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七节 忽悠天子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理,刘彻跟着自己老爹,来到了一间相对安静的偏殿。
一进门,刘彻就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草药味道。
刘彻心头一黯,宫里的事情瞒不过外人,更何况事关皇帝身体健康这样的大事?
事实上,几乎朝野都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天子龙体欠安。
但是,天子究竟是感冒还是别的原因,外人就很难得知了。
即使是刘彻,也不知道自己的老爹的身体的真实情况。
唯一能知道这一切的恐怕就只有郎中令周仁了。
刘彻此刻想起了梁王刘武的嘱托,也想起了这段时间听到的传言,再结合此时的情况,他心里一咯噔,知道,自己的老爹的身体恐怕遇到麻烦了。
现在,摆在刘彻面前,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马上跪下来,泪流满面的劝君父好注意身体,不要过度操劳。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
也是大多数皇子在遇到这种情况后下意识的选择。
但是……
皇帝的健康,毫无疑问是国家机密。
老爹连晁错都没有告诉,还让周仁保密,很显然,这不是小病。
倘若刘彻此时跪下来说那些套路话。
毫无疑问,是会被躲在帘子后面的史官记下来的。
然后,全天下都会知道汉家天子有疾,而且问题严重到了要瞒着大臣和太子的地步。
这么一来,吴楚等国还不欢欣鼓舞?
更恐怖的是,万一因此而打乱了老爹某些布置,到时候板子打下来,肯定是刘彻这个太子的锅!
别以为史家的嘴巴就很严?
宫里面的事情,一半是多嘴的宦官传出去的。一半是史官们说漏的……
不然,你以为汗流浃背,如芒在背。不学无术这些成语是怎么来的?
刘彻就记得很清楚,前世。皇帝老爹废黩周亚夫时,前脚刚下令,后脚满大街的各种各样的版本就出来了。
而那些详细到连皇帝是怎么发怒的,周亚夫是怎么顶嘴的细节都能描绘的栩栩如生的故事,显然不是一般人能讲出来的……
至少,现在宫廷宦官的文化水平还足以让他们讲出一个那么好的故事。
刘彻的第二个选择就是装作没闻到药味。
这样做倒是避免了前面所说的缺陷。
但有一点,皇帝老爹又不是傻子,这殿中的草药味道虽然很淡。然而,只要鼻子没失去功能还是能闻到的。
君父有病,身为儿子,以此时的道德伦理来看,就应该立刻跪下来,从此衣不解带,亲尝汤药,昼夜伺候左右,一如刘彻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当年侍奉薄太后。
不那么做的,肯定是不孝!
关键的一点还是皇帝老爹肯定心里会有疙瘩。
当年。先帝背上生疽,刘彻的老爹不过是稍微有些不情愿给先帝吸浓汁,立马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怎么办呢?”刘彻的思维急速运转。
毫无疑问。这两个选择不管刘彻怎么选都有风险。
但时间不多,他必须马上做出决断!
脑海中思绪急转,看似想的事情很多,但实际所花的时间并不多。
仅仅十息功夫,刘彻就做出了决断。
他立刻跪下来,道:“儿臣不孝,父皇圣体欠安,竟不知道,死罪死罪!”
说着刘彻就流下了眼泪。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神色开始落寞。一副标准的孝子模样。
很显然刘彻选择了前者。
在刘彻看来,既然两个选择都有风险。那就选择相对保险的!
道理很简单,他首先是儿子,其次才是太子,没有老爹的庇护,他什么都不是!
什么大局,什么政治,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跟刘彻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天子刘启看着刘彻的模样,心里多少感觉到了些温暖。
心里一软,就挥挥手道:“朕没有大碍,郎中令开了方子,吃几剂药就好了,太子别太担心了!”
“瞧你这样子……”天子刘启摇摇头,让一个宦官扶起刘彻,柔声道:“朕之所以瞒着太子,就是怕太子瞎想,别担心,朕没事!”
刘彻这才抹了抹眼泪,尽量让自己变得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样,欢喜的问道:“果真?”
天子刘启见着刘彻一脸认真和关切的模样,不由得嗤笑一声,笑骂道:“朕骗你作甚!”
“儿臣就放心了……”刘彻立刻欢喜的点点头,还蹦跶了一下。
这种欢快和温馨的场面,立刻就让这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气氛也变得轻松许多,不再沉闷了。
等刘彻坐下来,天子刘启稍微选择了一下措辞,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临邛的程郑氏与卓氏为何愿意拿出十万万钱来修褒斜道?太子跟朕仔细说说……”
他的情报途径虽然很多。
但是,像他安插在太子宫的眼线,只会关注太子见了什么人,太细节的东西也掌握不了。
至于颜异等人的汇报,因为是正式场合,都会史官记录,所以自然也不可能详细的禀报。
他现在知道的也就是太子用了些手段,让临邛的大商人松口愿意贡献出十万万钱。
但这些事情里面,迷雾重重,即使他这个天子,既然也摸不着头绪。
这天底下的商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天子刘启可是记的很清楚,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每年晁错都要花大半精力去长安给太子宫弄钱,一年也就搞个千把万钱的进项而已。
这刘彻到底是施展了什么魔法,让蜀郡的那两个大商人这么听话?
刘彻微微一愣。
这事情说起来就麻烦了。
但是,刘彻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事情不能隐瞒。他的太子想要安稳的做下去,就不能有什么事情瞒着老爹。
于是,他稍稍躬身。打了打腹稿,答道:“回禀父皇是这样的……”
听完刘彻的叙述。天子刘启眼睛都瞪大了,脸上上怒意难消。
“无耻之尤!”天子刘启立刻就杀气腾腾的一拍御榻上的扶手。
蜀郡的地方官和他派去蜀郡的宦官居然和商人联合起来坑了这个皇帝,本应该被没收,充入内库的邓通资产竟然被那些家伙这么一运作就变成了商人的产业。
这种事情,天子刘启觉得,他绝对无法忍受!
必须彻查!
但是……
忽然,天子刘启想到了一个问题。
太子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
太子为什么要放那个程郑氏与卓氏一马?
于是,天子刘启问道:“太子从何而知?”
刘彻低头答道:“回禀父皇。前些时日,儿臣不是请父皇将少府历年的账目明细赐给儿臣翻阅和学习吗?儿臣就是从账目中发现的……”
刘彻自然早就想了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事实上,在理论上也确实存在这么一个可能性。
概因为,汉室的整个民政系统是完完全全从秦代的民政系统照抄得来的!
跟后世的宋明的系统完全就是两回事!
在编户齐民的政策之下,汉室甚至可以骄傲的对着后来的唐宋明大喊一声:哥这里不存在隐户!
你要问为什么?
概因为西汉政府的田税和徭役政策相当的犀利,几乎能与后世大天朝的户籍政策一拼了。
商人有市籍,农民有户籍,军人有军籍,奴仆有奴籍,甚至连宫廷里都有宫籍!
继承自秦代的强大的民政系统。使得整个汉室政权实现了对几乎所有在册人口的管控。
至于你说隐户怎么办?
假如你知道西汉政府是怎么收税的,你估计就不会这么问了。
汉室政府收税,是当场在田地里看着老百姓收获。然后过称,然后按照产量征税的……
而徭役的摊派,则是另有一套办法。
这些,在此时是常识,每一个当官的都懂,而且还有着一本前丞相北平侯张苍所著的《九章算术》作为施政之书,在九章算术中明确的记载了,该怎么征税,怎么分配徭役。
最起码。此时的关中还是如此执行的。
至于山高皇帝远的犄角疙瘩,存在的真空可能。自然是两说了。
但刘彻前世在河间国也发现了同样的制度存在的痕迹,只是不如关中严格而已。
后世两千年封建王朝。再也没有像秦汉这样科学严密的民政系统了,这是因为,地主豪强从东汉开始崛起,开始掌握了权柄,皇帝老子也要跟这些家伙妥协,自然,再也不可能像秦汉这样编制出一张无孔不入的大网。
也正因为这样,汉室政府才能承受得了三十税一的田税制度。
因为它有庞大的征税人口,基本不存在隐户。
甚至在三十税一的情况下还创造了文景之治,不止百姓生活相对轻松,负担相对小,就连中央政府的财政收入也从不曾短缺过。
文景之治结束时,给小猪留下的是一个所有国家仓库堆满粮食,钱库里串钱的绳子都腐烂了,边关的马场蓄养超过了三十万匹战马,天下人口五六千万,在册户籍五六百万户的全球第一的大帝国!
西汉灭亡后,可还有那个朝代敢用三十税一征税?
十五税一都是爱民如子了!
想着这些,刘彻也在心里感慨了一声。
秦人创造和完善的那些制度,无比接近近现代国家的体制。
可惜了,因为太先进了,所以,反而很难被人们所接受和认可。
反倒是老刘家接受后,各种刘氏特色一上,让其变得落后和愚昧之后反而使得整个国家渐渐兴盛和强大了起来。
只能说,秦代的统治者,每一个都是作死能手!
天子刘启听了刘彻的说法,稍微想想。也觉得还合理。
此时,统治阶级还是很重视数学的。
后来小猪的五个儿子里,有三个数学成就都不错。特别是燕王刘旦,是公认的数学大家。
至于刘彻的兄弟里。刘彭祖和刘胜的数学也不错。
至于官场上,更是拿着一本《九章算术》当成真理来膜拜,基本上,地方官人手都有一本……
所以,刘彻从少府的账目中发现猫腻这个解释还算能接受。
于是,天子刘启又问道:“太子是怎么想的?为何要放这程郑氏与卓氏一马?”
刘彻听了,他当然知道不能用什么我要留着这两个家伙来炼钢什么的。
那样老爹肯定会嗤之以鼻。
冶铁炼钢有少府就足够了!
国家命脉岂能掌握到私人手上。
但刘彻知道,少府固然是可以完全满足军事上对于铁和钢的需求。但想靠少府那帮官僚在民间普及和推广铁器,那就别指望了!
也只有程郑婴和卓王孙这种充满了‘开拓精神’有‘市场意识’的商人能有那个动力和耐心。
不然,前世小猪搞了盐铁官营后,为何民间的铁器普及程度一下子就迟滞了?非要等到出了个赵过,才慢慢的普及早几十年就在关中出现的那些诸如二牛抬杆等先进技术?
但这些事情说出来就政治不正确了。
刘彻稍微整理一下思路,拜道:“回父皇,此辈奸商,固然狡猾无比,然则,却可为我汉室拓土数千里。有教化西南诸夷的功劳,儿臣故此斗胆向父皇求情,饶其等性命。许其戴罪立功!”
“拓土数千里?”天子刘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任何一个中国皇帝都拒绝不了开疆拓土的诱惑!
天子自称九州万方之共主,代天牧狩,执掌四海的主人。
自然而然的,每一个中国统治者都会有着强烈的扩张欲望,只要条件许可,中国天子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领土扩大。
但跟西方人不同,中国人扩张,不太喜欢杀戮,更喜欢用文化侵略。徐徐图之,以颜色革命来扩充自己的领土。
所以。中国统治者最擅长的就是先打败敌人,然后让敌人承认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再花个百十年时间,将这个敌人的文化和传统磨灭掉,自然而然,那个敌人就变成自己人了。
西周时期,天下各诸侯国,有许多出了门就是夷狄的势力范围。
当初的镐京甚至就在戎狄的眼皮子底下。
可到了战国时期,戎狄东夷荆楚去哪了?
春秋初期,现在的蜀郡是巴人的地盘,现在蜀郡还有巴人吗?
就是西南诸夷,去滇国和夜郎看看,他们用的文字是什么文字?基本上都是楚国文字演化而来的……
是以刘彻这么一说,天子刘启立刻就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两人与西南诸夷有联系?”
“回父皇,是的!”刘彻叩首道:“儿臣正想向父皇禀报,据这程郑婴所言,在西南诸夷以西,去滇国两千里之远,还有一个名为身毒的国家!”
刘彻此刻变身成为一个鼓着腮帮子的小恶魔,用着极富煽动性的语调道:“父皇,据滇国人所说,此身毒国,国土极大,而民众极愚,然其土地极为肥沃,能一岁三收稻谷,且整个国度上随随便便就能捡到黄金玉石,简直富庶无比!”
对于印度,刘彻完全不吝任何赞美之词,能把它夸大到什么程度就夸大什么程度,刘彻恨不得就告诉自己的老爹,印度这个国家就是一个地上天堂,恒河里流着奶,土地里遍地是黄金。
刘彻甚至还打算,这几年找几个小说家的人来,就写关于印度怎么富庶怎么有钱,反正,yy无罪嘛。
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给几十年后的向印度进军铺路。
刘彻这是从西方人那里学来的。
后世欧罗巴那帮穷鬼为什么想要大航海?
因为这帮土鳖被《马可波罗游记》这本忽悠了,都以为中国遍地是黄金,到处是天堂。
早期的航海家和冒险家都是冲着中国去的,只是不小心绕了地球一圈,跑到了美洲,这才发现。果然人傻钱多还好统治!
而整个中国,穷人那么多。
谁不想发财啊!
发财是人类共有的欲望。
为了发财,人类能排除一切艰难险阻!
后世美洲的淘金热以及各种各样的东印度公司都告诉刘彻。路途远,不算什么。路上死人也不算什么。
只要有人发财了,那么,所有的人都会伸出了脖子,不要命的向着黄金之地跑去。
所以,刘彻觉得西游记不是一本。
干嘛写那么多妖魔鬼怪啊?
何不写写唐僧一行在去印度的路上,到一个国家就泡一个公主,抱一堆黄金?
保准明朝人不要命了拼命的向着印度狂奔,这样。就没英国人什么事了。
所以,在这个角度来看,金、瓶梅比西游记有价值……
“身毒真有那么富庶?”天子刘启有些发愣,要真有一个这么富庶的地方,还那么肥沃……那……可惜……就是远了,不然,他真想派一支军队,沿着西南方向,去一探身毒的底细。
不过军队派不了,派个使者过去打探一二怎么样?
中国人天生就对一切适合耕种的土地充满了热情。
前世小猪都敢在轮台屯田。摆出了一副要把草原变成耕地的模样!
现在的荆楚之地,那么困难,生存条件那么恶劣。来自中原开拓者,都已经在那里生根发芽,占据了绝对的统治地位。
所谓南越、闽越、东越本质上其实都是中国殖民者建立的政权,甚至,他们都是接受中国天子册封的藩国!
刘彻点头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听说,确实很富庶,因此,儿臣让程郑氏回去后就派人经滇国去一趟身毒。看一看那异域国度是否真是如此?”
“另外,儿臣觉得。可以由程郑氏与卓氏,去西南诸夷宣扬父皇的仁慈与宽厚。让这些蛮夷小国,未沐王化的夷狄,知道父皇的伟大和中国文明,使之朝贡长安!”刘彻躬身道。
天子刘启听了,非常满意!
西南诸夷,天子刘启自然知道这些夷狄的存在。
只是,一直以来,都没什么空去理会他们。
但此刻听说在西南诸夷之外,还有一个身毒,还那么富庶,这就让天子刘启不免上心了。
要是能把国境线向西南方向推进数百甚至上千里,那也就等于拉近了汉室与那个叫身毒的国家的距离。
到时候……
当初唐都河东,殷都河内,周都河南,这三河就是天下,就是中国。
现在呢?
汉室疆域纵横数千里,三河不过是一隅之地!
对于中国来说,只要用心,慢慢的水磨功夫一路磨下去,这天下自然是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只是……
“朕估计是看不到了……”天子刘启不免在心里叹息一声,然后就对刘彻道:“这事情交给太子去办了,但程郑氏和卓氏,务必要保证,两三年内做出成绩,否则,朕就不会再给太子留面子了!”
“诺!”刘彻欢喜的一拜。
他自然知道,老爹所谓的成绩是什么?
当然不是真的把西南诸夷变成郡县,那不现实。
而是让这些西南诸国的酋长和国王来长安朝贡。
千万别小看古代中国的朝贡体系,诚然,宋明之后,朝贡体系就僵化了。
但在此时,朝贡体系却发挥着无与伦比的作用。
简而言之,只要接受了长安天子的册封的国家和民族,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中国的一部分,这就给了汉家天子日后名正言顺的干预这些国家内政的借口。
历史上小猪对南越和朝鲜的用兵,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兴的是堂堂正正的王者之师。
所以,只要西南那些小国承认长安天子的至尊地位,称臣受封,在名义上,汉室就能立刻拓土数千里。
然后,最多花个十几二十年时间,以西南那些小国的能耐来看,还能保留独立的,恐怕没几个了!
这一招,在中国历史上屡试不爽。
所以,西方那帮只懂打打杀杀的家伙,怎么懂得东方文明的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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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未央宫后,刘彻回到自己的太子宫,前脚刚回宫,后脚王道就来禀报:“殿下,太仆袁丝袁公求见!”
刘彻连忙道:“快请!”
没多久,袁盎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刘彻面前。
“臣袁盎拜见家上!”袁盎躬身一礼,拜道:“未知家上唤臣前来,有何吩咐?”
刘彻微微一笑,令王道赐座,等袁盎坐下来,刘彻才拱手道:“此次请丝公过来,是有一事不明!”
“家上请说!”袁盎微微笑着道。
“丝公可知关中大侠季心?”刘彻笑眯眯的问着。
袁盎一听,心里一咯噔,心叫不好!
他知道,季心估计又给他闯祸了。
此刻,在袁盎面前也出现了一道选择题,是与季心划清界限呢还是继续保他?
对袁盎来说,这个选择很难!
概因为季心就是他的耳目!
想了想,袁盎苦笑一声,答道:“回禀家上,臣知之,此人乃故河东郡守季布之胞弟,与臣素来交好,不知家上问臣此事是何原因?”(未完待续)
ps:一般认为西汉征税是有三种模式,一种是按顷征税,一种是按户征税,还有一种是按亩征税。
但是,80年代后出土的汉简特别是汉初的《九章算术》以及二年律令、田律等的出土推翻了这些假设,事实证明,西汉人的征税方式非常近代化,出土的九章算术中有许多案例表明,汉人按亩征税,而且是田亩的实际产量征税!而且非常灵活,甚至准许折算成钱!
真是无法想象,他们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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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八节 只有一个办法!
刘彻hēhē的笑了一下,看着袁盎,道:“孤曾读书,见韩非子有论: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发,丝公怎么看?”
袁盎likè就听懂了刘彻的意思。<-》
这是要往死里整季心的架势!
他心里叹了一声,没bànfǎ,季心与他guānxi非常亲密。
下野的那一年多,袁盎的开销和花费基本都是季心在负担。
倘若他这么撒手不管,那么,他袁盎的金字招牌就要被砸烂了!
若是以前,刘彻还叫刘德,还是一个皇子。
袁盎自然有的是bànfǎ搞定zhègè事情,甚至还可以把季心叫来,做个和事佬。
但现在却不行了!
刘彻已经是太子!
莫说是季心区区一个游侠头子,混hēidào的家伙了,就算是他zhègè太仆,要是得罪狠了,说拿下就会被拿下!
至于过去的那点在太子面前的旧情和guānxi……
hēhē……
当初,刘邦做了天子,老伙计萧何likè就自污名声,张良跑回家修道,曹参低眉顺目的当起了臣子。
看不清形势的那几个人就直接悲剧掉了。
譬如韩信、彭越、卢绾。
太宗孝文皇帝的时候,甚至连太宗皇帝的皇位都是陈平和周勃扶着坐稳的。
但屁股一坐稳,太宗孝文皇帝回头就开始夺权了。
最后周勃甚至还被投进了大牢,假如不是薄太后力劝。说尽了好话,恐怕就要晚节不保,少不得全族被诛了。
是以。刘彻做了太子后,袁盎likè就摆正了自己的wèizhi。
将过去立下的那些功劳什么的,统统当成不存在。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长久的生存下去!
但眼下zhègè事情,袁盎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叩首道:“回禀家上。臣以为,韩非子固然说的在理,然季心臣是知道的。素来遵纪守法,宽厚爱人,没有什么劣迹,其兄季布更是天下知名的元老大臣……”韩非子的那句话。儒以文乱法。此时还是有争议的,但侠以武犯禁却是世所公认的铁律,自刘邦以来,刘氏对游侠的打击力度就一天比一天大。
每年关中处死的死刑犯里,犯法的游侠是占了比较重要的一部分的!
是以,袁盎深知,假如刘彻对季心起了杀心,那么。季心想活命,那真是太难了!
别的不说。刘彻手下的剧孟的官职jiushi备盗贼都尉。
备盗贼都尉干嘛的?
jiushi专门duifu游侠和盗贼的!
而刘氏真想抓什么人的话,那个人根本就躲不住,藏不起!
“倘季心有所触怒家上之地,请家上看在臣与季布的面子上,宽宏一二……”袁盎说着就深深顿首。
刘彻看着袁盎在自己面前诚恳的求情的moyàng,心里头难免一软。
念着过去袁盎的好,他也不可能真做的太过了。
不然这传出去,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头可不好听!
在中国zhègè人情社会,不管做什么,都得讲情面。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真要板着一张脸当自己是包青天,那肯定就会变成孤家寡人!
特别是袁盎姿态都摆的这么低了。
真惹毛了袁盎,刘彻也不好受!
这么一想,刘彻的态度软化了不少,站起来hēhē一笑,道:“丝公见外了!孤与丝公是什么guānxi?丝公既然为这季心求情,那孤就姑且相信此人确实如丝公所言一般吧!”
刘彻向前踱了一步,轻声道:“只是就要到年关了啊,按照高皇帝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孤dǎsuàn近期让剧孟清查关中各旧案底,争取将一批过去屡次逃脱王法制裁的人犯追捕归案,明正典刑!”
这jiushi要搞一次西汉版的严打了!
跟西游记一样,有后台的妖怪,肯定是抓不住的,能被抓到的一定是没有后台或者后台不够硬的倒霉蛋。
刘彻的意思很明显了,那jiushi既然袁盎你要保季心,那好,我给你面子,但是,关中季心是不能留了!赶紧的让他去关东躲两年吧!
要是这样了,季心还赖在关中不走。
那就不能怪刘彻无情,不看袁盎的面子了!
袁盎自然清楚刘彻的意思,于是俯首道:“正该如此,关中积年旧案,逃脱法网之辈,当受国法制裁!”
“有丝公支持,孤就安心了!”刘彻转过身子,笑着道:“丝公请安坐片刻,孤已经命人去煮茶了,是程郑婴从蜀郡带来的上等明前雨茶,俱是寒食前后新出的嫩茶芽,据说一片茶山只能出半斤呢!”
不得不说,论起享受,商人比起皇家还要厉害!
最起码,此时的商人在享受方面,比刘家厉害多了。
刘彻以前做皇子时,一年到头能混一匹蜀锦做衣裳就心满意足了!
更早的时候,太宗孝文皇帝在之时,别说蜀锦了,堂堂皇孙穿的是皇宫自己种的桑树养的蚕,宫里妃嫔织的衣裳。
粟姬从来不去干这些粗话,自然的,刘彻xiongdi三个连个绸缎衣服都没几件!
哪里能跟那些民间的狗大户比?
袁盎闻言,likè笑道:“敢不从命?”
这场风暴总算过去了,剩下的jiushi如何收尾了。
……………………………………………………
走出太子宫,袁盎登上自己的马车。
赶车的车夫是袁盎的家奴,说是奴仆,其实与家人无二,是袁家从小养大的仆人,与袁盎一起长大,东奔西走,感情自然是十分深厚。因此许多事情,袁盎都不瞒他,甚至还会与其商议。
这车夫见袁盎脸色不太好。试探着问道:“主人,可是太子那边有什么事情?”
袁盎长叹一口气,对这车夫问道:“大郎,你可知道,最近这些日子,季心都跟什么人在往来?”
车夫答道:“仆听说过一些,据说季心最近与杜氏往来甚密。您也知道,杜氏跟田氏,向来jiushi关中游侠的饭碗……”
“杜氏?!”袁盎揉了揉太阳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怒道:“怎么不禀报与我?”
“主人,难道有什么不妥?”车夫好奇的问道。
这官面上的人跟商贾自然是不会zhudong碰面的。
这些平时的孝敬啊好处啊什么的常例一般都是交给官员的下属心腹。
而通常,官员们也会委派一个家奴或者亲信去处理这些事情。
这样就算出事。也不会落下什么把柄。
这是当初张武受贿之后。官场上出现的新的收钱模式!
袁盎虽然不爱钱,但,在官场上活动,迎来送往,时不时的请客,开个宴会什么的,光靠那点俸禄,别说开宴会了。jiushi养活家人都困难!
袁盎听了车夫的话,摇摇头道:“何止是不妥啊。祸事来了啊!”
“快,去季心的府上!快!”袁盎焦急的催促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刚刚在太子面前做了保的!
假如季心做了什么触怒太子的事情甚至大逆不道的勾当,那他袁盎jiushi要被连坐的!
别人不清楚当今天子对太子的bǎobèi程度。
袁盎却是清清楚楚!
在河东时,太子回长安后,天子就一日三问太子行踪和安全。
册封太子后,虽然表面上天子没怎么关注太子。
但shiji上,袁盎在宫里的熟人告诉他,天子每日临睡之前,必定会听人汇报今日太子的行踪。
一定要听完才睡!
这种程度的看重,已经不单单是宠爱而是溺爱了!
以老刘家的脾气,谁动自己的儿子,那肯定杀谁全家啊!
陶青,王恢的下场,袁盎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的!
于是,袁盎的太仆马车一路疾行,穿越长安的大街,到了城东的一处豪宅前停了下来。
这里jiushi季心的宅子。
因为季心的兄长季布曾经官至两千石郡守,所以,这宅子也毫无顾忌的修的富丽堂皇,门口还安了两个石狮子。
袁盎下了马车,季家的下人likè迎上前来,行礼道:“太仆来了,快快请进,主人盼着太仆,盼了许久了呢!”
袁盎却是板着一张脸咆哮对上来迎接的季府下人道“去把季心给我叫来,马上likè!”
这一吼,likè就吓坏了季家的下人。
袁盎从来没有如此暴怒过!
于是,他们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穿着绫罗绸缎,但是膀大腰粗的汉子从府中走出来,一见到袁盎,likè跪下来拜道:“恩公,可是有事吩咐心?心马上就去办?是否晁错又与恩公为难了?”
袁盎看了季心一眼,wunài的道:“进去再说吧!”
袁盎也是没bànfǎ!
当年他救季心,帮着季心躲过朝廷的追捕。
那是因为,他跟季心是老乡!
大家都是楚人,朝廷里的楚人本来就很少,能帮一个是一个呗!
这种以地域抱团的模式,自古以来就有。
季心带着袁盎进了家门,将袁盎请到客厅,又命人上茶,这才小心的问道:“恩公今日这般怒气腾腾,可是某做错了什么?”
季心自然不蠢,他知道,今天袁盎这么发火,肯定是他不小心干了什么得罪了袁盎的事情。
而袁盎,季心可吃罪不起!
毕竟,这是他的保护伞!
袁盎看着季心一脸老实和顺服的样子,心里的怒气顿时就消了许多。
毕竟,这么多年,季心zhègè老乡帮了他不少忙!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尤其是他落魄时,季心也没有离开他!
但是,事关太子。袁盎不得不板着脸,冷冷的问道:“季心,我问你。这些天,你跟杜家在合计什么?是不是想让你大兄在九泉之下都要蒙羞,还要拉着我袁丝一起死?”
季心的兄长季布已经在几年前去世了。
因此,袁盎也可算是季心的长辈。
“恩公,何出此言?”季心也吓了一跳,连忙拜道:“某虽莽撞,但却绝对不敢如此!”
“还要瞒我!”袁盎终于忍不住一拍案几。问道:“你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太子何以今日将我请过去?错非我这张老脸在太子面前还有点用,现在。禁军就在外面了!”
搀和皇室的事情,本来jiushi犯忌讳的!
挡在太子面前的,更是找死的行为!
当初,东安候张相如。朝野公认的长者。丞相人选,一朝得罪了太子,一脚就被踢回老家种田!
堂堂彻侯都是如此,季心一个小小的游侠,屁股上全是屎的家伙,袁盎想不明白了,凭什么他敢搀和进这种掉nǎodài的事情里去?
“太子……”季心愕然,他挠挠头。道:“恩公息怒,恩公息怒。某确曾受人之托,命人将几个游侠从剧孟哪里喊了回来,但,不至于就得罪太子了吧?”
袁盎站起身来,看着季心。
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季心的这种行为。
这还不叫得罪,什么才叫得罪?
“季心,你若还认我袁丝,就答应我一件事情……”袁盎叹了口气道。
“恩公请说!”
“你马上收拾一下,likè离开关中,去蜀郡也好,去雒阳也罢!先出去躲个两年吧……”袁盎垂头丧气的道。
“为什么?”季心却忽然爆发了,挺直了脖子,红着脸,问道:“某不过是打了个招呼,何至于此?”
“为什么?”袁盎冷笑了一声:“凭什么?就凭错非我袁丝在家上面前为你求情,现在。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我不服!”季心却是也一脸委屈,蹲在地上,道:“恩公,您说,某那点就比不上那个剧孟了?”
袁盎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季心会干出这种不要命的事情了。
游侠的世界,只能有一个老大。
以前剧孟在关东称雄,季心在关中逍遥。
自然两不招惹。
可如今,剧孟跑到了长安,把手伸进了季心的地盘,又是拉人,又是整合。
袁盎也觉得,季心能忍得现在才给剧孟一点颜色看看,那已经是很不错了!
袁盎也是叹了口气,他一直不明白,太子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了远在雒阳的剧孟,而置关中的季心不顾?
难道太子不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
剧孟再怎么厉害,到了关中,肯定也不如地头蛇季心厉害!
这从剧孟如今以备盗贼都尉兼太子门大夫的身份,尚且没bànfǎ让关中的游侠全部听话就能看出来了!
假如是季心在剧孟的位子上的话,那么……
谁敢唧唧歪歪?
但是……
袁盎叹了一声,道:“剧孟是怎么被招徕的,你知道吗?当时太子若是招徕你,你会去?”
季心闻言,微微一愣。
半年前,谁知道刘彻是哪根葱啊?
那时候长安城里的贵族和商贾,人人都是眼巴巴的就等着皇长子刘荣上位了。
至于皇次子?
谁注意过?
这么一想,季心顿时就有些泄气,但还是很不fuqi,撅着嘴道:“天下草莽英雄,难道只有一个剧孟吗?某jiushi想让太子知道,某也不比剧孟差!甚至比剧孟还要好,这关中七十五县,谁不知道某的大名?某要是在剧孟那个位子上,肯定干的比剧孟好!”
这才是季心长期以来的心结。
太子要用人就用人吧!
本来剧孟进关中,做官,帮着刘彻做事,他季心是乐观其成的。
毕竟,这游侠洗白的途径太少了。
剧孟算是一个指路明灯。
因而,长久以来,季心都没怎么出来为难剧孟,甚至下令小弟们尽量配合,不然剧孟再怎么厉害,名气再怎么大。没有他的默许甚至支持,关中的那帮游侠在没看到好处前,谁会鸟一个关东来的蛮子?
可是。现在孟剧孟出头了,还成了备盗贼都尉,混了个太子门大夫,潜邸大臣的名头。
特别是最近,季心每次跟过去的小弟喝酒,提及剧孟的风光,季心都是羡慕无比。
甚至有些游侠只知道剧孟。而不知道他季心了!
半年前,论出身,剧孟拍马也赶不上他季心。
论背景。他季心的靠山是袁盎,跟长安大大小小的官僚也都熟,还是地头蛇。
季心自问,自己不比剧孟差。
但为什么太子就没派人来征募他?
想来想去。季心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名声还没传到太子耳中。
那要怎么才能让太子知道,这长安城里还有一个正怀抱着‘拳拳报效之心’的‘在野遗贤’呢?
正好,前两天杜氏找他帮忙,给剧孟拖拖后腿,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就有了这么一出。
可惜,现在看来。效果是有了,但却是个反效果。
太子果然知道了有个季心。但却恨上了!
这就让季心觉得,肯定是zhègè世界出问题了!
为什么剧孟明明家在雒阳,却能被太子还在微末之时就发觉了,他天天在长安,在关中,却一直得不到征募?
袁盎自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季心用游侠的思维去跟太子打交道,太子却用政治的角度来看待,这能不出才怪了!
袁盎哭笑不得,摇头道:“既然你想效忠太子,何不与我分说,我在太子面前,素有薄面……何至于此啊……”
季心却摇摇头,道:“某欠恩公太多了,拉不下zhègè脸面再求恩公!”
袁盎却是不住的摇头。
游侠大多放荡不羁,目无王法,没有什么规则。
当年jiushi季布还在世,季心脾气上来了,说杀人就杀人了。
这也是袁盎一直没在刘彻面前提及季心的原因。
这种人,放在下面还好,一旦到了朝廷上,季心的性子jiushi他取死的根源!
事已至此,袁盎也不想再多说了,他摇摇头,问道:“杜氏除了让你做zhègè事情外,还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季心摇摇头道:“回禀恩公,倒是没有,只是,某听说了一些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说看……”袁盎连忙问道。
“是这样的,某听下面的人说,最近几日,杜氏与其他几个商贾家族,正在与关中各县县衙的衙役,司曹以及亭长、游缴商议一些事情,某听说,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太子要限定保护粮价,要通力配合,而且还要做到极端,有人告诉某,某个亭长在与其喝酒时说了,关中商贾与他们商议的事情是太子假如限定粮价五十钱一石收购,五十五钱一石出售,那他们就要用五十五钱一石的粮价卖给农民,每户要买十石以上!”季心摸着头,回忆着道。
袁盎一听,再也坐不住了,likè起身道:“兹事体大,你且先等着,我马上去禀报家上,晚上回来,再与你商议此事!”
“有问题吗?”季心问道:“难道这样不好?”
“问题大了!”袁盎道:“这些家伙居然敢用这种手段来duifu太子,一旦被他们成事,这朝野就要大乱了,甚至天下都会动荡!”
作为积年老吏,袁盎当然知道下面的人在遇到上司以强有力手段推行某个政策时,假如他们在硬实力方面打不过,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了。
季心所说的,恰恰是最极端最恶劣同时也是后果最严重的一种对抗方式。
真要被这些串联起关中各县的衙役地方的亭长、游缴和廧夫等低级官僚,玩这么一出。
到时候,要嘛是太子低头认错,要嘛jiushi刘氏动用军队,血洗关中!
基本不会有第三个选择!
而以刘家的脾气,最可能的jiushi第二个选择了。
而那么一来,整个天下都会为之不稳,甚至刘彻的太子位可能也要不保了!
………………………………
太子宫,画堂。
刘彻坐在上首,听完了袁盎的话后,他也有些发愣了。
这问题很棘手啊!
袁盎说的事情,很简单,几个不甘心利益受损的商贾,决定串联和收买整个关中的底层官僚。
假如是明着对抗的话,刘彻根本不怕!
但他们这么玩的话,就危险了!
王安石变法怎么失败的?
jiushi败在官僚们的这一招之下!
好好的青苗法、免役法,最后变成了摊牌和官僚集团的狂欢。
本来应该受益的农民,最终却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官僚们做的事情,其实说穿了,很简单,那jiushi扩大化和极端化。
像青苗法,本来是说给底层bǎixing一个低息贷款,免疫法,是让那些不想服役的bǎixing,出钱请人代服。
可搞到最后,下面的官员给你来个一刀切,所有的bǎixing都要强制出钱雇人服役,强制要贷款,管你需不需要!愿不愿意!
这才是王安石变法失败的根源!
上层贵族讨厌变法,下层bǎixing没有尝到好处,反而日子过的更苦,这样一来,谁还支持新法?
这样的例子,可不单单一个王安石变法。
jiushi后世天朝,庆丰新政,也遇到了这样的问题。
新君说要怎样,下面的人就给你来个极端化和扩大化,找个机会就给你上眼药,各种似忠实黑的手段,即使是天朝都还是无计可施,除非像太祖一样,发动嗡嗡嗡,把整个世界砸烂,重新洗牌。
刘彻自然不可能学天朝太祖。
对于他们这样干。
刘彻只有一个bànfǎ!(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九节 战斗力爆表的御史们(1)
送走袁盎,刘彻立刻就有了决断。
“备车!”刘彻将王道找来,吩咐道:“孤要去拜访御史大夫!”
这事情要把手尾处理好,必须得晁错配合。
原因很简单,此时,御史大夫衙门号称亚相,能管的事情,多了去了。
按照汉室制度:‘御史大夫,位次丞相,典正法度,以职相参,总领百官,上下相监临!’
因此,自从太尉官旧废不置后,御史大夫就顺应形势,挤进了三公的序列。
什么叫三公?
中说:三公者何?天子之相也?天子相何以三?自陕而东,周公主之,自陕而西,召公主之,一相处乎内!
而在汉室,御史大夫确实有着实际的三公权柄!
基本上,你把御史大夫衙门看成中纪委+中央办公厅+秘书处以及部分中组部的组合体就可以了。
因为御史大夫的权柄在汉代极重,是以,时人常将丞相府与御史大夫衙门合成二府。
无论汉书还是史记,或是三辅黄图,此类说法屡见不鲜。
半个时辰后,刘彻的马车在御史大夫衙门前停下。
早在刘彻到达前的一刻多钟,先期快马报信的{长+风}文学使者就已经通知了御史大夫晁错。
所以,刘彻刚刚下车,晁错就领着御史大夫衙门上上下下的四十五位佐官出迎。
“臣错拜见家上!”晁错走上前来,对刘彻拱手一礼。
“晁公快快请起……”刘彻连忙上前躬身道。
“家上。请……”晁错低头道。
“有劳了!”刘彻笑着与晁错并肩进入御史大夫衙门的大门。
在汉代,御史大夫衙门与丞相府仅有一墙之隔,两者实际上。全部都是建在靠近未央宫北阙的宫墙之内。
甚至于,这两个衙门的一些属官,干脆就是在皇宫里上班的。
譬如御史大夫衙门的御史丞,管得就是宫里的大小事务,你要知道,当此之时,宫里面也不全部都是宦官。还有着大批的御史、尚书、谒者以及侍中还有郎中等天子近侍,这些官员,全部都是文官!
因此。这些人的管理之权,就落在了御史丞身上。
刘彻抬起头,打量着御史大夫衙门的里里外外。
不得不承认,御史大夫衙门比内史衙门大气多了。
门口站岗执勤的全部是禁军的卫兵。
整个衙门内部。完全就是皇宫的延伸。
各种阁楼殿宇。数之不尽,数以百计的大小官员穿梭其中,前来办事的其他衙门和天下郡县的官吏,更是如过江之鲤,延绵不绝。
刘彻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目测,整个御史大夫衙门起码占地一千亩以上。
在这个庞大的机构中,单单是够资格上朝议。发表意见的朝官就有四十五人,其他佐缭、属官和办事跑腿的杂役。起码是十倍于此,加上打扫卫士、整理文案的下人,这个衙门里常驻的吃公粮的人至少一千多号。
无怪前世晁错当了御史大夫后,就如脱缰野马,再无人能阻拦。
实在是这个衙门的权柄太重了!
晁错一入主,立刻就如鱼得水,发挥出超强的战斗力。
“家上……”晁错见刘彻看着御史大夫衙门里往来的人群有些发呆,在一旁解释道:“将到年关,天下郡县监察御史以及派驻各诸侯国的监御史们都回来了,加之,今岁是今上即位后的第一个大考年,是以,各地郡守也会陆续进京述职,臣这里就比较忙了一点了……”
刘彻点点头,笑道:“晁公操劳国事,辛苦了……”
“不敢,为陛下效忠,是为人臣的本分!”晁错笑着回应。
对于刘彻这个太子,晁错现在基本是保持中立态度了。
只要太子不来破坏他的计划,那太子想玩什么,那就随便玩什么吧!
他晁错只求能削藩成功,青史留名,借此封侯拜相,让后人为他的丰功伟绩而膜拜。
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求!
只是……
“太子今天过来,恐怕是有事情……”晁错自然不傻,太子忽然来访,要是没有什么事情,鬼信呢!
而且眼前这位可是出了名的不安生。
这半年来,又是推恩,又是考举,各种刷声望,甚至还把声望刷到了河东,刷出了一个汉鼎。
纵观整个汉室历史,像眼前这位能折腾爱折腾还折腾出成绩的,这还是独一份!
有时候,晁错都不免想,这折腾来折腾去,难保不会捅个什么篓子出来。
到时候就好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家的太子,就算把天给捅个窟窿,那也就最多吃顿挂落而已。
汉室至今五十三年有余,历三帝一后,还没有废太子的先例!
抱着这样的心思,丞相与他的佐官们陪着刘彻,来到御史大夫衙门的一座僻静的大殿中。
“家上请上座……”晁错很有礼貌的将刘彻请到上首的主位,安顿下来后,才带着群臣各自坐到位子上。
刘彻坐下来,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御史大夫衙门的茶,这才开口问道:“请晁公为孤引荐一二在坐俊杰!”
晁错不明白刘彻葫芦卖的是什么药,但,介绍大臣给太子认识,这是臣子的本分。
于是,晁错很有耐心的起身,对着刘彻躬身一拜,介绍了起来。
“家上……这一位,乃是臣的副手,河南郡人薛蔡,十一年举为安阳县县令,十三年任河上郡司马,迁为蜀郡御史。其后累任为给事内领御史、石渠阁寺御史现任御史丞,主管宫籍大小事务,陛下常以为善!”一个年纪大概四十多岁的国字脸绛衣御史站起身来。朝刘彻微微一笑,拜道:“臣蔡拜见家上!家上万安!”
“安!”刘彻连忙起身。
御史大夫衙门在册在京御史是恒定的四十五人。
这四十五人按照制度,分为五曹,五曹主官叫侍御史,分别掌管着各曹的监督弹劾大权。
而管这五曹的,就是御史丞。
但是,在汉代。御史丞其实有两个。
一个就叫御史丞,坐着这薛蔡的工作,辅佐御史大夫。管理宫中事务,同时负责与兰台沟通,处理各种天子诏命和文书。
权柄不可谓不大!
但刘彻此刻却没什么想结交这人的心思。
概因为,真正的实权人物。掌握大权的大拿。也是刘彻此来最重要的目标还没有出现。
晁错向后一步,指着一个在众多御史中相对老的五十多岁的男子,介绍道:“殿下,这一位,也是臣的副手,河内人杨奋,十四年赀为侍中,因侍奉先帝勤勉。嘉为大夫,后任为楚国监御史。深得故楚夷王赞赏,向先帝举荐之,于是召回长安,任为御史中丞至今八年了!天下郡国官吏由此公监之!”
“即使是陛下,也以为长者,臣亦常敬之重之!”晁错由衷的道。
“臣奋拜见家上,家上万安!”杨奋微微躬身拜道,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始终板着脸。
刘彻听着,也是仔仔细细的将这位杨奋打量了一番。
这位御史中丞虽然年纪在众多御史中算比较老的一个了,但依旧精神抖索,生着浓眉大眼,方脸,颧骨高耸,看上去脸有点瘦,但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整个人的形象与那位天朝号称地雷阵的先总理比较像。
刘彻微微一笑:“中丞有礼了,孤常常听人说,中丞杨奋,不苟言笑,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这一位就是刘彻此来主要要找的人了。
因为按照汉室制度,御史中丞为御史大夫副手,秩比虽然不过千石,但却有着监督天下百官,弹劾九卿的职权。
毫不夸张的说,遇上这一位,就算是两千石封疆大吏,在他面前,也得赔笑!
在此时,御史中丞就是西汉的中纪委书记!
日后,御史中丞的权柄更是不断扩大。
小猪当政时,设置刺史部,这些刺史就是归御史中丞管的!
即使是现在,刺史的前身,郡监察御史和各国的监御史,也是归着御史中丞管!
所谓监察御史。
这是一个秦始皇发明的官职,跟御史大夫一样,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而造就的产物。
到了汉代,依然沿袭这个制度,用以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度,防止诸侯王和地方郡守玩脱了。
不然,以各诸侯王和郡守的权柄,要是没个明面上的威慑力,想杀人杀人,想强抢民女强抢民女,这世界还不得被他们这些家伙玩坏了?
根据后来三国时期夏侯玄的说法是:先王达其如此,故专其职司而一其统业。始自秦世,不师圣道,私以御职,奸以待下;惧宰官之不修,立监牧以董之,畏督监之容曲,设司察以纠之;宰牧相累,监察相司,人怀异心,上下殊务。汉承其绪,莫能匡改。
这是夏侯玄在出任曹魏的征西将军前与司马懿的对答之中对西汉监察御史的分析。
从这还是可以一窥西汉时期监察御史的职能的。
当然,在三国的大门阀看来,这监察御史真是坏死了,设置这个职位就是对俺们这些‘善良的士绅’的不敬,是秦国的暴政,大大的坏!
但在此时,汉室朝廷一天比一天重视监察御史和统领监察御史的御史中丞。
随后几十年,御史中丞将取代御史大夫,成为三公之一。
基本就相当于后世天朝的中纪委书记进入长老团,取得投票权一样,是不可阻挡和必须发展的潮流!
ps: 今天先更个3000吧,后面的内容还没想好怎么写,主要是涉及到一个2000年前的机构的运行、职责以及活动,我虽然大概了解御史大夫衙门,但我可不想脑补,因此,在查找一些各种各样的资料和记载,今天泡在故纸堆里泡了半天呢,明天估计还得翻~
毕竟,虽然是小说,但我不想在史实方面让历史尊重我0
第两百八十节 战斗力爆表的御史们(2)
晁错又接着给刘彻介绍了十三位御史。[ ..
这些人或是顶着一个侍御史的头衔,或是兼着一个某曹御史的职务。
当跟薛蔡、杨奋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挂着一个给事殿中的名头。
御史挂上给事殿中的前缀,在汉室大抵就相当于后世的人大进了常委,有了发言权和投票权,看到不爽的事情,可以直接开喷。
这十五位挂了给事殿中头衔的御史,才是这御史大夫衙门真正的精英和实权人物。
剩下的三十号御史,基本上是在打酱油,最多协助某位给事殿中处理或者调查某事。
但却也不能小瞧他们!
在汉代,是君权不断扩张的时代。
为了加强君权,皇帝于是不断的加强御史的权柄。
至小猪统治中期时,挂着直指绣衣使者的御史,甚至能调动郡**队,进剿叛军和盗匪。
著名的江充更是拉着一位汉室太子陪葬了!
在此时,这些其貌不扬的低调御史们,战斗力也相当不错。
不少人本身就兼着一些要害衙门的监督之权。
譬如少府、内史衙门等关键部门。
这就像后世,某位副市长虽然排名靠后,也没入常,但手里面的权柄,却一点也不小!
刘彻听完晁错的介绍,强行将这十五人的名字、样貌、籍贯、履历全部记在心里。
像御史大夫衙门这种实权机构中的话事人,记熟了总没有坏处。指不定哪一天就可能需要找其中一个帮忙。
“孤今天来,不满晁公,确实是有一事想请晁公帮衬……”刘彻拱手对晁错笑道:“不知晁公愿不愿意?”
晁错听了刘彻的话。当着手下人的面,他敢说自己不愿意嘛?
当然,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人拿话要挟住了,那晁错也混不到今天的位置。
晁错看着御史们,呵呵笑了笑,吩咐道:“诸公自去忙吧,有事。自有人来传唤!”
“诺!”众御史纷纷起身,对刘彻和晁错躬身一拜,然而各自退下。
等御史们全部走了。晁错又让下人关闭门窗,同时挥手让本来在殿中伺候的下人和差役尽数退下。
“家上,到底何事?”等整个大殿变得清静了下来,晁错这才转身。看着刘彻。眼中却是无比凝重。
晁错自然知道,刘彻堂堂一个太子,居然都要亲自上门拜访,拉下脸面来求了。
这事情,可小不到哪里去!
搞不好,他这个御史大夫都可能hold不住!
而他晁错跟刘彻这个太子又没有什么厉害关系。
不是说刘彻倒台了,他这个御史大夫也没安生日子过。
恰恰相反,倘若刘彻倒台。受损的可能是死对头袁盎!
既然如此,假如刘彻不拿出点什么东西的话。他晁错可就懒得当圣母了!
刘彻见此情景,也知道,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但刘彻一点都不担心晁错不肯帮忙这种事情。
官僚阶级是刘彻的敌人,又何尝不是晁错的敌人呢?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刘彻沉吟片刻,看着晁错,道:“此番前来,确实是要麻烦晁公,准确的说是要麻烦晁公麾下的御史中丞……”
刘彻将袁盎告诉给他的事情,对晁错复述了一遍。
晁错听完刘彻的话,沉思了起来。
刘彻的意思,晁错很清楚,无非就是让他命令御史中丞杨奋去把关中各县令、县尉以及内史衙门的大小官员叫来训话。
用御史中丞的权柄给关中各县县令施压。
让这些县令回去管好那些手下的亭长和游缴。
这个办法也是刘彻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一个解决办法。
正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
整个官场就是一条完整的生物链。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毫无疑问是刘彻这样的皇室成员。
但,偏偏有时候个头大,未必对付得了小。
就好比狮子奈何不了打洞的耗子一样。
真正能管得了关中各县得那些亭长和游缴的,只有他们各自的顶头上司,县令和县尉。
因为,汉室的制度,亭长和游缴,是由县令任免的。
这些家伙的乌纱帽就捏在上头的县令和县尉手上。
而县令和县尉的乌纱帽,恰恰捏在御史中丞手上。
尤其是现在接近年关,马上就要考绩了,这些县令县尉是回家种田还是高升或者嘉奖留任,全系于接下来的群臣会审。
而在这其中,御史大夫衙门将发挥重要作用。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这些县令、县尉的仕途,取决于御史中丞给出的评价。
“家上,此事有些棘手啊……”晁错沉思片刻后,却摇摇头,对刘彻道:“请恕臣爱莫能助!”
刘彻听了,瞳孔微微睁大,心里头不免有了些怨言。
但想了想,刘彻觉得这也正常。
毕竟,从开始到现在,刘彻跟晁错就没尿到一个壶里……
人家没那个义务给刘彻来擦屁股!
只是……
要说能坦然接受,那才有鬼了!
是人都会有种地球肯定是围着我转的想法。
但凡有人违逆自己,就算是普通人,心里头多少也会有些不舒服,更何况刘彻还是太子,每一个上位者,都是极端自我和自私的典型!
但对晁错,刘彻是真没什么办法。
秋后算账吗?
假如一切不变,人家总共也就三个多月可活了……
因此。刘彻在心里骂了一声,就欲起身告辞,准备再去想别的办法。
只听得晁错道:“家上莫急。请容臣仔细禀报……”
晁错似乎看出了刘彻的内心世界——作为一个伺候了当今天子二十多年的大臣,晁错对于刘家的思维方式和大脑回路显然相当了解。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对刘彻拜道:“家上应该知道,一月余前,臣还是内史,若是那时候,遇到此事。臣决无二话……但此时,却实在是力有未逮!”
刘彻一听,这才止住心里的怨言。
晁错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此时的内史。就是后来小猪朝的左冯翊、右扶风、京兆伊的前身。
按照汉室的政治结构构造,在事实上,内史衙门其实就是一个大号的郡。
只是一般的郡不过二十多个辖下县治,而内史衙门足足管理着整个关中七十五个县以及长安京畿区域和函谷关关防。
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刘彻确实好像找错了地方了。
真正能帮助他解决此事的。似乎应该是内史!
但……
晁错依旧是敷衍之词!
刘彻心里跟镜子一样清楚!
因为,表面上,在关中这个地界,名义上,内史衙门似乎真的是皇帝最大,太后次之,我老三。
但实际上,这长安的彻侯勋臣。在过去几十年里,把内史当狗一样使唤。
基本上是个衙门。就敢往内史那里伸手。
治安,中尉常常插手。
地方事务,丞相、御史大夫和少府,那个没干预过?
甚至有时候,连一个宫里面的宦官都可以打着某某皇子某某贵人的旗号,横行霸道。
当初先帝的时候,邓通甚至直接对内史衙门发号施令了。
这个内史,也就是在晁错手里那两年有了些起色,变得像个真正的九卿,而不是贵族公卿的玩物。
现在,晁错离开内史衙门,没了晁错镇着,谁还给内史衙门什么好脸色啊?
君不见,前世,郅都是在中尉的任上整顿长安秩序的,而不是内史任上……
正因为内史衙门看着风光,但实际上只是个踢皮球的存在,是以,小猪时为了强化对关中的控制,将内史一分为三。
话虽如此,但敷衍也是分两种情况的。
一种是晁错确实不想插手。
另外一种情况则是,晁错可能有交易。
到底是那种情况呢?
刘彻看着晁错,想从这个家伙的表情中找出答案。
但很可惜,晁错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而是发现了刘彻的目光后,低头捧起茶杯,喝了起来。
刘彻见了,暗骂一声老狐狸,但表面上却还是得维持太子的仪容,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据说父皇欲任命廷尉为丞相?”刘彻小心翼翼的问道。
“呵呵……”晁错神秘的一笑,道:“家上也知道了啊,陛下确实有意拜张廷尉为丞相!”
刘彻闻言,心都凉了。
本来他以为,晁错可能是想借他这个太子的手来推动张欧的丞相大位尽快落实,可没想到,这个事情居然已经被敲定了,说不得,此刻封侯的诏书已经在草拟了,只等张欧封侯就马上仿当年申屠嘉的故事拜相了。
“这个晁错,到底要跟我做什么交易?”刘彻心里狐疑不断,疑神疑鬼的猜测着。
很显然,既然无关丞相,那么这个交易的内容,可能会相当大,晁错想要的筹码,刘彻估计未必能付得出!
但事已至此,就算有什么损失,刘彻觉得,自己也只有捏着鼻子吞下去的这一途径了。
不然,万一真让那些商人串联了起来,搞砸了秋收后的保护粮也就罢了。
搞乱了整个关中的秩序,让民怨沸腾,甚至引发民变,那刘彻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晁错似乎也觉得是时候掀开底牌了,他喝了一口茶,微微笑道:“家上,可知臣是哪里人吗?”
刘彻狐疑的看着他。
晁错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躬身道:“臣是颍川人,年少时蒙恩师张公不弃,收入门墙之内,平陆候礼公,臣师兄也,蒙其不弃,举臣为太常掌故,这才踏上仕途,一晃就是二十年!”
晁错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臣幼时,父亲大人为生计奔波于南阳,臣父辈兄弟,大都早夭,唯伯父讳元,遗腹一子,曰进,少时,大兄常常陪伴臣游戏,教臣识字,若兄若父,可叹,斯人已逝!令臣无限唏嘘!”
刘彻不明白,晁错到底想说什么,但还是附和道:“晁公如今贵为汉家三公,位列人臣之巅,元公若在定然欣慰!”
晁错闻言,苦笑着摇摇头,道:“臣这一路走来,与天下人为敌,不知多少诸侯,恨不得杀臣而后快!”
他看向刘彻,笑着道:“臣,早已抱有必死之决心,只愿能完成生平夙愿,辅佐陛下,扫清诸侯尾大不掉之弊政,使得天下安定,我汉家能全心全意,对付匈奴这个华夏大敌,使后人无有被发左袵之忧而已!”
事实上,既然学的是法家,行的也是法家激进的政策,晁错怎会预知不到自己的下场?
即使是商君那样,深得君主信赖,结果孝公尸骨未寒,商君就被车裂!
吴起辅佐楚国,使得楚国一扫颓势,然则,就在楚王的葬礼上被贵族乱箭射死!
既然已经动手划了贵族诸侯和官僚们的蛋糕,晁错就没想过自己能善终这个问题。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但,晁错自然不是什么圣人,完人。
他甚至连君子都算不上。
为达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现在,随着他布局的完成,尤其是张欧将要出任丞相,朝堂上削藩之策已经没有任何阻力了。
他跟诸侯王之间的决战,也就在眼前了!
是胜是败,就看这一搏了!
然而,晁错却还是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
人人都说狡兔三窟。
晁错自然也要给自己的家族找一个除他之外的靠山。
刘彻听了晁错的话,也多少有些感触。
刘彻看的明白,晁错已经有了觉悟了,对于晁错这样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而不惜自己身家性命的政治家,刘彻还是很佩服的。
且不论晁错的人品什么的,至少就这一个担当,晁错就甩后世无数政客几十条街!
在刘彻的意识中,有担当的才是政治家。
至于那种搞砸了事情,只知道到处推诿,相互推卸责任的家伙,政客都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政棍而已!
“晁公想说什么,尽管直说,只要孤能办到,绝不推诿!”刘彻起身直接给出承诺。
晁错呵呵一笑,拜道:“臣那个可怜的大兄,遗有外孙女年方十三,臣愿请家上收为暖床铺被之侍!”晁错也不客气,直接干脆的道。
若非汉室传统,皇室不纳重臣之女,晁错甚至想将自己的女儿也塞到刘彻身边去。
“此女此刻就在后院,家上可以观之……”晁错抬头微微笑着。
刘彻却噎住了。
晁错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想要御史大夫衙门出手,收一个晁错堂兄的外孙女就是交易条件。
可是……
十三岁……
这在后世可是犯罪!
但是,在此时,女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二岁……
民间一大把十三四岁就当妈的女子……
汉律更是强制规定,年过十五,还不嫁人,那就要罚款!
屡教不改的,官府强制婚配!
所以说,西汉是萝莉控的天堂啊!(未完待续。。)
ps: 今天好困啊~~~~~~
第两百八十一节 迷雾
刘彻这时候,自然不会蛋疼到去纠结十三岁到底合法不合法这个问题。
他此时在权衡着利弊。
身为太子,刘彻自然很清楚一切都可以交易。
包括感情、爱情什么的。
如果有需要,刘彻甚至可以去娶一个凤姐回家贡着。
但是,晁错的这个要求,却让刘彻很犹豫。
在西汉,外戚的政治力量是非常强大的。
晁错看得出来,是想在可能的未来,让晁氏走外戚的路子发展。
但是,刘彻却知道,假如不发生意外,晁错的这个梦想注定是会破灭的。
别的不说,吴楚之乱一起,晁错的脑袋就会掉地。
而晁错一死,全家都会被牵连。
然而,按照游戏规则,跟其有关的所有女性都会被强制要求交出来。
别说一个什么太子的女人了。
就是皇帝的宠妃被牵扯进这样的风波里,也要下台,最好的结果甚至只是一杯毒酒。
不然的话,那些在晁错身体踩了一万脚的人,半夜做梦都会被吓醒!
到那时候,刘彻是交还是不交呢?
若是一般的情况,刘彻果断的交出=长=风=文学 来也没什么。
一个女人而已嘛!
但关键是……
前世晁错死后,特别是吴楚之乱平定后,一大波事后诸葛亮和翻案党就都冒出来了。
虽然事实证明,这些人也就是些不足道的余孽。
但在某一段时期里。这些余孽的战斗力还是很不错的,基本上帮晁错洗清了冤屈,还让皇帝都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而在那一个时期里。这帮人毫无疑问的肯定会关注刘彻这个太子交出去的那个晁错的堂外孙女。
然后……
堂堂汉家太子,号称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本质就会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而这对于刘彻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很难解释得清楚得污点,千百年后的史书之上,都会明明白白的记载,更会让人产生出一种太子也不过如此的念头。
而不交的话。那一大波反晁错联盟的人,包括袁盎在内,晚上睡觉都会觉得很不稳妥。
这帮人拼命起来的话。别说是刘彻这个太子了,就是他老爹那个天子,也未必能扛得住。
你要知道,那些在前世把晁错拉下马。然后在其背上踩一万脚的人几乎都是三公九卿一级的大佬啊!
但是反过来一想的话。刘彻要是死撑着不交人,那就很有可能在未来获得晁错的政治遗产。
这其中的利弊,一时半会,刘彻真无法决断。
晁错却不知道,刘彻心里的想法。
他还以为太子这是在顾忌天子的看法。
毕竟,汉室的潜规则,两千石以上大臣的亲属,是绝对不会纳入皇室的妃嫔体系之中的。
于是他道:“家上。此事,臣已经跟陛下说过了……”
言下之意很清楚。这个事情,皇帝已经点头了。
刘彻听了,却是心中一动。
他想起了前世听说的一个故事。
前世,晁错主持削藩,大抵也就是这个时候左右吧,晁错的父亲从颍川千里迢迢跑来长安,劝说晁错不要再固执的削藩,最后父子二人谁都没办法说服对方,晁错的父亲在绝望之中饮毒酒自杀,临死前对晁错说:“刘氏安矣,而晁氏危矣,吾去公归矣!”
算算时间,大概也就是在最近吧?
刘彻不太确定这个故事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但可以确定的是,晁错的老爹,此刻肯定来长安了!
也就是说,晁错献自己的堂外孙女,更大的可能性反而是给从颍川来的老爹吃颗定心丸?
于是,刘彻笑着,试探着问道:“晁公,孤听说,公父自颍川来京,可否为孤引荐一二?”
晁错闻言,微微一愣。
他父亲来长安的消息,他除了告诉皇帝和老师张恢还有师兄刘礼外,基本没跟第三个人说过。
太子是从哪里知道的?
“臣父此刻在上林苑陪伴陛下左右,家上欲见,恐怕有些难……”晁错低头拜道。
他的父亲,跟当今天子,颇有些感情。
这是天子在潜邸时建立起来的交情。
因此进京后,直接就被天子召去上林苑款待起来了。
刘彻听完,越发的觉得,前世晁父自杀之事,迷雾重重。
首先,汉室推崇孝道,再怎么混账糊涂的政治人物,都承受不起不孝罪名的负担。
而晁错居然顶着老父的压力,甚至在老父在他面前自杀后,依然一意孤行,强力推进削藩,直至其身死。
在这背后,要是没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怂恿和鼓动,鬼才会信,晁错的老爹,一个乡下的老财主,宅在颍川大半辈子的地主,会将这天下局势洞若烛火,甚至刚烈到以死相劝。
更诡异的是,晁父死后,晁错几乎就失去了理智,其后发生的事情,跟晁错之前一惯的政治手法完全不像。
与其说,那时候的晁错是个疯子,倒不如将之看出一头看到红布的公牛。
晁父死前,晁错还能按部就班的稳步推进削藩的步骤。
晁父一死,晁错就干出了先削楚国东海郡,再削吴国豫章、会稽两郡这样明摆着逼着吴楚造反的疯狂行动。
楚国还好,比较削其东海郡,还算的上是师出有名。
谁叫楚王刘戊那个二货,竟然跟人在太皇太后的葬礼服丧期间饮酒作乐,还私奸某位贵女。
而且。东海郡在楚国的地盘里不算重要。
但吴王刘濞的豫章和会稽这一削,就等于是一口气夺走了他最重要的两个郡,三分之二的国土。以及最大的财源!
这等于就是拿着刀子逼刘濞造反!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晁父自杀。
可以想象,倘若晁父不死,晁错肯定会一如既往的耐着性子慢慢磨,一刀刀的割下去。
但晁父之死,却就像一针强兴奋剂,让晁错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不顾一切的逼反吴楚。
审查前后。不难发现,在这其中推动的人,似乎希望鼓动晁父自杀。为其获得些什么。
以结果推断的话,作为此事的最终受益者,刘彻的老爹看上去嫌疑很大。
但是,刘彻知道。自己的老爹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他老爹又不是神仙。怎么就知道,逼反了吴楚齐赵,他就一定能赢?
你要知道,吴国三郡,楚国三郡,加起来就是将近一百城,若算上齐赵诸国,基本上七国就占据了几乎大半个天下。汉室的控制区域,甚至还没叛军的地盘大。
所以。刘彻感觉,这事情反倒像是吴王刘濞的手尾。
前世之时,吴楚之乱平定后,汉室俘虏的吴楚大臣,就有着类似,吴王阴为谋逆之类的证词。
后世太史公所著的史记中也明确记载了:汉廷臣方议削藩,吴王濞恐削地无己……之类的说法。
这么说来的话,背后的主使者也就呼之欲出了。
“这跟搅屎棍啊……”刘彻摇摇头,刘濞确实是汉室最大的一根搅屎棍了。
自从他儿子被刘彻老爹一棋盘砸死后,他凡事就跟中央对着干。
想要谋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刘彻的皇祖父在的时候,他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错非刘彻的皇祖父一直没给他任何借口和口实,恐怕,刘濞早就跟刘兴居一样叛乱了。
而现在,蝗虫、彗星等各种天变以及灾害,无疑壮大了刘濞的胆子。
让其终于下定决心,要迈出那一步了。
自然的,刘濞又不傻,他当然知道,只靠他的吴国三郡之地,别说跟长安掰腕子了,恐怕前脚刚刚举起叛旗,后脚就会被楚国和长沙以及齐赵给镇压了。
所以,拉上尽可能的多的诸侯国一起叛乱,无疑是上策。
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得让那些诸侯王感受到切肤之痛。
只有诸侯王们真正疼了,才会跟他一起叛乱。
不然,好好的土皇帝不当,跟着他刘濞一起干这种掉脑袋死全家的活动,那些诸侯王又不是傻子!
那么还有什么比激怒晁错,让晁错疯了一样的不择手段的削藩更快速的事情?
这么想着,刘彻就叹了口气。
从结果来看,刘濞显然是在作死。
但从目标来看,这却是刘濞唯一的选择。
不然,晁错真拖个三五年,一点点料理诸侯国们,那他就彻底没有指望了。
更恐怖的是,刘濞年纪那么大了,没几年可活的了。
不这么做的话,恐怕光是时间就能杀死他!
“我既然猜到了刘濞在捣乱,那我要不要说出来,破坏刘濞的图谋?”刘彻心里寻思着。
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
破坏刘濞的图谋,对刘彻没有好处!
反而有坏处!
诚然,吴楚之乱明年一旦爆发,为此而死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一万两万,而是几十万,大军所过之处,地方百姓的生产和生活甚至人生安全都没有保障。
但,作为一个统治者,尤其是经历过前世失败的皇族。
刘彻早就不是那个前世刚刚穿越,满脑子后世思维的穿越者了。
对他来说,只要能顺利的登上皇位,君临天下,那么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历史上,每一个统治者,都是踩着累累白骨上位的!
更重要的是,刘彻很清楚,即使他挫败了刘濞的图谋,很大可能也阻止不了刘濞谋反的决心。
反而继续拖延下去,让其不断积蓄实力,整备军队,将来爆发起来,所造成的危害和破坏,恐怕会超越前世吴楚之乱造成的破坏。
第两百八十二节 终结
临近岁末,广阔的关中大地上,到处都是喜滋滋的百姓。
因为,收获的季节将到了!
看着田野里沉甸甸的粟苗,农夫们一个个嘴巴都乐得合不拢了。
今年,老天爷很给面子,关中风调雨顺,日照充足,是以,今年肯定是个大丰年!
劳累了一年的农民,终于可以在这岁末好好犒赏一下自己了。
特别是今年圣天子还下了旨意,以汉鼎的缘故免了田税,只要交一项刍藁之税。
因此,这几天,几乎所有的农民都在忙着收割田间地头的青草,将之晒干,然后扎成一捆一捆,准备用来交给朝廷。
但百姓们高兴了,锦衣玉食的官僚和地主就不怎么高兴了。
“主人,露布下张贴了今年关中粮食保护价,按照太子那边的要求,今年粟米最高售价六十钱一石,最低四十钱一石,凡有高于或者低于这一价格的,少府将会出手,以此价格固定出售或者收购……”许多关中地主和大粮商终于等来了这个决定他们命运的布告。
出乎下人们意料之外。
各自的主子在听完他们的汇报后,几乎是同时的长出了一口气。
最低价格四十钱,最高六十钱,基本上是维持了去年关中粮价的平均水准。
虽然说,价格被这样人为的强行定死,使得粮价失去了操作空间。
但是,相较而言,在这其中还是留下了足够的获利空间,给绝大多数的地主和商人操作。
也就是说,占绝大多数的中小地主和中小商人的利益,其实受损不大。
既然是这样。那么……
“去告诉杜家的人,他们家的事情,跟俺没关系……”几乎大多数的地主在得知了粮食保护价的上限和下限后。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这世界没有谁是傻子。
神仙打架,小蚂蚁硬要搀和进去。那不是找死吗?
更何况,这刘氏的决定,这二三十年来,有谁改变过吗?
与此同时,一封来自内史衙门的公文也摆上了关中七十五县的县令和县尉的案头上。
这些县令和县尉看完,不敢怠慢,立刻就把各自的任命的亲信心腹叫到面前,一顿训示。
“御史中丞行文内史衙门。已将粮食保护价的执行情况纳入了今后的考核内容……”一个县令对着他的亲信心腹像什么刑曹、亭长、游缴、廧夫,发出了他的命令:“某知道有人在拉拢你们,但是,你们都想清楚了,你们的位子是本官给的,谁要妨碍本官升迁,本官让他一辈子不舒坦!”
所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
在这些地方政权真正的掌权者面前,谁敢再掉以轻心?
汉家的县令,可是拥有直接任命和罢免底层的亭长和游缴的权力!
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
底层的亭长可以不鸟两千石大臣发布的政策。但绝对不敢得罪顶头上司。
于是,这些底层的官吏纷纷躬身答应着:“诺,县尊即有令。小的们自然不敢违抗!”
谁叫今年是朝廷的大考呢?
至于某些已经收了好处的家伙,私下里揣摩了一下,感觉这杜氏真是不怕死啊!
竟然敢与天家对着干。
看来,这杜氏是要亡了。
这船要沉喽!
既然如此……
那已经吃到嘴里的东西,自然是自己的了!
甚至,胆子大的人已经开始寻思着,杜氏倒台后,自己能捞到什么好处了。
嗯,杜家在本县的几个庄子和作坊。看上去挺美味的……
这世界就是如此残酷。
雪中送炭,没几个人会做。反倒是落井下石的人,非常的多!
………………………………………………
刘彻此刻却是在太子宫里审视着从关中各县传回来的报告。
没办法。马上就是秋收了,就是检验他这个太子的拳头能不能砸碎关中富商们串联起来的铁链的时候。
整个太子宫上上下下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家上,华阴县的报告回来了……”汲黯急匆匆的举着一份竹简小跑进来,躬身拜道:“华阴县风平浪静,市集商人平静,民间地主和士绅也如往日一般,并未有什么异常!”
“辛苦爱卿了!”刘彻点点头,连忙让王道准备茶水。
“谷口县急报……”义纵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禀报道:“谷口一切如常!”
刘彻也点点头,笑着让他坐下来。
他看了看堆满他案几的来自关中各县的报告。
如今,这关中七十五县,已经有六十县发回来了报告,基本上都是风平浪静。
这说明,刘彻的这一步棋走对了。
大势已成,那些妄图与他对抗的大商贾,只是螳臂当车而已!
说实话,为了应对这一切,刘彻可谓费劲了苦心。
即拉下了面皮去求晁错,与御史中丞杨奋商量,让杨奋去压住了地方的县令和县尉。
然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刘彻更在粮食保护价问题上做出了让步。
原本,刘彻定的是最低四十五钱,最高五十五钱。
为了能让这个政策被更多人接受,刘彻分别让步了五钱,取了去年的平均值。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无比明智。
此刻,整个关中的地主商贾们绝大多数,都没有任何反对和非议,反而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个政策。
“毛主席说的对啊,政治,就是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刘彻在心里感慨着:“任何改革,都是建立在让大多数受益的基础上,才能成功的!”
历史上有很多改革。
改革的初衷都是为了改变国家的不利局面,可最后都失败了。
著名的王安石变法更是让文明强盛的北宋从此走向灭亡。
而这些失败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忘记了照顾大多数地主和士绅以及贵族的利益,打击面太大,导致即使有高层支持。但是中下层却各种抵抗和抗拒。
而成功的改革,如北魏孝文帝改革等。都是先照顾了贵族和士绅地主的利益,所以才能成功。
至于后世天朝太宗的改革,更是先喂饱了官僚阶级,才有的后来的成功。
这么想着,刘彻就已经有明悟了。
眼下,这第一步算是踏出去了,他这个太子的名号也打响了。
那么,就剩下一件事情了。
杀鸡儆猴!
既然那几个大商贾敢跟他这个太子对着干。那就说明,他们是敌人。
对敌人,不需要仁慈!
更何况……
这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
在这个时代,可不讲究什么以德报怨。
这个崇尚大复仇主义,提倡血亲复仇的社会,只讲一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去告诉剧孟,开始行动吧!”刘彻淡淡的对王道吩咐着。
“诺!”王道点点头,退了下去。门口,早就按捺不住的剧孟,脸都涨红了。
这一役。就是他剧孟打响名号,在政坛上正式亮相的一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接到命令后,剧孟转身看着全副武装,列队占满了整个花园的上百号手下,问道:“诸君,证据都确凿了吗?”
“回禀都尉,证据确已确凿!”众人齐声唱诺。
在关中这个地方混出头的大商贾。那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没有几桩血案的。
只是,之前。都有着保护伞保护。
但此刻,太子强势出击,备盗贼都尉衙门摩拳擦掌,那些保护伞,早就缩头了。
许多原本的游侠,只要想着那些往日不可一世的贵人,就要在他们面前颤颤发抖,心里头就兴奋不已。
………………………………
殿中,刘彻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去了。
“张汤!”刘彻跨步向前,走到张汤面前,问道:“到现在为止,一共铸造了多少五铢钱?”
“回禀家上,至今为止,一共铸造了二千七百五十四万枚五铢钱……”张汤早有准备,立刻报出一连串数据:“总共耗铜十九余万斤,铁铅总计六万余斤……”
刘彻闻言点了点头。
这个数字还是很恰当的。
在理论上,一斤纯铜,假如不掺杂质,那么大概能出五铢钱,八十到九十枚。
但是,有那么良心的铸钱吗?
不掺铁铅的钱……呵呵……
恐怕,这样的钱根本就流通不起来……
原因很简单,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聪明的中国人立刻就会把这些钱统统融化了,铸成铜器卖掉,然后再用卖铜器的钱继续铸铜器。
相对来说,刘彻所铸的五铢钱,铜跟铁铅比达到了将近四比一。
这已经是汉室有铸钱以来最良心的一批铸钱了!
嗯,当年刘邦铸造的那一批三铢钱,简直是惨不忍睹!居然有六七成是杂质……
以至于,现在市面上几乎都见不到了……
而邓通在蜀郡所铸的四铢钱,大概铁铅比达到了三比一。
就这样,就在北方的货币市场横扫了一切牛鬼蛇神,一统了北方的钱币。
至于吴王刘濞的吴钱,大体上比邓通的铸钱稍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刘彻的五铢钱,不仅仅含铜量高,而且重量也比其他大多数市面上流通的铸钱重。
这么想着,刘彻就觉得,自己的五铢钱,应该能轻松的一统关中的货币市场了。
唯一的遗憾是,铸钱耗铜太多了!就则一批铸钱,就耗尽了刘彻这个太子掌握的所有铜制品,甚至还不得不从少府哪里拿了几万斤铜。
而中国,并非富铜国。
目前已知的国内最大的铜矿矿脉,居然是在吴王刘濞的治下……
“去拿一箱铜钱来,孤带着进宫去给父皇看看……”刘彻吩咐着。
“诺!”张汤点点头,就退了下去。(未完待续)
滴两百八十四节 胜利者决定一切
天子刘启摸着五铢钱,越看越喜欢。
这刘彻所铸的五铢新钱,不仅外观漂亮,表面光滑而且有纹路在钱币表面。
最主要的是,这钱币含铜量很高。
刘彻铸钱,自然瞒不过他这个皇帝。
少府在过去数个月总计拨付了足足数万斤的铜料。
再上刘彻这个太子自己所拥有的铜料和抄没得来的以及薄家拼了命搜集起来供应的铜料,足足将近二十万斤铜进了太子的作坊。
只是……
天子刘启拿着五铢钱,又看着摆在这大殿之中的那一箱新铸之钱。
他微微有些不懂。
此刻,他甚至觉得完全看不懂刘彻的行为了。
这五铢钱含铜量这么高,太子能靠这五铢钱赚钱吗?
千万别小瞧刘家的刮地皮能力。
作为刘家的太子。
刘彻对此太了解了!
当初,刘邦能铸造直接导致一次西元前金融危机顺便引发一次大范围经济危机的三铢钱。
吕后铸造八铢钱。
太宗孝文皇帝铸造四铢钱。
而这所有的一切铸币行为,其实只为刮地皮而已。
甚至为了方便刮地皮,维护铸钱的信誉,吕后在位时,曾颁布诏命,规定了钱币的流通标准,按照当时的规定是,任何只要直径不小于十分寸八,钱币上的字迹只要还能认清,那么就算这钱币缺了个口子,钱体虽然有磨损,然而,只要不是只是被人为折断或者全部为铅制的,就算合法的钱币,任何不可以拒收,违者罚金二两。
这条法律其实是给高皇帝刘邦擦屁股的。
因为刘邦所铸造的那一批三铢钱的质量委实让人难以接受。
但,既然已经发行了。
难道指望朝廷承认自己有错?
加之当时的汉室穷的库房里跑耗子……
于是这个亏空就只能转嫁给老百姓了……
这些事情,刘彻一清二楚,说起来,自刘邦以来,靠着铸钱刮地皮,就是老刘家点满了技能的天赋之一。
后来小猪没节操的家伙,甚至干出了用一张鹿皮抵三千金的荒诞行为。
是以,刘彻铸造五铢钱,其实也不是一拍屁股,就直接铸钱的。
而是经过了反复试验,不断调整配方,才最终得出目前的铸钱铜铁铅的合理比例。
刘彻铸造的这批五铢钱,目前刚好保证,铸钱在拥有一定利润的同时,不会给某些‘聪明人’钻去空子。
譬如融钱铸造铜器什么的……
从这,你就能想象,在西汉铸钱的利润到底有多大了!
因为目前通行市面的四铢钱,不管是重量大小还是形制、含铜量都没法跟刘彻铸造的这一批五铢钱相比。
就这样,刘彻铸造出来的五铢钱,只要流通起来,居然还能保证拥有一定的利润空间!
当然,吐槽自己的老爹爷爷祖宗什么的,并非是刘彻的目标。
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货币意味着什么?
货币就是政权,就是国家的基础,就是王朝正统性的象征之一!
从这看的话,别说铸钱有利润了,就是亏本,也要将这个权力收归中央!
然而,刘彻非常清楚,目前将铸币权收归中央,只会造成诸侯离心离德,而且也不可能产生任何实际效果。
小猪能把铸币权收归中央,那是建立在吴楚被剿灭,诸侯王势力大衰,同时推恩令已经生效的时代背景之下。
也就是说,假如此刻贸然推动铸币国有专营,只能是一个结局——天下无人不反!
但,明面上强行推动不可取,暗地里慢慢的将铸币权收回,却还是能做的。
当初邓通就是干这个的!
但是………
这个事情是存在代沟的!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金融政策什么的他们是听不懂也理解不了的。
在这个时代的许多偏远山区甚至还流行着原始的以物易物,就是在关中,绢布也是货币的一种形式,合法的流通,官府征税都是接受绢布的……
刘彻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跟老爹解释的时候。
天子刘启就淡淡的问道:“太子欲以此钱来收粮?”
刘彻叩首道:“回禀父皇,正是如此!”
“太子的心太软了啊……”良久天子刘启悠悠叹息一声。
刘彻听了,却是心里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君王,统治者,当然是要爱民如子。
但是身为统治者,心慈手软却是大忌!
宋襄公以后,这天下就再也没有掌权者相信过什么邪不胜正。
至于汉室的刘氏,更是一堆现实主义者在执政。
你能指望一个霸王道杂之作为治国理念,相信刀剑胜于嘴炮的统治者来认同什么民贵君轻?
老刘家的皇帝连自己的叔叔伯伯兄弟姐妹都信不过!
所以,前世刘荣性子一软,就面临废黩的命运,后来的刘据被小猪天天训的猪头一样,刘询更是毫不客气的说:‘乱我家者,必太子也’。
甚至就连臣子和百姓也不喜欢一个性子软的君王。
后世的班固就毫不客气的评价元帝‘柔然好儒’,这在当时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至于惠帝刘盈,此时舆论普遍毫不客气的指责他是个‘仁弱之君’。
所以,刘彻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落下一个‘心软’的印象给人。
刘彻想了想叩首道:“父皇容禀,儿臣是这样想的……”
他抬头看着自己的老爹,坚定的道:“儿臣铸钱前后,曾经仔细翻阅和对照古今铸钱的得失,抱着为社稷江山千秋万代考虑的心态,才定下了这五铢钱的比例!”
天子刘启听了,眼睛微微睁开,点点头道:“说下去……”
他这个皇帝,对数字和数据格外的敏感。
刘彻躬身拜道:“父皇,战国铸钱杂而勃乱,然,以秦半两钱一统天下而告终……”
“秦半两钱,重十二铢,自我汉家兴盛以来,历代皇祖皆深感秦钱重而不便,于是分别行以三铢,八铢、四铢等支钱,仍然以半两钱行之,民得其便而国库充裕……”刘彻厚颜无耻,腆着脸皮给自己的祖宗脸上贴金。
这事情,以刘彻穿越者眼光看来,刘家皇室的节操掉的比空一格还多!
秦代的钱重十二铢,单以重量来看,四倍于刘邦的三铢钱,三倍于现下流通四铢钱。
但,老刘家却下令,不管秦钱还是汉钱,统一按照半两钱的面值算。
这等于说,刘邦坐了皇帝以后,什么事情都没做,就先来一场四倍规模的通货膨胀,这样程度的大规模通货膨胀,汉室能活下来,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各种因素的影响。
即使是空一格的金圆券政策,也不过如此!
不过话又说回来,想让刘邦这个四十八岁前还在沛县欺男霸女的流氓头子,理解什么叫金融秩序,确实是比较难的……
刘彻坚信,刘邦当年大概是一拍屁股就做出的这个荒唐决定……
是以,吕后掌权后,马上就行八铢钱来稳定市场。
从三铢到八铢再到四铢,汉室基本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走完了货币改革的大半路途。
只是这交学费的跟后世一样都是天下百姓。
刘彻一边在心里面腹诽着自己的皇祖们,一边大义凛然的道:“然儿臣却从历代记载中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事情……”
刘彻想了想,道:“儿臣读书,战国初年之时,李悝于河东变法,当是时,粟米一石五十钱!是以李悝对文候言:今一夫狭五口以治百田……石三十,为钱千五百!”
天子刘启听了点点头,这段记载,和李悝的这个言论,当此之时,在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乎将之奉为圭币,视为执政者的必读之书。
“太子想说什么?”天子刘启奇怪的问道。
刘彻抬头道:“回禀父皇,儿臣过去常常为此困惑,李悝之时,粟米一石值钱五十,如今粟米一石,丰年之时,也才四五十钱,也就青黄不接之时,米价曾到八十,九十……”
天子刘启闻言微微一愣,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一时间脑子没能转过弯来。
刘彻继续道:“李悝之时,河东亩产一石半,号为天下膏腴之地!”
“如今关中亩产两石者,不过下田而已,上田亩产四石比比皆是……”刘彻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老爹,道出了核心之地:“两百年间,亩产倍增,而米价几乎未涨……且仅秦钱而论,彼时一钱当我汉家三钱之重,两三百年时光,亩产倍增,钱制缩小,而米价纹丝未动,儿臣以为这很奇怪!”
何止是奇怪!
李悝所处的战国初年,韩魏赵刚刚分家,流通的货币还是晋国的布币,布币仅以后世出土的那些布币来看,重量肯定是比秦钱重得多!
于是,在汉代,就出现了这么奇怪的现象。
几乎三百年时间,作为主要议价商品的粮食,居然出现了比三百年前还低的价格。
通过一个简单的数学计算,就能得出这里面的怪论。
即以目前米价与李悝时代米价恒定为五十钱,取李悝时代的布币为十二铢计算。
也就是说,亩产翻了两点五倍,币值贬值了三倍。
但米价却没有变化……
就好像这个世界不存在通货膨胀一样……
最重要的是,物价非但没有出现通货膨胀,反而出现了诡异的紧缩现象。
这还没考虑加入三百年的人口变迁以及土地变化。
任何一个后世,上过中学,见过世面的人,都能一眼就看出,这个时代的经济和金融被人为的畸形限制了。
当然,想要让西元前的人理解并且知道后世的经济学,这无疑是一个地狱级难度的任务,基本没有可能成功!
但这并不妨碍天子刘启也疑惑和困惑起来。
他隐隐约约也摸到了些什么不对的味道。
这个世界也就只有儒家那帮人中的顽固和保守分子才会以为世界跟三代时一样,没有变化。
事实是,整个汉室正处于青铜时代迈向铁器时代的关键节点,汉家文明,也从蛰伏走向强盛和发达。
此时,不拘种种新技术和新发明层出不穷,就连社会制度也正处于三千年未有之大变的关键时刻。
一如一八四零年后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中国。
汉室也是如此,自白登山之围后,汉匈并存,匈奴甚至强于汉室。
为了维护华夷大防,也为自己的江山万万年。
不管刘氏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个政权,都必须开明向上,不断进取,不断思索,不断改革。
是以在这个时代,诸子百家也好,三公九卿也罢,甚至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在不断的寻求着自我的改变和突破。
假如不这样的话,不能强大起来的话,人人都知道,一旦匈奴打进来,大家就都要被发左袵,去山里当野人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百家争辉,再一次绽放出了春秋战国后的第二次光芒。
从皇帝到庶民,有忧患意识和进取心的人,都在寻找着复兴中央帝国,实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理想国的途径。
于是,只要不触及意识形态,不危机君王统治,不危害既得利益集团,整个社会对于新思维和思路,都是欣然接受的。
正是如此,晁错才喊出了‘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者,以蓄积多而备先具也’的口号。正大光明的打着师古的口号,行改革之势。
正是如此,后来张骞开凿西域,汉使甚至远赴遥远的安息,抵达了亚洲的尽头,看到了欧罗巴的海峡。
整个社会的忧患意识和求变之心,一点都不比一八四零后差。
而一八四零后,整个中国几乎尝试了所有可能的道理,不管君主立宪也好,民煮也罢,**也好,纳粹也好,甚至投降主义都捏着鼻子吃了一次。
此时的汉室,基本也差不多。
只要统治者觉得有道理,一点都不介意拿来尝试一下。
天子刘启数学成就并不比大多数人差。
他只是在心里稍稍换算了一下,就问道:“太子认为,这是为何?”
“儿臣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刘彻跪着道:“儿臣虽不解为何如此,但是,肯定哪里不对劲,故此,以此五铢钱,投石问路,摸着石头过河,看看最后能发现什么……”
天子刘启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道:“投石问路,摸着石头过河,太子想的好!朕支持你,太子放手去做吧!”
此刻,天子刘启,终于真正的觉得,自己的太子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于是,他决定放手全力支持刘彻去做。
同时他也很好奇,刘彻最后能发现什么?
但不管怎样,这笔投资起码不会亏本!
把玩着手上的五铢钱,刘启很清楚,这样的钱币投放到市场,会产生什么效果。
那就是,基本上,不是笨蛋都会在今后用五铢钱来交易了。
……………………………………………………
与此同时,遥远的草原,越过河套平原,一路向西,在胭脂山脚下,一年一度的匈奴人的盛大庆典正在举行。
这个庆典是匈奴人最重要的一个庆典之一。
匈奴人称之为‘蹛林’。
蹛林大会,主要是两个作用。
其一,课诸王诸部落诸贵族的人畜数量。
这是中行说到了匈奴后才教会匈奴人的一个‘先进的管理制度’。
其二,则是耀武扬威,大会所有属国、仆从国以及盟友的代表,向所有势力展示匈奴单于天下无敌的控铉大军以及鼎盛到极点的匈奴帝国的强大。
此时,正是匈奴人最强盛的时期。
一代雄主老上单于,南征北战,击破了整个西域,驱逐了世仇大月氏,功灭了东胡,让整个大草原,北至长城,南至北海,西至中亚,尽数归于匈奴的统治之下。
甚至大月氏国王的头颅都被制成了酒器,成为了匈奴单于饮酒的器具。
此刻的匈奴帝国,延绵数万里,匈奴马蹄之下,没有不能攻破的城池,灭不掉的国家。
此刻,匈奴当代单于,汉称为军臣单于的男子,策马从一望无垠的庞大王庭骑兵战阵前飞掠而过。
数不清的声音兴奋的呐喊着:“撑犁孤涂!撑犁孤涂!”
换成汉话的话,可以理解为天之子或者上天之子。
匈奴,是以原始萨满教为信仰。
军臣单于一路前行,来到了胭脂山上,然后他面朝龙城方向一拜,这是祭拜祖先。
然后再朝西方一拜,这是祭拜神明。
再拜太阳,双手撑开,无数的‘撑犁孤涂’声不断响起。
军臣单于站起身来,大大耳垂上垂着的大大小小的铜环,叮叮当当的响着。
“伟大的撑犁啊,请保佑我匈奴世世代代,强盛无比,万万年统治着万里草原!”军臣低头亲吻着大地,祈祷着。
数百位巫师围着他跳起了莫名的舞蹈。
实际上,匈奴人的样貌,与中国人是两回事。
准确的来说,匈奴是一个极度混血的民族。
以军臣来说,他身材矮小,甚至不足一米六,但头大脸圆,颧骨高耸,浓眉杏眼,大大的鼻子上钉着一个怪异的鼻环,两耳极大,耳垂上挂满大小不一的耳环。
这在匈奴人看来这是最纯正的匈奴人的血脉,伟大的冒顿单于的嫡系子孙。
但事实上,这还是一个混血人种。
大抵是塞种与东亚人种的混血。
在进化过程中,为了抵御寒冷,因此匈奴人身上普通有着浓厚的体毛,军臣单于的身边,甚至有着外貌与古希腊人几乎无二的贵族和奴隶。
祈祷完毕之后,军臣单于站起身来,几个仅仅披着兽皮奴隶被押到山上。
然后,几个巫师走过来,拿着骨刀,割开了这些努力的喉咙,任由他们的鲜血流淌在山上的草地上。
“忤逆伟大的撑犁孤涂的屈射人,已经得到了撑犁的惩罚!”一个巫师怪异的尖叫着,跪拜下来,亲吻军臣单于的脚尖。
“撑犁孤涂!撑犁孤涂!”数以十万计的与会匈奴人疯狂的大喊着。
屈射,这曾是一个强大的游牧民族,鼎盛时期拥有数万骑兵,但此刻,这个民族从根子里被连根拔掉了。
最后几个贵族被杀死在这胭脂山上。
用他们的血来印证匈奴的强盛!
当这一切仪式完成,军臣单于才步入为他准备的单于帐之中。
数十位贵族已经在等候他的到来了。
匈奴人,也是一个善于学习的民族,最起码,在跟汉室几十年的战争中,他们也学会了一些汉室的政治结构,并将之拿来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譬如,每一个强大的匈奴部落,必定设置一位王。
每一位都有着一位单于委派的贵族为相国来监督。
这样的举措,使得匈奴帝国能维持住它的团结和统一,所有分散在数万里草原上的部落,都将服从单于庭的意志。
“右贤王忤逆我,已经被撑犁惩罚,暴毙而亡,作为撑犁孤涂,伟大的冒顿单于的后代,我将会重新任命一位新的右贤王来统领胭脂山以北的所有弓猎之民!”军臣单于一入单于帐,就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布了他的决定。
“伟大的撑犁孤涂,我们所有的弓猎子民都服从您的命令……”数十位贵族,或王或酋长,都跪下来,亲吻着军臣走过的地方,以示臣服。
无论他们过去跟右贤王有多么亲密的关系,此时,他们都遵从了匈奴的游戏规则,胜利者拥有一切,失败者失去所有。
“我以撑犁孤涂的身份命令所有的弓猎子民,没有命令,不得踏进长城半步!”军臣单于于是发布了他来到胭脂山后的第二道命令,他环视着所有人道:“除非汉朝皇帝撕毁盟约,不然,擅入者死!”
“这是伟大的老上撑犁孤涂与汉朝皇帝的盟约,违抗者,视为叛逆!”
看起来,这命令好像很荒唐,什么时候,匈奴人会遵守盟约了?
对他们来说,订立盟约难道不就是拿来撕毁的吗?
但是,将这个事情放到政治角度上一思考,所有曾经接触过汉人或者本身就是过去的汉臣,逃亡者的人,心里面都跟镜子一样清楚。
打南边的汉人?
吃不到什么好处不说,还要被扎得满嘴流血。
过去几十年的事实证明了,汉朝有能力对匈奴造成威胁。
既然南边的刺猬那么硬,为何还要去南边劫掠?
现在汉朝每年送的礼物和财货,基本上就已经能满足单于庭对奢侈品的需求了。
更何况,要抢的话,西边和北边毫无反抗力的小国和部落不是更容易得手吗?
最重要的是,这位军臣单于,是过去的左贤王,一直坐镇西边,西边才是他的根基和老巢,至于这南方……
咳咳,则是他过去的死敌和竞争者的地盘。
这南方的部落至今都还效忠着已死的右贤王的子嗣。
在这样的情况下,军臣煞笔了才会放任南边的部落继续入侵汉朝。
道理很简单,汉朝很强,假如入侵汉朝,就要集结整个南部的军队,甚至抽调西部的骑兵来配合。
这么一来的话,某些‘野心家’就会抓住机会,壮大自己的实力,甚至图谋反抗单于庭。
在匈奴历史上,宫廷政变和阴谋叛乱,就跟汉人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
最最让军臣无法安心的是,右贤王的残余势力拥戴和保护着右贤王的两个儿子。
于是,让南方的部落安稳下来,不再拥有战斗力,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而这样的决定也符合过去军臣与右贤王斗争时的一贯思路。
要知道,老上单于死后,军臣与右贤王就一直在进行路线斗争。
到底是全力南下侵略汉朝还是西进攻略那些容易征服和控制的小国。
现在,军臣作为胜利者,当然要毫不留情的彻底的摧毁所有右贤王的政策。
这就叫政治正确!
“另外,再派个人,去汉朝的长安,替我送达国书给汉朝皇帝,宣示我,伟大的日月所生,天所置之撑犁孤涂的意志,我将给汉朝人希望的和平,希望汉朝人,也给我足够满意的财富和丝绸!”军臣单于面无表情的道。
“遵从伟大的撑犁孤涂,您的命令,就是我们的意志!”在场的匈奴贵族,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纷纷跪下来,臣服在这个胜利者的脚下。
匈奴生存铁律,胜利者决定一切!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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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五节 坑货外戚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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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别老爹,出了宣室殿,刘彻心念一动,就转头改道去长乐宫看望薄皇后。
刘彻来到淑芳殿时,李信已经在等着他的到来了。
“母后最近可还安好?”寒暄过后,刘彻随口问道。
“回禀殿下,皇后近日一切安好……”李信低头答道。
但刘彻却还是发现,李信在回答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李信,刘彻很了解,薄皇后,刘彻更了解。
这主仆两人,属于那种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会闷在心里的人。
因此,刘彻知道,肯定发生了些什么让薄皇后不太高兴的事情!
可惜,章德那个家伙自从回了长安后就消失了,好似这个宦官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一般。
于是,刘彻失去了他的重要的消息渠道。
要是章德还在的话,薄皇后这边的事情,他肯定能知道!
“要准备拉拢一个新的耳目了……”刘彻在心里想着。
只是,这宫廷宦官虽然无人不贪,但想找一个像章德那样嘴巴牢靠同时可靠的人,就有点难了!
尤其是刘彻现在是太子,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看来得让王道多多来宫里面跑几趟了……”刘彻思索着。
拉拢宦官,还是派宦官来干最恰当。
这样目标小,不容易被人非议,同时还能有效的预防许多麻烦。
即使出了什么篓子,也跟刘彻关系不大!
这么想着,刘彻跟着李信,走进淑房殿之中。
一进宫门,刘彻就看到宫里的马驷之中停着好几辆马车。
“有客人?”刘彻问道。
“回禀殿下,是国舅与薄氏的族人进宫来给皇后请安。再过些日子,就是皇后的生辰了,因此。外家都在筹划着操办一二……”李信低头答道:“但是,皇后不喜太过喧哗。因此不想操办,然,薄家的叔伯长辈却坚持要大肆操办……”
刘彻闻言,微微一愣:“母后生辰将近,李公何不派人来太子宫通知孤?”
说实话,刘彻还真忘记了薄皇后的生日是哪一天。
事实上,这个宫里面记得皇后生辰的人,恐怕也不多!
刘彻揉了揉太阳穴。吩咐道:“王道,一会回去后,立刻给孤准备好贺礼,同时去少府,告诉岑明府,今岁皇后生辰,孤要大半,要少府做好准备!”
“诺!”紧随其后的王道点头应命。
“殿下有心了……”李信连忙跪下来道谢:“奴婢待皇后谢过殿下的好意,但皇后已经吩咐过了,今年还是跟往年一样。不要大肆操办……”
刘彻呵呵一笑。
薄家的人一贯如此低调俭朴。
当初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就是太皇太后自己的生辰,也是很少操办。通常就是皇帝、皇子、皇孙和妃嫔们聚在一起吃顿家宴就罢了。
在其的带领和提倡下,当时的宫廷,没有人敢铺张浪费,甚至就连皇帝的宠妃也要自己织布!
这就是家有贤妻,国有贤后的好处!
但是,刘彻并不想薄皇后今年的生辰太冷清。
恰恰相反,刘彻已经决意要大肆操办了!
原因很简单,借薄皇后生辰的机会,向天下人宣告皇后与他这个太子的亲密关系。从而为明年的过继和随后的嫡子身份做宣传的铺垫。
同时刘彻也想,让薄皇后好好高兴高兴。稍微尽些人子的责任。
要是不表明这个态度,这宫里面难免总会有些异想天开的人。
嗯。老实人总是被欺负的!
李信领着刘彻穿过淑芳宫的阁楼来到了主殿之前。
几个宦官看到刘彻,立刻就大声的喊道:“太子驾到!”
很快,殿中就被惊动了。
许久未见的薄皇后,领着薄戎奴以及几个薄家的老人匆匆出来。
“儿子给母后问安!”刘彻连忙上前跪下来叩首。
“臣等拜见家上!”薄戎奴等人也连忙跪下来对刘彻一拜。
“好孩子!”薄皇后一看到刘彻,立刻就笑容满面的走上前来,拉着刘彻的手:“快快起来吧……”
“诺!”刘彻站起身来,也对薄家的人道:“各位长者快快起来,休要折煞小子!”
一行人就这样亲密的走进殿中。
刘彻坐到薄皇后身边的一个座位,母子手拉手,坐下来。
“儿子听闻母后生辰将近,因此,特意来问母后,可有打算了?”刘彻坐下来后就轻声笑着问道。
“太子费心了……”薄皇后微微笑着,道:“吾今年不打算操办,到时候,吾儿来能这里陪吾吃一顿家常便饭,吾就心满意足了!”
对薄皇后来说。
大肆操办生日这种事情,简直不可想象!
她的骨子里也不喜欢太过热闹。
刘彻却摇摇头道:“母后可知,当年萧相国营造长乐、未央两宫时,是怎么对高祖禀报的吗?”
“非壮丽无以重威?”薄皇后想了一下,才迟疑的答道。
刘彻点点头。
当今东宫太后,昔日做皇后时,那年生辰不是尽力大肆操办?
为的就是向这后宫妃嫔宣示她的地位和主权。
反倒是做了太后以后,马上就变得修身养性了,开始提倡节俭和朴素,再也不操办什么生辰了。
薄皇后就是悟不通这一点,所以才抱着过去的老黄历不放。
但刘彻跟薄皇后其实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所以不得不站出来为薄皇后扬威,不然,这皇后要是没有威权和地位的话,刘彻这个太子的嫡长子身份也就不值钱了。
“吾知道了……”薄皇后不傻,刘彻这么一说,她马上就明白了,于是道:“那……李信。这事情就交给你去操办……”
“诺!”李信躬身领命。
薄家人闻言,也纷纷喜笑颜开。
皇后生辰,过去不操办。是因为没底气。
但如今底气有了,当然要好好操办。让天下人知道,薄家还是很有底蕴的。
不然堂堂汉家外戚,食邑万户的枳候就要被人看扁了!
薄戎奴看着与皇后谈笑风生的刘彻,想了想,找了个机会,插嘴道:“殿下,老臣有一事相求……”
刘彻闻言,笑着转过头来。正要说话,却听得薄皇后冷喝一声,不满的道:“枳候,吾与太子说话呢!”
刘彻听了,微微一愣,转头看了看一脸怒意的薄皇后。
再想到之前李信支支吾吾的样子。
刘彻就知道,薄皇后估计跟薄戎奴出现了分歧,而这个分歧,是出在他身上。
刘彻再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其他薄氏成员。
好家伙,基本上整个薄氏家族。算的上嫡系的都来了。
其中甚至还有两个外婿。
这就有点意思了!
刘彻不笨,他当然清楚,十之*。是剧孟那边的问题。
大抵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剧孟不小心抓了薄家控制的某个商人家族……
但是不是,还需要考证。
于是,刘彻对李信问道:“李公,怎么回事?”
李信也知道瞒不住了,低头道:“回禀殿下,是这样的……”
听完李信的话,刘彻就笑了起来。
还真跟猜的东西*不离十!
前两天剧孟不是奉命去抓人,杀鸡儆猴了吗?
那些跟杜氏走的近的几个商贾家族以及杜氏。现在全部被关在内史衙门的大牢里。
至于罪名,当然不是什么阴谋对付太子。
他们还不够格!
享受不了政治犯的待遇。
于是。剧孟带着一帮子游侠,把他们的老底都给挖了出来。
像什么杀人。逼良为娼啊,反正,一堆的罪名挂在他们头上。
这也是这个时代商人的特征。
基本上,做大的商贾就没有几个好人。
这天底下,真正手上没沾血的商人,也就是宣曲的任氏了。
但不想,这里面有一个姓张的商贾,居然就是薄家的代理人,这张某居然还娶了薄家某个女婿的女儿。
现在,那个女儿天天找她老娘闹,他老娘天天找薄戎奴闹。
而薄家呢……
这些年,最大宗的进项,除了枳候的食邑收入以及皇室赏赐外,就是那个商贾的孝敬了。
一下子断了一个大财源,薄氏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了。
尤其是之前为了帮刘彻铸钱,薄家把自己家里多年积蓄下来的铜器都给了刘彻。
“这事情,孤会去查的!”刘彻想了想,对薄戎奴道:“孤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虽然这薄戎奴说,那张某是被牵连进去的,完全没有那个跟太子对着干的意思。
但,刘彻却还是信不过。
刘彻从来不认为某个家族跟他是一条船的,那个家族的人就肯定不会跟他对着干。
事实上,坑爹的家伙,什么时候都不会少!
更何况,挖自己人的墙脚,坑自己人,本就是贵族们的拿手好戏。
王安石变法,反对声最大的就是姓赵的!
至于后来民国时期空一格的四大家族,那就更是做出了挖到整个政权的伟业的事情。
就是此时,挖国家墙脚最厉害最勤快的,可不就是外戚们吗?
至于为何如此?
道理很简单,因为是自己人,所以才有恃无恐。
看看此刻,那个家伙一进大牢,这薄家不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跑宫里来在薄皇后面前哭天抢地的诉苦和哀求了吗?
“多谢家上!”薄戎奴深深叩首。他很清楚,太子能做出这个表态,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一个薄家的人,见到刘彻态度软化以为有戏,立刻就得寸进尺,出列拜道:“家上,臣以人格担保。张氏完全是被冤枉的!”
“呵呵……”刘彻在心里冷笑一声。
人格担保?
人格能担保什么?
斗鸡还是走狗,仰或是蹴鞠?
那人大着胆子道:“还请家上开恩,放张氏回家与家人团聚……”
“住嘴!”刘彻还没有说话。薄皇后却刷的一下就站起来,道:“国家政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参与了?老祖宗在时,就三令五申,薄氏不许经商,不许参政,你们都忘了吗?”
刘彻很感动的看了一眼薄皇后。
自重生以来,若问谁对刘彻最好,毫无疑问就是薄皇后了。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只要她能拿出来的,几乎都给了刘彻。
甚至,刘彻知道,薄皇后是真将他视为儿子看待的。
错非是真的视为亲生骨肉,那些海量资金和铜器,怎么可能无条件的主动给他?
正因为如此,刘彻也将薄皇后视为生母一样对待。
“母后息怒……”刘彻笑嘻嘻的道:“儿子有分寸,公是公,私是私!”
刘彻转头,并未回答那人。而是站起身来,扶起薄戎奴,道:“大人但请放心。此事,孤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这事情,那个张某要是没参与,给剧孟十个胆子也断然不敢抓一个跟薄氏有关系的人。
因此,张某被栽赃或诬陷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就看他的参与程度和牵扯的罪名了。
算他命好,无论如何,至少家族保下来了,最多是让他用生命来偿还而已。
薄戎奴一听,自然清楚刘彻的意思。
这意思很简单。无论怎样,张某的事情不会牵扯到薄家人身上。
最重要的是。即使张某有罪,他的财富也不会没收!
这才是最关键的!
“臣知道了……”薄戎奴点点头。
其实他也是被逼的实在不行。没有办法才带人来皇后这里的。
作为一家之主,他不可能无视家族内部的某些声音。更何况,之前为了给刘彻筹集铜器和金钱,那个商人也尽了不少力,奉献了部分。
…………………………………………
回到太子宫后,刘彻立即叫人去剧孟哪里把案卷拿来。
然后翻开来一看。
刘彻就有些目瞪口呆了。
根据卷宗和各种口供。这位姓张的商贾,在去年还是关中很老实的一个商人。
但是,今年五月以后,他就在关中活跃了起来。
打着刘德和薄氏的旗号在关中商界迅速崛起。
短短半年,光是人命就闹出了三四条。
但地方官根本不敢审讯。
牵扯到皇室,牵扯到政治,牵扯到太子,谁有哪个豹子胆?
这个时代可是还没有强项令的故事的!
至于跟杜氏搅合到一起,也是有确凿证据的。
看完整个卷宗,刘彻只有一个感觉,这货以为自己是龙傲天吧!
也幸亏发现的早,要是再让他这么闹下去,那刘彻就得给他背锅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刘彻提起笔,在他的卷宗下,画了一个大大的叉,这就等于宣判了他的死刑,而且是最严厉的那种,抄家灭族!
“不是我不给皇后和枳候面子,而是留着你……”刘彻冷笑一声:“这天下就要亡了!”
要说此人不聪明?
当然聪明!
看他卷宗上的案子和今年以前的表现,都充分说明了,他是一个很懂得利用自己背景的人。
之前薄氏疲软,他就装孙子。
稍稍有点起色就开始嚣张,然后越来越嚣张,尤其是当他发现他杀了人以后,随便交个狗腿子顶罪,而地方官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心就不断膨胀了起来。
终于做出了这取死之道。
“王道,你入宫去禀报皇后……”刘彻对身旁的王道吩咐:“就说,此人,恕儿臣不能放过!”
不仅不能放过,还要将之当成典型!
这就叫杀一儆百!
刘彻心里可是清清楚楚,他这样做,当然会让薄氏颜面扫地。
但是,刘彻可记得清楚,他还有一帮坑爹的舅舅和外甥,眼巴巴的看着这个太子呢!
要是这样,刘彻都还高抬贵手,给薄家面子。
那岂不就是变相的鼓励和怂恿粟家那帮坑货打着他的旗号,到处欺男霸女吗?
于是,刘彻又将张汤找来,对他道:“卿以太子率更令的身份,替孤行文内史、廷尉、中尉诸衙门,从即日起,凡有打着孤名号,招摇撞市者一律不必考虑孤的面子,以国法治之!”
刘彻将那个张氏的案卷丢给张汤,命令道:“卿从重从严,依法裁决此案吧!”
“诺!”张汤点点头。
他自然知道也听说过这两个月,打着太子旗号招摇撞市的牛鬼蛇神们。
对此,他好几次想禀报太子,但却又生恐沾染麻烦。
此刻,太子表态了,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办!
张汤走后,刘彻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些头疼。
他自是清楚,粟家那帮坑货,绝对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不坑他了。
恰恰相反,他们坑起人来,从来没有下限!
但偏偏刘彻拿他们真没办法!
下狠手治吧。
伦理道德那一关,刘彻就过不了。
真以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
廷尉也就对付官场犯罪和贵族彻侯勋臣犯法有效,碰上外戚,谁都没辙!
而且,汉律明文规定了,不同等级的人犯罪的处罚不同。
像外戚犯法,就算论罪,也是自动降低一级,还准许赎买……
“得想个办法,送走这帮瘟神!”刘彻心里想着。
但现在的关键是,怎么让这帮家伙乖乖听话回老家去捣蛋。
“只能去请老爹开恩了……”刘彻揉了揉太阳穴,他唯一想的办法,也只有跟老爹商量一下,封粟家某人为候,然后强制命令全体粟氏成员就国。
但这是有风险和非议的。
当初,窦广国和窦长君的封侯,可是一波三折,直到刘彻即位,才最终封侯。
前世之时,老爹封小猪的两个舅舅为候,也是历经了非议后,才在窦太后支持下封侯。
就以现在的情况而言,想要让朝臣们同意给个彻侯给粟家那帮坑货,可能性基本为零,即使说服了朝臣,窦太后那边也不会答应!
你想,当年窦长君和窦广国封侯,那么困难。
凭什么你刘彻的舅舅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捞一个彻侯走?
换了刘彻是窦太后,心里也肯定不平衡!(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六节 无法改变
>
淑房殿。
薄戎奴还在满面笑容的跟着薄皇后说着话。
这时候,一个宦官走进来,轻手轻脚的凑到薄皇后身边,耳语几声。
“吾知道了,太子想做就做吧……”薄皇后听完,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然后,薄皇后就转过头,对薄戎奴道:“太子刚刚传信,那张氏留不得!”
“太子已经命廷尉的刑曹接手了……”
淡淡的两句话从薄皇后嘴里吐露出来。
让薄戎奴心里激起千层浪。
“果然……”薄戎奴哀叹一声。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夜……
雪花飘落着,他的父亲端坐在高高的塌上。
一杯清酒,摆在了案几之上。
门外,挽歌和哭丧声延绵不绝。
丞相、御史大夫、中尉、廷尉,全部都在哭丧。
哭大将军车骑将军枳候薄昭英年早逝。
而他的父亲,也决然的饮下了那杯酒,然后,就真如大臣们所期望的那样英年早逝了。
此刻,情形虽然不同,但局势相同。
薄戎奴知道,这个结果已经不可避免了。
于是,他悠然长叹一声。
薄家,跟二十年前一样,拼了命想保住一个人,但最后却发现,拼命以后结果反而更糟糕……
这不得不说,真是一个讽刺!
薄戎奴很清楚,此刻,跟二十年前一样,只要坐在他面前的薄皇后说一句话,薄家的面子就能保住了,至少能有一个体面的结果。
但。如今的薄皇后,一如二十年前的薄太后一样,只是静静的低头吃着茶。
……………………
内史衙门大牢。
张贵非常嚣张的摇晃着牢门。嘴里叫嚷着:“快放人!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细君可是当朝皇后的侄外甥女!”
张贵当然觉得自己很冤枉。
冤枉的原因当然不是他没做过哪些事情。
而是,他觉得。大概或许是下面的某些人不睁眼,不知道他的身份,把他抓进来了。
于是,他就这样放肆着大喊大叫。
咔嚓!
牢门被打开了。
一行衙役鱼贯而入,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官员,走了进来。
是刑曹令吏张汤!
张贵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本家。
长安城现在不认识张汤的太少了。
谁叫这位,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是太子率更令兼刑曹令吏。不出意外,二十年后,汉家三公有他一席之地。
“张令吏,张令吏……”张贵激动了起来:“您是代表太子来放我的吧?”
在他想来,肯定是这样的了。
薄家人丁单薄,算上外族,拢共也就几十口。
前些日子,他妻子来探监,就说了,一定会救他的。
他也深信不疑。
在张贵看来。他的后台是太子,所以,没人敢动他。因为动了他,就是打太子脸!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敢参合到杜氏的图谋里。
因为即使事情败露,那他也还是能全身而退!
张汤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挥挥手,身后五大三粗的狱卒上前,打开牢门。
“张贵,你涉嫌雇凶杀人、行贿,败坏太子及皇后名声。罪大恶极,本官乃廷尉刑曹令吏张汤。尔之罪行,不可饶恕。处腰斩弃市之刑,即刻执行!家产全部抄没!”张汤淡淡的道。
张贵脸上的神情在这一刻呆滞。
腰斩弃市……
“怎么可能?”张贵大声喊着:“绝对不可能!”
按照汉律,死刑也分三六九等。
一般的死刑,是冬天执行。
基本上,被判此类死刑的人,都可以出钱赎罪或者通过关系走后门来减罪。
但,有一类,是立即执行的。
譬如腰斩弃市。
但这类判决,基本不是千石或者两千石能决定的。
只能是最高层的三公或者皇帝、太后、太子下令。
毫无疑问,这个判决是来自最高层的怒火,来自张贵一直以来的希望和底气、靠山,太子刘彻!
但为什么会这样?
不就是想多赚钱吗?
窦家的人,陈家的人,还有粟家的人,以前王家的人,做过的更肮脏的事情都有!
为什么是他?
不是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吗?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
九月甲子,多云,午时,长安城人流量最多的鱼市,人山人海。
数以千计的百姓都注视着几辆被重兵押解而来的囚车。
当头第一辆里,押着曾经威震关中,号称关中最大的商人家族的杜家的当代家主杜茂。
第二辆囚车里,押解的是有着外戚背景,还是当朝皇后薄氏的侄外甥女婿的陈贵。
第三辆马车里,押着的也是一个昔日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足足六七辆马车。
六七个过去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此刻,像猪狗一样被押到了市场。
无数的平民百姓纷纷翘首以待。
“这杜茂看不出来啊……居然这么坏……”一个百姓愤恨的道:“光是手上人命就有十几条,据说他家里每年都要打死好几个奴仆……真是太可怕了……”
“是啊,这些人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话说回来,天家还真是公道!当年,高皇帝约法三章,谁碰谁死,果然没错啊!”
在大多数平民百姓眼中,这些人真正的死因,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但在贵族大臣眼中就不一样了。
“还真下的了这个手啊!”粟容低头看着街道上的囚车,冷笑了一声。
项庄舞剑志在沛公。
粟容不傻,这是他那个可爱的太子外甥在向他示威。
显而易见的,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出来了,太子登位后,这两个月了,从来没有主动登过粟家的门,也没请过粟家的外戚过太子宫,甚至粟家人想见太子都不能获得接见。
但是,这些一点都不妨碍,粟家上上下下打着太子的旗号捞好处。
譬如说,去少府打秋风,顺点黄金什么的。
或者利用自己身份的优势来逼迫地方官员给他们好处什么的。
这两日,更传出了太子下令行文给了廷尉、内史、中尉这三个衙门,说什么以后打着太子旗号的人,只要没有太子令符,一律按照骗子处置。
加上近日这样大张旗鼓的处刑杜氏等反太子集团的人,尤其是把张贵当典型大肆宣扬,宣传律法无私,有法必依,违法必究什么的。
但这矛头,毫无疑问,就是指向了他粟容和他的家族。
粟容甚至感觉到了,他这个好外甥,几乎在指着他的鼻子,说:别给我惹祸,否则休怪我无情!
“呵呵……”粟容摇摇头。
一点也没把这些威胁和警告放在心里。
反而……
“我为什么要怕?”粟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着:“有本事,治我的罪啊,治我这个舅舅的罪啊……”
“若连个面都不见我们,就想让我们听话,呵呵……”粟容冷笑着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呢!”
自从薄昭死后,朝野舆论就一直认为太宗孝文皇帝做的不对。
特别是贵族大臣和地主士绅阶级,极力的宣扬着这是‘不教而诛’。
正因为有这个背景,所以,粟容毫无畏惧。
虽然他不是薄昭那样有功于社稷的外戚,但刘彻也不是太宗孝文皇帝啊,至少,现在还不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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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七节 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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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宫墙之上,刘彻缓步前行。
身后的官员与侍从紧紧的跟着,簇拥着。
“家上,这次一共抄没了杜氏、张氏、王氏等六家商贾的家产,计有田亩千余顷,钱近亿,黄金五千余金,库房十余个,宅院数十栋,店铺无数,陛下的意思,钱与黄金,尽数缴入少府内库,至于这些田亩和库房宅院,家上可自安排!”张汤低着头汇报着。
刘彻低着头看着城墙上的砖瓦,微微一笑。
此刻,距离他下令处死杜茂等人,已经过去了五天。
这五天,刘彻用鲜血和屠刀,让关中的商人知道了,皇室的事情,根本不是他们可以触碰的。
为首的杜茂家族,光是被关进大牢的子弟就有十几个,其他被流放、处以徒刑的,更是无数。
其他家族也差不多是这么个待遇。
唯有那个挂着薄家姓氏的张贵之妻被法外开恩,准许赎买,然后,那个女人就带着财产迅速改嫁了一个据说是彻侯子侄的贵族。
当然,这只是一个插曲。
真正的手笔,就落在了抄家这事情上。
“千余顷啊……”刘彻感慨一声,冷笑着道:“区区六户商贾,市籍之人,就占有了千余顷土地,真是好手段!”
要知道,十年前,关中还是有着授田的。
当时的汉室,对于无地农民的授田标准是,有爵位,没有犯罪记录的关中平民。
授田的最低标准是每户一百亩,也就是一顷土地。
当时,关中的土地兼并,不是没有。但规模相当小。
但,十年后的今天,不过抄没了六户商贾。就抄出了一千余顷土地,总计将近十万亩。相当于一个小县的全部可耕作面积!
尤其是,关中行的是大亩,一亩二百四十步。
但刘彻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这次打掉的,充其量就一个杜家勉强能算个老虎,其他都不过是些苍蝇而已。
真正的寡头,刘彻根本连碰都碰过。
譬如田氏、无盐氏甚至巨无霸如窦姓。
甚至,刘彻心知肚明。这一次杜使倒下以后,杜家的大部分土地和财产、作坊都被其他豪商官僚瓜分掉了。
留给朝廷抄没的,不过是些残羹剩饭。
张汤闻言,深深的低下头。
张汤很清楚,田家在这次盛宴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刘彻挥了挥手,道:“这次抄没的各家的奴婢和下人,统统安排到思贤苑去吧……”
六户商贾,拥有的奴仆居然多达数百人,其中,更有百余家生子。年纪小的,甚至还在吃奶。
很显然,刘彻若是大手一挥。给了这些人自由身,反倒可能害了他们性命。
“诺!”张汤点点头,却是有些奇怪,因为按照汉室过去的传统,抄没的奴仆,一般不是发卖就是给予自由。
而多数情况,刘氏为了脸面,都会放奴仆们自由。
但张汤是小康家庭出生的,打小就没为冷暖发愁过。
哪里知道这个社会最底层之人生活的艰苦?
刘彻若没有重生一次。估计也会自以为是,很圣母的给予那些奴仆自由。
但是。作为重生者,刘彻恰恰亲眼目睹过一次给予奴仆自由。反倒害死无数人的事情。
那是前世老爹驾崩之后的事情,作为例行传统,天子临终前下诏放归宫中宫女奴婢。
结果,数以百记在宫廷中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宫女和太监出宫后,因为没有一技之长,更因为与社会脱节太久,饿死冻死者不计其数,其他人,在绝望下,选择了将自己卖给富商为奴。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
同时,这也是一个没记录在历史中的事情。
而这些奴仆也跟那些宫女太监差不多。
他们大部分甚至自出生起就是别人的家奴,只知道伺候主人,没有谋生技能。
更可怕的是,他们已经没有家,没有亲人可以投靠了。
假如刘彻做个圣母,那么可以预计,这个冬天,长安的街道上会多出许多冻死的可怜人。
幸亏,重生过一次,是以刘彻知道,该怎么安排这个事情。
他转身对王道吩咐着:“王道啊,你传孤的命令,让思贤苑里的父老乡亲们,好好的教一教这些可怜人怎么种田,怎么耕作,怎么收获和储藏吧……至于,他们的吃穿用度……”
刘彻想了想,道:“每人发一百钱,一石粟米吧,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去赚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道理是很简单的,刘彻也不打算滥发善心。
刘彻暂时计划让他们在思贤苑里帮着做农活,放牧鹿什么的,放鹿一天能有五钱工钱,一个月下来就有百五十钱,足够支撑这些人活命了。
至于将来,就看这些人的造化了!
“诺!”王道闻言点点头记了下来。
刘彻的处置,却让身边的张汤和汲黯颇为惊讶的对视一眼。
他们此刻发现,对于太子,尽管他们估计的足够高了。
但,太子的思维和处事方式,却还是常常的出乎他们的意料。
特别是汲黯,作为官宦世家之后,他很清楚,太子的这个处置,几乎堪称完美。
“至于那一千多顷土地……”刘彻呵呵一笑。
他自然知道,这是皇帝老爹给他的一个考验。
关中田价那么高,一亩土地动辄就是好几万钱。
这一千多顷,十万多亩,差不多是十几万万钱的财富,换了任何人都把持不住。稍微有些贪财的人,都恐怕只要有机会就吞进自己肚子里。
但刘彻是太子。
想要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就不能眼睛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和自己的得失。
而是要放眼天下。
稍稍思索了一下。刘彻就吩咐道:“将所有田亩造册,然后,行文内史衙门。就说,孤说了。让内史衙门再抽调一批官田出来,两者合之,授田给关中无地农民吧……剧卿……”刘彻看着剧孟,命令道:“此事,孤就交给卿去办了!”
剧孟闻言大喜过望。
授田啊!
谁不知道主持授田就是捞取政治声望的最佳途径?
当年的晁错就是辅佐北平侯张苍举行了一次授田,从此才正式进入朝堂的!
“家上,臣乃粗鄙之人,做这个力有未逮啊……”剧孟想了想。强行压住心里的激动推辞道。
他自然知道和清楚自己的斤两。
这授田,可不是小事情。
在汉室历史的前四十年中,授田就是最重要的国策。
汉室天子通过年复一年的授田,将自己的威权和触角深入基础,进入亭里,尤其是关中,整个基层政权,就是在授田之下,完全被汉室天子控制住了。
像这样的大事,在过去。是丞相亲自主持,天子直接过问,三公九卿密切配合。就这样,还常常闹出问题。
因为,谁能授田谁不能,这个事情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症结。
而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
剧孟就记得自己小时候授田时的盛况。
那时候,啧啧,整个家乡,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分家。衙门前排满了申请单**户的百姓,为了抢到一个授田的名额,械斗、仇杀是有发生。
刘彻呵呵一笑。这个事情,还真要靠剧孟去做。
原因很简单。除了剧孟手下的游侠们之外,还真没多少人能摸得清楚现在关中的底层百姓的现状。
毕竟。汉室最后一次授田,距离差不多十一年了。
当然,刘彻也清楚,授田这种事情,做好了,是大功,一旦出现什么大规模的幕后交易,那就要成一个笑柄了,甚至还会彻底的失掉现有的民心。
毕竟,给了百姓希望,又将之打碎的,是天朝的廉租房啊!
想想看廉租房最后变成什么了?
刘彻可一点都不希望,自己这个太子的名声在民间最后变成了君子剑。
于是,刘彻道:“卿放手去做就行了,孤会让汲黯在一边盯着的,遇到困难,卿也可以直接来找孤!”
剧孟这才点头道:“诺,臣必鞠躬尽瘁!”
想了想,剧孟又请示道:“敢问殿下,对授田可有训示?”
刘彻想了想,道:“暂时,三个标准吧……”
“其一:年入五千钱以下之家庭,没有犯罪记录的!”年入不足五千钱,这是汉室标准的贫困界限,五千钱以上,证明这个家庭可以维持最起码的生活需求,最起码能吃个半饱。但五千钱以下,在关中就真的是标准的穷人了,通常这样的家庭都处于崩溃边缘,遇到难关就只能卖儿卖女了!
“其二:家中有男疫于王事者!”这自然是政治正确,也是过去授田时的首先考虑对象,毕竟,这些家庭是汉家是刘氏真正的铁杆,是真正的自己人,那当然要照顾了。
“其三:有在边关轮戍者,或从军伤残者!”这一条,过去并未有,但刘彻却刻意加上,只为了激励和鼓励那些曾经远赴长城戍边的军人,证明,刘氏没有忘记他们的功勋。
刘彻淡淡的道:“此三条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家中必须确实没有土地,或者田亩数量人均不足十亩者!”
“先这样安排吧!”
这一次授田,规模很小。
即使是少府再拨相同数量的官田凑个二三十万亩,意义也不太大。
最多不过能安置二千户人家而已。
相对于关中各县动辄万户的人口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但这却是一个希望。
一个让人期盼的希望。
再没有比农民对土地更加热爱和期盼的人群了。
“再补一个规定,此次授田所有田亩,必须耕作十年以上,才能归属授田者,十年之内,这些土地不可交易,不可变卖,不可典押!”刘彻想了想补充道。
这是自然,不然某些‘无产阶级’,譬如游侠啊地痞啊,疏通一下关系,拿了土地,转手变卖给富商或者贵族。
刘彻又不是散财童子,怎么可能给他们钻这个空子!
“颜异,这事情,明日早上入宫之时,跟父皇详细汇报吧!”刘彻看着颜异道。
“诺!”
“至于那些店铺,能卖就卖掉吧……”刘彻想了想,又道:“实在卖不掉的,让王道去打点吧!”
他确实有些缺钱了。
这马上就到年关了。
中国人过年,自然是要发红包的。现在,他这太子宫上上下下,官员、侍女、宦官、卫兵,加起来足足有近千人。
光是这些人的红包和年终奖,就不是一笔小数字。
然后,陈阿娇那里,还有身边现在跟着的女人什么的。
不给点奖金,发点福利也不像话。
然后,新的一年,自然还要给新的官服和绶带……
刘彻粗略的算了一下,单单是过这个年,他就要开支将数百万钱。
然后,还有薄皇后的生辰,也要花不少钱。
林林总总算起来,年前年后,不花个千来万,估计是hold不住的。
这还是尽量节省,刘彻自己没怎么铺张浪费的结果。
前世,刘荣当太子,一年下来,太子宫开支近亿钱!
王道却是很高兴的点头。
汉室向来就有用宦官打理太子产业的传统。
“对了,孤的汤沐之费,少府什么时候转过来?”刘彻对汲黯问道。
身为太子,自然不可能全是支出,没有进项。
刘彻身上现在可是挂着鸿固原、长陵、华阴等十个县的食邑,保守估计,这十个县两三千万钱的食邑租税还是有的。
“回禀家上,岑明府已经行文给臣了,说是明岁十一月大概能转来!”汲黯躬身答道。
刘彻点点头。
汉室是用颛顼历纪年的。
这颛顼历,是以十月为岁首。
换句话说,在此时,九月是一年最后的一月,十月则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是以,史书上有时候会看到,明明都是西元前某某年,但在汉家的史书上却出现了两个年号。
刘彻挠了挠头。
老实说,颛顼历已经不太适合如今的时代了。
这个两三年前的老黄历,对于现下的气候,几乎没有可取之处了。
因为,你要知道,颛顼历创立的那会,黄河还在跑大象呢!
后世的小猪,在太初元年改用太初历,就很好的适应了新的气候变化,自太初历衍生而来的二十四节气,更是影响深远。
“我要不要找人来搞出太初历呢?”刘彻想了想,然后放弃了这个打算。
要重订历法,可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太子能决定的能做的。
这事情,只能是皇帝自己想做,才能做。
原因很简单,君权天授。
反过来说,能跟老天爷沟通的除了皇帝,其他任何人都没资格!
刘彻耸耸肩膀,看向远方的城市。
丙戊年就将过去了。
世界也将翻开新的一页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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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八节 夷狄与诸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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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
转瞬,九月的最后的一天悄然而逝。
世界翻开了新的篇章。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彻就起来了,推开门,外面,早已经占满了臣子。
张汤、汲黯、剧孟、颜异,满满当当,整个太子宫挂了名号的人,都挤在殿门口。
看到刘彻出来,众臣纷纷跪拜下来:“臣等恭问家上金安!”
“免礼……”刘彻呵呵一笑,双手摊开,宽大的袖袍迎着晨曦的微风轻轻摆动:“众卿新年吉利!”
今天,是十月初一,汉历新年。
算年月的话,今年应该是丁亥年。
刘彻走上前,王道早就领着几十个宦官,在太子宫各殿和各出入的门庭处等候着了。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的桃符从大门口掉下来,新的桃符被钉上去。
刘彻,也亲手拿着一块桃符,钉到自己的寝殿门口的两侧。
所谓的桃符,大抵是后世的门神什么的祖宗。
在此时,每年新年,上至皇室,下至百姓,都会给自己家换一块新桃符,用以驱邪镇鬼,祈福神明保佑,同时也讨个彩头。
刘彻手里拿的桃符,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是少府精心制作,由知名的工匠雕刻而成。
一块桃符,长六寸宽三寸,其上雕刻着远古时代著名荼、郁兄弟。
相传,这兄弟两人住在度阴山的桃树下。能镇压百鬼,驱逐恶邪,使家宅平安。
于是。人们就将这兄弟神化了。
就像刘彻钉的那块桃符之上,是一个手持利器,怒目圆睁的神明,其下铭刻了这位神明的名讳:神荼!
钉好桃符,宫里面的侍女和宦官们就开始玩爆竹了。
嗯,这所谓的爆竹,当然不是装了火药的那种。
顾名思义是拿着一些竹子放在火山烤。然后竹子就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其实,也就是听个响而已。
但在此时,却是大多数儿童为数不多的娱乐。
刘彻见了这情景。也有些童心未泯,带着臣子们也烧了两根竹子,讨个彩头。
换了桃符,烧完竹子。刘彻就带着浩浩荡荡的臣子们。坐上马车,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而去。
…………………………
此刻,整个长安,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
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听到被烧的噼里啪啦的的竹子爆炸声和随之而起的滚滚青烟。
而未央宫更是被装扮一新。
特别是宣室殿,此刻,一派庄严肃穆。
刘彻领着自己的臣子们走进宣室殿时,这个大殿已是人潮攒动。
几乎所有在京的彻侯及其子侄。各诸侯王在京的代表,以及全国各郡的官员。此刻统统端坐在这大殿之中。
以至于,这偌大的宫殿,都显得有些拥堵了。
刘彻目测了下,宣室殿今天,差不多塞进了七八百号人。
而不够资格进宫,只能留在北阙待诏的官员和贵族勋臣,恐怕比这里还要多。
刘彻带着自己的臣子们,在殿中宦官的引领下来到大殿左侧的一个靠近天子御座的地方,坐了下来,等待着天子的出现。
刘彻刚刚坐下来,一位穿着两千石朝服的官员,就带着几个穿着王袍,但外貌各异的男子,凑上前来,大礼参拜着:“臣大行王奉拜见家上……”
跟在王奉身后的那些男子也叽里呱啦的跪下来参拜。
所谓的大行,在后世叫大鸿胪,在天朝叫外卖部。
其职能就是专门管那些认汉室为宗主国的藩国。
刘彻站起来,朝着新任的大行微微点头致意,说起来,汉室的大行,还真没啥影响力和权力,是九卿各衙门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所以,基本上是个用来养老的衙门。
王奉领着那身后的王袍男子们,向着刘彻介绍起来:“家上,这一位,乃是真番王!”
一个跟类似大饼脸的王袍男子出列,啪啦一声,就跪在地上,用着纯正的官话,恭恭敬敬的道:“下国小王,恭问家上金安!”
“孤安!”刘彻笑眯眯的走上前去,扶起这位真番王。
要说那个藩国是刘家的脑残粉。
这真番与东鸥就算!
想当年,刘邦刚刚坐了天子,第二年,真番王就屁颠屁颠的入贡长安,奉上了财帛和贡献,口称下臣某某。
因此,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真番与朝鲜是并称的。
通常你看书,提到的朝鲜的,必然提到真番。
那朝鲜国,或者说所谓的卫满朝鲜,其实,就是一个割据政权,卫满朝鲜上到国君下到百姓,基本都是秦末流亡的汉人以及后来叛乱的卢绾的手下。
是以,在血缘和文化上与汉室很相像。
但是这真番,却是地地道道的土著。
真番国,据刘彻了解,应该就在后世的宇宙第一强国的首都附近,大概可能或许迈进了封建时代?
嗯,也有可能是一个半封建半奴隶制的国家。
在汉室的历史,就数这个小国的国王跑长安跑的最勤快。
有记录以来,真番王的朝觐次数就冠居诸藩国之首。
嗯,你只要想想后世的宇宙第一强国怎么抱米帝大腿,怎么天天做梦梦想着给米国爸爸暖被窝的,就能理解真番国君臣的心态了。
真番王看到堂堂大汉太子,天朝储君,居然主动伸手扶起他,还朝他笑了。
他激动的语无伦次,低着头。道:“啊……家上……下国小臣如此卑微,如此低贱,怎么可以劳动家上屈尊降贵来扶。小臣真是受宠如,但请家上以后就像驱使奴才一样驱使小臣,只要,家上能记得有小臣,小臣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这一番话语,让刘彻听了。心里受用无比,那酸爽,简直无法形容。
虽然说。不太确定,这些话,真番王是真情还是假意。
但听其言观其行。
在有记录以来,真番王们似乎都是这么一副德行。
刘彻就记得。后世的小猪打朝鲜。原因就是朝鲜阻拦真番王朝贡长安,然后,真番王觉得自己不能去长安,这是最大的酷刑,于是一怒之下,派人告状了……
再想想真番王们的后代,同样生活在那个地方的新罗人在唐朝的表现。
刘彻就觉得很合理了。
嗯,后世的唐朝之时。人家新罗女王,可是天天想着怎么去长安给天可汗爸爸暖被窝……
后世的宇宙第一强国。同样日思夜想给米国爸爸暖被窝……甚至不惜跟霓虹争宠,上演一幕幕宫斗大戏!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嘛……
“孤知矣,真番,果乃我汉家忠臣,孤会上奏父皇,请为国王益封,赏赐我汉室经典——《论语》《尚书》《春秋》”刘彻笑着道,至于韩非子商君这些家伙的书,属于十八x,太不河蟹了,还是不要拿出去教坏小朋友了。
真番王闻言,立刻兴高采烈的跪下来道:“小臣多谢家上,多谢家上!家上的恩德,小国上下必感激涕零!”
对于真番国来说,汉朝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普世的,都是高端的。
更何况还是太子亲自许诺赏赐的东西?
王奉又领着一个王袍男子,介绍道:“家上,此乃朝鲜王子卫满!”
这个男子,跟大多数中原男子差不多,但满脸的阴霾,似乎很不喜欢长安的模样。
他看着刘彻,微微鞠躬,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火星语:“…………”
王奉身边的一个官员不得不担任起翻译的工作:“家上,朝鲜王子卫渠说:朝鲜下臣卫渠拜见殿下,恭问殿下金安!”
“殿下……”刘彻嘴角冷笑了一声:“朝鲜好大的胆子啊!”
家上与殿下,看似都可以称呼太子。
但这里面的学问大了去。
家上,家上,汉制太子称,意为天下是家,而太子是这个家的继承人。
称呼家上,就意味着承认汉室的宗主地位。
反之,则是不承认汉室的宗主地位。
而且,更让刘彻愤怒的是,这卫渠,他妈的数典忘祖了!
“傻x玩意!”刘彻冷冷的看着卫渠,爆出了一句粗口:“别在孤面前说你们那些鸟语,堂堂华夏贵胄,沦落至尔这地步,真是让人不齿也!”
刘彻的火气和爆发来的非常忽然,以至于王奉这个大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能连忙躬身劝道:“家上,家上,今天是新年,请家上消消气,不要跟这个夷狄小王一般见识!”
“夷狄?”刘彻冷笑着道:“确实是夷狄,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
“但是……”刘彻向前一步,杀气腾腾的看着卫渠,道:“朝鲜本中国之土,朝鲜之民,本中国之民,昔者,燕国全盛之时,派遣大军,拓土向东,置郡县,官吏,修筑城池,今日朝鲜之王都险城,乃燕国所筑!”
“当年尔祖卫满,卢绾之将也,卢绾叛乱,尔祖亡命逃奔于朝鲜,聚流民、囚徒与刑徒,千数人,于塞外蛮荒立国,孤皇祖高皇帝不以尔等背汉之行径加罪尔祖,本意是以德怀柔,却不想尔等居然沦落至斯!”
“锵!”刘彻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那卫渠,命令道:“给孤跪下来!”
冰冷的剑刃加身,锋利的长剑抵着卫渠的肌肤,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恐惧了起来。
“罪臣万死,万死!”这个时候卫渠终于说人话了,叩首道:“罪臣愚钝,出言不逊,以至触犯家上天颜,恳请饶恕罪臣这一回!”
这时候,整个大殿的注意力都被刘彻这边吸引了过来。
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刘彻。
许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低声议论了起来。
刘彻环顾群臣,将剑收归入鞘。冷冷的看着卫渠,道:“孔子有云: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
“孤就不明白了,朝鲜放着好好的华夏贵胄不当,被发左袵,当野人有意思吗?”
许多大臣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卫渠虽然身穿王袍。但他确实是头发披散,衣襟左袵。
这在华夷大防中是标准的夷狄服侍。
“中国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是故,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我中国自古讲究文化认同。胜于血缘联系!”刘彻冷冷的道:“卫渠。你回去告诉你父亲,就说孤说了,给朝鲜三年时间,倘若三年后,朝鲜国内还有人说鸟语,被发左袵,不用中国文字……”
刘彻盯着卫渠,一字一顿。杀气腾腾的道:“孤必上奏父皇,派遣大军。讨伐无道,届时大军压境,朝鲜上下立时化为齑粉!”
“勿谓言之不预也!”
卫渠此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哪里还敢多嘴,只能叩首道:“诺,罪臣知道了!”
许多大臣看了这一幕,也只觉得热血沸腾。
许多年轻贵族和勋臣,恨不得跳出来大喊一声好!
盖因为,中国人是骄傲的。
自齐恒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之后,原始的文化民族主义就已经兴起了。
在此文化背景之下,中国的先人每扩张到一地,就极力的摧毁当地的宗教信仰文化文字,取代以中国制度和礼仪。
其程序流程比后世米帝强行推行民煮普世还要激烈几百倍。
米帝的招牌叫做自由民煮。
中国人的招牌叫教化。
因为你们太愚昧了,所以我们不远万里,热情的上门提供一条龙文明改造计划……
过去几千年,大部分人都是感恩戴德的接受着中国文明的熏陶和改造,无数民族和文化融入华夏文明的主流之中。
在此背景下,刘彻的那一番话,真是再政治正确不过的事情了!
刘彻转过身子,满面春风的看向真番王,笑着道:“真番王,孤就很喜欢!虽然出身蛮夷之地,但心向华夏,若真番王愿意,孤就赐王华夏出身,赐王汉名汉姓,不知王可愿意?”
真番王闻言大喜过望。
他是个自卑的人,每次来长安都无比自卑。
自卑自己没有出生在中国。
他曾经发过誓,只要能当一个中国人,不管什么代价他都愿意付出!
而这个誓言,他的祖父、父亲都曾经发过……
原以为,这辈子都希望了。
但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突然。
真番王立刻二话不说,跪下来,道:“愿请家上赐姓赐名!”说完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刘彻,就连那张本来有些不对称的大饼脸,此刻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刘彻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妥,不妥……”
真番王顿时就急了,哭着道:“恳请殿下赐姓赐名……”
刘彻笑着扶他起来,道:“王,一片赤胆忠心,孤觉得,孤赐姓赐名还是有些不够分量,一会,朝会之上,孤当为真番王向父皇请奏,御赐姓名,如此才好!”
真番王闻言,顿时脸上阴转晴,居然’羞涩‘的低头扭捏起来……(未完待续
ps:嗯,朝鲜跟真番,基本上是这样的……
说起来,真悲剧啊~
历史上,朝鲜千方百计抗拒统一,反倒是棒子们的老祖宗们哭着喊着要加入汉朝,做个汉朝人~
写这一章时,我想到了弯弯还有港灿,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恩,下周终于不再裸奔了,我也有动力多码字了,撒花~
第两百九十节 忽悠匈奴人(1)
父子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许是因为打开了话匣子,放开了心扉。
天子刘启这一次说了很多以前从来没有跟刘彻说过的话,让刘彻知道了许多事情背后的隐情。
譬如说,那位匈奴使者韩剧的根底。
那韩剧可以说是世代都负责与汉室沟通和交流的匈奴使者家族的传人。
七年前,汉匈最终盟约的签订,jiushi这韩剧的父亲韩辽与匈奴上任大当户且居雕渠难在长安与汉室订立和quèding的。
刘彻没有猜错,这韩剧确实跟几十年前的那位逃跑将军燕王韩信有着血缘guānxi。
准确的说,韩剧的父亲jiushi韩信的堂侄。
十几年前,留在匈奴的韩信后代卷入了匈奴的内部政治风波。
于是,韩家的嫡系,如韩信的嫡长孙韩婴,幼子韩颓当,在韩信的亲信心腹保护下,逃回汉朝。
而剩下的人,却依然留在匈奴,其中就包括了韩剧的父亲韩辽以及他的xiongdi们。
甚至韩辽后来还娶了匈奴显贵与单于guānxi密切的且居家族的女儿做了妻子。
听着老爹的讲述,刘彻眼珠子一转,道:“启禀父皇,儿臣想去私下见了一见那韩剧,请父皇允准!”
天子刘启微微一愣,心里未免有些yihuo。
于是问道:“太子意欲何为?”
刘彻叩首道:“回禀父皇,父皇可还记得那程郑婴?”
“嗯……程郑婴与韩剧与什么guānxi?”天子刘启未免糊涂了起来。两者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吧?
刘彻微微一笑,抬头道:“父皇请容儿臣禀报,儿臣曾听闻程郑婴提起过。曾见过一个异域商人,据那商人所言,过雁门以西,万里之外,有诸多小国杂居其间,这些小国之中,颇有不少我中国未有之作物!”
“嗯……”天子刘启这才稍稍开始感兴趣起来。
事实上。外来物种的引进,在过去几千年,从未断绝过。
譬如。现下,市面上的绿豆,其实jiushi原产印度的作物。而且引进中国的时间很短,大约是在吕不韦入秦的前后被传人中国。
对于一个以农耕为主的国家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引进一些优良的作物更值得去做的事情。
后世明朝就引进了红薯和土豆、玉米。
也就只有‘我大清’自认为中国地大物博。完全不需要外界的一切东西。
但shiji上真是‘我大清’的统治者很愚蠢吗?
hēhē,任何一个看过‘我大清’皇帝自白和典故的人,都不会这么认为。
恰恰相反,他们特别聪明。
正因为聪明,所以才会本能的抗拒一切外来的物事与文化。
因为他们很清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旦打开了口子,让被他们愚弄的人民知道了历史。打开了眼界,他们的统治就要完蛋了。
而在此时。整个中国都在如饥似渴的寻觅一切能让自己强大起来的东西或者有助于自己强盛的东西。
至于这东西哪里来的,根本不重要!
刘彻笑着抛出了让自己老爹根本无法jujué的一句话:“儿臣听说,那西域诸国之中,有着一种专门喂养战马的牧草,据说那种牧草是西域诸国乃至匈奴养马的关键!”
苜蓿草,毫无yiwèn是中国从西域获得的关键物种之一,正是这种不起眼的牧草在被引进到中国后,改变了中国战马不如匈奴的劣势。
至于棉花什么的,虽然重要,但不如苜蓿草更加简单明了,一旦抛出就能轻易的说服老爹。
天子刘启闻言,瞳孔一缩,问道:“太子是想?”随即他摇摇头:“即使真有那种牧草,匈奴必视之为军国机密,安可轻易授予我汉家?”
天子刘启当然知道刘彻想要干什么?
只是……
在天子刘启看来,刘彻zhègè想法确实很可笑。
那样的牧草若真的存在,匈奴人绝对会严防死守,根本不可能有一粒草籽流入汉地。
就像汉室不可能让一颗蚕卵,一粒茶种流出自己的国境之外。
刘彻微微一笑,道:“不试试,怎知不行?”
对于搞到苜蓿草种,刘彻是有着十足的自信的。
首先,匈奴与汉,根本jiushi两种政权模式。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追随雨季迁徙放牧,除了放牧之外,他们基本不会耕作,更别说去种什么草了。
事实上,苜蓿草一直在西域诸国中广泛栽种。
但直到张骞达到西域之前,这种被亚历山大东征军带到中亚的优良牧草种子,匈奴人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对匈奴人来说,耕作、播种什么的,那是农耕文明的事情,跟他们没有guānxi。
苜蓿如此,棉花更是轻松简单的事情了。
事实上,后世小猪引进棉花后,其实并不是将棉花当成一种经济作物来看待的,而是视为一种异域的观赏植物……
而棉花在西域,也没人发现这种植物的果实能拿来纺织,基本也是将之视为观赏植物。
毕竟,弹棉花这种技术太过高大上了!
至于,匈奴人会不会答应帮忙,那个韩剧愿不愿意接受刘彻的zhègè委托。
刘彻更是毫不dānxin。
嗯,其实刘彻一直觉得,匈奴人在西域横行霸道,抢了那么多东西,却没有一个销赃和将赃物换成实实在在的黄金丝绸食盐的地方,确实蛮可惜的。
天子刘启看着刘彻自信满满的样子,心想:“就让太子去试试吧,就算失败了。好像也没什么损失,但若是万一成功,那么……”
于是他挥手道“既然太子想做。那就去做吧!”
“诺!”刘彻叩首道:“那儿臣先去与那匈奴使者‘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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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刘彻在几个宦官引领下,来到韩剧休息的一个偏殿之中时。
韩剧正在闭目养神,心里思索着,怎么样让汉朝君臣吐出更多的黄金丝绸等回礼。
尤其是丝绸!
对于匈奴来说,汉朝唯一可取的地方,jiushi丝绸了!
整个匈奴单于庭,上到单于。下至贵族,没有人不喜欢汉朝的丝绸制品的。
而且,汉朝的丝绸。匈奴人稍微转手一卖,就能获得巨额的利润。
故此,韩剧此行最大的目标jiushi弄到尽量多的丝绸,huiqu好讨好单于以及单于的阏氏们。
至于。去年才重订和亲。今年又来催要财帛,会不会太没有节操了?
匈奴人,从不kǎolu节操和道德这种事情。
正想着怎么在接下来威逼利诱的时候,韩剧就听到门外传来了jiǎobu声,一个宦官在门口道:“大汉太子驾到,使者恭迎!”
韩剧连忙站起身来,躬身站到殿中,zhunbèi迎接汉室太子。
对匈奴来说。现在已经不同过去了。
现在的匈奴,是数万里草原。西域数十国的共主。
再也不是秦朝时期被秦军按着打,狂虐,朝不保夕的那个游牧民族了。
孔子说,仓禀足而知礼仪。
这一点,不管是农耕文明还是游牧文明,都是通用的。
既然现在匈奴成了大帝国,手下的仆从和附属国数之不尽。
那么,随之而来的,jiushi秩序的建立和维护了。
再怎么愚蠢的统治者都不可能不去建立秩序。
于是,匈奴在老上单于统治时期,建立健全了一整套的统治等级和社会秩序。
zuooyou大当户jiushi这套秩序的证明。
而汉匈不管怎么样,在明面上,至少现在,还是两国君主相互承认和认可的xiongdi之邦。
因此,shiji上,汉朝太子在匈奴贵族面前,至少在明面上是享受左贤王待遇的。
同样,匈奴的左贤王,在汉朝可以享受太子的待遇。
这一点,在汉匈两国的已故君王在国书之中已经是被确认和承认,并且落在纸面上的共识。
譬如,刘彻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在后元二年写给匈奴老上单于的国书就说‘今天下大安,万民熙熙,朕与单于为之父母’。
这一点,老上单于回信也是认可和同意的。
是以,韩剧最起码在表面上会做一个臣子的moyàng。
刘彻走进大殿,看到恭身静立着迎接的韩剧,脸上露出一个cànlàn的笑容,走上前去,qinqiē的道:“使者真是太客气了……”
“贵国俗谚:礼不可废,吾主亦常以为善,是故臣不敢不如此……”韩剧抬头微笑着答道。
“hēhē……”刘彻笑着拉着韩剧的手,两人一同走到榻上,对坐下来,但心里却腹诽着:“是不敢不这样……嘿嘿,看来你是根本不想给我行礼了……无所谓了……”
刘彻非常清楚,所谓的外交,其实jiushi即使心里在骂对方祖宗十八代,但表面上还是要一团和气。
而匈奴作为汉室最大的威胁以及敌人,刘彻还是很尊重的。
尊重自己的敌人,才能战胜他,打败他!
“太子来找臣,可是有事?”韩剧坐下来后,拱手问道。
“贵使真是爽快!”刘彻hēhē一笑,为韩剧倒上一杯酒,道:“孤先干为敬!”
然后,刘彻才道:“孤此次前来,乃是想与贵使商讨一个对汉匈都有益的计划……”
韩剧闻言,轻轻尝了一口酒,问道:“太子请说……”但脸上的神色,却分明带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wèidào。
但刘彻却好不在意,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对韩剧道:“贵使忠信,孤甚敬佩,这么跟贵使说吧,孤听说,贵国统治数万里草原,无垠国度。不知是否属实?”
一边说,刘彻还特意露出一种‘我不很相信’这样的神态。
韩剧见了,同样并不怎么在意。
但。他这次出使,并非是单独一人,而且他也不是正使。
一个汉人再怎么忠心,也不可能担任单于的使者到另一个与匈奴几乎对等的国家。
真正的正使是一位匈奴贵族,但,那人并不懂汉话,是以。这些交流和联络的事情是由韩剧负责,但最后谈成什么样,却还是要由正使来衡量和决定。
是以。韩剧根本不敢不回答刘彻的zhègè问题。
因为,虽然正使不懂汉话,但随行的其他人,却懂的。
在匈奴国内。投降和逃亡的汉臣之间。可不是一团和气。盯着他zhègèwèizhi和地位的人,不知有多少!
因此,韩剧斟酌了一下用词,挺起胸膛,答道:“回禀太子,吾主天地所生,日月所置,自长城以南数万里草原。无垠国度,确实皆归吾主治之!”
刘彻不动声色的赞叹了一声。jixu问道:“如此广袤的国土和庞大的地域,想必物产丰富,定然有着我汉家未有之物事,请使者试举一二,为孤言之!”
韩剧却忽然噎住了。
刘彻的意思,在他看来已经很明显了。
这位汉室的太子打着好奇和求知的幌子,来跟他套匈奴的内情。
要不要说?
韩剧微微想了想,却无法决断下来。
原因很简单,说吧,对于他来说,简直无法接受,这是赤裸裸的背主啊!
对于他这新附军来说,背叛自己的主子,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要是不说……
韩剧偷偷瞄了一眼自己周围的那些同僚。
匈奴人可是很骄傲很自大的。
韩剧很清楚,假如对刘彻的zhègè问题他不能给出一个让刘彻满意、匈奴人也满意的dáàn,那么,回国以后无数的小报告就会堆满单于的案头。
甚至不用回国,那位匈奴贵族的怒火就能杀了他!
刘彻却是好整以暇的看着韩剧,问道:“贵使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开场的这些问题,刘彻是jingguo精心设计和推演过的。
简单的来说,这些问题都是挖好了坑,等着韩剧跳下来的。
事实上,刘彻在河东的时候,就已经跟那位匈奴的降臣有过深入的交流,问了许多关于匈奴的问题。
在那位已经落户河东的前匈奴某部落的贵族口中,刘彻差不多知道了一些现在匈奴的社会风气和政治习气。
此刻的匈奴,自认为宇内无敌。
是以无比骄傲自满。
而且随着国势鼎盛,匈奴人,至少是匈奴的贵族,开始讲逼格了。
想想看天朝改开初期,那些技术和不传之秘是怎么被霓虹人偷走的?
无非某些官僚要面子,急于宣扬我大天朝地大物博巴拉巴拉的。
而炫耀是人之常情,就连项羽都说‘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
刘彻不认为,匈奴人能抗拒得了zhègè人类得通病!
所以,刘彻zhègè坑,jiushi为了引出那位藏在韩剧身后的匈奴正使。
嗯,古今中外的事实都证明了,比起汉奸什么的,真正的鬼子,反而更好忽悠。
韩剧却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此刻,他感觉自己被刘彻逼到悬崖边上。
说,还是不说?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
他想过干脆撒谎或者编两个没有的东西,应付一下刘彻,但,当他看到刘彻炯炯有神的双眸以及周围同僚们火热的眼神时,他不敢了。
诚然,他可以撒谎或者编个假话忽悠一下刘彻。
但是,这种事情,要是传到正使甚至单于耳中,那他jiushi死罪啊!
此刻的匈奴,就像一个暴发户。
看着家里的千万家产,急于想找一个人来炫耀炫耀。
可惜,一直以来,唯一一个可炫耀对象,对于匈奴都不太感兴趣,更别说匈奴那些远在西域的仆从和附属国了。
韩剧非常清楚,要是汉朝太子zhudong问他匈奴帝国的强盛和丰饶这种问题。他却没有老实的帮着单于炫耀和宣示匈奴帝国的伟大和富饶,那回了单于庭,单于能把他活活吃了!
可不止是汉人好面子。匈奴人同样也要面子!
可是,说实话吧……
韩剧却有些抓瞎了。
他是汉人,还是竭尽全力的巴结和讨好匈奴贵族的汉人。
在单于庭的这三十多年,他跟着他父亲,就学会了一件事情,怎么伺候好匈奴贵人,怎么拍马屁。
至于西域诸国。他去都去过,更不曾关心过哪些小国有什么。
换句说,他是一个嘴炮党。而不是一个实干家。
至于匈奴国内的实干家汉人降臣们,在今年的那次风波中不是跟着右贤王一起去见老上单于了,jiushi跟着中行说被贬去北海洗冰雪澡了。
剩下的寥寥无几。
韩剧,感觉无比棘手。
刘彻却是笑眯眯的进一步逼道:“难道说。数万里草原。无垠国度,竟无一物可胜我汉室?”
刘彻这话一出口,不止韩剧恶狠狠的看着他,就连周围的其他人,也纷纷恶狠狠的看着他。
对于这些人来说,匈奴,jiushi他们的主子。
主子受侮,jiushi他们最不可接受的事情!
于是一个个怒目圆睁。盯着刘彻。
刘彻却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没有说话。但那脸上的表情却仿佛在说:‘啊呀,吹牛逼吹不下去了吧?’
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自己的主子被如此轻视,极度的自卑之下,他站出来,对韩剧用匈奴话催着:“韩副使!你若不行,那我就去告诉须卜哥哥,叫哥哥来说!”
刘彻听着那叽里咕噜的鸟语,笑眯眯的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他知道,鱼儿已经咬钩了,剩下的就等着收获了。
韩剧闻言却脸色大变,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些同僚是什么货色。
毫不夸张的说,他要是在此刻出现纰漏,这些人肯定会非常乐意接过他的副使身份。
更严重的时,此次的正使姓须卜,乃是匈奴王室之外的三大家族之一的成员,与他攀附的且居家族相比,更加尊贵、显耀,而麻烦的是,且居家族是呼衍氏的马仔,而呼衍氏与须卜氏,那是政敌啊!
要是被那位知道了,毫无yiwèn,他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打击政敌的马仔的机会!
正在韩剧尴尬之时,门口的宦官喊道:“匈奴正使觐见太子!”
霎时,韩剧的脸色变得雪白起来。
他很清楚,他被人卖了。
毫无yiwèn,那些跟随的同僚,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拉他下马了!
刘彻却笑着站起身来,看向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一行人。
在刘彻的视线之中,进来的人大概有六七个。
这些人,显然不是汉人,他们的身材极为矮小,大概与霓虹人有得一拼,基本上都是一米六以下的个头。
但是,他们的四肢粗壮,身体强健,头上的辫子被编得极细,他们的鼻孔比中国人大得多,耳朵大而厚实,耳垂上挂满了黄金制成的耳环,走起来路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毫无yiwèn,他们是真正的匈奴人,而且是血脉纯正的匈奴贵族!
当先一个穿着绸衣,似乎在模仿着汉人举止的匈奴贵族向前一步,用着颇为吃力的汉室礼仪,对着刘彻微微躬身而拜,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刘彻完全不懂的词语。
但好在有翻译!
一旁跟着刘彻前来的一位侍从likè轻声对刘彻道:“家上,匈奴正使说: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最忠心最忠诚的臣子,须卜雕难向汉朝屠奢问安,并祝福您,请撑犁保佑您!”
刘彻来之时,这侍从已经向他恶补了一些匈奴的常识。
譬如,匈奴人称呼自己的太子,并不是直接称呼为左贤王,而是左屠奢王,屠奢zhègè词语在匈奴话里jiushi贤的意思。
至于撑犁,则是上苍的代指。
是以匈奴并不称呼自己的单于为单于,而是称为撑犁孤涂,意为天之子,单于zhègè名号,只是对外界的说法,真正的匈奴人,尤其是匈奴贵族,从来不会称呼自己的单于为单于。
这就像汉朝的臣子从来不会称呼自己的皇帝为皇帝,而称呼天子一样。
刘彻闻言,对那侍从道:“请转告使者,就说孤安,谢谢他的问好和祝福,孤也会祝福他,请泰一神保佑他!”
外交嘛,jiushi一群衣冠禽兽在一起用着冠名堂皇的词语,相互问候对方祖宗的行为嘛。
刘彻虽然没搞过外交。
但他在穿越前,天天受ccav熏陶,看多了天朝外卖部的发言,自然知道怎么回应了。
侍从官将刘彻的话翻译过去。
那匈奴使者抬头冲刘彻笑了一下,又叽里呱啦的说出了一大堆话。
等他说完,侍从官就开始翻译起来:“家上,匈奴使者说,听说汉朝屠奢想要了解大匈奴撑犁孤涂统治的国度的富饶与广袤,作为大匈奴撑犁孤涂最忠诚的臣子,他愿意向家上解答一二!”
刘彻闻言,likè露出一个‘兴致勃勃’的神色,道:“固所愿尔!”
这话倒是不用翻译了。
因为这话对匈奴人来说,就好比后世的天朝宅男,再怎么不通鸟语,三克油这话总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一节 忽悠匈奴人(2)
须卜雕难一来,韩剧连忙站起身,堆满笑容,自动自觉的站到须卜雕难身后,低着头,肃穆而待。===
须卜雕难微笑着学着汉室的礼仪,对刘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只是,须卜雕难在经过韩剧身边说,叽里呱啦的用着匈奴话对韩剧轻声说了两句。
刘彻注意到韩剧闻言之后,脸色霎时变得雪白,身子都开始颤抖。
这就是奴才的遭遇了。
不管他怎么拼命的巴结主子,稍微惹怒一下主子,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归零。
更何况,匈奴是一个奴隶制游牧民族建立起来的政权!
须卜雕难训斥完韩剧,就毫不在意的来到刘彻身前,恭身再请。
刘彻注意到,在须卜雕难行礼的时候,在场的其他人,包括跟在须卜雕难身后的几个匈奴贵族都微微的低头躬身,将右手放在胸口,根据刘彻了解,这是匈奴人对上位者表示恭敬和顺服的礼节。
然而,有一个人却很淡然。
而且这个人很年轻。
大约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他的样貌也与匈奴人有些不同,生着一双碧色的眼眸,个头虽与周围匈奴人差不多,但看的出来,此人的地位,至少与那须卜雕难是对等的,甚至,很可能,此人的地位还要高于须卜雕难!
“他是谁?在匈奴国内是什么地位?”刘彻有些好奇。
但刘彻来不及多想,微笑着与须卜雕难对坐下来。
一坐下来之后。须卜雕难就颇为热情的为刘彻倒了一杯酒。
跟想象中的野蛮、无理、嚣张跋扈的匈奴贵族不同。
这位匈奴正使,须卜雕难颇为文艺,准确的说。他有些文青。
这从他身穿绸衣,虽然很不适应汉室的礼仪,但却一直在坚持着用汉朝礼仪向刘彻表达就能看出来。
刘彻微微一想,就释然了。
匈奴的贵族,尤其是上层贵族,随着匈奴的不断胜利,版图和势力的不断扩张。
他们虽然依然逐水草而居。但是,人类天生就是追求更好生活和更愉悦生活的物种。
匈奴人怎能例外?
若刘彻没有记错的话,中行说在老上单于面前受宠不是因为他有多忠诚于匈奴。
比中行说更忠实的狗腿子。匈奴人多的是!
关键点就在于,中行说帮助老上单于成功的进行了一次整风运动,打压下去了匈奴国内的贵族的享乐主义。
根据刘彻了解,大抵中行说是这么跟老上单于说的:‘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之一郡。然所以强者。以衣食异,无仰于汉也。今单于变俗好汉物,汉物不过什二,则匈奴尽归于汉矣。其得汉缯絮,以驰草棘中,衣袴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汉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也’。
这些话。简单的来说,就是来自汉朝的丝绸与精美的饰品以及美食。腐化了匈奴贵族,所以要赶快的改变的这个局面,让贵族们都明白,汉朝的东西没有匈奴的好。
类似这般的对话,其实在未来两千年的游牧民族兴起过程,无数的汉奸用过无数的话语,跟他们的主子重复过类似的话。
不管是辽金蒙元还是满清。
然而,事实证明了,这样的整风运动,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后世的满清贵族们还没入关呢,就已经被糖衣炮弹腐蚀的差不多了。
入关之后更是彻底的失去了战斗力,三藩之乱,全靠绿营在打。
如今,老上单于已死,新单于上位,顽固派的右贤王也被铲除了。
这么一来的话……
刘彻用屁股都能猜到,匈奴国内的享乐主义重新抬头了。
而且这一次,匈奴人在憋了十几年后,爆发出来的威力,肯定远超想象。
眼前的这位正大光明的穿着绸衣来见刘彻的匈奴正使,就是证明。
“假如是这样的话,我的计划就更能实施了!”刘彻心中一动。抬头看向须卜雕难,道:“有劳使者为孤解惑了!”
侍从官准确的将刘彻的话翻译过去。
须卜雕难微微沉吟,然后对刘彻叽里呱啦的说了一段话。
侍从官连忙翻译:“家上,使者说,大匈奴撑犁孤涂统御数万里草原,治下国度,数以百计,一切美好之物,应有尽有,不知道汉朝屠奢想要了解些什么?”
刘彻微微一笑,道:“我汉家与贵主约为兄弟,两国先王,故约:长城以外,弓猎之国,单于治之,长城以内,冠带之室,汉皇帝治之,作为冠带礼仪之国,我汉家当然是更想了解和知道,单于治下的数万里草原和无垠国度,是否有着一些特殊的能够耕种的植物,是否有着能让食物更加美味的香料,是否有着更加鲜美的瓜果!”
侍从官于是将刘彻的话翻译过去。
须卜雕难闻言哈哈一笑,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
侍从官听完,对刘彻翻译道:“回禀家上,使者说,大匈奴撑犁孤涂的治下,应有尽有,自然也有着这许多的奇异之物,甚至,他本身就带了一些特殊的香料在身上,假如汉朝屠奢愿意,使者愿呈与汉朝屠奢一观!”
“香料?”刘彻露出一个非常有兴趣的神色,拱手道:“请!”
这话也不用翻译。
须卜雕难朝刘彻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兽皮袋,从袋子里倒出一些黑黑的植物种子。
刘彻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芝麻!
而且还是黑芝麻!
但表面上,刘彻还是颇为好奇的问道:“敢问使者。这是何物?”
侍从官将刘彻的话翻译过去。
须卜雕难看着刘彻满脸的惊讶,再听了翻译过来的话,内心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挺着胸膛。抬头叽里呱啦的说了两句。
侍从官连忙翻译道:“回禀家上,使者说,此物名曰黑麻,乃是大匈奴撑犁孤涂治下一小国所产,极为珍贵,匈奴人以之沾在奶酪上食用,香甜可口!”
刘彻看着一脸自豪的须卜雕难。微微一笑,拿起一粒黑芝麻,就放进嘴里嚼了一下。摇摇头,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
那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太让我失望了!’
须卜雕难一见,只觉得身心受到严重打击。
于是叽里咕噜的对着侍从官说了两句话。
侍从官连忙对刘彻道:“家上,使者问:汉朝屠奢难道觉得这黑麻不好?难道汉朝还有比黑麻更好的香料?”
刘彻对侍从官道:“告诉匈奴使者。我汉家地大物博。这黑麻虽好,但与我汉家特产之花椒一比,就大大不如了!”
侍从官将刘彻的话翻译过去。
几乎所有的匈奴人都不敢相信的相互看了看。
刘彻见此情景,知道,鱼儿已经把钩子咬得牢牢的了。
于是,就对王道吩咐:“去,拿些花椒来!”
这时候,须卜雕难。也从随行的前汉人奴才们那里了解到了,汉朝确实有花椒。
没多久。王道就捧着一些花椒走进来。
刘彻让其将花椒放到案头上,对须卜雕难道:“贵使但请品尝我汉家香料!”
须卜雕难还没等侍从官翻译,就迫不及待的拿起一粒花椒,放到鼻子闻了闻。
旋即,他的瞳孔陡然放大,脸上竟然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然后,他就将花椒放进嘴里。
我大四川纵横天下的秘宝花椒一入须卜雕难的嘴里,花椒特有的芳香和辛辣瞬间就通过味蕾传递到须卜雕难的大脑中。
强烈的辛辣刺激,张开嘴巴,非常没有礼仪的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但他的眼中却放射出无比的兴奋的神色。
他看着刘彻的眼睛,非常恭敬的问着。
侍从官在一旁翻译着:“使者说:尊贵的汉朝屠奢,这花椒能否作为礼物,送一些给大匈奴撑犁孤涂,大匈奴需要此物!”
侍从官顿了顿,接着翻译:“作为交换,大匈奴愿意将黑麻以及一些其他的耕种物种,送给汉朝皇帝……”
刘彻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花椒一出,匈奴人就肯定会不顾一切的索要。
原因很简单。
花椒的作用跟后来传入中国的胡椒差不多,都是香料、食物的调味品,以及一种中药。
花椒能去除肉类的膻腥味,还能解毒更有驱寒驱虫的功效。
而这对于以肉类为主食的匈奴人尤其是匈奴贵族,简直是无法拒绝的大杀器,这花椒甚至足以令匈奴人疯狂!
毫不夸张的说,倘若没有胡椒的竞争,花椒就能一统整个香料调味品市场。
而在中世纪之前,香料的经常比黄金还要贵重和珍惜。
西方人大航海,实际上就是在香料和丝绸的巨额利润下驱动的冒险行为。
而胡椒,原产于印度,后来张骞出使西域,才引进到的中国。
此刻,须卜雕难的表现告诉刘彻,匈奴人并未接触过胡椒。
想想,刘彻大概也清楚了。
估计可能是中亚的气候不适合胡椒的生长,是以西域那些国家并未有种植胡椒。
至于张骞后来能搞到胡椒,则是因为他跑的够远!
既然匈奴人不知道有胡椒,那就更方便刘彻的行动了。
刘彻微微一笑,道:“使者,汉匈两国先王约定了,世代昌乐友好,作为兄弟之邦,礼尚往来是应该的……”
侍从官将刘彻的话翻译过去,须卜雕难和他身后的匈奴人顿时露出一个非常高兴的笑容,刘彻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看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类似‘呦西,你的大大的好人!’这样的神色。
刘彻嘿嘿一笑,接着道:“只是……这花椒我汉室所产也有限的很……”
刘彻倒起了苦水:“此物需要栽种有高山之上。悉心照料,我汉家也就一郡能产此物,每年所产。不过千余斤……”
这些基本上半真半假,即使须卜雕难回头去问那些汉奸,估计也没几个人能说得清楚蜀郡的花椒每年能产多少。
听了翻译过去的话,须卜雕难不由得脸色拉了下去。
正欲说话。
就听到刘彻又说了起来。
“不过……”刘彻卖了个关子:“若是贵国需要,且此物能值钱的话,孤相信,我国的百姓会很乐意多种此物的!”
听完翻译的话之后。须卜雕难与其他人面面相窥。
这汉朝的太子,什么时候变成商人了?
这是在跟他们推销?
但是……
匈奴人跟汉朝要东西,什么时候支付过钱了?
不给?
匈奴人的思维很简单。你不给我,我就来抢,我就来逼你给我!
刘彻却摆摆手,笑嘻嘻的道:“贵使。请听孤仔细说……”
须卜雕难勉强坐下来。保持着匈奴贵族的风范。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现在的单于已经下令,只要汉朝不背约,匈奴就不可以攻击汉地。
这个命令,已经被下达给了所有南部的部落和王庭的贵族。
不然,此刻,须卜雕难估计早就拂袖而去。找刘彻的老爹去威逼了。
刘彻微微笑着继续道:“使者请看,我汉家有丝绸。有花椒,更有食盐以及美食,而贵国地大物博,幅员数万里,统御无垠国度,各种特产与珍奇异兽,数之不尽,不如,贵我两国互通有无?”
刘彻抛出一个让匈奴人无法拒绝的提议,他开口道:“不瞒贵使,我汉家还有一个更加神奇的宝贝——大黄!”
侍从官翻译过去之后。
须卜雕难疑惑的看向刘彻,他不明白,刘彻所说的大黄到底有何神奇,竟能令刘彻如此郑重其事。
刘彻拍了拍手掌,门口的王道立刻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大黄走了进来。
刘彻拿着那块小小的炮制好的大黄药片,对须卜雕难道:“贵使可知,此物乃是何物,有何功效?”
刘彻微微笑着,如同魔鬼一般诱惑着:“此物,最善通便,对于一切因肉食中毒以及伤寒所引起的便秘有奇效,更神奇的是,它几乎包治一切因肉食引起的各种疾病!”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彻太清楚大黄对中国以外的民族的重要性了。
古代中国对西方最重要的商品,除了茶叶、丝绸以及瓷器外,就是大黄!
这种在中国很寻常的药物,自后来张骞凿开西域以后,就成了整个西方世界的宠儿。
甚至在漫长的千余年岁月中,大黄在西方几乎成为了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
在中世纪,西方商人倘若能获得一小块大黄,立刻就视若珍宝,将之看出自己生命的保障。
这么说吧,后来老毛子建立的东印度公司,就是靠着从满清那里获取大黄而生存的!
以至于后世一鸭时林则徐以为,西方人没有了中国的大黄和茶叶,就要拉不出屎,跑不了路。
咳咳……
这当然是yy了。
但,却足以说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西方人都离不开大黄的神奇疗效。
甚至就是在现代,一直信不过中药的西方人,对大黄却网开一面,将之录入药典。
毫不夸张的说,大黄一出,匈奴人马上就得跪舔刘彻。
当然不是现在,而是,要等匈奴人尝到大黄的神奇作用以后。
须卜雕难听完翻译过去的话,再看看那块黄黄的植物根茎,脸上露出不太相信的神色。
刘彻微微一笑,道:“贵使若不信,可以试试!”
须卜雕难闻言,立刻就从随行的成员里,找了一个人出来,掰下一小块大黄,对他命令着,看着他吃下去。
没多久,那人就捂着肚子急匆匆的找人带他去厕所。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见了此情此景,须卜雕难再也无法镇静了。
作为匈奴人,须卜雕难见过太多的贵族因为便秘,饱受折磨,甚至许多大人物就是死于便秘。
以肉食为主的匈奴贵族阶级,便秘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而任何能对便秘有效的东西,都可以称之为神物!
须卜雕难此刻心中激动无比,若是能将大黄带回匈奴,立刻就是大功一件!
不!不!不!
大黄的作用根本不止于此!
此刻,在须卜雕难的眼中,那块神奇的黄色植物根茎,比世界上的任何珍宝还要珍贵!
作为须卜家族的一员,须卜雕难非常清楚,有了大黄,对于他的家族会有多大的助益。
旁的不说,单单只是控制住大黄的流通,就能让家族进一步的控制麾下的部落。
想想看,假如只有忠诚的部落,才可以被赐予大黄,甚至进一步将大黄神化成撑犁赐予的神物,那……
这画面美的须卜雕难都不敢看了!
这时候,一直在须卜雕难身后的那个年轻的碧眼匈奴人也开口了,他一开口,刘彻就知道,他哪里不对了。
因为,他的匈奴话非常生硬。
就好像后世的老外说汉语,中国人讲鸟语一样,一开口,就能听出不同。
刘彻于是对那个侍从官问道:“他说什么?”
侍从官恭身道:“回禀家上,此人说,这大黄与花椒,是否可以卖给他?”
刘彻瞳孔猛然扩大。
心里面一个声音猛地出现:他不是匈奴人!!!
但他不是匈奴人,怎么出现在匈奴使者队伍中?
他是谁?
他不是匈奴人,怎么拥有与须卜雕难对等甚至隐隐高于须卜雕难的地位?
倘若是其他人,估计怎么猜都猜不到这人的身份。
但刘彻却猛的想到了一个国家。
他知道,这人来自哪里了。
“他是乌孙人,而且还是乌孙王族!!!!!”刘彻心潮澎湃。
乌孙与匈奴的关系,就类似后世的米帝之于英国。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乌孙的先王猎骄靡是匈奴冒顿单于的养子,匈奴老上单于的干弟弟,毫不夸张的说,乌孙先王猎骄靡在匈奴拥有着几乎不下于匈奴左右贤王的地位,长久以来,乌孙与匈奴的关系亲密无比。
甚至于,乌孙本身就是匈奴扶持和培养的一个打手。
对于乌孙,刘彻太清楚不过了。
这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不想当皇帝的太子绝对不是一个好太子!
反过来说,不想当老大的马仔,也绝对不是一个好马仔!
而毫无疑问,乌孙,绝对是一个好马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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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二节 挖坑(1)
刘彻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那个乌孙人。
心里头小算盘打的啪啦啪啦的响。
俗话说的好,只要锄头挥得勤,没有墙角挖不动。
但是,此刻,却不是一个好时机。
所以,刘彻呵呵一笑,对侍从官道:“转告他:我国愿意将花椒、大黄以及食盐、丝绸出售给任何能带来类似于黑麻一类我国所没有的物种的人!”
侍从官翻译过去之后,那个乌孙人很显然非常高兴,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
他的话说出来以后,须卜雕难的脸色霎时就变得很难看了,立刻就用着另外一种语言与那个乌孙人说了起来。
刘彻看向侍从官,示意让他翻译。
那侍从官支支吾吾了一会,才翻译道:“家上,那人说:他有一种比我汉朝还要好的香料,名曰黑椒,另外他还可以提供许多西域的特产……剩下的话,臣就不懂了……”侍从官跪下来谢罪:“请家上赎罪!”
刘彻听完以后,就呵呵的笑了起来,低声对侍从官道:“起来吧,卿已经表现的很好了!”
此刻,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了。
至于那须卜雕难与那个乌孙人之间的对话,刘彻也能勉强猜到一些内容。
无非就是那个乌孙人拿出来的那个所谓的黑椒,恐怕须卜雕难听都没听说过,或者知道,但却没想过乌孙人手里有。
刘彻在心里嘿嘿的笑了两声。
这个世界上,就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更何况国与国之间?
谁没有点私藏的东西?
谁没有自己的小算盘?
更何况,游牧民族的天性就是有奶就是娘。
若非是现在汉室的手根本伸不到西域去,刘彻真想在这里面加一剂猛药,好好的给匈奴人上一课。
不过现在也不差。
刘彻笑眯眯的看着须卜雕难与那个乌孙人之间争执。
虽然不懂他们之间在说什么。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比给自己的敌人添堵更爽的吗?
当然,刘彻也很清楚,乌孙与匈奴之间的紧密关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区区的大黄动摇的。
前世之时,小猪挖了乌孙几十年的墙脚到昭宣时期,才把乌孙人拉上了汉室的战车。
现在,乌孙与匈奴的关系,正处于蜜月期。
两者甚至共同作战,共同瓜分战利品,相互之间频繁通婚。
如此紧密的关系,后世米帝组织的北约加盟国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唯一能作为参考的,大概就是后世地球上近代的英日同盟了。
须卜雕难与那个乌孙人争辩了一会,最后,似乎达成了妥协。
那个乌孙人将某样东西交给了须卜雕难,然后,须卜雕难就微笑着面向刘彻,说了两句话。
侍从官立刻就翻译道:“家上,匈奴使者说,大黄与花椒还有丝绸、食盐,只能由大匈奴撑犁孤涂与汉朝皇帝进行交易!”
刘彻一听,即使他向来脾气不错,此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像这样**裸的威胁和恐吓,重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尝到!
然而,刘彻瞥了一眼那个疑似乌孙王室的年轻人,此刻,那人已经没有方才的成竹在胸,变得有些落寞了。
很显然,他已经被须卜雕难吓住了。
或者说,是被须卜雕难所代表的匈奴帝国给吓住了。
这个事实证明,再怎么紧密的同盟,涉及到利益时,还是会有分歧,还是要靠拳头说话!
很显然,匈奴人绝对不会允许丝绸贸易这种暴利性的垄断商品被他人染指,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小弟!
更何况,还有同样暴利且还具有政治意义的花椒和大黄以及食盐?
但是,刘彻低头微微一笑,心道:“这样才好……”
自从老上单于死后,匈奴人就失去了他们的精神导师和指导这个庞大帝国前进的指路人。
继任者不管军臣也好,还是之后的伊稚斜也罢,充其量,不过是些有点小聪明的庸才而已。
纵观整个汉匈战争期间的表现来看,军臣与伊稚斜,明显不及格。
骄傲自满,目空一切,甚至昏招迭出。
使得小猪在汉匈战争的初期,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的实现了夺取河套地区的战略目标,进而压缩整个匈奴的活动空间,为接下来的漠北决战创造了有利条件,在这期间,霍去病甚至创造了八百骑突袭龙城,毁了匈奴祭祖之地的奇迹!
军事上如此,政治上更是一把好牌打成了烂牌。
原本,老上单于花费了一辈子的力气,为匈奴打下了整个西域的地盘,让所有西域诸国,统统臣服。
结果一个张骞就把匈奴人的后花园搞得鸡飞狗跳,甚至还用棒棒糖拉拢了好多的西域国家,连乌孙这个匈奴自己培养的小弟都动摇了。
张骞固然厉害。
但若不是匈奴人过于骄傲自满,对西域诸国,尤其是乌孙这样的强国盘剥过甚,人家犯的着跟匈奴人为敌吗?
而西域诸国,是匈奴最大的财源!
“我就再在这上面加一把火吧!”刘彻在心里充满恶意的想着。
于是他抬起头,对须卜雕难道:“这是自然……”
于是,刘彻就跟须卜雕难借着翻译,商讨起了具体的交易。
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初步确定了以丝绸作为参考的交易本位。
确定了丝绸的本位后,诸般商品的交易定价,自然就迅速的得到了落实。
譬如,一石黑麻(黑芝麻)可以换十匹丝绸,而十匹丝绸可以换得一斤花椒或者大黄。
在这整个交易中,基本全是以物易物。
刘彻没有要求黄金或者马匹等什么可能刺激匈奴人的东西。
而匈奴人也很明智的没有提及青铜与铁器等敏感物资。
看上去,刘彻是用花椒、丝绸、食盐和大黄跟匈奴交易了许多西域的土特产。
匈奴人在整个交易中占尽了便宜。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整个交易继续进行,匈奴人的国力和实力在未来一段时间将会大大增强。
甚至于,借着花椒和大黄,匈奴甚至能进一步的紧密自身的部落与单于庭之间的联系。
但是……
刘彻很清楚,这就是一个坑,一个大坑!
匈奴人掉进去,就很难再爬上来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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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三节 挖坑(2)
刘彻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不分年代,国与国之间交往的本质就是相互给对方挖坑。
这挖坑技术的好坏,甚至直接决定了一国的兴衰。
譬如,后世米帝就给毛子挖了好大一个坑,然后,毛子就作古了。
后来继承了毛子家业的大毛,在坑里噗嗤了好多年,才总算借着油价翻身。
当然了,倘若学艺不精,挖坑不成反被坑,这样的事情,也多的是。
譬如当年战国末年,韩国人就拼了命想挖个坑给秦国。
这个坑的名字叫郑国渠。
然后,秦国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然后,六国被横扫了……
而所有的坑,无论成功失败,都几乎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至少你挖的坑,对方要心甘情愿的跳进去。
再之后,才是考验是埋跳坑的人还是挖坑的人的时候。
刘彻现在给匈奴人挖的这个坑,毫无疑问,匈奴人是跃跃欲试,若无例外,他们肯定会义无反顾的跳进去。
然后……
刘彻低着头呵呵的笑着,看着跟他一样一脸兴奋的须卜雕难。
此刻,刘彻仿佛看到了整个西域烽火四起,无数的小[长_风]文学国在匈奴马蹄下破灭,无数的民族走向毁灭,但更多的人却拿起了武器,与匈奴人进行斗争,进行反抗。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刘彻在心里喃喃自语着。
西域诸国,在一般人古板的印象里。仿佛是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国,兵少国弱,不堪一击。
然而。历史却告诉刘彻。
即使是蚂蚁堆里也可能藏着食人蚁!
更何况广袤的西域国度?
旁的不说,那个亚历山大东征军后代建立的大宛,可是曾让强盛一时的汉军都碰的灰头土脸的!
至于乌孙,更是西域的霸主,虽然不如匈奴强,但,兔子急了也能咬人。更何况乌孙还是一匹恶狼?
其他更遥远的国度,更是有着能与欧罗巴霸主罗马掰腕子的安息帝国!
匈奴人是强,但它也不是龙傲天。王八之气一震,就能让西域诸国心甘情愿的做牛做马。
这么想着,刘彻就不由得有些期待了起来。
在历史上,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者在美洲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辛辛苦苦抢来的白银。最后却统统流入了中国。
而刘彻现在要营造的,差不多就是类似的局面。
以丝绸、大黄等为饵,让匈奴人去大索西域。
为了让匈奴人对西域诸国盘剥更加厉害更加彻底更加没有底线。
刘彻甚至可以在未来,给匈奴人一些甜头。
譬如说大量的进口产自西域的葡萄干、芝麻以及石榴甚至来自印度的胡椒。
然后,你觉得占据了绝对强势地位的匈奴会跟蝼蚁一样的西域诸国公平贸易?
刘彻用屁股都能猜到,匈奴人必然会用类似于上贡,保护费以及其他类似的借口,跟西域诸国索要。
一如他们对汉室所做的那样。
至于报酬?
大匈奴的保护不要钱啊?
可能刚开始。贸易规模不大,西域诸国可能会没什么感觉。
但刘彻相信。再过几年,随着贸易规模扩大,西域的国家与民族,就将迎来一段无比黑暗与恐怖的岁月。
这样的黑暗与恐怖,将会一直持续到正义之师的汉朝军队到来……
然后,故事的剧本,自然是西域各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
至于在这之中,会死掉多少人,有多少民族文明消亡,那就与刘彻无关了。
对刘彻来说,这是一步暗棋,运作的好,就可能彻底打乱匈奴人对西域的掌控,同时还能借匈奴人的手,抹掉一些刺头。
譬如说什么大宛啊。
说不定到时候汉室还会以解放者的身份进入西域甚至更遥远的国度。
想着大宛,刘彻就暗道了一声可惜。
大宛的汗血宝马,可是马中的宝马啊。
不过,汗血宝马太娇贵了!
不适合用来作为骑兵的标配,反倒是后来乌孙人培育的乌孙马,成为了汉军骑兵的主要马种。
…………
刘彻在yy的时候,须卜雕难,同样很高兴。
本来这次出使,不过是奉命过来例行公事,顺便来汉朝度假旅游享受美食的。
同时顺路提醒一下汉朝,这回礼不能太薄了!
但须卜雕难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
老实说,西域诸国每年上贡给单于庭的贡品,像什么黑麻、蒲桃、石榴什么的,大部分都是堆在帐篷里发霉。
匈奴人更爱吃来自汉朝的美食,更欣赏汉朝的丝绸。
对于西域诸国,单于庭的政策,一直就是羁绊。
只要那些小国能对单于庭恭顺,按时奉上女子财帛,匈奴就不怎么去理会了。
但须卜雕难没有想到,那些匈奴人不怎么看的上眼的东西,汉朝的太子却很感兴趣,愿意拿丝绸来换,不仅如此,更搭上了花椒跟大黄。
花椒什么的,左右不过是调味品,影响不大。
但那大黄……
须卜雕难只能用神物来形容!
须卜雕难此刻已经在憧憬着他带着大黄回国以后的场景了。
单于龙颜大悦是必然的!
他的地位在单于面前更进一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甚至借此超越他的哥哥,成为下一任的族长!
这么想着,须卜雕难越看刘彻越高兴,态度也一下子变得亲密无比。
至于那个乌孙人以及乌孙人被迫交出来的东西,刘彻跟须卜雕难都有意无意的忘记了。
………………………………
与须卜雕难辞别,刘彻走出偏殿。
时间还很早,外面宣室殿的朝仪还没有开始。
刘彻决定先去跟皇帝老爹解释一下。
于是带着人朝着老爹所在宫殿而去。
在路上,刘彻朝哪位一直做翻译的侍从招手,问道:“敢问卿贵姓?”
那侍从官满心欢喜的跪下来答道:“小臣杨毅拜见家上!”
刘彻微微笑着点点头,对他道:“杨爱卿,方才有劳爱卿了!”
“为家上效力,是臣的本份!”杨毅高兴的道。
像他这样的小吏,在这宫廷里不知道有多少,懂匈奴话的,也并非只有他一个。
概因为,匈奴乃是大国,因此,汉室朝廷历年都有培养一些懂匈奴语言的低阶官员的传统。
因此,杨毅很清楚,现在,就是他的机会!
一个抱住金大腿,登上人生坦途,迎娶贵小姐,当上大人物的机会!
他自然知道,应该要牢牢抓住!
刘彻呵呵一笑,道:“很好,杨爱卿,孤能信的过你吗?”
杨毅立刻就叩首斩钉截铁的道:“臣虽粗鄙,却也知忠君奉上,家上有令,臣必万死不辞!”
“善!”刘彻大笑:“那孤就交给爱卿一个任务,盯住那些匈奴人,倘若那个碧眼匈奴人落单或者单独出现在某地时,你悄悄过去,将他请来与孤一见!”
刘彻看着他,问道:“明白了吗?”
“诺!”杨毅叩首道。
乌孙,现在刘彻肯定是没办法拆散他与匈奴的紧密盟友关系的。
但,提前下个钉子,跟乌孙人取得联系,也是不错的!
天知道,什么时候,这个联系就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ps: 马上要跟老婆出去逛街~嗯,今年还没陪她好好玩过,目测起码也要10点才能到家,然后不知道能写多少~~
咳咳,明天开始恢复2000一更吧~我感觉发大章不给力啊~~~~~~~
主要是不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