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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要离刺荆轲     我要做皇帝txt下载     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节 战前 2

    与志得意满的剧孟不同,且渠且雕难此刻,满脸愁容。

    他派出去侦查和试探皋兰山汉军的斥候刚刚返回。

    根据斥候们的报告,汉朝的仆从军们,现在居然已经深入到了合黎山以北的广阔山区。

    羌人们溃不成军,已经不存在有组织的抵抗了。

    这些曾经让匈奴头疼不已,让老上单于都无可奈何的野蛮民族,现在慌不择路的疯狂向河西,甚至向着祁连山的冰川地区逃亡!

    也难怪他们恐惧!

    在夏六月之后,汉朝不知道从哪里调来了两三千名善于山地作战的悍勇仆从。

    这些可怕的家伙,带着汉朝人给的皮甲和长弓,拿着锋利的钢刀,进入山林和峡谷之中,将羌人追的无路可逃。

    羌人们曾经想要反抗这些人。

    但结果却只是迎来了大股汉朝骑兵的追杀!

    短短两三个月,数十个羌人部族被绞杀,数以万计的羌人被俘。

    他们隐藏的山谷和峡谷,都被发现。

    他们的帐篷和屋舍被焚毁!

    被俘的人,全部被汉朝人集中起来,在广阔的平原和河流地带开辟农田。

    汉朝人跟变魔术一样,在弱水和羌水、黑河流域,竖起了数不清的水车。

    更让且渠且雕难恐惧的是——居然还有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羌人部族,主动从群山走出来,向汉朝人献上他们的膝盖与忠诚。

    这太不可思议了!

    曾经,让匈奴软硬兼施,都不肯屈服和顺从的羌人。

    竟然会主动臣服于来到河西不过两年的汉人!!???

    且渠且雕难一度以为,不是自己疯掉了,就是羌人神经错乱了。

    说好的山地之子呢?讲好的羌人永不为奴呢?

    你们就这么跪下来了?

    到现在,且渠且雕难都还不明白,那些羌人为何屈膝。

    但有一点,且渠且雕难明白。

    战鼓声,已经在响起来了。

    一旦汉朝人解决掉羌人的问题,那么,明年春天,至迟到夏季,汉军就将向居延,向河西进军了!

    汉朝的皇帝,也从未掩饰过自己对于河西的觊觎之色。

    对于且渠且雕难来说,或许,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大量从合黎山逃回河西的羌人,将汉朝人的残暴与恐惧,四处宣扬。

    祁连山和龙首山以及冥泽、居延泽的羌人部族闻讯,纷纷向他靠拢。

    给他提供了不少兵力支持。

    虽然,战力都不怎么样。

    但最起码可以摇旗呐喊,说不定还能牵制部分汉军。

    但……

    “也就如此了……”且渠且雕难站起身来,遥望着远方的皋兰山。

    他不知道,自己当初割让此地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但他很清楚,当初,他若不卖此地。

    一旦汉与北匈奴联手,轻轻松松就能将他生吞活剥。

    而割让皋兰山,却让足足享受了两三年的人上人和一国主宰!

    这种舒畅和扬眉吐气的爽快感,是外人无法得知的。

    然而如今,他得为自己当初的擅作主张,付出代价了!

    占有皋兰山(合黎山)的汉军,已经可以轻松进入河西,直击整个河西的精华和腹地:居延。

    居延若失,则整个祁连山都将暴露在汉军骑兵的马蹄面前。

    过居延,骑兵三日可至祁连山的西匈奴王庭,半个月就能打穿整个河西走廊,直抵冥泽,过疏勒河,远望西域。

    他必须想办法,尽可能的拖住汉军。

    能拖一天是一天!

    “管它呢!”且渠且雕难想到此处,就笑了起来。

    他本不过是孪鞮氏的奴才,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单于庭任意一人一根指头都能掐死自己。

    但现在,他却将单于的嫡子,匈奴的单于,当成仆人一样使唤,让孪鞮氏的女子,充当自己的阏氏。

    不仅如此,他还让那些曾经高贵的萨满祭司,像哈巴狗一样对自己摇尾乞怜。

    他甚至,能与汉朝皇帝、西匈奴单于在一张赌桌上打牌!

    人生至此,还能有什么遗憾呢?

    反正……

    要死,也是其他人先死!

    自己嘛……

    “大不了,降了汉朝,至少可得一个乌孙候之封……”且渠且雕难颇为轻松的想道。

    至于北匈奴?

    他是死也不愿意去投靠的。

    且不说去了必死,就算北匈奴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他能得到什么?

    依然当单于的奴才?各部贵人眼中的贱民?

    绝不可能!

    便是死,他也想死在一间堆满逍遥散的帐篷之中,在烟雾缭绕之中,羽化成神!

    当然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投降的。

    当一国之主,主宰世界,可比什么乌孙候爽多了。

    但汉朝人似乎是下定决心了,一定要取河西?

    “不若,我派个使团,打着给汉朝贺新年的旗号,去长安找汉朝皇帝谈谈?”且渠且雕难在心里寻思着,仔细想想,这个主意似乎不错呢。

    首先,不管怎么着,伸手不打笑脸人,汉朝人总不能在有使团朝贡的情况下,一巴掌打过来吧?

    其次呢,借着这个机会,也能探探汉朝人的底线。

    说不定能争取一些好条件。

    譬如说,能与且之一样,被封一个单于……

    至少也能拿到汉朝皇帝曾经许诺的条件吧?

    想到就做,且渠且雕难当即就找来自己的氏族中的一个年轻贵族,他的侄子且渠当难,让他带人出使长安。

    至于旗号嘛?

    当然是打着‘匈奴单于于单敬问兄皇帝汉天子’的名义,顺便,且渠且雕难还让人准备了几石河西特产的胡萝卜还有一些皮毛珠宝之类的东西,充当贡品。

    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个行为,至少能为他和他的西匈奴小政权争取到一年的时间。

    能多逍遥一年总好过马上就要去做选择题!

    但且渠且雕难永远都想不到,在使团刚刚出发不久。

    便有着十余个西匈奴的高级贵族,悄悄的聚集在了一起。

    为首之人,正是当初帮助且渠且雕难发动政变,攻杀了军臣留下来保护于单的军队的折兰王骨荼。

    “句犁湖单于说了,我等若能反正,杀死违背先单于之命,悍然囚禁左贤王于单的逆贼且渠且雕难,则既往不咎,依旧任命为王,还能在西方,给牧场和牲畜,重建部族!”骨荼扫着这些人,这些都是当年与他一起追随者且渠且雕难发动政变的贵族。

    但现在,他们已经被北匈奴拿出来的筹码给吸引了。

    对于匈奴人来说,叛乱和政变,就像呼吸一样正常。

    尤其是现在,傻子都知道,且渠且雕难主导的西匈奴小政权已经要完蛋了。

    既然如此……

    那反他娘的!

    拿他的脑袋,去卖个好价钱!

    只是,究竟是卖给汉朝?还是北匈奴那帮穷亲戚?

    大家还是得好好合计合计。

    特别是,在大家都是烟枪的情况下。

    且渠且雕难对于西匈奴最大的影响,莫过于逍遥散了。

    这种不住地他从什么渠道拿到的神奇之物,在短短两年之间,风靡整个西匈奴的中上层。

    几乎百分之百的萨满祭司和八成的高级贵族都沾染了此物。

    刚刚开始,大家都觉得,太好了!这简直是神药。

    但现在……

    每一个人都知道,那是魔鬼吐出的烟雾。

    那比世间任何毒药都还要可怕!

    没有人能忍受得了一日不吸带来的折磨!

    且渠且雕难也经常拿几个不服从他的贵族当鸡杀给其他人看。

    那些因为没有得到逍遥散,而在穹庐和草地上打滚,流着眼泪和鼻涕,放弃了一切尊严,甚至宁愿去喝且渠且雕难的尿液,也要尝一口逍遥散的可怜人的惨状,人人都记忆犹新,不敢忘却。

    若是不能找到且渠且雕难保存的逍遥散,或者与提供这种药物的人接头,得到供应源。

    那么……

    谁敢对他下手?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节 兵家复兴

    元德八年秋八月辛卯(二十四),长安长平街甲闾,鼓乐齐鸣,宾客齐聚。

    一位位显赫的大人物,乘着奢华的马车,带着仆从和家眷,纷至沓来。

    一块鲜红的牌匾,被悬挂在此地一个宽敞大院的正门口。

    其上勒文曰:离合武学。

    故丞相长平侯周亚夫,故将军曲周候郦寄,故轻骑将军弓高候韩颓当,满面春风的站在门口,对着来宾们微笑不已。

    经过长达半年的准备后,汉室第一家私人的军事院校,同时也是汉室第一家专业化的军事院校,在今日终于挂牌。

    周亚夫自是心潮澎湃,难掩内心的激动!

    他这辈子,当了四年的郡守,干过十年将军,做过两年太尉和八年丞相。

    但,没有一个位置,比起武苑山长的职务,让他更喜欢和钟意。

    他特别享受这种桃李满天下,看着一个个年轻俊才,接过自己等人的旗帜,继续向前,再创辉煌的感觉。而来访受邀宾客之中,除了大量勋贵列侯公卿外,还有着数十位诸子百家的巨头。

    此刻,这些百家巨头,都是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盛大的场面。

    “兵家要复兴了!”胡毋生有些神色复杂的对着自己的得意弟子公孙弘道:“看来,未来武人的声威,将要再壮几分了……”

    不怕武将万人敌,就怕武夫有文化!

    这些年来,儒家、法家甚至是黄老派,都已经吃够了被知识武装起来的武将的苦头。

    那些在武苑受训过的武夫,已经不止是一个武夫了。

    他们识字,能够理解和理会大多数文人嘴里的典故和暗喻。

    更可怕的是——由于虎贲卫和羽林卫带的节奏,这些武人,统统都是数学高手!

    有些人的数学水平,甚至几可与诸子百家的精英相媲美。

    想忽悠他们?或者想拿他们当枪使?

    做梦!

    他们文能治国安邦,武可帅师伐国。

    如今,在武苑之后,周亚夫、郦寄、韩颓当这三位先帝时期的老将,曾经的武苑祭酒和教授,赫赫有名的骑兵专家们,联手开办了这所名为‘离合武学’的军事院校。

    这在胡毋生眼中,毋庸置疑,这是在召唤那个已经逝去无数年的兵家魂魄归来!

    众所周知——在春秋战国之际,兵家也曾经一度兴盛至极。

    司马镶且在齐,齐国威天下。

    孙子在吴,吴王拳打越王,脚踢楚王,甚至攻破了楚都,让申包胥在秦庭哭了三天三夜,方才借的秦兵归来,保住了楚国社稷。

    吴起在魏,魏武卒天下称雄,拳打韩赵,脚踢秦国,秦国人连河西之地都丢了,函谷关都没保住。

    孙膑之时,兵家更是臻于盛世。

    孙膑以残缺之身,为齐军师,桂陵之战、马陵之战,不仅仅留下无数脍炙人口的典故和成语,同时也将魏国霸业彻底埋葬。

    魏文侯、魏武侯数十年的心血,一朝尽丧。

    而在孙膑之世,兵家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师承教育体系。

    神秘莫测,仿若外星人的鬼谷子,就是这一体系的创立者。

    可惜,自孙膑之后,兵家开始渐渐封闭。

    名将大都都选择将自己的经验与心得,留给子孙。

    一代杀神白起、秦国名将王翦,蒙恬都没有留下自己的著作。

    以至于楚汉之交,张良捡了一部《太公兵法》,就能修炼出绝世神功,人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而今时今日,经过长达八年的积累和培养,继武苑之后,又一个专业化军事院校问世。

    这意味着兵家的彻底复苏和重新兴盛!

    有了武苑,再有这个离合武学。

    恐怕,未来还会有更多相关学苑建立!

    这对于诸子百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未来,他们不仅仅将面对其他学派的竞争,还得小心翼翼的伺候武将集团。

    因为这些家伙,在得到了知识文化的加持后,已经具备了掀桌子的力量!

    便是现在,三公九卿之中,也有大半都是有着军方背景的。

    没看到,就连丞相晁错想当丞相,也得先去北军挂个名,象征性的入伍做个样子给军方看吗?

    而更可怕的是——当这离合武学成立的这日开始,这个背景深厚的学苑,就已经加入到了与诸子百家争抢资源的行列。

    仅仅是胡毋生所知的事情——就在今日之前,就已经有数十位大商贾,将大笔的捐献准备好了。

    这些家伙从前为了能将自己的子嗣,送到自己等人门下求学,就舍得岁捐数十万甚至数百万。

    现在,为了将一个儿子拜入长平侯、曲周候、弓高候的门下,他们会花多少钱?

    胡毋生私以为,若是周亚夫张张嘴,这些家伙便是倾家荡产,恐怕也是乐意至极。

    能抱上长平侯的大腿!

    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钱能买到的!

    要知道,周亚夫等人,可不仅仅是致仕之臣。

    他们还是特进元老、故武苑祭酒、山长,其门下弟子数以百计,天下郡国各地校尉、都尉甚至将军们,都以师长礼相待!

    更可怕的是——现在的安北都护府都督、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正是周亚夫的弟子兼女婿。

    换句话说,只要能得到周亚夫承认和认可,那就等于能与如今权势滔天的义氏外戚扛把子称兄道弟,甚至还能成为未来储君皇长子的左膀右臂。

    这样的买卖,已经足够让全天下人,包括诸子百家的巨头们都为之趋之若虞,不惜代价。

    可惜啊……

    这离合武学的门槛实在是太高了!

    高到几乎让人绝望!

    从目前离合武学开出来的条件来看,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都将被淘汰!

    首先是身高要达到八尺,仅此一条就刷掉无数人。

    其次,你得天赋异禀,弓马骑射娴熟。

    最后,你还得通过笔试、武试、面试三关,最终得到周亚夫、郦寄和韩颓当三人中的两人点头。

    最可怕的是——名额有限,最多只有一百人。

    这些天来,整个长安城,都为了这一百个名额打破了脑袋。

    数不清的功勋名臣,纷纷各展神通,使劲八般武艺,甚至求到了未央宫和长乐宫里去了,只为了将自己的一个儿子,送进这所注定将成为大将摇篮的离合武学之中。

    坊间,甚至有大贾直接开出了两千金的悬红,只求自己的儿子能够跻身于离合武学之中。

    因为……

    人人皆知,周亚夫等人已经老了。

    他们还能带几年学生弟子?

    是以,得抢在这几位宿老老迈之前,赶紧拜入门下,随侍左右。

    纵然未来不能成才,但有着师兄弟们的提携,也能混的不错。

    就在此时,远方的街道上,忽然传来阵阵整齐的脚步声。

    一个虎贲卫的将官,骑着一匹神俊无比的战马,来到离合武学的门口,翻身下马,对着周亚夫等人拜道:“末将虎贲卫校尉黄曲敬拜长平侯、曲周候、弓高候及诸公:天子法驾卤薄将至,请诸公做好迎驾准备……”

    “陛下来了……”周亚夫等人闻之,连忙道:“立刻肃清街道,整饬院门,洒水以待,恭迎圣驾!”

    其他人则都是暗暗心惊。

    当今天子是一个不怎么喜欢大排场的主,他即位以来,历次出巡,除了去雍县祭拜五帝神主与泰一,郊祭地袛之外,几乎很少动用他的法驾。

    他更喜欢轻车简从,这与他的父祖相比,截然不同。

    而如今,天子特意动用,往常几乎不用的法驾卤薄来此,当然是为了给周亚夫以及他的学苑涨声势的。

    这样的厚待与厚遇,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但偏偏,没有人能说什么。

    周亚夫的功勋,确是无人能及。

    传言,太史令衙门已经在准备为长平侯单列为一卷,列入世家之卷。

    这可是无上光荣啊!

    世家,这是王级的殊荣!

    太史令衙门现在整理编辑的世家史料,仅有《陈涉世家》《瓒候萧何世家》《平阳侯世家》以及《齐悼惠王世家》。

    当然,由于现在周亚夫还活蹦乱跳,所以此事仅仅是传言。

    要待其身死盖棺定论之日,方能证实。

    但无论如何,周亚夫的地位,确实已经达到了人臣的极致!

    …………………………………………………………

    半个时辰后,气势恢宏的汉天子法驾卤薄,驾临长平街。

    周亚夫率群臣,出迎至街口。

    “臣恭问陛下圣安……”周亚夫微微欠身相迎,而他身后,群臣俯首,百官顿首。

    即便致仕,哪怕不再拥有权柄。

    周亚夫依然是周亚夫。

    依然是这个国家的重要宰执大臣。

    依然是群臣避道,礼绝百僚的重臣。

    这从他致仕后的待遇就能看出来: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帝国第二个大满贯得主。

    未来配享太庙,甚至是陪葬阳陵之侧,立雕塑,入祀凌烟阁,与萧何曹参、陈平周勃同列一席,也不是不可能!

    “朕躬安……”刘彻提着绶带,缓步走下撵车,立刻有尚书郎跟上。

    此番来此,刘彻没有带任何的宦官宫女,全部带的是文官武将和大臣。

    这是为了尊重周亚夫和这座新成立的武学。

    “众卿平身吧……”刘彻挥挥手道,然后看向周亚夫,道:“朕闻长平侯欲兴武学,广教化而养英才,朕甚嘉许之……”

    “所以,特地写了一副题词,以作长平侯武学之贺……”

    说着,就有四位羽林卫将官抬着盖着帛布的牌匾,来到周亚夫面前,刘彻轻轻揭开牌匾,对周亚夫道:“希望武学之子,能够牢记朕与卿对他们的期许……”

    牌匾揭开,露出四个龙飞蛇舞的隶书:薪火相传。

    周亚夫看了,连忙与韩颓当等人拜道:“陛下期许,臣等必牢记于心,夙兴夜寐,以齐陛下之望……”

    刘彻却是笑了笑,凑近周亚夫的耳畔,低声道:“长平侯,朕想跟卿要三个武苑的名额……”

    “嗯……”周亚夫只是略微迟疑了片刻,就点头拜道:“诺,臣谨奉命……”

    刘彻拉住周亚夫的手,笑道:“朕是替病已求的……”

    周亚夫闻言愣住了。

    皇长子刘病已,自降生以来,在群臣视线之中出现的次数不过十余次。

    皆是正旦朝或者大朝议以及庆典之上。

    但,正因为如此,坊间才会对这位神秘的皇长子好奇不已。

    传说皇长子在上林苑学苑就读,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绞尽脑汁,用尽力气,想要将自己的子嗣塞过去,以期能混到未来的储君身边,做一个从龙之臣。

    可惜,所有努力都以失败告终。

    因为,哪怕混进了学苑,你也不知道,皇长子究竟是哪一个。

    采取封闭式的军事管理的学苑,也杜绝了外人的窥伺。

    在世人眼中,大家只知道,皇长子果有人主之像,不过四岁,便可独立穿衣吃饭,还能自己刷碗。

    年六岁,便已颇具果决之色,能断不公!

    这太了不起了!

    有汉以来,从未出现一个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但却能够独立生活的皇子!

    这简直是妖怪!

    据说,宫中所有曾经接触过这位皇子的宦官,都说:皇长子神武天成,有人主之姿。

    若非是顾忌着东宫太皇太后与馆陶太长公主。

    周亚夫毫不怀疑,恐怕现在,朝野上下必是一片废后之声。

    但,这位皇长子的地位,却已经是毋庸置疑。

    除非他未来搞砸了,不然,十之八九,他必为储君!

    至少周亚夫自己是四肢都会举起来支持这位皇长子的!

    国立长子,本就是正确的。

    当初,他周亚夫就是刘荣的最大支持者,错非后来刘彻出世,周亚夫恐怕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对他来说,立长子以定社稷,这是天理人伦。

    所以听到皇长子要来自己身边学习,周亚夫就激动都有些颤抖了。

    他只能低头恭身拜道:“陛下厚爱至斯,臣无以为报,愿走马以供驱使,贱躯以填沟壑……”

    刘彻却是摆了摆手,道:“长平侯不必如此,朕将病已送到卿身边,就是希望他能与卿等学习,另外,朕希望卿与弓高候、曲周候都不要对其特殊对待,该怎么训练,就怎么训练,千万别给朕留情!”

    刘彻正色道:“卿当须知,百炼成钢的道理!”

    “至于另外两个名额,朕是留给病已的两个伴读童子的……”

    “卿就看着操练吧……”

    其中有一人,名为卫青,今年刚好十二岁。

第一千五百八十七节 当家做主的人

    在周亚夫等人的陪同下,刘彻视察了这个新成立的‘离合武学’的校舍。

    因为在一开始,周亚夫等人的目的就是要培养精英。

    准确的说,是培养他们的接班人。

    不管是政治上的,还是军事上的。

    所以,这离合武学是一所精英化军事院校。

    它要培养的,也是至少校尉以上的高级将官。

    自然,校舍也没有多大,拢共不过百五十个房间,但却都布置相当精致。

    不仅仅给每个学生的宿舍都放了书柜,柜子里摆满了各种兵书。

    有古代的《六韬》也有近代的《淮阴兵法》更有当代的《材官纪要》《强弩纪要》,若是换了一般人,恐怕仅仅是这些兵书,就足以一个让家訾小康的家庭彻底破产。

    因为这些兵书最便宜的一册,在少府也是标价五百钱的。

    至于那些《材官纪要》之类的当代大部头,动辄就是二三十万字,其价格一般都是三十金一套起售。

    不过,既然是周亚夫要购买这些书籍,少府自然不敢多要,只是收了点成本价。

    而在离合武学的校场中央,立着一块正方形的巨石。

    巨石之上,工匠们用刀削斧凿,描绘出整个已知世界的轮廓。

    汉在东方,宛如巨人,南起交趾,北至盐池,西及合黎山,东至北海,纵横数万里,疆土面积已经比秦代扩大了一倍还要多!

    几乎占据了先前千年,国人视线所及的任何已知区域。

    而在这个区域之外,是一个人们完全陌生,只在传说之中才有所耳闻的世界。

    那个穆王西巡,曾经路过的世界。

    传说中有西王母的世界。

    但在如今,汉室对这些地区也已经有所了解了。

    在这个巨石地图上西域诸国的名字,已经若隐若现。

    北匈奴占据的广袤地域,也被划分了出来。

    甚至还有远方的大夏、身毒之属,也被点了出来。

    望着这个巨大石制地图,刘彻也是心潮澎湃,他对周亚夫道:“卿有心了……”

    他知道,这是周亚夫特意准备的,而周亚夫是出了名的不会拍马,也不懂拍马。

    是以,这个石制浮雕地图,恐怕是他真的想这么做才准备的。

    这可比其他人一万句马屁,还让刘彻舒服。

    更何况……

    抚摸着这浮雕地图,刘彻知道,从今以后,所有来此上学的学生,每日早操和晚练,都会看到这个地图。

    整个世界在他们面前敞开,再没有比这个方式更能培养年轻人的侵略性和攻击性了。

    “能为陛下宏愿而努力,这是臣等的荣幸……”周亚夫微微笑着回答。

    刘彻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老臣,对他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朕今日来此,除了给卿等的这个武学祝贺之外,还有件事情,想与卿等商量商量……”刘彻笑眯眯的对周亚夫、郦寄和韩颓当三人说道。

    周亚夫一听刘彻的口气,心里面就知道有麻烦了。

    因为,他给刘彻当了八年丞相,对于这个年轻天子的举动和习惯,再熟悉不过了。

    商量,不就是要自己等人给他背书,或者去说服某些顽固分子。

    总之没有好事情!

    但……没办法。

    谁叫他是皇帝呢?

    “陛下旦请吩咐,臣等纵赴汤蹈火,也必定不辱君命……”周亚夫硬着头皮说道。

    “是这样的……”刘彻笑着道:“朕前些时日接到了合黎山一带的诸校尉联名上书,皆请迁屯垦团于合黎山一带,许日后河西为屯垦团之地……”

    周亚夫等人静静听着,而其他群臣更是纷纷竖起耳朵,不敢遗漏掉半个字。

    屯垦团在安东的发展,超出了几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自第一个屯垦团建立至今,屯垦团模式一共向安东移民几近八十万。

    他们开垦出了数百万亩土地,形成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城镇。

    并使得安东地区成为了一个鱼米之乡。

    根据少府报告,仅仅是在去年,仅仅是安东的屯垦团,其结余粮食便多达数百万石!

    在其他地方的百姓,还在为温饱发愁时,屯垦团的子弟们,已经能天天吃着面条、馒头、烧饼、粟米饭,时不时还能加餐。

    更可怕的是屯垦团同时还是一个畜牧大户。

    根据安东都护府统计,在各大屯垦团之中,平均每五个人就拥有一头牛或者挽马。

    这个比例冠绝全国,连关中都不能比!

    如今,军方在鼓噪要将屯垦团的制度复制到西方,去河西、西域开拓他们的新的基地。

    近日以来坊间为此争论不休。

    文官们对于这个屯垦团制度的扩大化可能忧心忡忡。

    虽然在安东,从去年开始就已经陆续有屯垦团开始从军转民,都护府也在这些解散后的屯垦团驻地新设地方县道官吏。

    但,这个并不能打消文官士大夫们的恐惧。

    因为,明眼人都发现了,虽然安东都护府解散了那些到期的屯垦团,还任命了县乡官吏,建立起了基层组织。

    但是……

    换汤不换药,当地的县令、蔷夫、县尉、典吏之属,依然是过去的屯垦团官吏。

    而且这一地区的百姓,虽然都转入民籍,各自分得土地、钱粮、耕具、牲畜、房屋。

    然而,他们与他们所属的那支军队之间的联系,却并未切断。

    在未来可见的数十年之内,那支军队与此地百姓的联系和感情都不会疏离。

    譬如羽林卫屯垦团在去年解散后,撤离当地的羽林卫现役教官们与百姓们抱头痛哭,依依惜别,送别人群甚至一将这些教官送到新化城。

    而在屯垦团的地区,军人说话,比文人说话有用多了。

    士大夫们对此恐惧不安。

    再让武人这么玩下去,将来,吾等斯文君子,何以自处?

    自开发考举后,这个世界的士大夫君子们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了。

    最开始,还只是一群泥腿子跟自己抢食吃。

    无所谓!

    左右寒门士子与他们也还算是一类人。

    至少有共同话题。

    但,随着武将地位不断提高,特别是当年那一条‘亭长、里正之选,退役、伤残士卒、将官其先’的诏命,让武人的势力,迅速的扩充到了地方基层。

    他们开始执掌起基层的话语权。

    随即,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

    被武人农村包围城市的士大夫们,只能是战战兢兢,在武人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

    至于现在,据说,兰台在研究一个武将转业制度。

    以方便未来,武将们退役后的安置、安排。

    若在过去,士大夫们还可以拿着‘武人粗鄙,不足以与谋’的说辞来打压武人集团。

    但现在……

    比文化?

    以程不识为首的武将学霸集团表示毫无压力。

    在这个世界,程不识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他从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帅,变成了汉室第一个专注于研究军事理论的专家。

    他名下的著作,数以十计。

    他是胸甲骑兵战术的奠基人,也是汉家现行材官训练操典的撰写者,更是目前所有高级武将都必读的《离合书》的第一作者、总编辑。

    从目前来看,程不识很可能将成为汉室的克劳塞维茨。

    在这样的情况下,士大夫们自然对武将们的权势的继续扩张充满警惕——再让这些武将这么膨胀下去,说不定未来,汉室可能出现法律:非从军不得为吏,非服役不得立嗣……

    只有入伍为军士,才有资格参与官员选拔和考举;只有曾经有过服役履历的人才能继承家业。

    而这可不是开玩笑,更非杞人忧天。

    而是……

    这位当今天子,某次与梁王游猎之时说过的一个畅想。

    虽然没有得到过证实,但刘家皇帝的脑洞向来很大。

    万一是真的?

    咋办?

    所以士大夫们这一次是卯足劲,不想让武将势力再这么膨胀下去。

    此刻,当刘彻公开提起此事,谁敢不留心观察和侧耳倾听呢?

    周亚夫却只是稍稍一想,就笑道:“陛下何不准其等之奏?”

    “安东屯垦团,数年以来,卓有成效,天下皆知,其岁收粟米千万石,安民以百万计……”

    对于周亚夫来说,他才懒得去理会文官士大夫们的那点小算盘和小九九呢。

    在他看来,屯垦团有什么坏处吗?

    没有!

    军事化管理和统一集体劳动,大大加强了移民的生存率和垦荒效率。

    而且,屯垦团本身还是一个大熔炉,它能将来自天南地北的不同人融为一家。

    更重要的是,在屯垦团移民还能学到各种他们之前不可能接触到的技能。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少府统计的数据。

    在现在,在整个天下,什么地方的工匠数量最多?

    答案是安东。

    其铁匠和木匠人数更是数以万计。

    而在关中,所有的木匠和铁匠加起来,也不过万余而已。

    你要知道,关中人口是安东人口(汉移民包括归化民)的两三倍!

    屯垦团如此成功,怎么能不继续推广?

    在周亚夫眼里,不支持屯垦团的人,不是蠢货,就是别有用心之人。

    所以他毫不畏惧的表露了自己的态度。

    刘彻需要的,正是周亚夫的背书。

    有了周亚夫支持,再通过廷议,做出决断,那么,某些苍蝇嗡嗡嗡之声就可以无视了。

    这个国家,当家做主的,终究是武将,是枪杆子。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节 异子之科

    周亚夫发声后,人群中的儒家诸博士们明显都有些颤抖,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然而人人皆知,屯垦团的扩张,就是军队的扩张。

    武人们在尝试并且企图用他们的方式来掌握权力,左右国政。

    皇室看样子,却不准备拉偏架,反而悄悄的要给武人助力。

    很多人都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胡毋生曾经与他的师弟董仲舒私底下悄悄的探讨过这个问题。

    但依然不得其解。

    要说这位天子不知道武人坐大后的危害和可怕吧?

    他对此似乎一清二楚,现在汉家庞大的军法官体系和参谋官体系,就是他建立起来的,用于平衡和削弱统兵大将的系统!

    他甚至还常常向各大野战军派遣大量尚书,充当护军使和随军使。

    羽林卫、虎贲卫的宣誓效忠誓词,现在也渐渐的被推广到其他作战部队。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位天子对此很清楚——即使他没想明白,兰台之中数以百计的尚书、侍中,以及那些特进元老、老臣们,也应该早就与他谈过这个事情,分析的相当透彻了。

    但他似乎就是如此,一意孤行。

    “陛下有些时候太过固执了些啊……”胡毋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天子,对于如今的天下,究竟是好还是坏。

    但总的来说,这位天子是颇合他的胃口的。

    不仅仅是对外战争的接连获胜,更因为,他亲眼看到了社会的变迁和改变。

    八年前,哪怕是关中乡村,土地兼并也开始剧烈起来,但现在,关中豪强几乎没有什么人对于跟农民抢地有兴趣了。

    地主们也普遍不敢再严苛的盘剥佃户了。

    假畜政策和假耕具政策的推行,让关中数百万百姓受益良多。

    水车开始林立于河流之侧,龙首渠、褒斜道、昆明池和渭河漕河的接连开凿,让关中粮食连年丰收。

    于是,所谓的元德之治开始了。

    哪怕是鲁儒们,也不得不赞叹着说道:自元德以来,天下治隆日久,民皆得安生之所,路无饿殍之民,野无嚎哭之人……

    哪怕是曾经土地兼并最严重的齐鲁地区,在经过了数次打击和限制后,社会矛盾也被压了下去。

    大量无地贫民,纷纷踏上了前往安东的路途。

    时至今日,齐鲁每年依然在向着安东地区不断移民。

    这迫使曾经凶残的齐鲁地主们,不得不换上一副慈悲的模样,不得不去拉拢和笼络他们的佃户。

    可是……

    文人的地位,却没有跟上社会的发展脚步。

    当年太宗和先帝,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文章诗赋,以为无益天下。

    到了当今,就更干脆了。

    据说,他当年还未被立之时,就曾与梁王说过:作诗赋三千,不若修渠道一里。

    他虽然养了些文人,但只是让他们写诗作赋,吹捧自己的。

    至于想要针砭时弊?对不起,出门左拐去找梁王。

    这样想着,胡毋生就有些无奈。

    文人最怕遇到的君王,就是这种类型的。

    好比当年秦始皇,一言不合就坑人。根本就没办法忽悠,更别提借机塞私货了!

    ………………………………

    刘彻却是微微笑着,望着周亚夫,他需要的就是周亚夫的这个背书。

    同时也是借此机会,告诉那些反对者:别叽叽歪歪了,你们的反对是无效的。

    当然,话不能说的这么直白。

    “长平侯所言,朕会考虑的……”刘彻淡淡的道,将这个事情暂且搁下,再怎么说,周亚夫现在也致仕了,在国政上询问他的意见,这是尊重老臣。

    但听从他的意见去做决定,这就是在抽现任三公九卿们的脸了。

    所以得先放放。

    过几日再在朝议之中付诸廷议,但有了周亚夫这一出,这个决议十之八九是要被通过了的。

    屯垦团在西方的复制也是一定的!

    而且,比起最初建立这套制度的时候,今日的汉室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经验和预案来应对各种突发条件。

    倒是这移民有些困难。

    所以,刘彻寻思着得让晁错来背一个锅了。

    刘彻已经决议打算加强商君变法的遗产——异子之科制度的程序与执行力度。

    什么是异子之科?

    这是商君变法留给中国的最大遗产之一,另外一个就是二十级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制造的耕战系统。

    所谓异子之科,就是商鞅变法之时发布的第五条法令: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

    这条法令的意思就是:假如百姓家中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成年男子还没有分家独立生活的话,其赋税倍之。

    这是商君在走遍整个三秦大地后,对当时秦国社会和家庭开出的一剂猛药。

    并在随后,第二次变法中强化了这条法令,严格规定禁止父子、兄弟同居,将家庭的人口限制在五人以内(不包括未成年孩童),这就是秦汉以来,被广为推崇的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的家庭结构!

    当年刘邦在沛县耍流氓的时候,留下的那些故事就足以证明,在秦代,成年男子是一定会分户的。

    不然,后来刘邦也不会对刘太公说什么:始大人以为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这种摆明了就是要炫耀的话了。

    而汉承秦制,自然也继承了这些相关制度与法令。

    迄今为止,汉家社会的主要结构,依然是以夫妻为核心的小家庭模式。

    这也是主流社会所称赞的‘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模式。

    但随着时间推移,特别是随着元德以来,生育率的增长,这一模式正面临着挑战。

    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长大,他们的父母开始忧虑的发现,能给儿子们提供的出路似乎很少了。

    这也是秦汉时代,民间的忧虑所在。

    知道为何秦汉法律虽贱赘婿,恨不得将赘婿赶尽杀绝,但赘婿却怎么杀都杀不绝吗?

    就是异子之科的法律在作祟!

    一对夫妇,若是勤劳些,运气好,一生很可能养大三个甚至四五个孩子。

    倘若不幸其中全是男孩,那么这对夫妇恐怕就要疯掉了。

    按照法律,男子始傅之岁就应该分户别居。

    但,他的父母却没办法为提供居住之所,也不可能把家中仅有的那点土地分给他。

    怎么办?

    只能入赘!

    大部分赘婿都是这样产生的!

    而如今,在广袤的中国腹地,关中、三河以及梁国一带,这样的情况已经愈演愈烈了。

    甚至在某些地区,已经成为当地的头号麻烦。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刘彻相信,随后十年,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广大中下阶层的百姓的孩子们,在成年后就将面临寻找自己的出路和未来的问题。

    这可比后世的单身汪问题更严重。

    单身汪们至少还可以有个地方住,能吃饱肚子,甚至可以自己解决。

    但如今,整个帝国内部有着超过两百万以上的庶子、余子,他们无立锥之地,无挡风雨之所。

    只能寄居于父母羽翼之下,依附于父母保护。

    而地方官则因为种种情况,或是心软,或是出于同情,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能说他们做的错,但这个情况,刘彻是决不允许发生的!

    异子分科之制,不仅仅是削弱宗族力量的法宝,更是中国未来殖民世界的根本依托。

    没有这个制度,刘彻去那里找移民?

    必须用法律,将人民从家里赶出来,赶去远方异域,去拓展他们的家庭,创造他们的未来。

    当然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至少得拿出一个妥当的解决方案,怎么着也得尽量减少暴力执法的次数。

    但,强制将百姓家庭之中,没有出路和土地的庶子、余子们送去安东、河西屯垦,却必将成为国策!

    起码也得坚持一百年不动摇!

    想到这里,刘彻就对周亚夫道:“长平侯,朕听说卿有四子,皆以成年,未知卿对世子之外诸子的安排?”

    对于平民而言,他们的庶子,那些不能得到继承家业权力的孩子,只能任由他们去自寻出路。

    这也是秦汉时代游侠兴盛无比的缘故——大量的庶子不得不冒险去从事一切可以找到生路的机会,他们没有土地,也机会没有訾产,只能从事游侠的行当。

    但贵族就不一样了。

    贵族的庶子,那也是贵族!

    便如周亚夫,虽是周勃庶子,不得嗣位,但却也捞了河东郡郡守的位子,等到他哥哥周胜之坐法被废,他就顺位成为了条候。

    周亚夫闻言,没有多想就答道:“臣共有四子,长子韬,次子策、三子信,幼子威,长子得立世子,次子如今在安东为细柳营屯垦团都尉兼细柳令,三子信从军,为细柳营司马,独幼子威尚在求学……”

    刘彻听完,想了想,就道:“这样吧,就让卿的幼子为细柳营屯垦校尉,即刻赴合黎山率民屯垦……”

    周亚夫一听,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天子这是要让他带头,给天下公卿做一个表率。

    也没有想太多,立刻就道:“诺,臣谨奉命……”

    但他那里知道,自己这一答应,随即就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余子屯垦浪潮。

    从此,在官府严令下,无数成年男子被组织起来,分批次前往各自的目的地屯垦。

    儒家撒泼打滚,痛斥世风日下,三代之治不再可期。

    而法家兴高采烈,奔走相告,觉得理想世界就要来临。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节 博弈 1

    在八月的最后几日,一个消息从远方传来西匈奴使者奉于单单于之命,朝觐长安。壹看?书w?w?w?·?k?a?n?s?h?u·com

    消息传开,天下震惊。

    就连刘彻都差点有些踉跄,不敢相信。

    西匈奴小政权,虽然在汉与北匈奴眼里,都只是一个割据政权。

    北匈奴公开宣称:合黎山之伪单于乃是为逆贼且渠且雕难挟持之故单于子所立。

    他们甚至还派人给汉室传话,来了一封文绉绉的国书,扯了一堆的忠孝礼义,话里话外,都是希望汉室不要承认西匈奴,更不要与之有任何官方接触。

    就差没有明着对汉室说:只要汉不承认西匈奴,那么他们连幕南地区都可以合法的割让给汉家。

    很显然,对于北匈奴而言,西匈奴的存在比汉室更可恨!

    他们宁愿与汉媾和,也要消灭西匈奴!

    这倒也符合多数肉食者的本能。

    攘外必先安内。

    不过,也算这且渠且雕难运气或者说识相。

    当初,匈奴分裂且渠且雕难在河西走廊的匈奴贵族的拥戴下,趁汉匈燕蓟之战的时机,反戈一击,挟持于单自立。

    并且趁乱占领了河西走廊的大部分战略要点。

    等到北匈奴建立之时,他已经占据了星星峡,锁死了这个河西走廊与西域诸国的要隘。

    面对这个天险,北匈奴一方面担心强攻损失太大,另一方面又投鼠忌器,害怕导致且渠且雕难率部降汉,因此只能看着且渠且雕难的西匈奴小政权割据至今。

    至于汉室……

    纯粹只是因为吃下幕南后,有些消化不良,在打饱嗝,加之且渠且雕难识相,当机立断,又是和亲,又是割让皋兰山,让刘彻比较满意,也就暂时放下了。

    但现在,且渠且雕难忽然遣使来访,还打着‘单于于单敬朝汉天子’的旗号。

    让刘彻有些意外。

    “这且渠且雕难是准备投降或者臣服于朕了吗?”刘彻有些不太相信这个事情。

    且渠且雕难?

    这个人可以说是刘彻自己一手故意扶持起来的匈奴内奸,对于此人,刘彻太清楚了。

    他是典型的毒蛇。

    一个纯粹的自私小人。

    只要有利于他的事情,哪怕是跪下来吃翔,他也能甘之如饴。

    反之……

    只是稍稍将此人代入一下后世刘彻所见的某些利益集团的官僚的丑恶嘴脸。

    他便明白,这个人是一个根本不在乎礼义廉耻,也全无道德操守,甚至根本没有信誉的小人!

    在过去,他是孪氏的奴才之时,便已经很好的彰显了他的性格。

    若是现在,汉军已经杀进河西,兵临祁连山,他大约会牵着羊,匍匐在道路边,屈膝投降。

    但现在,他还高坐于祁连山上,君临整个河西。

    是西匈奴的实际控制者。

    他所图所想的,必定是如何尽可能的延续自己的统治!

    只是稍稍一想,刘彻便明白了对方的企图,无非是想拖。

    最好拖到他将死之日。

    如此,最是完美!

    只是……

    “且渠且雕难大概是主子当久了,忘记了匈奴人的本性了……”刘彻叹了口气,他已经预见到这个曾经为汉室情报工作作出杰出贡献的匈奴内奸的命运了。?w?w要w?·?k?a书n?shu·com

    对于匈奴人来说,一个懦弱的主人,不是他们需要的。

    一定会有政变!

    甚至很可能,北匈奴已经掺和了进去。

    然而,现在才发现此事的汉室,已经无法干涉西匈奴的内部了。

    汉家只能坐观其变,只能祈祷,对方的政变能够拖沓一些,最好等到明年开春,冰雪消融之际。

    …………………………

    但刘彻的臣子们却不这么想。

    当西匈奴遣使打着朝觐的旗号而来的消息传开时,整个长安的列侯勋臣和士大夫们立刻就沸腾了。

    就连市井的百姓,也欢庆不已。

    西匈奴,虽然只是一个割据政权,国小兵弱,而且处境艰难,面临汉与北匈奴的夹击。

    但终究,其单于于单,也是军臣的太子,是匈奴帝国的正统继承人。

    在汉人观念之中,其实西匈奴才是正统,所谓北匈奴,算是自立之人。

    虽然说,因且渠且且雕难之故,西匈奴在汉家贵族士大夫眼里,也属于一个不正常的国家。

    是纲常混乱之国。

    但,这终究是匈奴。

    终究是冒顿子孙治下的匈奴。

    自平城至今凡五十五年,汉与匈奴两强对立状态已经走过了五十五年岁月。

    平城之战,汉匈虽然以各自退兵为结局。

    但毫无疑问,这一战戳破了自战国以来,国人心中的骄傲与自豪。

    曾几何时,战国七雄,任意一个都可吊打夷狄,追亡逐北。

    大一统的秦帝国更是举世无敌,蒙恬将军的长城军团,打的草原诸侯不敢南下牧马,不敢弯弓相对。

    直至冒顿横空出世,诸夏的无敌神话破灭。

    此后数十年,中国历史上出现了第一次,诸夏天子不得不与夷狄之主和亲,用女子财帛屈辱的换取和平的记录。

    奇耻大辱,深深的被刻印在每一个贵族士大夫的骨髓和血脉之中。

    而数十年来,北地诸郡那些在匈奴马蹄下燃烧的城市、死去的百姓和嚎哭的父老,更是一点点的加深着这种耻辱感。

    距今不过十一年前的那个秋天,匈奴三万骑入侵北地,烽火在甘泉山上点燃,关中总动员,北方告急的事情,依然仿佛不过是昨日。

    十一年前,那些被匈奴入侵消息所惊醒的青壮和将官们,现在正值他们人生的巅峰和黄金时代。

    他们现在大都都已经踏上了自己的道路。

    他们中的精英,甚至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决策者。

    如今,西匈奴居然来朝觐长安了?

    正如后世,60后、70后见证克林姆林宫红旗落下的时刻,汉室的臣民,此刻内心五味杂陈。

    甚至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父祖曾经视为生死之敌,威胁了诸夏数十年的匈奴帝国,就这么臣服了?

    胜利就这么到来了吗?

    无数人顿时都陷入了困惑,然后就是彻夜的狂欢。

    而很多老臣、老将,更是一边哭,一边笑。

    长陵和霸陵的将相墓前,更是挤满了前去祭祀和祷告的贵族士大夫。

    对于汉家贵族士大夫们来说,这一日,确实是一个历史的分野。

    西匈奴的朝觐,代表着汉家彻底取得了对夷狄的优势。

    更代表了中国,再次回到了应在的位置,本就属于的地方。

    天朝上国,中央帝国回来了!

    ……………………………………

    然而,越过弓卢水,一路向北。

    此刻,这个世界已经开始下雪。

    而且是鹅毛大雪!

    幕北的冬天已经来临了。

    狐鹿涉带着左贤王的大纛,与留守在姑衍山的匈奴部族分别,踏上了前往西域越冬的旅程。

    在过去,匈奴人一般是前往幕南越冬的。

    但在现在,他们只能放弃传统的越冬场所,选择前往同样寒冷的西域盘地越冬。

    好在,灭亡了大宛和乌孙后,匈奴人在西域的越冬场所已经变得足够大。

    只是……

    凝视着越来越模糊的姑衍山的轮廓,狐鹿涉想起了十几年前,军臣刚刚登基不久的时候,同样是在这个季节,他与他的父亲南下前往南池的经历。

    那个时候的匈奴帝国,何等强盛啊!

    南服汉朝,北至北海,西及大宛,东威朝鲜。

    可谓是真正的霸主!

    不过十余年,一切物是人非。

    匈奴帝国不仅仅丢掉了祖地,所有孪氏的母亲山阴山。

    连龙城也丢了,冒顿单于老上单于的陵寝被汉朝人所占领。

    现在,整个幕南都已经为汉人所掌握。

    一个月前他得到消息,最后的蠕蠕可汗,被汉朝骑兵在弓卢水以南八百余里的一处戈壁滩找到,随即被斩杀。

    至此,幕南再无成建制的抵抗力量。

    一旦今年冬天过去,汉朝在幕南的统治就将稳固无比。

    “听说汉朝人在幕南搞定居,用了许多新技术……传说之中,有名为青储地窖的造物,甚至可以让草料在地下储存数月之久,依然新鲜……”

    狐鹿涉想着这个传闻,就有些胆战心惊。

    自古以来,引弓之民就畏惧和恐惧着冬天。

    因为,冬天,万物寂灭,牲畜没有了草料,只能靠着夏秋积攒的脂肪和储存的干草勉强度日。

    哪怕是匈奴本部,倘若准备的不充分,在冬天也经常会饿死人。

    不幸遇到雪灾,那更是可怕的灾难。

    通常会导致整个氏族灭绝!

    而大规模的雪灾,被称作白灾。

    一旦发生白灾,数千上万人将死于灾害,随后一年,死者数以万计,牲畜损失以百万计。

    整个草原,数年都没办法缓过劲来。

    但汉朝人似乎找到了解决这个灾难甚至战胜它的办法。

    至于事实究竟如何?

    明年春天就可见分晓。

    倘若明年开春,汉朝治下的幕南没有发生叛乱,没有牧民逃亡。

    那么……

    这将彻底改变世界!

    甚至足以动摇整个引弓之民的三观。

    “匈奴必须也有相应的技术……”狐鹿涉咬着嘴唇,在心里默默说道。

    而要具备类似的技术或者能力,只能通过夏务运动,全面汉化,方有可能!

    想起夏务运动,狐鹿涉的内心就稍稍宽慰了一些。

    夏五月的碲林大会的鲜血,虽然至今没有干涸。

    那些被处死和被流放的贵族的部族之中,依然有着抵抗和反抗。

    但是,改革却稳步的推行了下去。

    哲别王阳罔已经部署数个变法政策,并严格推行了其中三个。

    变法的第一条法令,就是:屯草令。

    根据这条法令,在过去的这个夏天和秋天,在整个幕北以及广袤的西域草原上,匈奴各部在单于庭派遣的贵族的监督下,积极的囤积草料。

    根据法令要求,每一个邑落每个月必须上缴三石收获的干草。

    不如令者,罚牛羊各五头。

    在严令之下,所有匈奴部族积极的收割着他们见到的所有草料。

    短短数月,单于庭就控制了数百万石干草。

    堆磊的草料,足够整个匈奴各部过冬之需!

    变法初见成效!

    匈奴的力量,得到了大大增强。

    单于庭的威信,更是得以建立。

    随即就开始了第二个变法政策废旧俗。

    根据这个法令,匈奴各部从此禁止从前的各种陋习,包括父子昆仲同穹庐居、私斗和萨满祭司们以匈奴人为祀等等陋习。

    这个法令遭到了严重抵制,但在单于庭的高压下,却被严格执行,有违反者直接以法律规定的刑罚处罚。

    短短数月已经有百余萨满祭司被鞭子抽死!

    接着,又开始了‘改姓令’。

    自单于开始,带头用汉姓取汉名说汉话。

    句犁湖自己就改名为:夏哲,在单于庭之中,坚持用汉话、汉礼、汉字与人沟通、交流。

    狐鹿涉也给自己取了一个汉朝名字:夏绛。

    同样如句犁湖一般,在自己的王庭之中,坚持以汉话、汉礼、汉字与人沟通,只有在少数时候才会用匈奴语说话。

    在他们的带头下,这个改姓令倒是推行的很顺利。

    现在几乎所有匈奴贵族都已经换了个汉名。

    随着这几个改革的落实,北匈奴渐渐焕发了新生。

    狐鹿涉和句犁湖惊喜的发现,虽然变法让匈奴的旧贵族受到重创,但是却也使得新贵族和新血液涌现。

    许多曾经被掩埋的人才出现。

    最重要的是通过改革,单于庭的力量大增。

    直属于句犁湖和狐鹿涉的军队,更是得到了极大增强。

    按照阳罔给出的变法计划,明年,匈奴就要进入变法最重要的一年。

    不仅仅要在西域诸国之中进行变法,全面推动夏务运动。

    还将收诸部军权,使得单于庭掌握真正的力量军队!

    还要进行教育改革,在单于庭设立‘学苑’,教授贵族子弟和诸部首领各种汉文化。

    只要完成了这个改革,夏务运动就可以见到成效。

    不出十年,匈奴就可以焕然一新,具备与汉相争的基本能力。

    甚至说不定能发展出匈奴的‘神骑’。

    这样想着,狐鹿涉就感觉兴奋不已。

    但是……

    汉朝能给匈奴十年时间吗?

    狐鹿涉不知道,但他知道,匈奴不变法,必亡!

    这时,远方忽然奔来一骑,迎着大雪,来到狐鹿涉面前,下马跪地道:“伟大的左屠奢,大事不好了!刚才接到浚稽山急报:逆贼且渠且雕难遣使前往长安,向汉皇帝朝觐!”

    “啊!”狐鹿涉闻讯,只感觉胸口一闷,几乎从马上栽倒。

第一千五百九十节 博弈 2

    自从北匈奴建立之后,其冬季王庭的住所,就被迁到了近海一带。?一看书??w?ww?·?k?an?sh?u?·com

    所谓近海,就是后世的博斯腾湖,此地本为危须国所有,自高阙之战后,匈奴人就抢占了这个水土肥沃,物产富饶的大泽,燕蓟之战后,北匈奴将其冬季王庭驻谒至此。

    之所以选择此地,原因很简单。

    因为这里是整个西域最重要的战略之地。

    它南与塔里木盆地相望,北控莎车、蒲类诸国,东与鄯善、楼兰相接,西望天山、吐鲁番之地。

    而且,湖泊庞大,几可与蒲昌海(罗布泊)、居延泽相媲美。

    在两千年后其湖泊面积依然可达八百余平方公里。

    此时,更是一个一望无垠的大湖。

    开都河最终注入此河,孔雀河的源头也是此湖。

    湖中鱼类资源非常丰富,哪怕是在冬季,匈奴也可以在湖中捕到不少鲜鱼,用以补充营养。

    此刻,句犁湖站在湖边,感受着晚秋刺骨的北风。

    比天气更寒冷的是他的心。

    西匈奴遣使朝觐长安的消息,让他难以自持。

    假如且渠且雕难与汉媾和,引汉军入河西之地。

    那,这对于北匈奴来说,必定是亡国的前奏!

    占有河西之后,汉军就可以直接打击北匈奴的腹地和心脏了。

    西域从此将沦为战场,别说给北匈奴补血、提供粮草、兵源了,恐怕还得倒贴无数进来!

    更要命的是西匈奴的投降,还将引发整个匈奴,乃至于现在匈奴治下的诸王国、部族的恐慌,甚至是倒戈。

    引弓之民的骄傲与荣誉,从此将一文不值!

    “无论如何……”句犁湖转过身去,告诉那几个跪在他脚下的匈奴贵族:“且渠且雕难都必须死!”

    “去告诉折兰王与休屠王:只要他们能够拨乱反正,擒杀且渠且雕难,那么本单于就既往不咎,甚至可以封他们为祁连王……乃至河西王!”

    句犁湖几乎是咬着牙齿说的这些话!

    对于北匈奴来说,现在正是变法的关键时刻,它需要至少十年来完成变法、休养生息,并通过不断西征取资源、人口与奴隶,才有可能具备与汉军相争的本钱。

    倘若现在西域便暴露在汉军骑兵的马蹄之下,那么西域很可能在数年之内便不复为匈奴所有!

    所以,此刻,句犁湖甚至不惜将整个河西都送给那些愿意为他去阻拦汉军兵锋的人任何人,只要能为他在河西阻挡汉军的脚步,那他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更别提几个头衔了!

    “可是……”一个跪在且渠且雕难面前的匈奴贵族顿首道:“伟大的撑犁孤涂,折兰与休屠,根本无法阻挡魔鬼般的汉朝军队,还请撑犁孤涂派军助战!”

    此人正是折兰王与休屠王以及那些已经决定发动政变的西匈奴贵族的代表。

    西匈奴的贵族们自然不是傻瓜。

    他们很清楚,汉朝军队的可怕!

    当年,若非畏惧继续与汉作战,若非恐惧汉朝神骑的无敌威势,他们怎么会与且渠且雕难合作,发动政变,血洗军臣留守的卫队,进而建立西匈奴?

    若非深知汉军无法战胜,他们又怎么可能同意且渠且雕难割让皋兰山的决定?

    谁不知道,皋兰山是河西的门户。一看书w?ww·kanshu·com

    失去皋兰山,居延泽就暴露了,河西将无险可守,也没有辗转挪腾的空间?

    但没办法!

    当时的情况是,不割让皋兰山,不献阏氏和亲,西匈奴就要在北匈奴与汉军的夹击下灭亡。

    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句犁湖动了动嘴唇,内心一阵烦扰。

    派兵去河西协防?

    那不是肉包子打狗?

    燕蓟之战,已经向所有匈奴贵族证明了一个事实:匈奴与汉的差距,不是一点点,而是至少相差一个时代!

    汉朝军队无论是战术、武器装备还是兵员素质,统统甩匈奴骑兵十条街。

    胥纰军用自己的覆灭,以血的代价,将此事证明的清清楚楚!

    军臣的暴卒,更表明了匈奴别再想在短时间内就具备与汉一战之力!

    错非如此,句犁湖和狐鹿涉岂会干冒得罪所有贵族的风险,发动政变,毅然变法?

    现在,西匈奴的逆贼们,居然想要他派军队去帮助他们抵挡汉朝?

    这不是做梦吗?

    但……

    句犁湖更害怕,自己倘若拒绝,那么西匈奴的胆小鬼们很可能干脆把心一横,降了汉朝!

    一旦如此,那比派军队去送死更可怕!

    没有办法,句犁湖只能道:“只要折兰王与诸贵人诚心实意,愿意重新效忠大匈奴,那么本单于自会派大军前往协助防备汉朝!”

    本部的勇士,是绝对不能再去送死的!

    到时候,实在逼急了,就派几支哲别骑兵过去做个样子吧!

    河西各部能撑几年是几年,顺便再将各部的人口、牲畜趁机转移到西域和幕北。

    如此,哪怕河西最终落入汉朝之手,北匈奴也能为自己争取到宝贵的发展时间。

    “希望能撑个三五年吧……”句犁湖在心里哀叹着。

    他在燕蓟见识过汉朝军队的战斗力和攻击方式,他心里明白,河西的那些部族能撑三五年?笑话!

    能撑两年,便已经是邀天之幸。

    甚至,便是能撑一年,已经很不错了!

    “本单于必须继续西征了……”句犁湖告诉自己,不趁着这河西还在屏障还有的机会去西征劫掠和征服,一旦汉军兵临西域,他恐怕就很难再次率北匈奴的主力西征了。

    这样想着,句犁湖便明白,西域各国的变法和改制,必须加速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西域各国的权力,都得在一年内被控制。

    就像哲别王所提议的那般,车同轨,书同文,上下同令!

    ……………………………………

    半个月后,祁连山的西匈奴单于庭。

    年幼的于单单于,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己面前跪着的那几个贵族。

    这些人,曾经受命于他的父亲军臣,发誓誓死保护他。

    但,这些人却背弃了自己的誓言,与且渠且雕难那个混蛋一起发动政变,无数忠于他的贵族和武士,血洒祁连山。

    鲜血汇聚成河,数千具尸体铺满山岗。

    而他则被这些人献给了且渠且雕难。

    从此,高贵的孪氏,成为了傀儡,伟大的冒顿单于的荣誉被玷污了。

    每每想及此事,于单就愤怒不已,更恐惧不已。

    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个还不曾学会如何骑马的单于。

    如何有能力来面对和处理这样的事情?

    如今,这些人居然又跑来跟他说,想杀且渠且雕难?

    开什么玩笑?

    于单虽然年幼,但他清楚,在这个祁连山上,且渠且雕难就是王!

    整个祁连山的所有卫队和武士,全部是忠于那个可怕的魔鬼的亲信!

    想要深入这里,袭杀且渠且雕难,简直就是做梦!

    除非……

    “单于……奴才回来了……”一个粗矮的男子掀开穹庐的帘子,他标志性的圆脸上,纵横交错的刀疤林立,一条条短小的辫子披散在脑后,如同后世电影之中的铁血战士,他走到于单面前,单膝跪下,深深的将脑袋埋在这个瘦小的身躯前,流着眼泪,哭泣道:“这一次,奴才一定保护单于不被任何人伤害!”

    其他贵族则纷纷向他致敬,拜道:“为您效忠,伟大的左大将!您是单于的盾,您是匈奴的弓,愿天神永远眷顾您!呼衍氏的雄鹰!”

    于单更是震惊不已,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快步扑向这个男人,哭道:“左大将!左大将!于单总算等到你来救我!”

    此人正是军臣单于的绝对亲信,曾经在整个匈奴都可让人闻风丧胆的屠夫呼衍当屠!

    自燕蓟之战后,随着句犁湖北撤的呼衍当屠在某日忽然带着他的军队消失在浚稽山的群山之间。

    有人说,这个呼衍氏的屠夫已经心灰意冷,前往北海隐居了。

    也有人说,句犁湖和狐鹿涉发动了政变,将他杀死在大漠之中。

    更有人说,他悄悄的带着自己的亲信,潜入了河西的群山,伪装成一个普通的牧民,准备伺机解救于单。

    但现在,他却悄然出现在了祁连山之上,更纠集起了一批贵族。

    “单于,请您放心,这一次奴才一定不会让您有任何损伤……”望着于单,自己曾经主子托付给自己的少主,呼衍当屠也是百感交集。

    当初,燕蓟之战后,他满以为自己可以获得重用。

    但是……

    他终究还是漏算了句犁湖的果敢和毒辣,在确立了单于之位后,这个单于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三天之内他被连降三级!

    从高高在上,执掌单于庭卫队的左大将,沦为了一个小小的骨都侯。

    更让他心寒的是他的氏族,他的权力的源泉,呼延氏族也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他。

    宣布他不是呼衍氏的种,是杂种!

    若非还有着忠于他的骑兵,他恐怕就已经死在了北撤的路上。

    正是靠着那支数百人的忠诚骑兵,他才有机会逃离句犁湖的控制,遁入浚稽山之中。

    在浚稽山,他与那数百忠诚的骑兵渡过了一个难捱的冬天,然后他就率部潜入河西,与曾经忠诚于他和军臣的部族联系。

    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现在,当且渠且雕难遣使朝觐汉朝,西匈奴内部分裂,守卫松懈之际,他趁机让人买通了几个祁连山上的且渠氏的贵族,才得以带部来到此处,来到于单面前。

    “大单于,奴才这次回来,就是要诛杀且渠且雕难那个逆贼,让大单于重登匈奴王座……”呼衍当屠望着于单,无比认真的道。

    于他而言,他也只剩下了于单这么一个选择了!

    他也只能靠于单,才有复仇的机会了!

    于单闻言,用力的点点头,他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这个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他父亲的忠犬了。

    他也只能相信呼衍当屠的忠诚!

    呼衍当屠一挥手,抱起于单,转身看向其他贵族,道:“我等皆是军臣单于的忠臣、老上大单于的奴才,如今贼子且渠且雕难,挟持单于,大逆不道,我等奴才当拼死杀贼,匡扶单于,重登大位,日后北伐姑衍山,南征高阙,复我匈奴盛世!”

    “谨遵左大将之命!”这些旧日军臣的部将纷纷拜道。

    对他们来说,他们也只剩下了这最后的一条路。

    无论是且渠且雕难,还是其他人,都不会重用他们。

    呼衍当屠看着这些人,用力的点点头。

    虽然这些人的力量很少,能用之兵不过三五千。

    但是,已经足够了!

    完全足够了!

    呼衍当屠很清楚,现在且渠且雕难与折兰王等人之间的纷争已经激烈起来,且渠且雕难甚至连于单的监控都放松了,不得不全力去应付可能发生的政变,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能够潜入祁连山,见到于单。

    而见到于单,就是他成功的开始。

    接下来,只要静等且渠且雕难与折兰王等人厮杀,自己等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取得西匈奴的控制权后,该怎么办?

    呼衍当屠也已经有了预案。

    他看着于单,道:“伟大的撑犁孤涂,您是冒顿大单于的子嗣,大匈奴的唯一宗种,想必您也知道,当年冒顿大单于崛起之前,曾经在东胡为质的故事……”

    于单点了点头,这个事情,他自然非常清楚,这是孪氏的骄傲和自豪!

    当年,冒顿大单于在东胡为质,备受欺凌,但一直隐忍不发,终于等到机会,返回匈奴,然后鸣镝射杀头曼单于,自立为单于,带领匈奴席卷世界!

    “所以,撑犁孤涂,您现在也必须向冒顿大单于学习,等到杀死且渠且雕难,掌握大权,奴才想请大单于亲自前往汉朝长安……”呼衍当屠缓缓的说道:“这是您和匈奴唯一的机会……”

    说起来,也是搞笑。

    汉匈本是死敌,但是,现在,冒顿单于和老上单于的孙子,却不得不去请求这个死敌的宽恕,并且祈祷这个死敌的心胸足够宽敞。

    不然,西匈奴的处境就是死路一条!

    在北匈奴与汉朝的夹击下,西匈奴小政权不可能存活!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节 统治 1

    。

    九月,合黎山的气温持续下跌。

    少府制造的温度计显示,气温已然跌落到了负刻之下。

    室外寒风凛冽,呵气成冰。

    但屯驻于此的汉军将士却感觉到了温暖。

    来自家乡的温暖。

    车车从远方运来的补给物资来了,这些是少府和大农,根据汉军各部籍贯,特地从北地郡、河南郡以及关中采购来的物资。

    有关中的酱料、河南郡的肉干,还有北地郡特有的奶酪。

    来自家乡的味道,下子飘满了汉军营寨内外。

    吃着故乡父老们亲手制作的美味,将士们在这数千里外的异域,感受到了家的气息。

    大批的过冬棉衣与棉被的到来,更是让士兵们激动不已。

    厚重的棉衣,保暖性能非常强,温暖的棉被,更是足以让人在寒冬之中安然入睡。

    “各粮仓之中,有多少存粮?”剧孟问着刚刚从外面归来的个参谋。

    “回禀将军,我军至今已经有了百五十万石粮食和十余万石草料储备……”参谋官回答道:“足以供我军过冬之需了!”

    剧孟听完,点点头,但内心之中,却是有些唏嘘。

    过去数月,自北地郡和榆林塞出发的汉军辎重部队,日夜兼程,不避险阻,千里迢迢的将车车粮食、米面、油盐以及肉干送来合黎山。

    为了能够准时、高效和安全的输送军需物资。

    安北都护府都督东成候义纵亲自挂帅,担任了护粮将军。

    并且广泛的发动和动员了北地、太原、蒙国、榆林都尉以及云中等地的官吏、军民。

    长安的天子,更是不间断的关注和留意着相关事务的进展。

    尽管采取了如此重要的措施,更以义纵这样的名将亲自坐镇指挥各种物资的调配。

    但运粮来此的损耗还是大的让人胆战心惊。

    每运石物资至此,就要消耗石半的粮食!

    光是自北地郡出塞,至此的距离就接近千里。

    路上要渡过大河,翻越姑臧山,穿行石羊河,过弱水。为了保障物资输送,北地郡和太原郡出动了数千名隧营士兵,在大河、石羊河以及弱水之上,搭建了十几条大型浮桥。

    而从榆林塞而来的辎重,更是需要越过险恶的沙漠戈壁地区,在黄沙之中冒险前进。

    据说朝堂诸公都被如此严重的损耗所吓坏了。

    天子已经下令,由丞相牵头,商议组建个专门负责转运军需物资的衙门。

    其主官据说将列为九卿,至少也是五千石的重臣!

    其名曰计军都督。

    如旧北平文侯张苍设置计吏般,用数学和制度来调配物资、组织士民输送和保障军需供给。

    首任计军都督,据说很可能会由文官担任。

    但也不确定,因为朝堂争议很大。

    文武双方在这个事情上面,互不相让。

    接连三次廷议,都无法达成共识,很可能将交付来年的大朝议,由天下人共议。

    但无论如何,朝堂都已经认知到了——未来,随着汉军越走越远,个统调配和负责组织军需物资补给和保障的衙门,必须成立!

    另方面,远程运粮的巨大消耗,也促使了朝廷,决定在合黎山、姑臧山,设置七个屯垦团。

    相关法令,已经在廷议上三读通过,并通过邸报,昭告天下。

    为了鼓励移民,前不久,廷尉与御史大夫联合修改了户律之中的相关条文,并增设了两条专门用于分户的法律。

    随着这个调整,秦代奠基的异子之科制度得到了全面增强。

    从此以后,所有家庭,包括刘氏皇族在内,所有年满二十三岁,达到始傅条件的男丁,都必须强制性的分户别立。

    地方官被授权,可以强制性的将那些逾期不分户的男子,送上屯垦团的马车,押送前往指定的地点屯垦。

    同时,针对赘婿群体,地方官被授权,可以进行更严格的管束。

    而分户的执行力度,更被列入考绩范围。

    可以想象,从此以后,为了乌纱帽和政绩,地方官们将掀起片片分户热潮。

    对此,剧孟是非常赞成的。

    帝国之基,在于户口。

    夫狭五口而治百田,更是普世公认的真理,社会与家庭的典范模式!

    以夫妻为核心的小农家庭确保了中央集权的大统帝国的统治稳定,使得任何人或者势力都不足以挑战中央的威权。

    更确保了汉官威严和法律的威严。

    想到这里,剧孟就露出了微笑,他对着左右道:“走,我们去看看羌人们的营盘……”

    在经过整个夏季和秋季的打击和追捕后,合黎山地区的羌人部族,基本上不是逃亡就是已经臣服于汉军。

    从西南夷来的僰莋义兵们,用他们的凶狠和狡诈,好好的给羌人部族上了课。

    短短数月之间,他们就摧毁了数十个羌人山寨,捕虏数万人。

    同时让数万羌人臣服汉室。

    那些被俘虏的可怜人,被押解着送回了内地。

    等待他们的,将是在作坊和矿山之中的无尽劳作。

    倒是这些臣服的羌人,得到了不少好处。

    他们在汉军的组织下,沿着河流与湖泊,开辟了无数土地,并种下了大量作物和蔬菜。

    这些作物在上个月被收获,堆满粮仓的大豆和各种秸秆,很快就让这些羌人欢喜的手舞足蹈。

    而汉家的兽医与农稷官们,教授给他们的知识和技术,在短时间内,就让他们感受到了好处。

    现在,几乎所有的臣服羌人,都已经安定了下来,并且顺服了汉家的统治。

    匈奴人和月氏人头疼了百年的羌人问题,在汉军的刀剑和怀柔政策之下得到了初步解决。

    这并不出剧孟的意外。

    孔子说:仓禀足而知礼仪。

    当世也有名言说:人富而仁义附焉。

    过去,衣食无着,饥寒交迫的羌人当然会是河西的定时炸弹。

    肚子都吃不饱,你指望别人讲什么安稳、顺服?

    搞笑吧!

    只要能吃饱肚子,无论是羌人还是胡人,或者汉人,都会规规矩矩的服从命令。反之,则必定反抗,必定造反!

    所以,还是杂家说的好:谷为民基,钱为国基。

    民无谷则亡,国无钱则乱。。()《我要做皇帝》仅代表作者要离刺荆轲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节 统治 2

    合黎山脚下,???w?ww?·?k?a要n书s?h?u·com

    这条源自祁连山上的远古冰川的河流,一路向北,流向居延泽,并注入这个巨大的湖泊群之中。

    水质清澈、甘甜,河中鱼类繁多。

    河流两侧,一个个村庄林立。

    这些村庄不似中国内陆的农村,反倒与安东地区流行的屯垦团。

    全部都是采用土砖和木头搭建而成,而且,每一栋房子的大小、形状和结构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村庄外围,是用篱笆围起来的。

    四周建有土木结构的箭楼,不时有着拿着武器在戒备的人士兵在箭楼上探头。

    剧孟骑着战马,在数十名骑兵的簇拥下,在这些村庄之间巡视。

    国王子何刚与护羌将军领义兵都尉事刀间敬陪左右。

    一路上,无数羌人贵族和人武士首领纷纷出迎。

    “将军,最近数月,下官与王子率部在这弱水一侧建立了十余个村庄,皆以屯垦团故事,列伍成队,用军法为纲,以汉官为骨……”刀间对剧孟介绍着这些村庄的现状:“数月以来,诸羌民已经渐入正道,皆按军法起居,习耕作之事,十余年后,此地将再无羌人之属,唯有汉之郡县而已……”

    剧孟听着点点头,赞道:“刀将军为社稷立了大功,翌日回朝,吾当上表天子,为将军请功!”

    然后,他看了看那个一直在期待着的国王子何刚,道:“王子亦然!吾已经上表朝廷,请加王子爵位,赐汉家官衔!”

    何刚听完大喜过望,若能得到汉朝天子赏赐和加爵,获得汉朝官衔,那么,他的地位就稳如泰山。?壹??看书w?w?w?·?k要an?s看h?u?·c?om

    况且,这两个月他也没有白干!

    单单是他的武士们所抓的那数千羌人战俘,就为国换来了数千万五铢钱的收入!

    可以在汉室购买足够整个国上下三年之用的粮食与布帛!

    赚死了!

    国地贫而且多高山,产出很少。

    自古以来人都只能靠着劫掠和强夺他人的食物与人口维系自身的存在。

    是以,在很久以前,国就开始了训练奴婢,出口到其他国家,以换取粮食等必须物资。

    等到打开了汉朝市场后,人更是欣喜若狂。

    一个训练好的优质奴,常常就能换到数十石甚至数百石的粮食。

    若是极品,更是可能换得数千石之多。

    这可比自己去山里刨食要容易和快多了!

    为了粮食和布帛以及其他汉朝商品,人从此踏上了不归路。

    在过去五年,他们南征北战,几乎全民皆兵,为临邛的两位汉朝大商人贡献着自己的血与肉,换来富足的生活。

    国王室本是阿姓,在去年朝觐长安后,为了表达对汉的臣服,王于是改其姓为何。

    如今,国更是派出了其国中最精锐的两千余名武士,在其王太子何刚的率领下,来到这数千万的异域,继续为了财帛与粮食而战。

    在这合黎山周围的群山之间,人武士表现的异常出色。

    他们冷血、残忍,机敏而勇敢,在装备了汉军的制式武器后,打的羌人抬不起头。

    仅仅是国武士,就在过去的这两个多月里攻破了十余个羌人部族,杀死千余人,俘虏五千余,让羌人听到人的脚步声就吓得落荒而逃。

    但结果通常是没有人能逃脱他们的追捕!

    就连挑剔无比的刀剑,也对人的表现非常赞赏,认为他们比鲜卑和乌恒更适合当汉室的打手!

    “将军,听说朝堂已经准备在这合黎山、姑臧山之间,广泛的设置屯垦团?”刀间忽然问道。

    “嗯……”剧孟点点头:“就等大朝议上,天下共议了……”

    刀间听完,顿时就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太好了!若能在此建立数个屯垦团,那么不出十年,此地便将永固为汉疆!”

    再没有比屯垦团这样的制度更适合用来巩固新疆土的了。

    刀间在安东就是棘门军屯垦团的校尉出身,在棘门军屯垦团期间,他亲眼见证了,诸夏的移民是如何将一片荒野、沼泽变成一个年产粮食以数十万石的鱼米之乡的!

    更让人安心的是屯垦团本身就是一台战争机器。

    只要屯垦团能在某地扎根下来,不过两年,这个屯垦团本身就可以成为一个兵营。

    平时,屯垦团的男丁们在屯垦团的教官和官吏指导下集体劳作、训练并接受各种技能训练。

    一旦有事,狼烟一起,半天之内整个屯垦团就能武装起来,在三天内就能完成组织和作战准备。

    当初,匈奴右贤王率其本部数万骑入侵安东,结果被各大屯垦团围观了。

    刀间至今依然记得当时的场面。

    数万匈奴骑兵,在屯垦团大军面前,竟然不敢动弹,最终甚至只能屈膝投降,归顺汉室。

    这比任何文字和语言,都更有说服力。

    刀间毫不怀疑,一旦虎贲卫、羽林卫、细柳营等大型屯垦团来此,不消两年,他们本身就足以弹压地方了。

    一切牛鬼蛇神都将再不能兴风作浪!

    大汉在此地的统治根基更将稳若泰山。

    剧孟听着也是赞同的点点头,他虽然从未亲眼见过安东的屯垦团的强大。

    但他却听过无数人复述过那些可怕的屯垦团的威势。

    在安东,没有任何游侠、罪犯敢在屯垦团的辖区内闹事!

    屯垦团的辖区之内,秩序井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皆奉法而行,所有敢在屯垦团内闹事的人,不是被送去承恩岛与倭奴为伍,就是已经被吊死在屯垦团的辕门前。

    用屯垦团之制,确是汉家统治此地的关键!

    只是……

    朝堂上总有些人喜欢拿屯垦团太过依附和遵从军方意志说事。

    尤其是那些大地主出身的文官们,更是视屯垦团为死敌,恨不得将之全部解散,永不再设!

    这时,远方一骑忽然奔来,一个背负着象征紧急军情的信使,一路狂奔,来到剧孟面前,翻身下马禀报道:“将军!西匈奴中细作急报!”

    剧孟立刻接过那个情报看了看,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对左右道:“走!回营,立刻召集各校尉议事!”

    居延出事了!

    就在半个月前,西匈奴的实际控制者,左大将且渠且雕难遭遇了一次未遂的刺杀!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节 统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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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北数千里,就是遂宁。

    此时,遂宁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纷飞的暴雪在两日之内,就将整个世界变成一个冰雪世界。

    地面的积雪深达数尺,让人寸步难行。

    屠利紧紧的裹了裹身上单薄的羊皮袄子,冻的发紫的脸颊上,却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因为,畜圈之中的牲畜,根本没有受到大雪的影响。

    特别是那几匹母马,活蹦乱跳,挤出了好几桶的马奶。这些奶足够屠利和他的几个孩子吃上好几天了!

    “伟大的天单于,真是神圣!”屠利在心里赞美着自己的救主:“愿天单于永久统治世界!让他的光芒照耀所有土地……”

    怎么能不感激那位拥有莫大威能而且心怀仁慈的世界之主呢?

    若非是他和他忠诚的军队的到来,自己的生活怎会如此美好?

    往年,若是遇上这样的大雪,部落里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没有饲料,又遇到雪灾,牲畜更是成群成群的死去!

    但现在呢……

    汉朝人来了,他们教授给可怜的屠利如何建造地窖,青储草料,如何搭建畜栏,给牲畜遮挡风雪。

    他们更带着屠利和他的族人们,建造起用石头与木料堆磊而出的温暖石屋,还教给屠利建造哪怕在寒冬之中也能温暖全家的火坑。

    只用些牲畜的粪便做燃料,便能让全家人一晚上都不受寒冷侵袭。

    其他与屠利一起照料着这个畜圈之中的百余头牲畜的胡人,此刻大都也和屠利一样,在心里默默感激着那个从未谋面的君主。

    因为,在那个伟大的君王治下,众人生平第一次能够吃饱肚子,生平第一次可以在这样的大雪之中,不避寒冷。

    整个部落的孩子都因那个君王之故,而可能得以安然度过这个可怕的寒冬。

    这时,一个穿着棉衣,裹着羊毛裘的官吏走到畜圈旁边,对屠利等人催促道:“快点挤奶,奶酪房那边已经在催促了!”

    “诺!”屠利连忙高声应了一声,非但没有感到不悦,反而充满了欢喜和干劲,立刻就加快了手上的工作。

    这官吏却是搓了搓手,然后抬步向前,走了二三十步,来到另外一处畜栏,照例催促了几声,最后回到一间建造这几个畜栏中间的一个石屋之中。

    屋内的壁炉之中,烧着泥炭,整个石屋被石炭温暖的犹如春天。

    一个文士跪坐在石屋的一角的案几前,案几上一壶已经温好的米酒,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味。

    “李游徼回来了……”文士见到这官吏,笑着起身问道:“外面一切可还安好?”

    “托先生的福,这些胡人工作都很努力,正在努力赎罪,洗清罪孽……”李游徼笑着道:“依我之见,可能十余年后,他们便可洗清罪孽,得到天子恩泽,得诸夏之身……”

    李游徼是忠勇军的老兵了!

    他参与过高阙之战,甚至参加过惨烈无比的河阴血战。

    他的经历,使得他对于忠勇军的理论深信不疑。

    这草原诸胡,所谓的引弓之民,确实是罪孽深重,为天神所弃的罪民!

    不然何以,他过去的生活那么悲惨?

    何以他一觉悟,幡然醒悟,努力赎罪,生活就陡然变好了呢?

    何以这遂宁的胡人,在没有得到天子雨露滋润之前,大部分人的生活都那么曲折?

    这罪孽加身,唯有改造自身,方能渐渐洗脱。

    文士却是微微一笑,道:“人性本恶,得圣人之教,方能知善,知善而习,方能行善……李游徼可以为君子矣……”

    “杨先生过誉了……”李游徼笑道:“俺离君子恐怕还有些距离……”

    对于忠勇军的老兵来说,君子?那是诸夏中的贤者,是天子神圣光芒的传播者,己身便能救赎他人的智者、先知。

    只有教化司的诸官和忠勇军之中的司马以上军官,方能得君子之誉。

    他还需要努力,需要奋斗,才有可能在死前,得到君子之衔。

    杨姓文士见了这游徼模样,心里却是暗叹:“当初想出救赎论与有罪论之人,真是天才!”

    他正是到这遂宁两个多月的荀子门徒杨仆。

    在此地越久,他对于忠勇军及其制度、思想、理论的了解就越深,对这遂宁胡人的了解就越深。

    了解越多,杨仆便越谦虚、越敬佩。

    如今,朝廷在遂宁对胡人的政策,主要是两条。

    一就是仿照于安东屯垦团制度的军事化管理。

    所有胡人,全部打散重组,以邑落为单位,每五个邑落,编为一伍,二伍成什,伍什为村,俩村为乡。

    伍长称为甲长,通常是胡人中最年长者担任,如此既符合汉家士大夫和贵族的价值观,同时也能防止胡人相互串联。

    什长、村长则由乡游徼选拔,主要是选取各胡人之中的亲汉者、忠厚者担任。

    不求他们有什么能力,只求他们顺服和听话。

    而乡游徼则由忠勇军、楼烦军中的老兵出任,主要就是负责管理全乡胡人。

    组织他们劳作、照料牲畜、提炼奶酪,并掌握分配食物、物资,奖惩大权。

    一乡下辖一百个家庭(邑落),人口五百左右。

    实施统一的军事化管理和集体劳作。

    遂宁当局按照人口,配给给每一个乡牛五十头、马匹一百匹、羊五百头。

    按照屯垦团的制度,这些牲畜资料,统统属于国有。

    但是,牲畜产出的皮毛、鲜奶、幼崽则归属于乡集体。

    所有人都需要投入劳动之中,乡游徼、村长、什长、甲长层层管理和监督,并按照各自的劳动勤奋程度和贡献打分。

    十年之后,乡游徼所将撤销军事管理和集体劳动制。

    并分配给每个邑落牧场、牲畜、生产工具等。

    通过这样的制度,遂宁当局的统治深入到了邑落,渗透到每一个胡人身边。

    而所有胡人,都需要努力工作。

    他们生产所出,按照屯垦团的分配原则。

    一半归属他们本身,作为他们的食物、维持费用以及其他物资的购买费用。

    另外一半则分作三分,一份上缴国库,一份上缴遂宁当局,作为驻军的军费和物资配给,最后一份作为乡各级官吏的俸禄。

    这个制度是如此可怕和高效。

    不过半年,就将整个遂宁的胡人拧成了一条绳子。

    并且实实在在的改变了居住于此的每一个胡人的生活,它让胡人能够吃饱肚子,让胡人的孩子可以健康成长,让胡人的父母能够安度晚年,更使得胡人们对朝廷与天子充满感激。

    更夸张的是——随着这个制度逐渐产生效力和利益,遂宁驻军对于中国的补给依赖不断降低。

    到现在,遂宁当局已经可以初步自给自足了!

    分配给胡人的二十多万头各类牲畜,现在每日产出的奶酪、羊毛,便足以维持遂宁本地的官府和两千多驻军的需求!

    遂宁当局现在甚至已经计划在明年,从各乡之中抽调一批年轻力壮,善于骑射的男子,组成遂宁民兵。

    这样,很可能数年之后,遂宁本身就具备了对外作战之力。

    十余年后,遂宁居民们将忘记自己曾是匈奴人的这个事实。

    两三代人后,遂宁人将彻底淡忘自己曾经是夷狄的事实。

    介时,此地将彻底成为诸夏疆土。

    这浩瀚草原,将被诸夏征服。

    成为吴越齐楚一样,不可分割的中国领土!

    而这遂宁的第二个制度,就是源自忠勇军的‘诸胡有罪论’和‘救赎改造论’。

    各乡游徼,每日早晚都会召集所有邑落居民,一起学习这两个理论。

    游徼们言传身教,口灿莲花,讲事实摆道理,忆苦思甜。

    几乎每过一日,遂宁胡人对长安的向心力和凝聚力都在不断增强。

    到现在,几乎整个遂宁的胡人。

    无论他们过去是匈奴人也好、长林人也罢,哪怕是最顽固的蠕蠕人。

    都已经基本信服了游徼们的理论。

    汉室在遂宁的统治,已然牢不可破!

    想到这里,杨仆就越发感叹起来。

    “此地,确实是一片全新的沃土!”他在心里想着。

    遂宁胡人,虽然不过数千邑落,不如中国一县人口。

    但是,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处女地。

    此地,除了忠勇军的游徼们在传播他们的理论外,没有其他任何竞争者。

    特别是那些年幼的孩童,每一个都有成为未来的荀子门徒的可能。

    以遂宁为中心,荀子学派可以向周围数个聚集地扩散。

    只要潜心经营,十年之后,荀子思想就可以在这幕南之地开花结果,二十年后便可以兴盛起来,杀回长安与谷梁、公羊争锋,与法家较量,逐鹿朝堂之上,竞争在考场之上。

    不止如此,荀子学派还可以在此,趁机渗透进军方之中,吸纳大批的中高级军官。

    而争取军方的支持,正是现在诸子百家竞争成败的关键。

    别看现在,文官士大夫们对军方的武将势力,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但是……你看看那些在非议和杯葛者,都是些什么人吧?

    不是老朽的士大夫,便是谷梁、思孟、重民等派系的人。

    而这些人,恰恰是没有军方支持的。

    而那些已经有了军方支持的学派,如墨家、法家、公羊、杂家,你看看有谁对军方非议?

    哪一个不是举起四肢,全力支持和配合军方?

    所以,这些所谓的反对者,其实只是因为吃不到葡萄,所以在说葡萄酸而已……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节 战起(1)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长安城开始下雪了。

    望着飘落到手心的雪花,刘彻也是感叹了几声。

    “陛下,刚刚接到剧将军奏报:西匈奴左大将遇刺……”颜异行色匆匆,禀报着。

    “知道了……”刘彻微微颔首,对此,他毫不意外。

    西匈奴小政权的内讧,是可以预见的。

    因为这个政权本身就不合理!

    它是燕蓟之战的产物,是汉匈大战的结晶。

    事实上,哪怕没有且渠且雕难,也会其他什么雕难出来做这个事情。

    但这个小政权从成立那刻开始便先天不足。

    依靠政变上台的且渠且雕难,只能自封为左大将,依靠挟持于单,与折兰等大部族联合执政。

    既然是联合执政,那自然是令出多门。

    仅以刘彻所知,当年,为了割让合黎山一事,折兰部族差点就要起兵造反了。

    合黎山(皋兰山)是折兰人的老巢,也是他们的祖居牧场。

    且渠且雕难说卖就卖掉了?

    折兰人自然是不服的。

    只是当时,西匈奴不卖合黎山,就得饿死!

    没有粮食和物资的西匈奴,用不着汉军和北匈奴去打,饥荒就足以让其崩溃。

    是以,且渠且雕难割让合黎山,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当然,在当时,西匈奴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向西方进军,趁北匈奴内部未定,出星星峡夺取西域。

    至少也要占领蒲昌海以西,近海以东的广大地区,甚至染指塔里木盆地,夺取孔雀河流域的控制权。

    可惜,当时的西匈奴不敢出星星峡。

    他们宁愿选择向汉室求饶,换取物资和和平保证。

    这自然就注定了西匈奴的灭亡。

    一个不思进取的政权,在如今的国际局势之下,安能有什么国祚?

    国际局势稍一变化,立刻就要灰飞烟灭!

    讲老实话,西匈奴能存续至今,完全是靠了北匈奴与汉室之间的矛盾。

    双方都有些投鼠忌器,不敢逼迫太甚。

    这才让西匈奴内部能够平稳至今。

    然而,当汉室开始准备对河西动手。

    西匈奴小政权内部的平静立刻就打破了。

    积累日久的矛盾,马上就会爆发。

    且渠且雕难的遇刺,只是一个开始!

    “传朕的诏命去卫尉衙门,告知卫尉:动员南北两军及细柳营的主力,做好出征准备……”刘彻下达命令:“同时转告丞相:召见匈奴使者,告诉他,左大将且渠且雕难必须还政单于!不然朕必将出兵!”

    这就是要宣战了!

    同时也是要进一步的刺激和激化西匈奴内部的矛盾,最好让其打起来。

    忠于且渠且雕难的军队,先跟那些或是想火中取栗的人,或是想要去拉北匈奴下马的人打起来。

    最好,把北匈奴的主力也吸引到河西地区。

    在河西将之歼灭!

    当然,刘彻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情报显示,北匈奴在准备第四次西征的事情。

    大量物资和兵马都在向着他们在大宛和阗池的前进基地集结。

    只等开春,北匈奴单于就将率军西征,其国中事务将由其左贤王狐鹿涉管理。

    这让刘彻有些遗憾,河西的事务,北匈奴主力不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河西的部族,在刘彻眼里,大约也就一个折兰部族能够入眼。

    但是,这折兰部的精锐在四年前已经覆灭在马邑了,现在的折兰部族,能战之兵至多两个万骑一万来人,而且多数是新兵,武器装备也很落后。

    甚至可能还不如燕蓟之战的匈奴本部。

    不过话虽如此,刘彻却还是不敢轻视对方。

    毕竟,河西一战,关乎汉军究竟能走多远。

    可以在嘴巴上轻视敌人,但在战略上一定要重视对方。

    …………………………………………

    元德八年秋九月甲辰,汉丞相晁错照会来长安朝觐的西匈奴正使:我国天子闻贵国左大将凌辱单于,颠倒纲常,此忤逆之事,非人臣所为,愿贵国拨乱反正,归政单于,上合天常,下应人伦。

    如若不然,大军并进,王师出焉!

    勿谓言之不预也!

    西匈奴使者回复:上国所命,下臣安敢不从,然此事下臣不能做主,需请示我主。

    这明摆着就是想拖时间,耗着。

    汉室自然乐得让他拖着,这些话也不是讲给他听的,而是讲给天下人听的。

    军方在三天内就拿出战争计划和预案。

    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拿出计划,是因为河西战役,军方实际上已经筹备了将近八个月——不过之前一直是拿着居延战役当幌子。

    如今,他们再不掩饰,拿出了一整套旨在灭亡西匈奴,全取河西,打通前往西域道路的战争计划。

    根据军方的计划,汉军将在春三月前,在合黎山地区集结四万步骑。

    其中,骑兵两万三千人,由细柳营、虎贲卫以及南军为主,虎贲卫将出动胸甲一千八百骑,轻骑兵两千。细柳营出动龙骑兵五千余,轻骑兵四千余,南军则将出动两个骑都尉部。

    步兵方面,则将调动棘门军的两个陌刀都尉部、北军的三个弓弩校尉部,再调动灞上军的两个轻步兵都尉部和一个隧营都尉部。

    目前,在合黎山地区,汉军已经集结了接近一万步骑的主力。

    换句话说,汉军还将动员接近三万的野战兵力前往合黎山。

    他们将在明年的春正月从长安出发,在春二月中旬之前,抵达合黎山。

    为了支撑此战,军方拿出了整整一箱子的文档,详细列举了此战的各种物资和军械需求。

    少府卿赵禹几乎被吓傻。

    他从未想过,为了支撑一支四万多人的大军远征河西,居然还耗费如此多的物资。

    仅仅是粟米、麦粉、肉干、油盐、药材加起来就多达两百余万石!

    此外,军方还需要上万石奶酪,十余万石制备的干粮、醋布数万尺。

    至于军械……

    箭矢百万支,弩机备用零件十万件,马蹄铁、马鞍备件数万件,运输军需物资的重载马车五百余辆,马刀七千余柄。

    这些都是需要少府考工室立刻生产,并且必须在明年春二月前全部到位的物资。

    但凡少了一件,军队就要找少府的麻烦!

    于是,秋九月,少府考工室率先进入战争状态。

    数以万计的工匠,开始了日以继夜的工作。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九十五节 战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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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高阙之战,大半个中国都为了战争而动员起来。

    燕赵地区甚至动员到了每一个自然村。

    上百万民夫肩挑手提,将一石石粮食,一捆捆箭矢,一张张弓弩送到前线,送给自己的子弟兵。

    保障了前线汉军无论如何,始终粮弹充足。

    但这一次的河西战役发动的时间,却实在太紧了,与中国北方传统的春耕日期几乎重叠了。

    倘若大规模的抽调农民投入战争,势必将影响整整一年的农业。

    数郡百姓将面临饥荒的危险!

    这个代价,没有人敢担。

    但战争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倘若春三月前,汉军不能完成战争准备,那么很可能就将错失夺取河西走廊的最佳时机!

    于是,刘彻下令,暂停渭河、鸿沟以及大河改造,将参与这几个工程的所有奴工全部动员起来,投入到输送物资、给养,参与战争。

    这些奴工的总人数现在都还有将近二十万!

    主要是来自于前几次战争的战俘以及汉室与北匈奴、西匈奴的贸易。

    这些人在中国已经被皮鞭与棍棒驯服,有着很强的服从性和不错的身体条件。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需要多少资源维持。

    奴工嘛,吃穿用度,甚至连生死,都不需要太顾及。

    从经济成本的角度来说,他们是最好的工具。

    当然,他们的工作效率,需要皮鞭与棍棒甚至刀剑来维系。

    但没有关系,刘彻随即下诏,允诺所有参与此次转输物资行动的奴工,待战争结束,赦免其中十分之一的人,给与其自由身份。

    而剩下的人,也都给予了一个承诺。

    只要他们在接下来的五年之中,勤奋工作,尊法守法,不怠工不对抗,则在五年后全部赦免。

    这无疑是一张画饼。

    无论是赦免十分之一的命令,还是五年期限,都是画饼。

    原因很简单。

    所有奴工,全部都是来自数千里甚至万里之外的战俘或者奴隶。

    他们一无所有,在中国举目无亲。

    纵然得了自由,又能自由到那里去?

    恐怕,前脚刚刚被赦免,得到自由,后脚就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将自己卖给那些大商贾,大作坊主。

    从奴工变成包身工。

    地位虽然变了,但处境却丝毫没有改变。

    甚至可能会更糟!

    因为,奴工至少还是工具是生产资料,但包身工却只是消耗品!

    除非他们能习得一技之长,能够让那些穷凶极恶的商贾认识到他们的价值,不然还不如给国家当免费劳动力。

    那样至少还能有所喘息,至少少府的官吏,还是很在乎自己手里的这些免费劳动力的,轻易不会让他们饿死、病死。

    但奴工们闻讯,却都是非常激动、兴奋。

    “阿胡拉在上,这是真的吗?”无数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过去两年来,这些奴工群体之中,出现过少数幸运儿。

    他们因为工作勤恳或者表现出色或者拥有一技之长,而得到这个东方帝国的贵族官吏的青睐,给赐汉家户籍,甚至不吝收为家臣。

    这些幸运儿随即过上了让所有人艳羡的生活。

    他们脱下了镣铐,去掉了枷锁,穿上了丝绸,吃上了米面。

    甚至还有人一跃变成了监工,足可左右数千人的祸福。

    人人都想变成那样的幸运儿,得到这个伟大帝国的户籍,从而摆脱自己本身的悲惨命运。

    于是,奴工们的情绪顿时就稳定了,少府官吏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这庞大的奴工队伍从各个工地拉了出来,然后将他们编组起来,组成了一个个运输队。

    但是,不过二十万的奴工,难以承担即将到来的战争的运输重任!

    不过,很快,清查余子的运动就出了成绩。

    在京兆尹薄世的‘藏匿余子就是对抗天子’的口号下,关中各县县乡官吏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和积极性。

    为了乌纱帽,他们进村入户,拿着户籍薄,挨家挨户的清点人口。

    不过一个月,他们就在关中六十八县(包括新安等新县),清查出了余子一万多人。

    这余子,就是商君法令之中对于那些成年但未与父母分户的非长子的称呼。

    余子余子,多出来的儿子。

    无论按照秦法还是汉法,这些人都必须独立立户!

    但是,无论是秦代还是汉代,余子都是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

    而且是比赘婿、游侠,还令刘彻痛恨的群体。

    赘婿和游侠们,至少是尝试了自己去找出路。

    但这些渣渣,却是依附于父母长兄的啃老族。

    当然,这么说可能有些过于苛刻,在事实上,很多余子,其实也是家庭的主要劳动力。

    他们与父兄一起耕作,只是因为家贫或者其他原因,没有办法独立立户——穷人的孩子,一旦独立,几乎意味着赤贫。

    但做为统治者,刘彻不管这些。

    他将这些人统统组织起来,组成一个个运输队。

    让他们将物资运去前线,同时,顺便也将他们自己送到合黎山一带,就地参与屯垦。

    而关中就查出了一万多余子,其他地方该有多少?

    刘彻只是想想都觉得兴奋。

    怎么着,也能查出五六十万吧?

    若得五六十万男丁,那么,合黎山甚至河西地区屯垦团的移民就有着落了。

    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

    这么多的余子,倘若全部送去屯垦,那他们的妻子,总得帮他们找找吧?

    总不能让这数十万大汉臣民,统统在异域打光棍吧?

    若是如此,这迟早要出篓子!

    这个问题若不能解决,屯垦移民政策,肯定也会失败!

    为了不让移民政策失败,刘彻这个皇帝也就只能化身红娘,为自己的那数十万臣民去找到他们的细君了。

    “朕这个皇帝,也算是做的辛苦了……”刘彻也不得不感慨:“别的君王,都是作威作福,酒池肉林,朕却得负责发妹子……”

    但没办法,对外开拓就是这样。

    要想成功,就得不择手段!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节 战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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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十万的光棍,起码得需要数量相等的妹子来匹配。

    去那里找这么多妹子?

    刘彻也很头疼!

    “幕南应该可以动员个十万妇女……”刘彻想了想,勉强找到了一个稳定的妹子来源。

    幕南诸部这两年连连征战,人命如草芥。

    大批大批的青壮战死,这使得幕南诸部的女性比例超标——在战争中,最容易活命和最不容易活命的都是女性。

    而通常情况下,战争的胜利方都不会对女人下手。

    便是当年以残暴和凶狠著称的折兰人,在击败了自己的敌人后,也不会对妇孺下死手。

    是以,幕南诸部之中,现在妹子泛滥。

    根据郅都和灌何的报告,现在汉军在幕南各地的定居点中,男女比例已经彻底失衡了。

    从各定居点中遴选十万左右适龄妹子来与汉家移民配对,或者说,作为奖赏,赏赐给那些主动前往河西屯垦的青壮,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既解决了汉家的光棍问题,又促进了民族融合。

    简直不要太赞!

    但……

    十万适龄妹子与五六十万光棍之间,还差了起码四十万的缺口。

    去那里找这剩下的四十万妹子呢?

    刘彻也是一筹莫展。

    “朕是不是应该派个使团去北匈奴采购?”刘彻挠挠头。

    从北匈奴进口,可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北匈奴控制下的西域各国妹子甚至其兵锋之下所及的康居、大夏等国的妹子质量都是不错的。

    金发碧眼的大欧派小姐姐有之,黑发褐目的平胸小姐姐亦有之。

    左右,北匈奴自己估计也是有大量富余妹子——过去两年,汉与北匈奴的走私贸易,让汉室商人从北匈奴之中进口了将近五万的奴工。

    这还只是登记在册的数字。

    那些被商贾们悄悄的带回长城内,然后束缚在工坊与作坊之中日夜劳作的奴工还不计算在内。

    既然北匈奴自己都在玩奴隶贸易,那么,顺便出口些妹子,也正常的很了。

    战争归战争,贸易归贸易。

    自古资本无国界,利益无种属。

    大不了,卖点铁器给北匈奴就是了!

    要换了在四年前,谁敢向北匈奴走私铁器,谁就等着被杀全家。

    等到了现在,在事实上,汉室官方已经在鼓励商贾们将生铁锭走私去北匈奴了。

    原因很简单——随着技术进步,汉室本身的生铁产量,较之四年前已经翻了数倍。

    仅仅是南阳冶铁基地的产铁量在今年便已经超过了三百万斤。

    相当于八年前的全国生铁产量总和!

    而民间冶铁作坊和少府的产量还未计算在内。

    若再过数年,等到南阳的冶铁高炉技术改造完成和新的高炉投入使用,仅仅是南阳的产铁量,恐怕便足以基本满足半个中国的农业需求。

    生铁富足了,当然要卖!

    反正,就算卖一百万斤铁给匈奴人,匈奴人还是那个肉鸡!

    更妙的说不定,大量的生铁出口,反而能摧毁匈奴本身的金属冶炼体系。

    这样想着,刘彻就决定了下来。

    只是,派谁去匈奴出使呢?

    这就成了一个老大难了!

    在过去,出使匈奴本就没有什么人愿意去。

    很多使者,常常半路就跑了,因为他们担心自己去了匈奴可能被匈奴人杀掉。

    但现在,情况又不同了。

    大家不再担心去了匈奴可能会死——相反,马邑之战后,历次出使匈奴的汉使在匈奴的小日子别提过的多舒服了。

    要女人有女人,要财帛有财帛。

    匈奴人极尽一切手段笼络和引诱出使的汉使,企图将他们拉下马,让他们为自己效力或者出卖汉室的情报。

    在这个过程中,不少意志不坚定或者管不住下本身的渣渣被匈奴人拉下马了。

    许多人甚至成为了匈奴的间谍,为匈奴传递了一些情报。

    然后……

    就被绣衣卫人赃并获,给推到东市明正典刑。

    而此人的整个家族,都因此蒙羞,甚至有老父母因为养了这么个汉奸儿子而羞愧自杀。

    而绣衣卫嘛……你懂得,特务政治的阴影下,难保有时候会出些冤假错案,甚至有些特务头子看某人不顺眼,故意栽赃陷害。

    于是,出使匈奴渐渐沦为了险途。

    正常的士大夫和文官贵族,都不愿意出使了。

    甚至有人一听说自己可能要出使匈奴,就挂印逃跑,跑不掉就喝杯毒酒自杀。

    反正,死也不去匈奴。

    因为比起死,名誉更重要!家族的荣誉更重要!

    绣衣卫也因此事,而在民间落下了许多恶名和夸张的故事。

    若非刘彻护着,恐怕早被‘君子们’给解散和消灭了。

    总之在现在,想凑齐一个正常的使团去匈奴,太困难了!

    满朝上下,都不可能找到一个愿意去的。

    下面的官吏,也会自动拒绝出使的选项。

    但进口妹子的事情,却得找一个可靠的人悄悄的去谈。

    刘彻思前想后,决定干脆派个宦官去匈奴。

    反正宫里面想出头搏一把的宦官很多,这些渣渣的节草也就那么一点。

    更妙的是——他们掌握的情报,也就那么点,就算被匈奴人腐蚀了,也不可能出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于是,刘彻就在未央宫里选了选,然后选中了宣室殿之中一名名为张常的中年宦官。

    此人一直以来颇为勤恳,比较忠厚,最重要的是嘴巴很紧,是个不错的人选。

    就这样,张常带着刘彻的国书和天子节,领着四十多个使团扈从,在九月中旬悄悄的从长安出发,打算从狼猛邑出塞,从龙城前往浚稽山——只要到了浚稽山,他就可以去找当地的走私商人,然后通过这些家伙与匈奴人接上头。

    刘彻相信,北匈奴肯定会非常热情的欢迎和迎接汉家使团的。

    因为上一次汉使抵达北匈奴,还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而张常此行除了谈谈妹子的事情,还肩负着与北匈奴方面商谈一下共同清剿那些在大漠之中出没的蠕蠕马匪的事情。

    别奇怪为何北匈奴会与汉室谈这种事情。

    二战的时候,米帝与纳粹在战场上怼的头破血流,但在瑞士的纳粹和米帝外交官却在咖啡厅里推杯交盏呢。

    而这些蠕蠕马匪,现在可是汉与北匈奴共同的敌人。

    这些渣渣,不仅仅袭击汉家在幕南北部和西部的边境哨所与商队,有时候也会袭击那些北匈奴的商队与迁徙部族。

    可谓是汉匈共同的敌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节 太初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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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有穿越者来到此时,恐怕会愕然发现,汉室大朝议,已经越来越像后世的人大了。

    今日,汉家大朝议与石渠阁会议,共同构成了帝国国事协商制度的两架马车。

    大朝议是决定修法、立法,审议重要国策、决定战和、制度国家政策与法律的会议。

    是体制内的自我修复和妥协机制,更是统治阶级内部的协商会议。

    是中央与地方博弈之所。

    而石渠阁之会,则是统治阶级与学术界、思想界、民间代表之间的协商会议。

    基本上,是一个歌功颂德、阿谀奉承的地方。

    石渠阁会议的与会代表,也基本都是诸子百家的巨头、精英、军政两届的高级贵族,还有皇族的诸侯王代表。

    自第一次石渠阁之会至今,讨论的问题,也一直都是空对空的学术问题。

    顶多,在皇帝倡议之后,诸子百家与列侯公卿一起吹捧一下过去一年大汉帝国取得的辉煌成就,共同祝愿大汉天子领导帝国人民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诸子百家的巨头们也都很聪明的从不在石渠阁之会上谈论具体的国政。

    于是,这石渠阁还真被刘彻玩成了一个鼓掌大会。

    当刘彻的撵车抵达宣室殿侧殿,他走下撵车之时,整个宣室殿内外,早已经人山人海。

    数以百计的朝臣,济济一堂,齐坐宣室殿之中,在九卿各官的率领下,他们依照着各自排序,恭立殿中两侧。

    而列侯勋臣与诸侯王们,则端坐于殿中两边。

    殿外,郡国上计吏及郡国两千石以上代表则默然而坐。

    今日是大朝议的第一日,照例将不会议论具体事务,只会总结、表彰或者惩处过去一年,帝国内部的郡国官吏,同时宣布一些重要事务。

    是以,郡国上计吏及两千石们,人人都是忐忑不安。

    这是他们最危险的时刻。

    随时都可能被叫进殿中,被天子或者群臣鞭笞。

    当然,也可能会得到表彰,甚至升官进爵。

    “陛下驾临,百官恭迎!”颜异持着玉笏,走到殿中,沉声唱诺三遍。

    然后宣室殿之中编钟齐鸣,数十名唱诗童子用着楚音齐唱诗之《皇矣》,在歌颂上帝神明的颂词之中,刘彻在数十名侍中的簇拥下,升阶而上,端坐到御座之中,天子十二琉垂下,冕服之中,尽显庄严。

    “臣等恭祝吾皇万寿无疆!”丞相晁错率领百官恭拜,齐声唱诺。

    瞬间,整个未央宫内外,都响彻这朝拜之声。

    “朕躬安……诸卿平身……”刘彻挥手道。

    然后,群臣便各自落座,数十盏鲸油灯依次被点燃,将这座殿堂照耀得宛如白日。

    “宣诏吧……”刘彻淡淡的吩咐一声,御阶之上的颜异立刻恭身道:“诺!”

    然后,他便捧着一份早就已经拟好的诏书,站立到台阶正中,正色唱诺:“朕闻之:万物不同,而用之于人异也,此治乱、存亡、生死之原!故国虽强,民虽富,未必安也,尊贵高大,未必显也:在于用之!故桀纣用其材而成其亡,汤、武用其材而成其王。圣人之治国,见其材而审其弊,用其长而去其短,故其享国千年,福泽后世。朕自受先帝遗命以保宗庙,夙兴夜寐,不敢忘先帝之训。

    今日甲子,岁在丙申,群臣陛至,贤与不肖,朕与天下人共视之!”

    诏命既下,大朝议随之开始。

    太史令司马谈首先出列,奏道:“臣太史令司马谈敬奏陛下:臣自受命陛下,以改易礼法,重定阴阳之序,以合农稷之事,至今凡六岁,赖陛下神灵,社稷之福,今臣幸不辱命,作《太初之历》,诸事既成,乃敬呈陛下……”

    说着,数位博士抬着一个箱子,走到殿中,将之打开,里面装的正是一整部已经编纂完毕的《太初历》。

    自元德六年,刘彻下令让太史令司马谈牵头,与司马季主等名宿、巨头、星象家、数学家等百余人共同编纂太初历以来,在司马谈的带领下,汉家的精英们用算盘、日冕以及其他工具,通过肉眼观测日月星辰运转和数学计算,终于测定出了新的历法。

    这套历法,刘彻自然早已经看过了,并且交由少府、大农、丞相府共同审核,确认无误,可以公布天下,作为新历法。

    这部《太初历》的诞生,宣告了沿用了数百年的颛顼历寿终正寝。

    今年的冬十月,也将成为最后一个颛顼历新年,自明年开始,汉家将以春正月为岁首。

    同时,这部历法,第一次明确提出了二十四节气的划分,可以有效的指导汉室农业生产生活。

    当然,作为一部西元前的历法,你也别指望他有多精密。

    毕竟,现在汉家数学家们才刚刚将圆周率精确到三点一四。

    所以,可能过个几十年,等到数学进步,到那个时候这部历法可能就将和颛顼历一样被废弃。

    但在现在,这部历法确实是汉室乃至于全世界最好的历法,最精确的历法!

    刘彻起身道:“善!太史令辛苦了!朕为天下谢之!”

    随即,他就对群臣道:“太初之历,朕已观之,与之颛顼历相比,精确非常,当布告天下,广教士民,使四海皆知!”

    “诺!”群臣纷纷顿首拜道:“臣等谨奉诏!”

    但私底下,一些文官却起了些不该起的心思。

    “自古改历易朔,正服色而变法制……”

    “如今,历法即便,或可上书请改正朔……”

    改朔这种事情,只要做成了,那就是大功!足够让一个人甚至一个势力崛起!

    更重要的是,这种事情,压根不需要费力,也不需要花费什么功夫、努力,只要嘴巴就行了。

    比起去修渠道、指导百姓改进生产方式,挨家挨户的督促,可要轻松无数倍。

    更妙的是——一旦做成了,不仅仅可以让自身飞横腾达,载入史册,受万世敬仰,还能借此借题发挥,打击异己,清除竞争对手。

    简直不要太好!

    唯一的问题是——当今天子,会不会喜欢?会不会同意?

    上次大家伙鼓噪要去封禅,结果差点被天子抽死,齐鲁的同僚,死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这些人心里面有些犹豫,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观望观望,看看反应,或者看看有没有出头之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节 奖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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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提那几个文官心里面的那点小心思,大朝议继续进行。

    丞相晁错出列奏道:“臣错昧死以奏陛下:陛下明诏臣等曰:万物不同,而用之于人异也……”他先是复述了一遍方才的诏书内容,口吻和神态像极了后世那些引用上级指示精神和xx讲话的官僚(实际上本质也差不多),然后叩首道:“臣闻圣训,深为天下窃喜,有陛下之圣德,何愁三代不至……”

    晁错的马屁功夫在当了丞相后,见长不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这个丞相,没有前任周亚夫那么深厚的根基和情感。

    要想稳坐相位,就得千方百计的与刘彻处好关系,并极尽一切可能得到刘彻的支持和信任。

    因为他是丞相,是主持国政的丞相。

    位高权重,难免会有非议,会有攻仵。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猜疑被怀疑。

    不像周亚夫,身为丞相,同时身兼武苑山长、甘棠丞、祭酒,深得未央宫、长乐宫信任。

    所以可以不拍马,可以不钻营,可以跟皇帝顶牛。

    他本身的威望也足以让他一人就能镇压九卿,压服郡国,让群臣避道,命公卿俯首。

    但他晁错呢?

    不仅仅没有这些条件,反而有一堆想看他死的敌人。

    儒生、黄老派的贵族,还有宫廷内外那些曾经深恨他的宦官、文臣。

    但凡只要未央宫的主人对他不信任了,甚至有些猜疑了。

    那他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汉室虽有将相不辱之制,但这个世界上,杀人最狠的从来不是刀子,而是笔杆子。

    张欧的下场如何?人尽皆知。

    况且,他晁错也不是一个人。

    他身后维系的是整个法家的名声和未来。

    是以,哪怕他本身不喜拍马逢迎,但却不得不去学习和研究。

    好在,当今这位还算容易伺候,也不需要太过刻意的去逢迎,更不需要去做些露骨的事情。

    只要态度到位就可以博得欢心。

    果不其然,晁错这话刚说完,刘彻便龙颜大悦,脸上的笑容堆磊了起来,非常受用。

    晁错见状立刻就接着道:“臣本卑鄙,幸陛下不弃,敢不披肝沥胆、鞠躬尽瘁为陛下效死?谨奏丞相府去岁考绩名录,以呈陛下御览……”

    说着,晁错便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呈递在手中。

    这也是元德六年之后就定下的规矩,考绩百官,先从丞相府开始。

    丞相府首先要自查、自纠和自我考核。

    为了防止这种自查自纠流于表面,变成一个过场,刘彻甚至规定:丞相府的考绩由丞相长史亲自负责,且采取责任制。

    换句话说,在考绩时,找到了问题,抓出了问题,那是长史的功劳。

    然而,一旦在考绩后,发现问题,那就是长史自己审查不严的锅。

    而在汉家体制中,丞相长史与丞相本人是休戚与共,祸福一体的。

    长史出了问题,丞相也跑不掉!

    板子打下来,就算没有伤筋动骨,也肯定要削掉脸皮。

    这就迫使丞相府本身不得不去用心此事。

    事关乌纱帽甚至性命前途,谁敢不用心?

    刘彻接过一个侍中传递来的奏疏,打开看了看,自然晁错呈递的只是一个丞相府考绩的简要汇总。

    通篇也不过千余字,只是提了些关键和重点,讲了讲过去一年丞相府的主要政绩和发现的主要问题,并对来年的工作做了个简要的安排。

    而具体的数据和关键的档案,自然早就封存到了兰台,在尚书们手里被逐页逐页的审查。

    一旦发现问题,就会报告刘彻,然后刘彻再派人调查。

    查出问题,相关人等就等着被训吧!

    而晁错现在交上来的这个奏疏上,有用的信息还是不少的。

    至少,只是看这个奏疏的内容,刘彻就差不多能知道,去年晁错上任的所作所为和成绩,在心里面对晁错的工作有了个底。

    这就够了!

    皇帝只要抓重点,抓战略,抓布局就行了。

    具体事务,自然有具体官吏去执行和部署。

    汉室也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成熟的自我执行体系,就算有问题,也有御史大夫衙门和绣衣卫在盯着。

    “丞相辛苦了……”刘彻合上奏疏,笑着道:“今岁,丞相府诸卿还需继续努力……”

    “诺……”晁错闻言,放下心中的石头,他上任之后,在丞相府里搞了许多动作,还做出了许多改革举措,他一直担心,自己的行为可能会惹天子不快。

    但现在看来,当今这位并不关心他在丞相府里的动作,他只关心,丞相府是否能够彻底高效的执行政策落实政策。

    这就好!

    这便能让自己有更大的活动空间,可以去做更多事情!

    晁错之后,九卿各部门,包括楼船将军衙门、主爵都尉、京兆尹、卫尉,都各自上报和报告自己本身的情况。

    总的来说,九卿各司以及主要职能机构,在过去一年都干了事——至少没有混日子。

    就连已经衰微的大鸿胪衙门,也做了些动作,主动精简了机构,主动派遣了大批官吏前往幕南配合郅都的行动。

    而成绩最突出的,莫过于大农和少府了!

    尤其是少府,新任少府卿赵禹,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烧向了少府本身的顽疾。

    少府六丞在半年内被换了三个,大小硕鼠逮了三十多只,光是抄没的财产就多达数千万,土地以十万亩。

    同时,赵禹还改革了少府的办事流程,精简了大批不必要的机构,同时将数百名滥竽充数的庸吏清退掉了。

    虽然也因此,赵禹被少府上下无数人记恨和痛恨。

    但刘彻却很满意。

    特地在大朝议上,赐给赵禹御剑一柄,绸缎五十匹,黄金一百金,以兹嘉奖。

    同时也是放话给少府上下的渣渣们:别想阻扰和破坏赵禹的改革,朕就是少府卿的靠山!

    等中央有司机构的情况汇报完毕,太阳便已经升起,殿外起了大雾,刘彻于是下诏,命有司将在殿外等候的郡国官吏、上计吏,请到宣室殿的几个偏殿之中等候、休息。

    同时分批次的召见这些郡国上计吏、官吏,一一审核和评判他们的政绩和为官治政之策。

    做得好的,就嘉奖甚至直接当朝提拔。

    有优秀县令,直接被提升为郡主薄和都邮乃至于直接提拔到中央为官的。

    也有特别优秀的郡守,被刘彻重重表扬,增加他的官爵、特权,甚至褒奖他的父母,赏赐他的家族。

    将这些人统统纳入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的‘循吏’名单,其实就是汉室的中组部重点培养名单。

    进了这个名单的官吏,都是作为未来九卿或者中央机构负责人的方向去定点培养的。

    很多人的升迁任免,甚至将直接由刘彻决定。

    他们哪怕犯罪,也得由刘彻决定是否准许逮捕。

    有得意者,自然也有倒霉蛋。

    十余个郡守,因为考绩成绩极度不合格,而被刘彻申斥,其中三人被当场下令革职、免官,剩下的人最好的下场,也只是戴罪立功。

    这戴罪立功在今日汉室可不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这样不疼不痒的惩处。

    首先,他们全部会被调离现任。

    他们将会被调去帝国最艰苦的地方,譬如幕南、长沙、吴越之地。

    其次,全部都将被降级,从郡守直接降到县令都不是稀罕事。

    反正,刘彻也不愁没有文官——自从考举规模不断扩大后,现在的汉室,已经再也不怕什么士大夫调皮、官僚不合作了。

    你不合作,你要调皮,有的是愿意合作,乐意效死的人。

    而且这些人能从函谷关一直排队排到萧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节 变迁与海疆

    夜幕渐渐降临,未央宫的喧哗声也已经淡去。

    端坐在御座之上,刘彻低头看着绣衣卫刚刚呈递来的报告。

    这些报告很多,足足有着一尺高,全部都是有关本次大朝议的各郡国上计吏和官吏的资料、行举、背景描述。

    刘彻逐一审阅,不时就一些问题,对身前的几个绣衣卫官吏询问。

    自元德六年以后,汉家的政坛上,就开始出现了以意识形态、思想倾向为划分的派系。

    儒法黄老杂家甚至墨家,都在政坛上组织起了自己的小团体。

    他们彼此相互倾轧,却又互相合作。

    倘若一切顺利,这样的情况持续个百十年,刘彻毫不怀疑,在这些小团体的基础上,将可能诞生出一批具备诸夏特色的政党或者类似的组织。

    哪怕是在现在,墨家与杂家,就已经在朝着近现代政党组织的方向演化了。

    他们甚至已经具备了一些政党的特质。

    譬如行动纲领、组织纪律、理想信念和行动目标。

    而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刘彻这个皇帝的负担。

    政党或者相似的组织,可从来都是皇权最大的隐患和威胁。

    监视和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刘彻不会去特意的打击和打压他们的发展。

    审阅着这些资料,刘彻的神色渐渐凝重。

    从绣衣卫的报告和相关情报之中,刘彻看到了在官场上,儒法黄老各派,都开始有了自己的基本盘和根据地。

    像是公羊派和楚诗派,如今便已经渗透到了齐鲁吴楚的方方面面。

    到现在,他们不仅仅将过去鲁儒一系的势力范围尽数吸收和消化,还进一步借助汉室本身强大的官僚系统,将他们的势力,渗透到了当地的各个阶层之中。

    他们不仅仅有了在官场的代言人,还拥有了一大批商贾支持者。

    这些商贾,通过捐献给各个学苑资金以换取学术界的支持和掩护,进而与官方的士大夫们结成联盟。

    一个个利益集团在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之中成型。

    根据齐楚地区的绣衣卫报告,齐楚地区,已经出现了丝麻吃人的迹象——由于汉室商品经济不断兴盛,各地对于布帛的需求与日俱增,手工织造业的利润不断增加。

    仅仅是南越和闽越,每年就要从齐楚进口超过五十万匹各色布帛。

    而汉室本身的布帛市场需求每年都在数百万匹以上,且在不断增加。

    种植苎麻和养殖桑蚕的利润,远远超过了稻米与粟米。

    于是,齐楚地方的商贾、地主与官僚们在利益的驱使下,一方面开始不断鼓励甚至逼迫农民种植苎麻、桑树,养蚕。

    另外一方面,缫丝和苎麻纺织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是以,他们开始用各种手段,迫使农民破产,并使之负债,不得不去他们的作坊之中工作以偿还债务。

    这让刘彻看着触目惊心。

    好在,这种迹象只是刚刚出现,还只是开头,所以地方的社会矛盾还算可控。

    而且,这些渣渣心存顾忌,吃相不敢太难看,不敢做太过下作的事情。

    但随着时间推移,未来,羊吃人与棉吃人的事情,肯定会愈演愈烈。

    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是现在汉室据有幕南,并在当地建立了牢固统治。

    所以,应该来说,不至于发展到英国工业革命初期的可怕程度。

    而说起来,也是搞笑。

    事实上,齐鲁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情,是因为安东之故。

    安东的屯垦事业,从去年开始就出现反哺汉室。

    尤其是齐鲁一带,因为与安东有着固定的频繁海上联系。

    安东屯垦团出产的大量富余粮食,由楼船和民船,运到齐鲁。

    安东的廉价粮食涌入齐鲁,使得齐鲁地方,哪怕进行了大规模的改稻为桑为麻,但却不用再担心缺粮。

    进入工坊工作的工人,也可以用自己的薪水购买到足可够全家吃饱的粮食。

    在不用担心粮食紧缺的情况下,齐鲁吴楚一带的桑麻业迅速的发展起来。

    无论是对于商人、作坊主、地主甚至是农民来说,桑麻业与纺织业,比单纯的农业都更有前途。

    你在地里种粮,辛苦不说,回报还不一定能足够填饱全家的肚子。

    毕竟,现在还不是隋唐大运河开通后的后世。

    齐鲁吴楚等江南之地,也还不是那个鱼米之乡。

    尤其是吴楚地区,本身的基础设施就很落后,渠道很少,水利设施不健全。

    与之相比,种植桑麻或者去作坊打工,虽然辛苦不少,但回报比耕作强多了!

    南方已经初现资本主义的萌芽。

    在北方,法家的势力,却如同八爪章鱼一般,深深的纠缠住了许多郡国。

    出了关中向北,太原、代国、上郡、云中、陇右、云中、北地,乃至于高阙、九原,现在基本都是法家在主政。

    一位位法家干吏,从基层一直铺到了郡守府衙门。

    在这些地方,除了退役军人转任的官吏外,几乎其他所有职位,都是法家的人。

    而法家本身也与军方关系密切。

    尤其是代北一带的将门和军功贵族们,与法家几乎是一个鼻孔出气。

    在这些地方,法家与军方,共同编织出了一张用法律、制度为经,以军功、武勋为维的大网。

    在这里,全民皆兵,家家户户都热衷武事。

    郡县乡亭各级官员,都积极的组织和训练着大量民兵。

    假畜与假马政策,使得北方的中小地主家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着一个善于骑射的年轻人。

    他们伸长了脖子,每天都在盼望着来自长安的召唤。

    地方上的军功贵族们,显贵之后,非但没有去欺压乡邻,鱼肉乡里。

    恰恰相反,他们是北方减租减息的带头人。

    一个乡中,若出了一个校尉,那么全乡都会大摆酒宴,庆贺三日。

    因为这意味着,从此乡中父老的负担将大大减轻!

    这个校尉一定会回报乡亲!更将成为父老乡亲们在遇到问题或者不公时的最大靠山!

    同时,他还将不断的将大批年轻子弟,带去军队。

    现在的汉军各部,最是推崇子弟兵了!

    这是自楚汉争霸之时,就被世人公认的真理。

    汉王靠丰沛子弟兵打天下,项羽依靠的也是那忠心耿耿三千江东子弟。

    新兴的军功贵族们,自也不能免俗。

    他们需要,也确实希望,能有一支忠诚勇敢、作战顽强,不离不弃的子弟兵作为后盾,作为中坚!

    是故,在整个北中国,地方秩序与风俗、习性,与南方已经截然不同。

    走进北方,你会发现,你来到的不是一个封建社会。

    而是一个用商君的制度与法律武装起来的军国主义社会。

    家家户户皆备弓弩刀剑,村村皆有民兵组织。

    至于县乡之间,呼啸而过的少年郎们,会让你知道,此地绝非可欺之地。

    便是那些曾经敲骨吸髓,极尽一切剥削之事的贪婪地主和豪强们,现在也是战战兢兢,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过分盘剥。

    甚至不得不响应地方豪杰的倡议,减租减息。

    百年前荀子入秦曾经看到过的画面和场景,现在在北方重新出现。

    而更多荀子不曾见过的场面和事物,在不断出现。

    但有意思的是——在这样一个法家力量占据绝对优势,且有着严密组织和秩序的地方,商贾的力量和规模,却不比南方小。

    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民,推着小推车或者驱赶着牲畜,或者组成大型商旅,沿着古老的回中道和直道,前往幕南。

    他们将中国的粮食、铁器、食盐、药材、香料、布帛和铜钱,带去幕南。

    换回大量的皮毛、牲畜、奶制品。

    冠带农耕之民与引弓游牧之族,本是千年死敌。

    但在现在,当汉室以空前威势,统治万里草原之时,所有人都愕然发现,冠带之室与引弓之民,竟是天然互补的两极。

    引弓游牧之民,放牧和蓄养牲畜,但却时刻处于存亡危机之中。

    尤其是其下层牧民,生活艰苦,朝不保夕。

    草原上的人的生命如草芥一般脆弱。

    为了生存下去,引弓之民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获取食物。

    是以数千年来的进化,使得他们的身体渐渐粗矮——这是进化的规则所导致的,假如引弓游牧之民不能使自己的身高尽可能的变矮,那么他们便无法维系自身的存续。

    而冠带农耕之人,世代耕作土地,从贫瘠的山地之中刨食。

    粟米与大豆的营养很有限,唯有中小地主阶级的孩子方能吃到营养价值高的肉类,以此强壮自身。

    是故,史书上,评价贫民,通常的形容词都是:面有菜色。

    但在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引弓之民的奶酪和牲畜,被这些商人带回中国。

    而历次战争胜利,使得北中国本身就有着大量牲畜存量。

    如今,虽然普通的北方百姓吃肉依然是奢侈之事,唯有地主小康之家,才能不时吃到肉。

    但奶酪和其他奶制品,却进入了千家万户。

    得到奶酪带来的蛋白质与营养补充,北方青少年的身体素质开始不断改善。

    进口的大量羊毛,也养活了相关的毛纺织产业。

    而幕南各部,则也得到了来自中国的粟米、小麦、食盐、铁器、布帛。

    更获得了中国的先进技术,尤其是畜牧技术和青储技术。

    底层牧民的生活被彻底改变。

    一石奶酪,可以换到十倍于此的粮食。

    游牧引弓之民,生平第一次,不需要冒险,就可以填饱肚子。

    这简直就是奇迹!

    绣衣卫的报告,清楚的描述这些事实。

    合上报告,刘彻凝视前方,他知道,世界线和历史线已经被彻底颠覆了。

    汉室现在甚至都不需要去做其他努力,仅仅只需要维护好幕南统治。

    不出百年,汉室便可以建立起了历史上第一个,完全消化和统治草原的中央帝国。

    并,彻底消弭游牧民族的威胁!

    就像在殷商宗周之际,中央帝国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南方的蛮夷。

    但,通过数百年的春秋战国的演变和同化。

    如今,曾经的蛮夷东夷之地,已是中国。

    只是……

    “朕必须想办法祢和南北差异……”刘彻站起身来,在心中告诉自己。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未来了——假如他不做干预,那么,汉室未来一定会出现差异巨大,两极分化的南北。

    手里掌握了武力,以军功武勋为根基的北方武将集团及其地主小农经济为基本的社会。

    还有富足的南方商贾资本地主集团。

    一个不小心,说不定百年后,汉室就得打一场南北战争,用拳头来解决分歧与矛盾。

    这可不妙!

    因为,到那个时候,假如真的发生了南北对立,并引发战争。

    那么,获胜一方,必然会清算失败者。

    而问题是——现在的中国社会和政治力量,可不止只有儒法。

    安东的杂家,清河、河间和常山一带的黄老派,甚至关中墨社都是重要力量。

    真要开打,恐怕就不仅仅是南北战争。

    很有可能,会变成百家混战。

    踱了几步,刘彻就已经有了决断。

    他必须建立一个制度,并且留下一个足可保证这个制度有效运行的力量。

    这个力量,必须足以镇压一切,并且压服其他人,遵守这个制度。

    “学习凯末尔?”刘彻想着。

    后世地球,土鸡虽然逗比,但是其开国之主凯末尔留下的军人维护宪政的体系,却保障了那个国家的世俗化数十年。

    镇压了当地顽固保守的激进力量数十年。

    直到后来,一切改变,世界浪潮逆行,在大势之下,军人力量被瓦解,方被人破坏。

    只是……

    怎么确保军人可以维护这个制度?

    武苑的教育和思想灌输,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但还不够!

    得将此事与使命、荣誉、信仰挂钩!

    甚至,还得与法律挂钩。

    正思考着此事,殿外便传来了颜异的声音:“陛下,楼船将军求见……”

    刘彻回过神来,立刻道:“宣!”

    楼船将军徐悍是刘彻安排今夜入宫来议事。

    商议的事情,也不简单。

    乃是有关楼船将军衙门对于海洋,尤其是汉室控制的海疆的管辖秩序与立法之时的讨论。

    准确的说,就是商议即将提交大朝议三读的《海疆律》的相关条文的最后交流与沟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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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介绍:
前世,穿越之后,刘德忙着给哥哥擦屁股,给舅舅们擦屁股,给老妈擦屁股,可惜最后依然功败垂成。
今生,重回穿越之初,刘德发誓,再也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了。
今生……
“我要做皇帝!”
朕即国家!
我要做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要做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