线的夕阳。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里看到的夕阳是如此美丽。”
林跃伸出手臂,右手拇指和食指错开,将天边只剩一半的夕阳托在指丫里。
“你在干什么?”
“把它留在心里。”
阮文笑了:“你真不应该当警察。”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有一颗不羁的心。”
……
林跃和她坐到太阳下山便回酒店了,晚上随便吃了点东西,第二天上午驱车赶往唐人街,来到吴鑫买古董钟的古玩店。
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华人,耳朵有点聋,说话声音大一点他才能听清楚。
阮文进店后走到摆放青花瓷盘的古董架前面,细细揣摩古代画师的笔法,林跃向老板亮明身份,询问他三年前吴鑫来这儿买古董钟的事情。
别看老头儿耳背,不过记性很好,把林跃让到中间的沙发上,还给他倒了杯茶,完事坐下来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大约10分钟后,林跃推开古玩店的门,进了路边停靠的小轿车。
阮文注意到他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
“怎么了?是不是没有收获?”
“正相反。”
“有收获你还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因为我想不通。”林跃说道:“古玩店老板说吴鑫进来后一眼便看中那台清末古董钟,付了300美金买下,因为客人很爽快,老板还热情地送到门外,但是没想到三个月后去银行换汇,发现300美金全是假钞,最后还惹来了联邦警察。首先,按照老板的说法,吴鑫看中那台古董钟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给付美金现钞;其次,300美金全部都是假钞。”
“知道普通人怎么使用假钞吗?在真钞里混进一两张假钞,可以降低被发现的概率,而且最好使用做过旧的假钞。普通人都懂得的道理,吴鑫作为行内人会不懂?而且这里是古玩店,开这种店的人眼力比普通人不知高明多少倍,吴鑫就那么有把握手里的假美金能骗过古玩店老板?”
“李问在供述‘画家’诸事时讲过,吴鑫多次强调制贩假钞的人遵守行规有多么重要,还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做技术的只要心平气和,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便不会惹祸上身,像这种细节大概率不是编出来的,那么前几天还在教导新人要守行规的大师傅,几天后为什么就违背了行规呢?而且从古玩店老板的讲述可以知道,吴鑫掏钱买古董钟时没有任何犹豫,你说整件事是不是很蹊跷?”
阮文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是很蹊跷。”
“后面还有更蹊跷的。”
林跃拿过后排座椅的文件包,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这是什么?”
“报关单。”
“报关单?”
“你看看寄送地址写的什么?”
“hk……福源行?”
“对,福源行,‘画家’集团老人吴鑫用来掩人耳目的古玩店。使用假钞买的东西由正规途径发出,而且寄送地址还是自己的古玩店,要多么笨的贼才会做到这种程度?”
“你是说……”
林跃点点头:“我怀疑吴鑫是故意这么做的。”
“故意?他为什么要出卖自己的同伴?”
“我也不知道。”林跃说道:“还记得吴鑫一家五口在mo被杀的事情吗?”
“记得。”
“我怀疑他们的死不仅仅是‘画家’在维护行规,还有报复的成分在里面。”
林跃转动车钥匙,启动引擎。
“在‘画家’的字典里,使用自己制作的假钞等于危害同伴生命安全,然而他在金三角做的事情呢?以区区几人对阵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又置同伴的生命安全于何地?说到底,所谓行规,也不过是他个人意志的体现。”
林跃说完这句话踩下离合器,挂档提速离开路边,掉头往回行驶。
阮文看着他的侧脸说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林跃目视前方说道:“是我要去哪里?”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夜会毒枭
阮文皱了皱眉。
“南美,墨西哥,我去会会那帮毒枭。”
“墨西哥?”
林跃说道:“知道全世界假钞泛滥的领域是什么吗?毒品生意,上午我去警察局时,总部方面传来一份资料,说美国德州警方在追查毒贩时缴获了大约10万美金的假钞,经过核查与‘画家’集团制造的伪钞工艺一致。我得去找华瑞兹城的人谈谈,兴许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你一个人去?”
林跃点了点头。
“不行,太危险了。”
“你在担心我?”
阮文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已经跟温哥华警察局协调好,他们会派两个人在我外出这段时间保护你。”
林跃左手落下车窗,右手打开收纳箱。
下个呼吸,阮文看见一道寒光抹过,嗖的一下由车窗飞出,钉在路边米索酒吧门前的木牌上。
她注意到木牌前面拦住白人小男孩儿的两个黑人少年吓坏了,望着钉在“30%off”的“o”中间的匕首动也不敢动。
“别担心,我会尽快回来。”林跃若无其事地道:“把你交给温哥华警局的人保护我也不放心呀。”
阮文:“……”
……
安顿好阮文,林跃乘坐第二天的飞机前往艾尔帕索,然后转乘汽车抵达华瑞兹城。
19世纪前,华瑞兹城被称作南艾尔帕索,与艾尔帕索几乎是一座城市,后来德克萨斯州独立,艾尔帕索成为美国领土,而华瑞兹城留在墨西哥境内,二者隔河相望。
时近傍晚,日影西沉暮色昏。
坐在开往华瑞兹城的汽车上,看着格兰德河那边的景象,他的第一感受就是迷茫。
身后的艾尔帕索干净整洁,高楼林立,前面的华瑞兹城宛如一片贫民窟,具有西班牙建筑特色的棚屋杂乱地堆砌在南岸,街道上一片凌乱,恶毒的涂鸦随处可见,放在巷口的垃圾桶后面偶尔会伸出一条裤脚沾满油污的大腿,为游客带去强烈的不安。
由华瑞兹往艾尔帕索的道路车流不止,由艾尔帕索往华瑞兹的道路清冷萧瑟,墨西哥进美国要经过严密的盘查,而由美国到墨西哥,大门敞开任君行。
林跃故意放慢车速,迎着某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停在距离南区一家酒吧200米外的地方,下车后徒步前往。
霓虹灯招牌下面站着一个面目凶恶的白人,带着敌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不过最后还是放他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烟卷、酒精以及口气的味道,衣着暴露的女人和满身酒气的男人在舞池里扭动,球灯的光芒扫过来游过去,嗨到忘我的男女随着音乐大声叫喊着。
林跃打量一眼舞池两侧卡座上的人,径直往右面包房走去。
走廊尽头包房门口站着两个人,右面带着鼻环的男子身穿露肩皮衣,肩膀纹着一个黑十字。
林跃径直走到包房前面站住。
左面梳着脏辫的墨西哥黑人刚要说话,林跃放在裤兜里的手往前一刺,骤然闪过的寒光在黑人眼睛里绽放。
呃~
冲到嘴边的话变成了闷哼。
黑人捂着脖子上的窟窿歪倒在地,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涌,怎么也止不住。
右面带着鼻环的男子刚要去拿别在腰上的枪,林跃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膝盖往裤裆一顶,男子吃痛低头的瞬间,握在另一只手里的匕首在他脆弱的颈部刮过,一道血痕浮现然后迅速扩张,鲜血喷涌而出。
从发动袭击到杀死两个人用了不到五秒,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外面的人豪无所觉。
林跃由系统空间取出一把带消音器的手枪,屈起手指在门上敲了敲。
“如果你们无法做出让我满意的回答……”
看得出里面的人对于门口小弟敲门打扰的举动很是不爽,然而话未说完,打开房门的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那是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白人,右手食指戴着刻有十字的戒指,手腕上纹着一只小鹰。
林跃往前走,他往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
这时坐在包房沙发上的四名毒贩在短暂的错愕后回过神来,赶紧去拿配枪。
biu~
biu~
biu~
biu~
一阵轻响过后,四名毒贩瘫倒在沙发上,鲜血以伤口为中心向外晕开。
“你……你是谁?”戴戒指的中年白人一脸惧色,因为对方太镇静了,杀起他的手下和合作伙伴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行事果断、反应迅速,只有受过严格训练且经验丰富的职业杀手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林跃从兜里夹出一张伪钞丢过去:“我是谁不重要,带我去找你的老板。”
“你是公狼的人?”
林跃朝着地下开了一枪,弹孔位置距离白人男性的脚不足一厘米。
“带我去找你的老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需要白粉,我可以……”
林跃枪交左手,抽出别在后腰的匕首往下一按,刀锋贯穿了白人男性按在茶几上的手掌和下方木板,刀尖透出半寸有余,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白人男性双目圆睁,嘴巴大张着,喉咙发出公牛一般的粗喘声。
唰~
林跃握住刀柄往上一提,一束血珠飞上天空。
“啊……啊……”
白人男性护着受伤的手,疼得浑身颤抖,虚汗淋漓。
林跃揪住他的衣领推搡出门,顺便把门口两具尸体移动到包房里。
白人男性跌跌撞撞出了酒吧,钻进马路对面停得宝马牌小轿车。
……
十几分钟后,俩人来到市郊一栋庄园外。
看门的守卫见是自己人的宝马小轿车,没有进行查验便放二人进入庭院。
车子在一座三层小楼门前空地停下,林跃押着白人男性从车上下来。
大厅外面巡逻的男子看到情况不对劲刚要拔枪,林跃微微闪身,隐藏在西装袖子下面的手枪射出两束火焰,外面的人委顿在地没了声息。
白人男性彻底失去了反抗意志,连正眼看绑架自己的人的勇气都没有。
林跃提着他的后衣领走到门口,踢开通往客厅的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个身穿黑色体恤的壮汉,再往里是木质地板,中间放置茶几,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白人男子,精心修剪过的络腮胡让他看起来很有魅力。
一个穿着包臀裙的女人靠在他的怀里,乖巧的像个小猫,后面还有个金发靓女趴在沙发靠背,与前方坐的男人附耳低语。
林跃把白人男性推进客厅,手起枪响,靠门的三个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了阎王。
沙发上的男子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拿起放在茶几下面的手枪,然而未等瞄准来人,对面飞来的子弹射穿了他的肩膀,手枪咚的一声掉在地板上。
两个女人发出尖锐的叫声,惊动了楼上的保镖。
一名保镖才从走廊出来便被入射的匕首钉死在墙上,第二名保镖走到围栏前时中枪,头下脚上栽落,重重地摔在客厅的地板上。
络腮胡想趁乱逃跑,不成想屁股才抬起来,三枚子弹准确钉进前方地板,唬的他又坐了回去,一脸戒惧望着来人。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林跃走到茶几前面,看着面无人色的卡洛斯说道:“认识他吗?”
随声音落下的还有一张照片。
第二百六十四章 环球杀手
卡洛斯低头打量一眼,目光微沉,似乎是认出照片里的人。
就在这时,林跃的右手绕到左边肋下,连扣两下扳机。
枪火两发,试图趁机逃跑的白人男性扑倒在地,两只腿抽搐几下就没动静了。
“说!”
卡洛斯打了个寒战。
“认……认识,他是‘画家’。”
“‘画家’?卖假美金的那个‘画家’?”林跃丢给他一张假美金:“这就是你从‘画家’手里买来的吧?”
卡洛斯拿起伪钞详细查验一遍:“对,是‘画家’制作的超级伪钞。”
“说说你对‘画家’的印象。”
“他的话很少;酒量很好;做事认真;守信用,说好几点见面绝不会迟到一分钟……”
卡洛斯每说一句,林跃就皱一下眉头,因为事情超出了他的认知。
自己丢在茶几上的照片是李问的照片,而卡洛斯说李问就是“画家”,如果他没有撒谎,那么之前自己的推测是错的?
以目前情况来看,卡洛斯撒谎的可能性不大。
“就这些。”
片刻后,卡洛斯停了下来。
“我都说了,关于‘画家’的事我全部告诉你了。”
林跃举起手枪,食指压下扳机。
biu~
卡洛斯眉心多了一个血洞。
后面蜷缩在墙角的两个女人吓得面无人色,连看这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卡洛斯是华瑞兹城的大毒枭,平日里威风八面,连警察都不敢招惹他,每年死在他手上的瘾君子和告密者没有一百人也有八十个,现在呢?给人在自己家里干掉,关键敌人只有一个。
林跃由客厅出来,钻进宝马小轿车启动引擎,行驶到大门口还不忘把两个看门的宰了。像卡洛斯及其下属,靠毒品生意和欺行霸市发家,干掉他们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就拿德州警方缴获的假美金来说,即使知道罪犯就藏在格兰德河南岸,美国方面也不敢乱来,因为搞不好又变成政治事件惹来骂名,而指望墨西哥警方打击卡洛斯这样的人,可能么?
所以林跃这次过来墨西哥,并未联系当地警察局,明天卡洛斯等人被杀的事情见报,他早就回到艾尔帕索了,案件发展到最后一定是不了了之,反正会有后来者继承卡洛斯的生意和地盘,警方利益没有任何损失。
当天午夜,林跃驾车回到美国境内,随便找了家汽车旅馆睡了一觉,完事搭乘飞机前往电影里李问买无酸纸的厂家,向那个卖给“画家”集团五百吨无酸纸的贝纳先生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离开了美国。
……
一周后。
古巴哈瓦那。
胸口挂着十字项链的罗伯斯先生倒吊在一间废弃的民房里,耳朵和鼻孔塞着点燃的香烟,右脸颊还有新鲜的伤痕,那是他把鼻孔香烟喷出去的代价。
“罗伯斯先生,你觉得一口气吸四支烟,比雪茄的味道如何?”
罗伯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皮不断颤动,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
地上放着五张照片,里面的人分别是华女、李问、吴鑫、四仔、波仔。
“我再问一遍,谁是‘画家’。”
罗伯斯颤巍巍地伸出毛发浓密的手,指了指华女的照片。
“你确定她是‘画家’?”
“确……确定。”
林跃走到罗伯森身后,膝盖顶住他的后背扯着十字项链往后一拉,一分钟后松开双手,快步走下楼梯。
……
五天后。
爱尔兰都柏林一家俱乐部的密室里。
桌子上趴着几个死人,血从胸口的窟窿流出,沿着桌缘滑落,一滴一滴打在地板上,积出一圈血洼。
林跃拿开套在威利斯先生头上的牛皮纸袋,露出一个绅士的笑容:“现在想起来了吗?尊敬的威利斯先生?”
呼~
呼~
呼~
外形儒雅的黑帮老大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脸:“你会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林跃笑笑,又把牛皮纸袋套了回去,大约半分钟后松开。
呼~
呼~
呼~
威利斯老脸涨红,嘴唇都紫了,拼命地呼吸着空气。
“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
林跃用枪指着他的头说道:“说,中间人是谁?”
“没有中间人,十五年前‘画家’的人找上我,问我要不要货。”
林跃拿起地上放的一幅画。
“这是我在前面找到的,谁送给你的?”
“‘画家’,他说送给我做生日礼物。”
“真好。”
林跃掏出手枪,对准威利斯的身体开了两枪,完事点燃一支烟,打开密室的门走出去。
……
八天后,班加罗尔。
……
十天后,巴色。
……
在离开温哥华一个月后,林跃重新回到加拿大。
他找到阮文的时候,她正在格兰弗岛一家主打怀旧风的咖啡馆的露台画对岸的风景。
林跃将放在大厅的唱片机搬到通往露台的门口,由系统空间取出一盘黑胶唱片放上去,轻轻按下唱针。
in springtimeday was a-dawning。
bright phoebus had risehe lea。
……
if you will e downst. john's town with me。
there's ne'er been a lady set footmy castle。
there's ne'er been a lady dressed grahee。
空灵的女声与舒缓的乐符随风而起,飘扬在露台的天空。
这是一首来自爱尔兰的民谣,或者说一首情诗。
阮文收起画笔,放下颜料盘,回头看着站在露台门口对他微笑的男人。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今年的温哥华气温偏低,即便已经接近六月,一天中平均气温也不过十四五度。
格兰弗岛位于河道中间,风有些大,有点冷。
林跃走过去,把一款棕色带有天青格与流苏边的披肩围在她的肩上。
“去了趟爱尔兰,就只买到一盘有些年头的黑胶唱片,一条爱尔兰马场少女织的手工披肩,希望你能喜欢。”
阮文用手抓住披肩,感受着羊毛的柔软与温暖,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谢谢你,我很喜欢。”
林跃笑笑,走到画板前面,看着色彩斑斓的长河与大桥默不作声。
阮文帮他拉过一张椅子,俩人肩并肩坐着,静静看着水流亲吻滩涂上的青石。
宁静的一幕持续了差不多一刻钟。
一艘轮船驶过,船长拉响了汽笛。
呜~
雄浑的声音在河道与大桥之间奔腾。
阮文收拾起心头流水般的情绪,看了一眼他的侧脸:“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林跃摇摇头:“很迷茫。”
她对这个答案有些不解:“能跟我说说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收买人心
林跃说道:“这一个月来我去了好几个地方,跟‘画家’的客户们聊了聊,他们有的指认李问是‘画家’,有的指认华女是‘画家’,还有人说四仔是‘画家’。”
阮文说道:“你是认为伪钞买卖过程中,‘画家’利用李问等人的身份做掩护?”
林跃点点头:“还有一个让人奇怪的地方,巴色的买家认出了波仔,却说他只是‘画家’的跟班,当我拿出李问、华女、四仔、吴鑫四个人的照片时,他告诉我照片上的人都不是‘画家’。”
阮文不解:“什么意思?”
“我怀疑李问的供述不全,‘画家’集团至少还有一名成员逍遥法外。”
“会不会那个人就是‘画家’?”
林跃想了想:“不排除这个可能。”
泰国清莱府度假酒店检测到一个陌生女人的dna样本,现在又从伪钞买家那里收获一个陌生男子的信息,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现在看来李问的口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可信内容有40%吗?怕是得画个问号。
当然,如果真像他想的那样,李问入狱,然后由吴秀清保释出去是“画家”精心策划的金蝉脱壳计,那么供词可信内容占比很低的情况就很正常了。
“我在都柏林伪钞买家的密室里看到了你的画。”
阮文听说一愣:“我的画?”
林跃说道:“李问的供词里有说‘画家’买下了你在hk大学开画展时展厅里所有的画,准备把它们送到泰国清莱府的度假酒店,之前何督察带人前往度假酒店,并未找到你的画作,我当时以为李问在撒谎,如今看来或许‘画家’确有买画,只不过没送去度假酒店,而是把它当成礼物送给了老主顾。”
阮文稍作沉吟:“一会儿回酒店后我让助理传真一份发货单,或许对你会有帮助。”
“不用了。”林跃说道:“这边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过几天我们回hk。”
屯门染厂纵火谋杀案,尖沙咀酒店枪击案发生在hk,吴鑫的福源行也在那里,他想带阮文重回案发现场,好好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
阮文没有立刻回答,两只手交错在胸口,紧了紧他从都柏林带回来的披肩。
“如果实在困难的话……”
“不。”她摇摇头:“我跟你去。”
唱片不紧不慢地转着,音符在风中流淌。
阮文重新拿起画笔和颜料盘,把浓艳的色斑点在远山与长河的边缘。
……
五天后。
hk国际机场。
林跃和阮文下了飞机,远远地便看见何蔚蓝带着墨镜坐在接机口前方排座等候他们。
“师兄。”
看见二人过来,何蔚蓝毫不顾忌旁观者的目光,亲切地喊了他一声。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明天去总部找你吗?”
“今天部里事少,我开了个小差。”
何蔚蓝一边说一边打量阮文。
“阮文小姐,多日未见,你的气色好多了。”
阮文客气地笑笑:“谢谢你的关心,何警官。”
“走吧,我先送你们去酒店。”
何蔚蓝带着二人来到停车的地方。
林跃打开后车厢门把行李放进去,完了拉开车门坐到阮文身边,何蔚蓝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把副驾驶座上的文件袋递给他。
“这是根据阮文小姐的助手提供的发货单查找到的收货人信息。”
何蔚蓝一边说一边发动引擎。
林跃打开封口往里面看了一眼:“有没有可疑人员?”
何蔚蓝摇摇头:“澳大利亚、新加坡、内地买家的身份很干净,但是发往古巴、中东、东欧地区的画很难追踪,能确定使用假名收货的买家就有七人之多。”
果然如此。
林跃心说跟他想的一样,现在是1998年,“画家”集团做的又是跨国生意,三代经营积累了大量人脉资源,要从发货单里寻找到关于“画家”的线索,难度不是一般大。
“何警官,你的工作效率真高。”
说话的是阮文,三天前她让助理把发货单电邮给何蔚蓝,还以为这种跨国调查起码要搞十天半月,不成想一到hk她这边就有结果了。
何蔚蓝说道:“师兄吩咐的事,当然要尽快完成了,你是不知道他发起火来有多么恐怖。”
阮文扭脸看向林跃。
他很可怕吗?没有吧……
她不像何蔚蓝,没有一起工作的经历,自然体会不到林警官专心做事时无意间散发的气场有多么强。
林跃瞪了主驾驶位开车的madam一眼:“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
“自从拿到这份文件,黄玲一天二十四小时能给澳大利亚警方挂50个电话,追着他们要买主信息,别人问她为什么这么积极,她说怕被你训呀。”
何蔚蓝说道:“我跟她共事有五六年了,就没见她这么怕过谁。”
林跃翻了一下放在后窗上的公文包,取出一对琥珀色的玻璃瓶,从外面看好像一片枫叶。
“一会儿回去帮我把这个拿给她。”
何蔚蓝说道:“什么东西?”
“枫糖浆,温哥华特产,这样以后提起我,就不会只记得我凶巴巴的一面了。”
“还有这个。”林跃说着拿出一个外形典雅的小盒子,一股非常特别的香味在车厢弥散:“给你爸的,古巴最热情的问候。”
何蔚蓝笑着说道:“没有我的吗?”
林跃看了阮文一眼:“有。”
说着话,他把一个四寸长两寸宽的盒子递过去。
何蔚蓝瞄了一眼,发现看不懂上面的文字。
“这是什么?”
“咖喱,正宗印度货,你给自己太多压力了,我觉得你应该学着慢一点。嗯,做菜是个不错的选择。”
“咖……喱?”何蔚蓝眉宇间荡漾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阮文轻蹙双眉,上飞机前他没见林跃往公文包装东西啊,怎么现在好像机器猫的口袋一样,转眼间翻出一堆东西。
她哪里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林跃打系统空间取出来的,之前到墨西哥、爱尔兰、老挝、印度、古巴,从当地人那里或买或抢搞了许多特产准备回来讨好画家小姐,后面用掉了最文艺的两样东西,像可以拿来搞定长辈的古巴雪茄,哄小朋友的枫糖浆,展现厨艺的咖喱,都没有派上用场,反正电影世界的东西又带不回现实,倒不如拿来收买人心。
何蔚蓝想告诉他自己不会做饭,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十分钟后,车子抵达助理提前订好的酒店。
林跃先把阮文送到客房休息,毕竟从温哥华到hk做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她的身体有点吃不消,完事下楼送何蔚蓝。
“师兄。”
林跃看着她钻进驾驶室,正准备离开时被她叫住。
“怎么了?”
何蔚蓝打开副驾驶的手套箱,从里面取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递过去。
林跃接过来一瞧,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第二百六十六章 福源行的秘密
塑料袋里装着几份剪报,有西班牙的,有古巴的,有印度的,有英国的……
内容都是关于当地黑帮大佬离奇死亡的报道。
“师兄,你与这几起案子没有关系吧?”
何蔚蓝仰望着他的脸,目光里满带疑惑。
林跃说道:“你的消息挺灵通啊,不过这事跟我没有关系。”
“那加拿大枫糖浆,印度咖喱和古巴雪茄……”
林跃微微弯腰,凑到距离她的脸不到两寸的地方:“怪不得你能识破李永哲的身份,疑心病小师妹。”
何蔚蓝非常罕见地红了脸,赶紧坐正身子,拧动钥匙发动汽车:“过一会儿我会派人送辆汽车过来,你记得别陪她到处跑。”
其实对于上面的问题,她纠结了一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说了出来。仔细想想的话,林跃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他就是一名警察,不是精通渗透、杀人、谍报的特工人员。
林跃说道:“告诉他我在8805号房。”
“好。”何蔚蓝正准备开车,却似突然想到什么:“师兄,你在琴岛时让人寄来这边测序的头发样本不会是……”
她指指上面。
林跃狠狠瞪了她一眼:“问题那么多。”
“师兄再见。”
何蔚蓝赶紧松离合器开车走人。
……
林跃回到酒店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惊醒。
是黄玲,她来这边送车和他需要的东西,顺便为枫糖浆的事道谢。
林跃送走黄玲后看了一下时间,眼见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便到前台留下一道口讯,离开酒店驱车赶往吴鑫的古玩店。
尖沙咀酒店枪击案发生后,何蔚蓝在强烈的悲伤和愧疚下报告了李永哲身负秘密任务的事情,警方第一时间查封了福源行。
林跃将车停在路边,下车后撕开门口的封条,用黄玲给的钥匙打开店门。
因为卷帘落着的缘故,房间很黑,林跃稍作适应,过去里面打开电灯开关。
啪~
啪~
天花板的led灯管闪烁几下后亮起,光线充满房间。
一对比人还高的大花瓶摆放在大厅中间,两边货柜上陈列着大大小小的陶瓷制品,小到搭放毛笔的笔架,大到盛水用的瓷缸,中间还有各种瓶罐杯盘,从细腻光洁的白釉瓷到鲜艳的红釉瓷,再到青花瓷、天目瓷、粉彩瓷,感觉像是进了一个缩小版的瓷器博物馆。
林跃在房间里随便转了转,用手敲敲一人多高的大瓶,掀开门帘走进里面的房间。
中间摆着一张木案,两边是做工精致的货架,上面放着马俑、人俑、铜雕等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物。
他走到木案前面,拿起角落丢着的一个绘画本翻了翻。
里面是一张张素描画,有货架放置的古代佛像,青花大盘,还有脍炙人口的卡通人物。
翻到中间部分时,他看到一张娃娃脸。
记得电影里面李问和华女几人赌那张偃松图真假时,木案那边坐的吴鑫就是在画这幅画。
他又往后翻了几页,发现后面的风格变了不少,从静物过渡到动物,主要是将军射日,武夫骂天,杀场点兵一类线描画。
临近末尾的地方有一幅画被扯掉了,只留下二分之一巴掌大小的纸块,似乎是一张人脸素描,主角是男人。
林跃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很清楚李问、波仔、四仔、吴鑫四人长什么样,从画纸遗留的轮廓来看不像是他们
如果是电影明星、世界名人什么的,有必要撕掉吗?
他认真记下这不到人脸五分之一的部分,一边思考一边往前面走。
用来处理古董表面灰尘的工具台放着一把匕首,再往里面是一张办公桌,笔架上吊着几支毛笔,旁边是砚台、笔筒、笔架还有一个古铜香炉。
林跃走过去坐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翻了翻,没有找到与案情有关的东西。
从影片剧情可以看出,“画家”等人十分谨慎,福源行地处闹市,客来客往人多眼杂,他们应该不会在这里隐藏重要物品,后面“画家”发现吴鑫在加拿大买的古董钟引来皇家骑警的调查,狠下心一把火烧了假钞制造厂,而福源行自始至终安然无恙,也间接证明了他的猜测。
“吴鑫,李问,‘画家’……”
呵~
调查越深入,他对影片最后吴鑫告诫李问努力赚钱,有了钱什么女人搞不到的片段越不认可。
该片段给观众透露了什么信息?
李问是一个穷小子。
“画家”穷吗?
不,比较大多数人富。
hk是亚洲四小龙之一,98年已经相当富裕,在繁华地段开得起古玩店的吴鑫是“画家”手下,还有波仔、四仔、华女做马仔,买的起凹版印刷机和500吨无酸纸,那个年代还能做到人手一件防弹衣,抢劫油墨车时火力比押运人员都猛------要知道当时他们还没有制成超级伪钞。
由此来看,李问是“画家”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而影片与现实的撕裂感越来越严重了。
林跃拿起旁边放的香炉把玩一阵,要放回去的时候看到办公桌角落散着几张纸,上面是一行行毛笔字。
吴鑫是做伪钞的行家,不光画像临摹技术高超,模仿古人笔法也是一把好手,只可惜去年九月十号那天一走就再未回来,手稿上的《满江红》只有开篇,没有结尾。
林跃摇摇头站起身来,回头打量几眼悬在墙头的相框,确定没有值得关注的东西,扭头往外面走去。
离开吴鑫的古玩店,他回到车里启动引擎。
楼房的阴影侵占了整条马路,夕阳光照在路东店面的外墙。
是时候回酒店了,想来阮文该睡醒了,晚上带她去吃点什么呢?好歹自己也是半个地主吧,毕竟在hk生活了许多年……虽然时代跨度有点大。
等等。
在他踩下油门的瞬间,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没有驱车走回头路,而是一路向前开往屯门染厂。
从加拿大回hk后,“画家”买下屯门一家废弃染厂,将这里变做伪钞制造车间,电版、水印、防伪线、上油墨、裁剪切割……等等工序都是在染厂里完成。
吴鑫因为买古董钟使用伪钞被加拿大警方盯上,“画家”识破李永哲的身份后便第一时间来到这里杀死吴鑫,并放火点燃染厂毁尸灭迹。
事后hk警方勘察了现场,但是因为大火烧光了厂里所有能烧的东西,除了确定死者身份是mo人吴鑫外,再没得到其他可用信息。
林跃把车停在染厂废墟外面,走进过火的厂房,仔细观察厂房布局和各区域过火情况,又到天台走了一遭,完事跳到车间后面由小石子铺成的空地上,拿出让何蔚蓝帮他准备的紫外线灯,细细查找可疑痕迹。
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时,他返回车上,拆开黄玲给他的文件袋,找到有关屯门染厂纵火谋杀案的部分,细细研读一遍鉴证科的现场调查报告,跟脑海里的东西进行比对,然后做抽丝剥茧式的思考。
远方建筑物亮起灯火的时候,他放下案宗,虽然无法还原屯门染厂纵火谋杀案的详细过程,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李问关于屯门染厂纵火谋杀案的供述可信内容不足10%。
ps:两章连发,晚上没有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吴鑫的难处
法医做出的验尸报告显示,吴鑫先死于枪击,然后被“画家”等人浇上汽油纵火焚烧,实施毁尸灭迹以干扰警方视线。
这一点应该没错,错的是吴鑫中枪地点并非铺满小石子的空地,因为现场既找不到拖拉痕迹,也没有血迹反应。
无论是他还是警方,都没有在现场找到弹壳,结合他在福源行里屋的发现,再联系几个小时后骑警李文哲在尖沙咀酒店被杀的事实,时间紧急,“画家”等人应该是兵分两路,一路去福源行处理吴鑫,一路到屯门染厂收拾细软,两帮人马汇合后再一把火烧了造币厂。
不过有一点林跃想不明白,“画家”杀吴鑫为了什么?维护行规?
既然是维护行规,自然要在人前行事,简而言之就是杀鸡给猴看,让华女、波仔、四仔等人不要重蹈覆辙。
以目前手里掌握的情报来看,吴鑫没到屯门染厂就死了,吴鑫是不是中途讲了什么话激怒了“画家”?如果是,这些话跟后面发生在尖沙咀酒店的内讧事件有无关联?
林跃在车上坐了差不多20分钟,抽完一支烟后摇摇头,决定先返回酒店吃点东西再说。
……
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9点多,早就过了饭点。
从电梯出来后,他在自己门前犹豫一阵,走到隔壁房间敲了敲。
咚,咚,咚~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房门咔的一声打开,阮文的脸出现在对面。
“你回来了。”
“嗯。”林跃点点头。
“案子查的怎么样了?”阮文把他让进房间。
林跃去福源行之前给前台服务员留了一则口讯,告诉他们如果8806号房的客人问他去了哪里,就告诉她自己去工作了,晚上7点左右回来,到时候一起去佐敦道吃烧腊。
“对不起,回来晚了。”
阮文按下电视遥控器的静音键:“你还没吃饭吧。”
林跃点点头:“嗯。”
阮文说道:“我去打电话叫客房部送餐过来。”
林跃愣了一下:“你也没吃?”
她指指桌上放的果篮:“才吃了两个橙子。”
“一直在等我回来?”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林跃过去抓住她的手腕:“走吧。”
“去哪里?”
“这时候当然是要出去吃大排档了,在客房里吃饭多没劲。”
阮文没有反对,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离开酒店,前往庙街大排档。
……
两个人点了四个菜,一边听邻桌的食客大骂老板扑街仔,一边喝酒聊天。
说着说着聊起“画家”的事情,阮文想起今天下午的遭遇。
“回来这么晚,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林跃点点头:“我去吴鑫的古玩店了。”
“然后呢?”
“还记得我们在温哥华搜集到的信息吗?我说吴鑫用假钞买古董钟是故意的,我想……我找到了吴鑫背叛‘画家’的原因。”
阮文一听这话来了兴致,把嘴里的蟹肉三两口吞下肚,定定地看着他。
林跃感觉有些好笑:“我记得抵达琴岛的第一天你可不是这样子的,讲起‘画家’的事总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旁边相携而过的情侣:“人是会变的。”
林跃没有继续卖关子,说出开车回酒店时忽然想通的问题:“我记得跟你讲过,李问的口供中有这样一段------吴鑫告诫李问不要多管闲事,做技术的只要心平气和就不会惹祸上身,李问还说吴鑫对他很照顾,教他做电版,搞印刷,当电版做好后使用凸版印刷机做出第一批样品,吴鑫还夸李问前途无量,‘画家’一定会疼他的。”
“我们来看看‘画家’集团的人员构成。‘画家’掌舵,华女是管家,四仔运输部,波仔保安部,吴鑫是电版师傅,李问呢?”
阮文皱了皱眉。
林跃说道:“吴鑫和李问花了两三个月一起制版,后面电版做好了,制版过程李问也学会了。你应该听过一句话------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你是说?‘画家’得到李问后想要舍弃吴鑫?”
“少一个人知,长一天命。”林跃拿起一条螃蟹腿用力一折:“什么人最能保守秘密?死人!”
“你不是说吴鑫跟了‘画家’父子很多年吗?他怎么下得去手?”
“华女、波仔、四仔、再加上李问和吴秀清,为了保护自己,‘画家’有下不去手的人吗?”
阮文不说话了。
“认真地想一想,吴鑫应该是在‘画家’带人抢劫加拿大中央银行运输变色油墨车辆前面一段时间知道‘画家’已经不需要自己,甚至听到一些对自己不利的风声,于是开始寻找退路。可是呢?后面有李问跟着,旁边有华女等人看着,他的家人也在‘画家’的监视下,作为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技术员,他能怎么做?我今天到福源行走了一遭,发现吴鑫的绘画本近期的内容主题是历史人物,岳鹏举、李广、白起、袁崇焕……这几个人生活的年代不同,但是人生经历极其相似,都是一心精忠报国,为主分忧,结果呢?不是功高震主引来猜忌,就是被小人陷害含恨而亡。对于吴鑫,可以说是感同身受,知道1997年9月10日,也就是屯门染厂失火那天他在干什么吗?他在临摹岳鹏举的《满江红》,可惜只写了一半就被‘画家’带走。”
“你是说……他故意用假钞买古董就是为了引来加拿大警方的注意?用这个方法保命?”
“没有摩尔纹的超级伪钞,这对于联邦警察来讲可是一桩重要案件,只要顺着古董钟这条线顺藤摸瓜,便能锁定吴鑫,锁定吴鑫也就抓住了‘画家’半只脚,如果一切顺利,‘画家’与其同伙在加拿大活动时落入法网,那么吴鑫的命保住了,家人也能平平安安生活下去。你想过没有,吴鑫那时用的伪钞缺少变色油墨,这已经是在提醒加拿大警方,意思是我们还差最后一道工序,请看好你们用来印钞的油墨。不过遗憾的是,温哥华唐人街古玩店老板拖了很久才去银行换汇,等联邦警察反应过来时,‘画家’等人已经劫走变色油墨逃之夭夭。”
“你这么想倒也说得过去。我想不通的是,‘画家’离开加拿大后一直在hk活动,吴鑫为什么不求助hk警方呢?”
“求助hk警方?加籍骑警求助hk警方了吗?”
“你是说……‘画家’在警队内部安插了眼线?”
“三代。”林跃伸出三根指头:“‘画家’三代制贩假钞,往前数四十年能到英女王登基日,六七十年代的hk警察干的都是什么事,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吴鑫做了二十一年电版师傅,能不了解‘画家’的能量?一旦被‘画家’知道他向警方告密,等待他和家人的会是什么结局?”
阮文叹了一口气:“总听人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到过去,我想……吴鑫知道‘画家’要对自己痛下杀手时,一定后悔当初选了这条路。”
林跃端起易拉罐喝了一口:“其实……从琴岛到温哥华再到hk,我有几个问题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阮文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啤酒,盯着易拉罐看了足有半分钟,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是想问尖沙咀酒店发生的事吧?”
林跃点点头:“对。”
ps:追订掉出翔了,本身电影人物少情节碎片化,副本主旨设计也无法切入电影主线剧情以致代入感不足,结果就是这种冲突不激烈的电影世界没啥大爽点,只能依靠二次解读的悬疑因素支撑,虽然我自认为自己的再加工逻辑度蛮高的,但是要到结局才能把所有东西串成一条线,结果就是前面的东西都是零碎的信息和情节,没有太大起伏,导致读者要么养要么弃。后面我会加快进度,争取十章内完结这个副本吧,以后再写这种悬疑我就是傻13,当然唐探23那种除外,毕竟能写侦探能力pk一类情节。
第二百六十八章 拿下阮文
阮文面带疑惑:“按照计划,不是要等何警官带着李问的口供录音带过来,听过后再谈尖沙咀酒店的事吗?”
林跃说道:“我现在不问酒店里发生的事,我想问的是案件发生前后的事。”
“案件发生前后的事情?”阮文顿了顿:“那你问吧。”
林跃喝了一口啤酒。
“‘画家’是怎么把你绑走的?你看到他们的样子了吗?”
阮文握着易拉罐的手抖了抖,整个人像是陷入回忆中。
“我跟骆文在房间谈话,听到有人敲门说是客房服务,骆文过去开门,两个带着头套的人拿着枪走进房间要我们别出声,然后用绳子捆住我们的手脚,用布蒙住眼睛……”
说到这里,她的身体开始轻颤,似乎那一天的恐惧还没从生命里消失,只是躲藏在记忆的阴影里,每当她试图回想那天发生的事,就会扑过来狠咬一口。
“这么说来,你对他们的脸没有印象了?”
林跃把手伸出去,握住她攥成拳的手。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似乎从恐惧里挣脱出来:“我只知道两人里有一个女人,就是她把我赶到床上去的。”
林跃听完她的话一下一下点着桌子,眉头紧紧皱起来。
“怎么?有问题吗?”
“我在想这个女人是吴秀清,还是另有其人。”
“应该是吴秀清吧,我能感受到她对我的敌意。”
林跃摇摇头,挥去脑海纷乱的想法:“再说案件发生后,何蔚蓝送你去医院的时候,说过什么没有?”
阮文的手被他握着,似乎多了一份面对的勇气。
“她说她很内疚,很痛苦,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绝不会让李警官一个人上去,她还说一定要抓住‘画家’为李警官报仇。”
林跃再度陷入沉思。
阮文看着他说道:“你不会连何警官也怀疑吧?”
林跃微笑着说:“事情没有搞清楚前,我怀疑任何人,包括邻桌坐的食客,因为我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藏着换脸的‘画家’。”
“那你也怀疑我了?”
“当然。”
“那你还对我……”
“难不成在你没有洗脱嫌疑前我就不能喜欢你了?”
“那万一我是‘画家’,你会怎么做?”
林跃想了想,一脸认真地道:“不知道。”
阮文哭笑不得:“你真是一个警察?”
快两个月前,他以案件调查官的身份出现在琴岛,然后以尽量不给人压力的方式持续刷存在感,在吃过一顿愉快的晚餐后消失了,当她有点失落有点好奇的时候他回来了,大雨天给了她温暖和喜悦,还说要保护她。
接下来是持续一周的陪伴,完事又走了,一个月后在温哥华的格兰弗岛,用一件马场少女织的手工披肩阻绝了河道上空经年不歇的风,没有热情洋溢的告白,没有鲜花和誓言,就是用淡淡的暖流灌溉她的心田,像春风唤醒草绿,如黎明驱散长夜。
她怎么会不清楚林跃的心意?
她没那么傻。
半个小时后。
两人回到租住的酒店。
林跃把微醺的她扶进卧室准备离开,才转过身去,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别走。”
然后是从后面抱住身体的双手。
……
第二天。
何蔚蓝在8805室外面敲了半天门没人开,于是过去隔壁8806。
门是阮文开的,她穿着一件纯棉体恤,下面是真丝长裤。
何蔚蓝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因为阮文小姐给她的感觉跟昨天完全不一样,说是慵懒吧,少了一点东西。
直到卫生间的门打开,穿着白衬衣的林跃从里面走出,她才回过神来,瞥了一眼衣架上搭着的领带,微微皱眉。
“师兄,你要的东西我带过来了。”
林跃走到茶几前面,端起杯子里的咖啡喝了一口。
“准备好了吗?”
阮文看着他点点头。
何蔚蓝又皱了一下眉,她对感情的事很不在行,但是眼睛不瞎,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昨晚俩人间一定有事情发生。
“一九八五年,我和这位阮文小姐在温哥华认识,那时候我们刚刚出道,希望有人买我们的画,谁知道过了十年,一幅也没有卖出去。”
录音机开始播放李问的供词。
阮文坐在沙发上,右手托腮,一脸平静地倾听扬声器里有些嘶哑的男声。
半个小时后,录音结束,只剩下磁带空转的沙沙声。
“有记起什么吗?”林跃问。
“95年我第一次开画展的时候,他好像有来过,当时我跟骆文在楼上说话,匆匆一瞥间只是看到熟悉的侧脸,之后下楼确认时人就不见了。”
这时何蔚蓝问了一句话:“说起画展,你在hk大学的画展为什么叫《再见四季》呢?”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中学时画了一幅叫做《四季》的画,还得过一个什么奖,别人都是把春夏秋冬分别画出来,而我是把四季画在一张画纸上,评委夸我很有想象力。后来我出名了,某一天收到一个包裹,打开来一瞧,正是当年搬家时不知道丢到哪里的《四季》,我很高兴,想要谢谢那个把它寄给我的人,然而包裹上找不到发件人的名字和地址,包裹里除了《四季》便只有一张白色卡片,上面写着祝贺你三个字,再后来hk大学请我过来举办画展,我想他应该有关注我的情况,为了表示感谢,就把画展的名字定为《再见四季》。”
何蔚蓝轻轻点了下头以示了解:“酒店里发生的事呢?与李问的供词有什么不同?”
阮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
“卧室的门开始的时候关着,我很怕,很慌,没有听清楚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只知道有人进来,然后便是装了消声器的手枪的射击声。后面门开了,他们说要杀我跟骆文,我想求他们放过我们两个,但是嘴巴被胶带封着,根本发不出声音,这时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吵了起来,不久后外面的吊灯碎了,声音很响,我吓得翻到床底,缩在角落里不敢动,接下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何蔚蓝看了林跃一眼。
林跃摇摇头,意思是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东西。
何蔚蓝又问:“hk大学那次画展呢?你有没看到李问的身影?”
“好像是有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拉着一个戴墨镜的女人的手匆匆离开,是不是他就不知道了。”
何蔚蓝端起林跃帮她倒的咖啡喝了一口,沉淀一下思路又问了几个问题,然而都没收获,阮文的生活很简单,工作就是画画,其他事情交给骆文打理,她很少去关注除自己以外的人,她说就连骆文也时常抱怨她一画起画来就忘了时间,很多时候他出去一整天,她都想不起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一个小时后,何蔚蓝起身告辞。
林跃从阮文身后经过时拍拍她的手,告诉她自己去送送客人。
离开8806往电梯间走的时候,何蔚蓝一脸不悦地道:“你现在是把自己当成男主人了吗?”
林跃说道:“怎么这么大火气?”
“前些天你还怀疑过她。”何蔚蓝停下脚步:“师兄,你是警察,查案的时候不能感情用事。”
林跃拍拍她的肩膀:“放心了,我有分寸。”
“李师兄那天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最后……”
“我把阮文带在身边,加拿大那边有人觉得是保护,有人觉得是监控,有人觉得我在趁人之危乘虚而入,你呢?你怎么认为?”
何蔚蓝听他说完愣了一下,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对了,我过几天要去金三角一趟,照顾好阮文,顺便再帮我一个忙。”
“你要去金三角?”
“对。”
“为什么?”
“我对吴秀清这个人有点兴趣。”
“对吴秀清有兴趣你去金三角干什么?”
“我问你,‘画家’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吴秀清的?”
“金三角,马林寨。”
下意识说完这句话,何蔚蓝脸色大变:“不行,那地方太危险,你一个人去无异于自杀。”
林跃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忘记你车上那些剪报了?”
何蔚蓝闻言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林跃这一次把手按在她的肩上没有松开:“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安心等我回来,我想……这次应该会有大发现。”
“为什么这样说?”
“‘画家’等人击破马林游击队后在金三角呆了一年之久,这期间什么都没有做,完事来到hk两三个月就发生屯门染厂纵火谋杀案和尖沙咀酒店枪击案,在李问的描述中,吴秀清是一个娴静或者懦弱的女子,可是绑架阮文和骆文时,居然表现的像个惯匪,后面来警局保释李问,同样是有勇有谋胆识过人,除去整容的几个月,是什么样的变故能让一个有些懦弱的女子不到一年时间就变成凶悍的强人呢?又或者说……我们对她的认识一开始就被李问误导了?这里见过吴秀清的人都死了,然而马林游击队那边还有幸存者。”
“可是……可是吴秀清已经死了啊。”
“吴鑫也死了,不是照样给我们留下一些线索?死人不会说话,但死人的过去会说话。”
叮~
电梯到来,轿厢门开启。
林跃收回自己的手,微笑着跟她点头告别。
何蔚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入电梯。
第二百六十九章 来了就别走了
半个多月后。
金三角地区。
太阳斜挂,云蒸霞蔚。
一辆军绿色吉普车碾过泥泞的地面,附近觅食的母鸡扑腾着短小的翅膀往两侧躲避。
旁边半人高的草丛后面是一座座草屋,屋檐下面走廊有手持步枪的男子来回巡逻,不时拿起望远镜看一眼前方路口。
林跃透过车窗往外面看去,群山围拢的盆地里有一座寨子,中间是木板与铁皮搭建的房子,外侧则是瞭望台、由沙袋堆和草棚构筑的火力点。
1996年6月,“画家”带人袭击马林游击队,造成八十二死一百五十七伤,他们的首领“将军”也在这场战斗中身亡。
让林跃没有想到的是,时隔2年,马林游击队死灰复燃,只是规模稍有缩小。
“马林游击队的新首领白沙曾是‘将军’的参谋长,‘画家’进攻寨子时他正在外面跟人谈生意,侥幸逃过一劫,‘画家’撤出金三角后,他积极收拢游击队的溃兵,救治伤员,从而获得拥护成为‘将军’的后继者,统领村寨的同时也一并接手了‘将军’的生意。”
驾驶位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短袖衫前面绣着复杂的金色花纹。
他叫丹托,是北边一个毒枭雇来运输鸦片的人,之前押送毒品去往交易地点时遭到不明武装人员袭击,丹托在逃亡途中不幸被俘,就在对方准备就地处决他时林跃出现,救了他一命。因为前一阵子还来马林运过鸦片,为了报答林跃的救命之恩便自告奋勇当了向导。
“金三角地区有3000多个村寨,其中半数以上靠种植鸦片维持生计,各地毒枭从农民手里采购原料,在工厂做成白粉销往北美、澳洲等地。‘将军’死后马林游击队有段时间生意很差,据说有士兵带着武器投奔相邻村寨。你知道的,养一支军队开销很大。”
丹托看了一眼副驾驶坐的林跃:“直到去年春末,马林游击队的情况突然好转,有传言称白沙找到了一位金主,对方不仅给了他一大笔钱,还有许多生意资源,这才渡过难关稳住了局面,那些虎视眈眈想要吞并马林游击队的寨子也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林跃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老话讲蛇有蛇路,鼠有鼠道,金三角地区受制于地理与政治形势,村寨里的人依靠种植鸦片生活,大小毒贩各有势力范围,他们将鸦片买来后加工成毒品销售到世界各地。
面对这种情况,老、缅、泰三国政府投入再多的警力也只能压制一时,无法根除犯罪,毕竟毒枭在这里有群众基础,那些靠山吃山的土著作为上游供货商,还得依赖这门生意过活。
五分钟后,吉普车在寨子中间空地停下。
丹托跳下车,对旁边木屋房檐下站的警卫双手合什低头行李,这时屋里走出一个穿青色短褂头戴军帽的人,看了副驾驶下来的林跃一眼,对下方二人使个眼色。
两名士兵走过来对丹托和林跃搜身,没有发现武器后又拉开车门详细检查一遍座舱,转身跟穿青色短褂的人说了几句话。
“跟我来。”
确认二人没有威胁,来人带着他们往木屋走去。
林跃心说经历过“画家”事件,马林游击队的人警觉性高了很多,然而……对他来讲,这样的安全措施有用吗?
木屋客厅的香炉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穿着白色短褂和长裤的白沙捏着沉香手串坐在长条桌对面的椅子上,前方放一壶一杯,还有几个果盘。
“有意思。”
他只是扫了丹托一眼便不再关注,目光投向林跃:“一个警察敢孤身一人来金三角,你是嫌自己的命长吗?”
林跃笑笑,拉过长桌另一边的椅子坐下:“没有意义的话就不说了,我这次来金三角,是想跟白沙先生聊聊‘画家’的事。”
白沙冲十分不爽林跃行为的青褂男子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林跃说道:“我想知道关于‘将军’绑架的那位伪钞专家,也就是吴秀清小姐的事。”
白沙笑了:“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你能给我什么?”
“我认为‘画家’还活着,吴秀清作为‘画家’集团一员,她的过去可能对调查工作有所帮助。”
“林警官,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白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画家’可是我的恩人,你想抓他还找我要情报,说起来……也太不把我白沙放在眼里了吧。”
这话一出口林跃没反应,丹托傻眼了。
当初白沙收拢马林游击队溃兵,打出的口号就是干掉“画家”,给“将军”和死难弟兄报仇,还曾昭告天下,谁能取“画家”项上人头,他赏美金20万。现在呢,居然说“画家”是他的恩人,这……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会送林跃过来这边。
“也对哦。”林跃摘了一粒提子丢进嘴里:“如果‘画家’不把‘将军’干掉,你也坐不上对面那把椅子,为‘将军’和死难弟兄报仇什么的,只是收买人心安定局面的说辞。”
白沙放下杯子:“知道你还敢来这里?”
“总得碰碰运气吧,万一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呢。”
“哼,你在骂我?”
“不敢。”林跃说道:“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一个外乡人怎敢放肆。”
“你知道就好。”
“那就是没得谈了?”林跃起身:“既然白沙先生对抓捕‘画家’的事缺乏兴趣,再谈下去也没多少意思,那就这样吧,告辞。”
白沙动也未动,看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幕:“天黑了,道路难行,林警官不如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动身怎么样?”
“好意心领。”林跃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去:“我还是习惯睡在自己的床上。”
“站住!”
只听一声暴喝,门口穿青褂的男子抽出腰里的枪指向林跃:“要走是吧,不如我送你上路!”
外面走廊站的警卫也变了脸色,往屋里看过来。
丹托脸色苍白,身体不断颤抖,之前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没想到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这个白沙是真能骗人啊……
各人表情、心理的变化说来复杂,其实不过一瞬,青褂男子拔枪的瞬间林跃便一脚踩下,踏在青褂男子穿的胶皮鞋的鞋尖,趁对手吃痛之际一掰手臂,扣住他握枪的食指一压。
嘭~
嘭~
连续两声枪响,走廊站的两名警卫中枪倒地。
这时白沙后方回廊跑过来一名士兵,林跃捏住青褂男子脖子往前一推,逆时针一转,顺势把他握枪的手往后一别。
啊~
青褂男子惨叫的同时,两枚子弹由枪口射出,一发子弹击中对面士兵胸口,一发子弹击中脑门。
下一个呼吸,林跃又用脚一拨青褂男子腿弯,拉着肩膀一拧,枪口平移,朝着侧方一名奔跑而来的士兵射出两发子弹。
第四名士兵中枪后仰,握在手里的ak步枪向天射出一排子弹,房檐被打得簌簌作响,木屑纷飞,吓得丹托坐在地上捂头乱叫。
白沙很懵逼,没想到自己的秘书长成了警察的枪架子,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转过身去撒腿就跑。
与此同时,林跃向屋外丢出一枚闪光弹,两枚烟雾弹,看着白沙向后奔跑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电影里发哥版“画家”是怎么做的?
好像是这样吧。
嘭~
枪口喷出一道火舌,白沙脚踝中弹,右腿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完了深吸一口气,忍着痛苦爬起来继续往后面跑。
呲……
烟雾迅速扩散,遮蔽了闻声赶来的武装分子。
林跃将枪口对准青褂男子扣动扳机,把弹匣里最后一颗子弹喂给它的主人,之后拉着丹托由侧方回廊翻出,钻到木屋下面。
“啊……啊……”
外面赶来的武装分子每开一枪,丹托就吓得抱头低吼。
“别叫了。”
林跃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丹托吃痛回头,就着入夜前最后一抹光看到林跃手里的东西,整个人呆住了。
第二百七十章 单挑一个连
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堆零件------枪的零件。
林跃拿起一根枪管,将撞针推入其中,又把地上的机匣和枪托模块捡起往前一顶,听见咔的一声脆响后按紧锁扣,再将弹匣往插口一拍,咔,又是一声脆响,一把m4卡宾枪组装完成,整个过程最多五秒。
丹托看傻了,脑子里满满都是问号。
这什么枪?哪儿来的?
手雷哪儿来的?
这家伙真是一名警察?不是特种部队的人?为什么组装一把枪的速度这么快?
丹托哪里知道,林警官的团曾经被一个叫全民协助的家伙盯了整整一年,配枪不擦干抹净饭都没得吃,而且因为他是指挥官,凡事要以身作则,充当榜样,标准自然要比普通士兵高。
全民协助是这么说的,林跃开始没觉怎样,后来他慢慢发现自己太单纯了,该死的军械士柯林斯好像是故意整他,或许是因为他泡了美利坚的姑娘?
从m1加兰德、m1卡宾枪、汤姆逊冲锋枪、m3冲锋枪、捷克式轻机枪……到德国人的盒子炮,美国人的勃朗宁,日本人的南部十四式,都在要求范围内,最后麦师傅那把左轮枪也给他拿来拆了装装了拆。
那时候别人吃饭他拆装枪,别人吃完饭他还在那拆装枪,拆拆装装一年多,来到近现代题材的电影世界,搞到把枪他就想拆开玩玩。
什么叫上天眷顾努力的孩子?系统空间放不开一把m4卡宾枪,拆成三部分就ok了,加上在《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世界练就的拆装技巧,一句话------专业。
“呆在这里别动。”
林跃嘱咐丹托一句,带好全视之眼,又在m4卡宾枪下挂了一部榴弹发射器,闪身冲进烟雾笼罩范围。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一阵激烈的枪声传来。
惨叫与闷哼不断响起,因为雾气和夜色阻绝,根本看不到外面什么情况,丹托只知道战斗还在继续,至于马林游击队死了多少人,林跃在哪里,一概不明。
轰!
火光冲天,热浪袭面。
左前方一栋木屋被榴弹炸毁一半,木头破片与带火碎屑飞的到处都是,有武装分子身披火焰冲过烟雾弹范围,一路嚎叫远去。
轰!
又是一发榴弹射出。
右后方某处传出惊天巨响,然后是剧烈的殉爆,膨胀的火光驱散夜的黑。
丹托双手抱头,身体能趴多低就趴多低。
他还是不知道外面情况怎样,他只知道那位警官把马林游击队的弹药库给炸了,白沙知道得气死。
……
一名武装分子往爆炸地点跑去,中途经过一片草地时忽觉风声袭面,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紧接着脖子一凉,然后便被拖进草丛里。
三名武装分子以三角阵型推进,接近一座木屋时,猛然听到滴溜溜的响声,领头的睁大眼睛往地面看去,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滚到脚底,他刚要大喊手雷,轰的一声,光焰吞噬了一切。
附近两名武装分子闻讯赶来,手电才落到死尸身上,旁边闪出一道身影。
biu~biu~
两声轻响过后,地上又多了两具尸体。
有人爬上了寨子外围哨塔,启动发电机,旋转探照灯,试图寻找藏身夜色里的敌人,然而光团才在地面扫过不到半圈,一发榴弹命中塔身,连人带灯顿时被火焰吞噬。
一群人闻声赶往榴弹发射处,包围那栋房子一阵乱射,完事进去寻找尸体,发现设置在外墙的起爆器状态灯亮了,然后便是排山倒海一般的热焰与冲击波。
而那些压抑不住内心恐惧想溜的人,总是被无声无息干掉,拖进草丛或者木屋下面。
这是一场黑夜猎杀,二百多武装分子给一个人杀的疑神疑鬼,草木皆兵,死在自己人手里的武装分子不下三十个。
在《我的团长我的团》里,没有消声武器,没有枪榴弹,没有遥控炸弹,没有各种手雷他都敢单枪匹马夜袭成建制的日军部队,如今有现代武器在手,面对一群没有受过系统训练的毒贩武装,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段时间后,枪声停了,只有被火焰点着的木屋还在燃烧。
白沙手持对讲机喊了半天不见回应,直觉告诉他不能再躲下去,马林游击队完了,那个姓林的家伙简直不是人。
他让两名手下带上金条和美金,另外三名手下在前方开路,离开那栋不起眼的小房子,往停放汽车的地方突围。
他想逃命,可惜已经晚了。
负责开路的三个人才从楼梯下来,不知道打哪儿射来的飞刀便插进了后面两人的咽喉,为首之人听到风声回头看时,前方传来一声轻响,身子抖了一下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白沙身后站的两个人刚要举枪射击,林跃丢出了手里的闪光弹。
一阵强光绽放,夜晚变成白昼,对面三人被耀得睁不开眼。
林跃不受影响地走过去,对着后面二人连开两枪,完事拎着白沙的后衣领,像拖死狗一样拉到最开始的木房子里,然后敲敲地板边缘告诉丹托可以出来了。
“白沙先生,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夜深了,不妨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可是白沙已经没有了作威作福的资本。
他的地盘?
天没黑前是他的地盘。
现在,这里是死人的地盘。
两年前马林游击队死了八十二口,伤了一百五十多。
现在呢?逃出去几个人?
对面那个人……不,他根本不是人。
白沙现在算是知道林警官为什么傍晚过来了,他早就打定主意要把村子屠了。是的,全杀光,眼睛都不带眨的,比“画家”还要狠毒。
“现在可以跟我讲讲吴秀清的事了吗?”
白沙沉吟不语。
这时林跃微移枪口,biu的一声轻响,白沙左腿中弹,一下子瘫在地上。
“可以说了吗?”
白沙还是不说话。
林跃也不恼,又一枪打过去,在他扶着地板的手上钻了孔,完事不知道是强迫症犯了还是怎么的,又给另一只手开了个窗户。
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嗯,对称才是美。”
恰巧丹托由地板下面钻出来,看到这一幕打个哆嗦。
他是魔鬼吗?
“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还不说,我会在你身上开二十个洞,再给你打一针肾上腺素,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流干血液而死。”
“我说,我说……”
白沙是真的怕了他了,活了几十年,他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偏偏从对方表情来看,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那就说吧,把你知道的关于吴秀清的事都说出来,还有‘画家’带人袭击寨子的细节,也一并告诉我。虽然当时你不在场,但是我想你应该有听手下讲述。”
林跃说完这句话把手枪丢在桌子上:“丹托,去给他包扎一下,顺便看看后面的发电机还能用吗,乌起码黑的找点东西吃都费劲。”
守着一堆死人,他还有兴致吃东西?
果然是魔鬼!
丹托哪里知道,别说守着死人吃东西,林警官在《我的团长我的团》里没少从死人兜里翻饼干吃,跟那几年的生活比,现在就是度假。
白沙开始讲述关于吴秀清的故事,然后是“画家”带人袭击寨子的细节。
林跃越听表情越凝重,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自己都是靠着系统空间、装备、技能、天时、地利五重要素才搞定白沙那些手下,“画家”六个人大白天端了一座至少有200名武装分子的村寨?连吴鑫那种曾经劝李问心平气和莫要惹是生非的电版师傅也上了战场?
呵~
何蔚蓝那个笨蛋,这个不符逻辑且自相矛盾的细节都发现不了。
丹托搞定发电机和照明回来时,白沙已经停止讲述,面前的地板上落着几张照片,林跃坐在白沙之前坐的椅子上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说说那位金主的情况,我想那些钱不会白给你的,对吧?”
白沙开始新一轮讲述前,林跃指指后面房间,告诉丹托里面有罐头、方便面和水果,让他弄点热水把东西泡一泡对付一餐。
得,他成仆人了,不过事情已经这样,谁叫他鬼使神差上了贼船呢。
丹托搞定食物,端到外面桌上时,白沙死了,给林跃一枪爆头。
他吓得险些把面打翻,挨了两句训。
这餐饭林跃吃的很香,可能是之前消耗了太多体力的缘故,而丹托一口也吃不下。
吃饱喝足,林跃吩咐他到刚才捉住白沙的地方收好金条和美钞,完事发动吉普车离开。
丹托松了一口气,还好林警官只是过过嘴瘾,并未真在死人堆里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