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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要离刺荆轲     我要做皇帝txt下载     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六十节 思贤苑与改革

    上林苑。

    刘彻站在一个山坡上,环视着整个世界。

    此刻,刘彻心中有一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慷慨情怀。

    “家上……”汲黯抱着一大堆的竹简和文书、法令,站在刘彻身边,道:“根据陛下的诏命,自此山起,东西长三十里,宽十五里的所有山泽盐池河流湖泊全数归为您的思贤苑!”

    刘彻点点头,心中升起了万丈豪情。

    这思贤苑是昨天汲黯和颜异进宫后,皇帝老爹赐下来给刘彻这个太子作为活动场所和游乐以及结交天下豪杰或者开趴体的地方。

    汉制,一里三百步,一步六尺,一里合约一千八百尺。

    自周至秦,这个度量衡几乎没有变化。

    基本上,此时一里大概合后世四百米。

    也就是说,刘彻的这个思贤苑是一个长十二公里,宽六公里,总面积七十二平方公里的庞然大物。

    刘彻向前眺望,只见远处的平原之上阡陌连野,山谷之间隐隐有炊烟袅袅,更远处,山川层峰叠起,隐约有阁楼在其中若隐若现。

    这个地方,是风水宝地!

    刘彻只是看了一眼,就得出这个结论。

    “以后很多事情,都可以挪到这里来做了!”刘彻心里盘算着:“更可以将一些重要的科研项目挪到这里来,譬如造纸和雕版以及铸钱,甚至……以后发掘的黑科技!”

    刘彻的这块‘思贤苑’,位于渭河南岸,周围被上林苑其他地方团团包围,每日十二时辰,上林苑的戍卫部队都会不间断的进行巡逻。

    没有得到许可的百姓,不可能进入这里。

    比起以前在皇家庄园和作坊,无论保密性还是安全性,无疑都是有了质的飞越。

    唯一可能导致泄密的是,居住于此的百姓……

    别以为上林苑没有平民……

    汉室的上林苑周长三百里,延绵不绝,几乎等同于一个小号的诸侯国。

    这么大的地方,皇室自己是要不了这么多的。

    所以,早在惠帝时期,上林苑就向百姓开放了,准许一些获得许可的平民进入上林苑耕种。

    这些人耕种的土地,属于假田。

    其实就是租种。

    汉室朝廷,常常会将一些上林苑的土地,租给关中的失地农民还有军属遗孀耕种。

    譬如后来小猪做了皇帝,这货喜欢打猎,常常带着人在上林苑里横冲直撞,踩坏农民的秧苗,农民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场就骂了,史记中记载了:驰骛禾稼稻粳之地。民皆号呼骂詈。

    然后,小猪被骂,还不敢还嘴,只能悻悻然的回头找了吾丘寿王,扩大上林苑的规模,然后,划出不少禁地。

    另外,上林苑的畜牧业也非常发达。

    根据前世刘彻所闻,整个上林苑中光是养着的马匹就有数千匹,牛羊无数。

    譬如小猪后来的大臣卜式,就是靠着在上林苑给小猪养羊而被火箭般提拔的。

    而在此时,基本上除了皇帝划定的皇室围猎场所以及皇室庄园、宫殿外,整个上林苑,对关中百姓是敞开大门的。

    所有人都可以凭借官府发放的路引自由出入上林苑,打猎,挖矿,捕鱼,想耕种上林苑的土地,也可以向官府申请,经过批准后可以获得一片假田来耕作。

    所以,扬雄后来在《羽猎赋》中说:宫馆台榭,池沼苑囿,林麓薮泽,财用足以奉郊庙,御宾客,充庖厨而已,不夺百姓膏腴榖土桑柘之地。

    因而,汉室的皇家园林,上林苑并非是后世人脑子里脑补出来的一个规模庞大,占地无数,但却只属于皇室禁脔的地方。

    事实上,从西汉开始到它灭亡,这里,其实就是一个皇帝和百姓都能出入的地方。

    只是盘查较为严厉,安检措施比较多而已。

    汉室的上林苑跟后世满清的圆明园、颐和园,是两个概念。

    因此,刘彻的领地里有平民百姓,这不出奇。

    事实上,还为数不少呢!

    刘彻一路前行,看到了不少正在田里劳作的百姓。

    如今,正是粟米即将收获的关键时期,许多百姓,几乎都是全家总动员,一家大小全部上阵,老人可以帮着拔拔草,青壮就翻土、浇水,孩子们呢,就帮着打打下手。

    刘彻一路看过来,发现许多百姓的条件并不是太好,多数人身上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大多数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打满了补丁。

    “汲卿……”刘彻停下来,转身对汲黯道:“传孤的命令,孤的思贤苑,从今年起,免田税三年!”

    这块土地,皇帝老爹赐给他了,自然,土地上的一切他都可以做主。

    对刘彻来说,思贤苑里这几百户农民,一年加起来也不过给他交个十几二十万钱的田税(假田的税不是三十税一,基本上只比租种地主的田租少一些,甚至持平),这点钱,刘彻现在是看不上了。

    不如拿出来收买民心。

    同时也算是汉室历代太子册立之后必定会做的一件事情之一。

    “诺!”汲黯点点头,记了下来。

    “另外,卿去贴个告示,凡有关中百姓,年资不过五千者,家中壮劳力不足一人者,又从军负伤之人,其许之于孤思贤苑牧鹿,鹿种孤来买,等鹿长角了,卖钱再来还孤,一天就算五钱的租钱吧!”刘彻吩咐着。

    这一招却是学的小猪的。

    前世,小猪颁布的这个诏命算是刘彻佩服的几个有远见的诏命之一了。

    千万不要小看养鹿带来的收益。

    前世小猪颁布了这个政策后,上林苑养鹿的收益就那么细水长流的存了起来,你猜猜到元帝时,这笔收益达到了多少?七十亿钱!

    正是这笔钱用在了陈汤的远征之上。

    不然,陈汤也别说什么‘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了。没有钱,打个屁的仗啊!

    “诺!”汲黯点点头,也记了下来。

    汉室建立上林苑跟秦代的目的完全不同,上林苑在汉室并非只是一个游玩的地方,它还承担着巨大的社会责任和公益责任。

    所谓“国有郊牧,疆有寓望,薮有圃草,囿有林池,所以御灾也。”

    简单的来说,每逢发生灾难,上林苑基本就是灾民的临时安置点和休养点。

    同时,对于社会孤寡的赈济以及孤儿的养育,也是上林苑的职责。

    譬如后来小猪有支精锐军队,叫做‘孤儿军’就全部是选自在对匈奴战争中失去父亲的孤儿,全部抚养在上林苑中,一边抚养一边接受军事训练。

    因此,刘彻的这个命令很合情合理。

    身为太子,他如今确实有那个底气和能力来进行一些养望之类的活动。

    所以,汲黯也没想太多。

    他哪里能知道,这养鹿养着养着能养出那么小钱钱?

    “真是一次投资,收益无数年啊!”刘彻想着那个小猪的养鹿政策,嘴里啧啧了几声。

    这个政策确实很秒。

    种鹿什么的刘彻甚至都不需要花钱,回头让剧孟去上林苑里活捉几百头就够了。上林苑里,目测几千头鹿还是有的……

    然后,因为是租给百姓放牧,所以呢,租期一到,这些鹿就又回到了他的手里,指不定,还能附带几头小鹿,这样的话,再租出去……

    鸡生蛋,蛋生鸡,几十年后,这笔收益滚雪球居然能滚到将近汉室一两年的财政收入……

    想想都让人难以相信!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年头的老百姓还真淳朴……

    刘彻挠挠头,想了想,觉得照搬小猪那一套似乎没节操了一点,于是补了一句:“另外,告诉来租鹿的人,小鹿生下来,算他的!”

    刘彻穿越前只是个屁民,他深知百姓尤其是农民的艰难。

    也就不打算跟小猪那样了。

    嗯,就让这个政策当做是给那些无地百姓,贫困线以下的居民和军属遗孀的一个东山再起的福利吧。

    让这上林苑回归到它本来的地位——社会贫富差距的调节阀门上。

    想了想,刘彻又补充道:“暂时,这个文告就只贴在思贤苑里吧!”

    他这思贤苑也就七十二平方公里,万一申请的人太多,那就好事要变成坏事了!

    “诺!”汲黯点点头,将之记了下来。

    家令嘛,干的就是这么个活计。

    刘彻带着汲黯一行,走过思贤苑里的平民区,来到了一座皇庄前。

    这是一座大概属于游玩和休养性质的皇庄。

    刘彻带着手下的大臣们游览了一遍。

    这个庄子虽然不大,目测也就几百亩地,但是,里面好玩的地方还真不少。

    像什么秋千啊竹林啊荷花池啊鱼池啊,应有尽有。

    “陈阿娇应该会喜欢这里!”刘彻心里琢磨着改天带陈阿娇来这里逛一逛,想着陈阿娇,他就想到了义婼:“再过段时间,就去将义婼接到思贤苑来住吧!”

    花了一天时间,刘彻才算是将整个思贤苑粗略的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皇帝老爹确实给力。

    赐给他的这个思贤苑,简直什么都给他配齐了。

    有百姓,有园林,有宫苑,有围猎场,甚至还有好几个大作坊和桑林。

    除此之外,山上还种着梨树、枣树等果树。

    基本上,就靠着这个思贤苑,刘彻也能慢慢的锻炼出自己的治政能力出来。

    “老爹这是要我文智体全面发展,做一个三好太子啊!”刘彻心里吐槽着。

    好在前世好歹当了十几年诸侯王,对于这种事情,刘彻还是上手的很快的。

    当天晚上,刘彻带着手下的臣子们,就在这思贤苑里的一个宫殿中住了下来。

    同时,也在此召开了他当太子后的第一次全体臣子会议。

    基本上除了太子*必备的值班者之外,其他人全部被他叫到思贤苑里来。

    思贤苑的这个宫殿的大殿并不是很大,因此,一下子塞进了上百号人,顿时就显得比较拥挤。

    刘彻坐在上首,看着这满殿的臣子,心里也有些自豪。

    这些人,可全部都是当世最出色的一批年轻人了。

    他自己原本的那个班底就不说了,基本上都是日后能独当一面甚至位列三公九卿的巨牛。

    而老爹拨给他的洗马和舍人,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尤其是舍人,基本都是身家清白,经过了政治审查,同时政绩出色的年轻官员。都有着在地方或者衙门里做过事情,靠着手腕和能力突围出来的精英。

    毫不夸张的说,假以时日,只要这些人能正常的成长和成熟起来,他们就将担纲未来汉室数十年的大梁!

    在培养人才和磨砺人才的能力方面。

    刘彻最佩服的不是他的皇祖父刘恒,而是很多人都无视了的刘邦。

    刘邦用人和看人以及培养人才的手段和能力简直让人以为他开挂了!

    譬如说,当初,吕后在刘邦临终之时问他:“陛下百岁后,萧相国即死,何人可继之?”

    结果刘邦机关枪的一样,就将他身后的数任丞相都给点名了。

    后来也如他所说一般,曹参、王陵、陈平、周勃各自继任,每一个人的水平都不差,硬是顶着内乱和战乱,把摇摇欲坠的汉室天下给稳固了下来。

    然后,汉初的文武大臣,随便放一个其他朝代,都是能呼风唤雨的英雄豪杰,足可独当一面!

    只能说,两汉的两个建立者都是严重疑似穿越者,而且肯定都开了挂!

    刘邦就目测大概是后世某个天朝官员,起码市委一级的头头穿越的,深的天朝官员精髓——无耻、腹黑、不要脸,同时手腕厉害的一逼。

    至于刘秀,那个开了系统挂的大魔导师,就不谈了,谈了伤心……

    而刘彻,身为穿越者,自然不想落后前辈太多。

    起码,刘彻觉得,他好好培养和锻炼一下这些人,十几年后,这些人成长起来,就能为他开疆拓土,席卷全世界了!

    “诸卿皆为一时英才之选,不以孤卑鄙,屈尊辅佐于孤,孤甚不敏,往后还须诸卿多多劝谏,指正!”刘彻举起酒樽,说着祝酒词,躬身一拜。

    满殿大臣,立刻就全部起身,跪下来叩首道:“臣等愚钝不敢当家上大礼,愿以卑微之躯,供家上驱策!”

    “善!”刘彻点点头双手张开,道:“诸卿请平身罢!”

    他坐下来,拍拍手,王道立刻会意,带着几个宦官,抬着一块盖着布的木牌走了进来。

    刘彻道:“今日召集诸位爱卿,一是与卿等同燕饮,以抒君臣相亲之情!二则,就是商议一下,往后太子*与这思贤苑的种种布置,简单的来说,就是诸卿各自的职责!”

    刘彻起身将那块木牌上的布掀开来,道:“昔者,曹相国在位,谏于孝惠皇帝:臣等守职,遵而勿失!孤以为善!若群臣守职,各自尽职,则孤亦可垂拱而坐,静听贤德治政尔!”

    在这个时候,黄老派虽然已经显出颓势但主流上黄老派还是掌握着大势和大权的。

    因此呢,曹参的那句‘今陛下垂拱,臣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还属于政治正确,就是皇帝也会隔三差五的复述一遍。

    当然,当真的肯定是笨蛋!

    所以,这殿中臣子们,也只是各自相互看了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只有汲黯等黄老学的弟子,才会心里一热,有所兴奋。

    至于其他人,几乎就当没有听到一般,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的道:“请家上教诲!”

    刘彻微微一笑,指着木牌上的文字,道:“故曹相国所言,以孤之理解,就是孤制定规则,而诸卿循孤之规则而各司其职,辅佐孤上敬天子、太后,下顺百姓、黎庶,奉继宗庙!”

    “诸卿都来看看,此木牌之上,孤呢,将日后太子*中所有事务的处理与上报下递做了一个规划!”刘彻笑意吟吟的看着木牌,对着他的臣子们道。

    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人人都知道,此刻,差不多是太子*权力分配的关键时刻了。

    虽然在名义上,太子*的一切事物都是太子三臣在处理。

    但实际上,汉室的太子太傅、少傅和詹事,早在今上还是太子时就被架空了权力。

    今上当初在太子*里,就是以家令晁错,家仆周仁为主,其他三臣,就是个摆设,泥塑的木偶而已。东安候张相如就是不肯当个泥塑的木偶才悲剧的!

    老子这么干了,儿子学一学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但,刘彻想做的事情,远比他们所想的更加激烈。

    刘彻指着木牌上用炭笔写出来的文字道:“从今以后,孤宫中与思贤苑中一切事宜,分为三部分来处置!”

    刘彻看向汲黯,道:“汲卿,从今以后,所有文书,所有赏罚命令,皆由卿负责!”

    “臣谨遵命!”汲黯出列拜道。

    对汲黯来说似乎没什么不妥,反正他这个家令本来好像就是干这个的。

    但刘彻却看着他,道:“卿注意了,是所有的文书和赏罚命令,包括卿所负责的,家仆负责的还有门大夫、率更令,无论文武杂事,一切事宜,皆需上报于卿!”

    “啊……”汲黯完全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会把其他臣子的一些权力也交给他。

    但是,当年晁错就这么玩过,所以,他也不意外,心中反而有一些窃喜,躬身道:“臣知道了!”

    刘彻指着木牌上的文字,对汲黯道:“从今以后,卿就是事务省的负责人,一切文书皆由卿整理之后,上报于孤!”

    汲黯抬头看着那个木牌上的文字,微微有些出神,只见木牌上第一排就是事务省三字,其下还有备注:管理政务。

    “家上这是要改革啊!”汲黯心里颤抖了起来。

    汉室太子和太子就没一个能安分的。

    自立国至今,汉室的制度和官制就经过了好几次改革了。

    虽然每次改动都不大。

    但架不住今天改一下,明天改一下,于是,现在的汉室法律和制度与立国之初相比,大半都变了。

    只是,在太子位上就这么改,是不是有些犯忌讳?

    他刚想劝谏,却发现,太子朝着他微笑。

    汲黯立刻明白了,这个方案,最起码天子是默许了的。

    “哎,难怪长辈都说,汉家多变啊!”汲黯在心里摇了摇头。

    刘彻却也是笑了笑,这么大的改变和变动,不跟老爹商量,他怎么有胆子推行呢?

    当然了,老爹也没有表态。

    只是,对于皇室来说,皇帝不表态就等于是默许,只要不把天给捅个窟窿,基本没事。

    而且,汉家传统向来就是太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随便玩,没有人会管!

    所以呢,刘彻现在捣鼓的这个太子*的改制,朝廷即不会承认,也不会反对。

    基本上是,改出了成果了,那皇帝啊三公九卿,都会来摘桃子。

    搞出纰漏了,太子就自己受着吧,自己种下的恶果,自己消化。

    一如当年刘彻的老爹当今天子当年让晁错搞的那个输粟捐爵一样,出了成果,天子大臣人人有份……

    又如搞砸了的那些事情,屁股自己去擦一样。

    但刘彻对这个改制却是信心十足。

    不足不行啊!

    这可是后世隋唐之后千年的成功经验——三省六部制啊!

    当然了,不可能是跟宋明的三省六部制一样,既是在这西元前的时代,就必须要有西元前的特色,要符合当今人们的认知和习惯。

    而且还要慢慢来,一点点的试验。

    为什么现在就要迫不及待的搞这三省六部制,而不等登基之后?

    刘彻也有自己的苦衷。

    实在是,他的时间很宝贵,要是登基之后再玩这个,起码得花十几年时间来慢慢试验和试探。

    等搞定三省六部制,他也三四十岁了,也该考虑继承人了。

    那还谈什么灭匈奴,殖民印度啊,趁早洗洗睡吧。

    先在太子*里试验,无疑就能节省很多时间,将来一登基就能拿着太子*的成功经验推广了。

    至于反对声?

    事实上,刘彻很清楚,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帝国,对于改革和改变,人们从不抗拒!

    毫不夸张的说,西汉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重要是也最适合改革的朝代。

    从皇帝到百姓,几乎没有人抗拒改革。

    实在是汉人嘴上虽然说这秦朝什么的最讨厌了,但心里面却很欣赏商君变法,很欣赏秦代的政治制度和律法制度以及科学技术,不然也不会有汉承秦制的说法了。

    不然也不会出现一朝天子一个制度,甚至一个天子几个制度了!

    如后来小猪的诏书所言:嘉与士大夫更新!

    这是小猪封禅泰山后所下的诏书的一句话,意思就是,朕与士大夫一起努力,推动改革,更新世界。r1152

第两百六十一节 人口爆炸带来的思考

    “张汤,颜异!”刘彻向前一步,喊出了这两人的名字。

    “臣在!”张汤与颜异连忙出列。

    刘彻指着木牌上第二排,对他们两人道:“从今以后,孤宫中一切文书及布告,汲卿整理收集后由二卿审议再上报于孤,又一应开支及收入,全数报与二卿,一切大小官员的提拔与调任,除有天子诏及东宫懿旨外,由二卿发布!”

    张汤与颜异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震惊与惊喜。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两个的权力也就太大了!

    管政令,还管财政,更管官员升贬。

    这就是一个小号的丞相府啊!

    汉室的丞相府,可是上佐天子,下管百官,规模庞大,拥有数以千记的官吏的庞然大物。

    刘彻嘴角一笑。

    丞相这个产生于战国时期,为了适应日益激烈的列国战争与外交而设置的职位,实际上已经渐渐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古代中国从小猪统治的中后期开始就渐渐的意识到了丞相的权力对君权的威胁,同时,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

    在经历了田蚡、李蔡、庄青翟三个丞相后,尤其是田蚡利用丞相权力,不顾民生,竟然决口黄!长!风!文学 cfwx. net河大堤,水淹瓠子口,导致黄河改道,又庄青翟制造张汤冤案,牵连整个朝野,数百人头落地,这两个教训后,就开始设置内朝。架空丞相。

    有了小猪的那个教训,刘彻怎么可能再制造一个畸形的怪物出来。

    古代中国政治,在制衡一道上。在整个地球的人类历史上,都是出类拔萃的。

    后世欧米鬼畜吹嘘什么三权分立,实际上,这却都是中国人的老祖宗玩烂了,剩下的东西。

    错非甲申天变,吴三桂引满清入关,后世的世界。谁是boos,那还两说。

    再没有比中国这个古老的老大帝国,更深谙平衡与制衡之道的国家了。

    刘彻笑着道:“二位卿家先别高兴……让二卿管这些。权力未必有多少,事情却是很多的!”

    在实质上来说,张汤和颜异负责的就是后世门下省的工作,主要就是个跑腿和传递的工作。

    而且因为不过是个太子宫加上七十二平方公里的思贤苑。所以。权力真还大不到那里去,充其量也就是类似县令的权柄。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没有决定权和选择权。

    譬如,那些命令和那些人的升迁与否,决定权并不在他们这里,他们两个主要就是起个监督和审核的作用。

    当然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

    这个新的机构。必然会充实足够数量的官员进去。

    到时候,就看到底是张汤能耐大还是颜异能耐大了。

    刘彻想了想。接着道:“商容,义纵,二位卿家否则协助率更令与家仆,处置这些杂事,尤其是商容,卿在尚书台做过,多带带义纵!”

    “诺!”商容与义纵出列一拜。

    别人不懂太子的这个设置,商容却是很理解。

    过去他在尚书台可不就是干这个的?

    整理文书,审核文书、法令,监督少府衙门的支出和收入情况,每岁列计。

    事情虽然琐碎,但却是整个少府衙门能在重重舞弊和腐朽之中,依然能发挥其作用的关键。

    因为,尚书台是直接对天子负责的机构,他们所审计和审核的最终结果都会上呈君前。

    刘彻看了看,到现在似乎还有不太理解的众人,就对商容道:“商卿,你来解释一下吧!”

    商容闻言,先是叩首道:“臣愚钝,可能说的不对,理解有所错误,先请家上赎罪!”

    然后,他才站起来向着两侧的同僚们躬身一礼,道:“诸君,假如鄙人理解无误的话,家上所言,大概就是事务省负责收集所有文书、命令,传递于门下省,由门下省审核,再呈递于家上按前!”

    他这么一说,许多人顿时就理解了。

    张汤与颜异滚烫的内心温度也稍稍有了些冷却。

    这门下省,看起来,权柄貌似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但仔细一想,作为一个审核机构,怎么能说没有权力呢?

    尤其是张汤,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其中隐藏着巨大权柄。

    想想看,现在的御史大夫衙门里的侍御史和御史中丞这两个负责监督和审核的官职,就能猜到这个门下省的未来了。

    刘彻听完商容的解释,笑着鼓掌,虽然,商容所说与他所构思的略微有些不同,但大致上是讲清楚了事务省与门下省的差别。

    简而言之,你可以将刘彻要组建的这个三省六部制理解成一个有西汉特色的封建制度构架下的三权分立。

    事务省负责的是整理和上报。

    门下省负责审核和监督。

    当然,还缺了一环,关键的立法和执行。

    在现阶段来说,刘彻能建立起一个完善的三省各司,就差不多是极限了。

    想要将六部也弄出来,一则条件不成熟,二则整个太子宫上上下下就算是鼎盛时期加起来也就最多一两千号人,其中士卒和差役以及宦官侍女就要占去八成。

    剩下的官吏也就两三百号,弄出六部制,意义不大,更会给人非议的借口。

    因此,刘彻决定暂不设立六部,先探索三省的运作,积累经验,培养人才。

    所以,这最关键的西汉版的中书省,刘彻打算自己先牵头来做,等上了轨道,成熟起来,再交托于臣子。

    当然,肯定不能大大咧咧的说我觉得你们经验不够可能会出岔子。哥要来把关这种话。不然大臣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中书省,还是要一个台面来撑着的。

    谁最合适呢?

    刘彻看向剧孟,道:“剧卿。以后门下省所审核的全部文书与布告,全部交给卿来执行!”

    剧孟出列拜道:“家上,臣乃粗鄙之人,读书少,这种事情……”

    刘彻摆摆手笑着道:“孤会让卫信、周远、主父偃来帮卿的,再说,卿应该要多读书!孤觉得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谨以此言与君共勉!”

    “既然家上信任臣,臣必不令家上失望!”剧孟说着叩首道。

    于他而言。确实是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了。

    随着刘德变成刘彻再变成太子搬进太子宫,这上上下下的变化太大了。

    他不过是一个游侠儿,这大殿上任何一个人读过的书都是他的好几倍。

    其实,他的心里是有着很大的自卑感的。

    尤其是。看到汲黯和颜异的时候。

    这两人一个是世代官宦。连续十几代都是当官的。

    另一个干脆就是颜回的嫡系后人,家仆能上溯到回子之时,乃是书香世家,耕读传家。

    所以,剧孟这几天已经请了人给他恶补文化课了。

    但越读书,他就越发现自己的卑微与渺小。

    能不能干好这个太子吩咐的任务,他真没底。

    不过游侠儿出身的他,有着一股子犟脾气。

    一旦承诺的事情。那死也也要做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家上即以我为国士,我当以国士报之!”剧孟在心里发誓着。

    实在是。当此之时,士这个词,在人们心中分量很重,特别是在剧孟这样没什么文化的人眼里,相当的重!

    刘彻这时候根本不知道剧孟的想法,对刘彻而言,他任命剧孟去当中书省的头,主要就是图个好控制。

    他走了两步,指着木牌道:“以后,卿就是这中书省的负责人!”

    刘彻看向所有臣子,拱手道:“从今往后,希望诸卿,在事务省、门下省和中书省的指导下,上忠陛下,下佐孤之不敏,同心协力!”

    “诺!”诸臣纷纷躬身一拜。

    不少人在此时就开始打起了攀上那个巨头大腿的主意。

    在官场上混,不拉帮结派,怎么行呢!

    散宴之后,刘彻却是留下了汲黯、张汤、颜异、剧孟等三省负责人。

    跟他们仔细商谈和细分了三省各自负责的事情以及处置办法。

    同时还要求他们,假如发现了什么不妥和漏洞或者在执行上出现什么问题,都应该第一时间来与他沟通商议。

    毕竟,这三省六部制是隋唐之后兴盛起来的产物,与此时,隔着上千年时光,会不会水土不服,会不会导致什么错漏,刘彻也没底。

    另外,他现在弄出来的这个三省制度,其实也是他结合了前世在河间国的实践以及后世三省六部制,天朝的九大长老制度以及此时的社会特征搞出来的,跟真正的三省制度,有着明显的差异。

    这也是他没敢伸手跟老爹要这三省的编制的原因。

    暂时来说,张汤也好,剧孟也罢,都还是挂着各自原先的职务,只是奉刘彻这个太子的命令,来处理太子宫大小事务。

    简单的说,现在的三省就是三个没有编制的临时机构。

    假如发现不妥和漏洞或者执行有大bug,刘彻一个命令就能裁撤之!

    最重要的是,任何新生事物,都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和不断改善和健全的时间。

    刘彻不希望这些人下去以后畏手畏脚,发现问题,只想着捂盖子,而不愿意拿出来说,那样的话,等他发现时,可能已经晚了!

    将这些事情谈完,刘彻就又让王道去把蛊臬柔等几个他观察后认为有着一定能力的人才叫了过来。

    等人来齐了以后,刘彻就对众人道:“关中秋收在既,孤受命于父皇,将主持本次关中秋收的保护粮价制定与执行大计,虽然。名义上会挂在少府的名下,但实质上,人尽皆知。此乃孤一力主导和推行的大策,叫卿等前来,就是想与诸卿商议一下,怎么去做这个事情!”

    刘彻这话一出,在场的十几个人人人肃穆以待。

    实在是,人人都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和严重性。

    这是太子的第一个政务和大策。此事的成败直接关系到太子的名望和威权。

    没有人敢马虎。

    刘彻看着颜异和张汤、剧孟三人,问道:“孤去河东前,曾交代三位爱卿。调查整个关中的田亩在册数量与假田户数,查的怎么样了?”

    颜异闻言,出列拜道:“回禀家上,臣从内史衙门以及少府衙门中的档案中。查询得知。现在,关中多数人口,聚集于长安周围的七县,其中弋阳县有户二万一千户,口十万余,田亩合计两百万一十二亩,长陵县有户一万七千余,口八万四千三百。有田亩一百五十万亩……”

    刘彻一边听,一边拿着笔记着这些数据。

    对于目前的汉室来说。基本上不存在隐田和隐户的可能,特别是关中,关中户口之所以那么吃香,是因为,假如你是关中人,即使家道再怎么中落,也能保证不会饿肚子,有田可耕,地主阶级在关中也剥削不了太多,田租太高,农民们转身就去了上林苑等皇室庄园租种官田。

    所以,在理论上来说,这些数据不太可能作假。

    一边听着颜异汇报的数据,刘彻一边算着。

    他忽然笑了起来,按照颜异所上报的数据,综合他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在靠近长安的七个县,人口平均密度竟然达到了每平方公里四百多人。

    这可是一个很惊人的数据啊!

    尤其是,长安周围的七县,加上长安本身的人口,差不多在长安周围就形成了一个总人口超过百万的超级人口聚集区。

    百万人口,可能对于后世来说就是个三线小城市。

    但在此时,整个地球上都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人口密度如此之大的地方了。

    刘彻揉了揉太阳穴。

    整个问题很严峻啊!

    因为,通过数据,刘彻发现,目前长安周围的人口已经接近饱和了。

    在整个渭河周边的土地,能被开垦的,基本上差不多已经被开垦了,再要强行开垦土地,那就会导致严重的水土流失,然后……

    想着后世的陕西和黄河,刘彻觉得,那真是太可怕了!

    固泽而鱼所导致的后果,刘彻可是亲眼见过的。

    但是,百姓需要足够的耕地来养活他们自己和家人还有后代,为了所谓的环保理由制止他们开垦土地,不止他们不会接受,刘彻也会觉得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煞笔。

    人是万物之灵,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保护环境是为了保护人类自己,但是,假如为了保护环境,让人类自己受厄,那不是白痴吗?

    “要是能分流一部分农民去其他地方就好了!”刘彻心中想着,于是问道:“原先河上郡故秦都等地,人口和户数怎么样?”

    张汤出列答道:“回禀家上,臣也查过了,根据内史衙门的记载以及都尉衙门的档案来看,故河上郡目前为止二十三县,总共有户十一万余户,口六十余万,总田亩八百余万亩,故秦都咸阳及华阴等县,共计有户九万余,口五十一万,田亩七百余万亩!”

    刘彻闻言,点点头,这才对嘛!

    关中的人口,太过集中在长安附近了。

    长安附近的人口密度竟然是四百多人每平方公里,而周边的其他地方,却不过是二十多人和三十多人每平方公里。

    这差距太大了!

    即使剔除掉常住长安的接近二三十万城市居民,那每平方公里也塞进了三百多号人。

    再这么下去,水土不流失才怪!

    看来,将来得想个办法,分流出部分人口到关中其他地方了。

    但怎么分流却是个大问题。

    因为,长安周围人口这么多,和不断膨胀,其实是汉室自己造成的。

    历代天子不断的迁徙天下豪强于关中陵邑居住,到现在为止,刘邦、孝惠、先帝加上皇帝老爹,总迁徙人口接近三四十万。

    这些移民是会生孩子的……

    加上赖在长安不走的彻侯和他们的子女家族亲朋……

    这就导致了长安周围人口极度膨胀,而关中东部和西部却还有着大片大片的土地没有被充分利用。

    难怪后来小猪要设立左冯翊和右扶风来扶持东西部的农业了。

    但这个办法却是治标不治本,等左冯翊、右扶风也塞满人了怎么办?

    历史告诉刘彻,用不了十几年,关中的土地就会养不活关中的人口,即使每年从关东调粮,依旧无济于事。

    前世,关中就已经缺粮近两三百万石。

    可以想见,在他即位后的数年内,整个问题就会爆发出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身为太子,统治者,刘彻觉得自己的眼光要放长远,要看到一百年后的世界。

    刘彻想了很久,觉得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暂时来说,还真的只能通过开发左冯翊和右扶风的土地来缓解人口爆炸带来的压力。

    然后,就只能是通过扩大关中的土地来缓解。

    再然后……

    刘彻望着西方……

    “不殖民则死亡!”他的拳头紧紧的攒起来。

    他深深的知道,假如不能得到印度的土地和资源来供养这个国家的子民和黎庶,那么,不管怎么改革,除非搞出杂交水稻和化肥,否则,三百年王朝周期概率就是脚下这个他所深爱的国家与民族无法摆脱的宿命。

    对于古代中国来说,除了它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击败它!

    而讽刺的是,古代中国汉人王朝,基本上都是被自己击败的,真正亡于外敌手里的,也就是一个宋朝!

第两百六十二节 赏赐与福利

    “将关中堪舆拿来!”刘彻对王道吩咐着。

    没多久王道就捧着一卷厚厚的帛布走了过来,几个宦官一起将那副硕大的关中堪舆全图展开来。

    更有侍女掌灯上前,为刘彻君臣照亮整幅地图。

    刘彻看着地图。

    虽然这副地图的测绘水平什么的,远远不能与后世的民用地图相比。但起码,还是将关中全貌展现在了刘彻眼中。

    从地图上,很清晰的就能看到整个关中实质上就是一个自西向东逐渐敞开的河谷盘地。

    渭河横贯南北两侧。

    渭河以北属于平原地区,地势开阔,水土肥沃。

    郑国渠横穿其中。

    但渭南地区却是典型的丘陵地貌,山高原窄,土地盐碱化严重,基本没有水利设施。

    但偏偏渭南地区占据了整个关中总面积一半以上的土地。

    刘彻想着他去河东的路上的所见所闻。

    很明显的就能看出,整个渭南和渭北的区别。

    “张汤……”刘彻转身问道:“卿可知,这关中地价渭南与渭北,差距如何?”

    “家上……”张汤躬身道:“臣听说,关中地价常年一亩作价一金,京畿附近亩|长|风|文学 [c][f][w][x].net价甚至十金……”

    “具体的臣也不太清楚,请家上传召舍人严熊,他或许知道……”张汤低头回答着,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这些年他基本上都在研究汉律,根本没时间去管民间的事情。

    关中农民的现状和未来。他可从来没有去认真探究过,也就是最近一两个月多花了点时间去查探,但像他这样的官宦人家。从来都是在衙门里当差,哪里会真的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但此刻,张汤却是相当惶恐的。

    法家的人最怕的就是上面有疑惑,而自己无法解答。

    “以后我应该多多去关注这些……”张汤心中想着:“家上最是关心这些细节,我当做到全部烂熟于心,不可再像今天这样了……”

    “那就传召舍人严熊进来问话吧……”刘彻耸了耸肩膀,并不在意张汤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人力有时穷嘛。

    随即,刘彻的心中也浮现他记得的严熊的资料。

    严熊关中华阴县人士,祖辈和父辈都没有当过官。到了他这一代才涉足官场。

    起初担任华阴县县尉丞,负责华阴水利修缮,其后升任为弋阳县尉,因为在陵邑工作表现突出。去岁被课为乙。进入少府的舍人名单。

    “这个名字貌似有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刘彻摸着下巴想着,回忆着。

    终于,他想了起来。

    “龙首渠的开凿者!”

    十几年后的建元年间,此人先是主持了褒斜道漕运的开凿工程,因为施工难度太大,水流太急而作罢。

    但却也与汉中太守张卬一起重新修缮了一次斜道。

    所谓褒斜道,就是典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那个出入蜀郡的栈道,也是后世诸葛亮出蜀道北伐的通道。

    而后。这人于元光至元狩年间主持了龙首渠的开凿工程。

    从而拉开了汉室兴修关中水利的高潮。

    自此之后数十年,关中先后修建了十几个水利工程,几乎涵盖整个关中所有水系。

    刘彻想着这些,再看着地图上,那些现在还是几乎一片空白的关中水系。

    其实,在郑国渠修建之前,渭北地区还不如渭南呢!

    当初渭北虽然是平原,但因为是冲击平原,所以土地盐碱化非常严重,郑国渠开凿了以后,其所灌溉的四万五千八百顷土地,才摇身一变成为关中最肥沃,产出最高的土地。

    “看了兴修水利目前还是大有可为的!”刘彻心里想着。

    但此刻,他却是只能看看而已,不敢去动修建渠道的念头。

    因为,此时修建一条完整的大规模渠道,所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太子所能承担的。

    当初秦国修建郑国渠,几乎全国总动员,花费的财力物力就不说了,单单就是民夫就是几十万!

    而刘彻心里很清楚,在当下这个关口,他的老爹不可能同意他将宝贵的人力物力投入到水利建设工程中。

    当下汉室朝廷的重点依然还是在防备匈奴和打击关东诸侯国之上。

    因此,修水利渠道什么的,暂时是别想了!

    但,先做个预案,让手下的人去组织调研和勘察地形地貌,进行一些前期准备工作还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官员就在王道的引领下来到了刘彻面前,躬身一拜,叩首道:“小臣严熊拜见家上,未知家上唤臣前来有什么吩咐?”

    “听闻卿久在关中各县任职,乃是亲民官……”刘彻让王道给他弄了张席位,让他跪坐下来后,就问道:“卿可知关中各地田亩价格与土地产出实情?”

    严熊躬身一拜,答道:“回禀家上,以臣所知,渭南地方田亩价格大致在一亩五千到八千钱之间,渭北田亩一亩大致在两万钱左右,至于京畿陵邑地区,就不好说了,长陵一亩价值三万钱以上,南陵一亩足有四万钱,若是弋阳县,去岁一亩价为五万钱!”

    刘彻听着简直有种好似后世天朝帝都房价一般的感觉。

    越靠近长安,土地价格越发高涨。

    “我手里面不是还有几个审逆的庄子嘛……”刘彻思量着:“将之卖出去少说也能回笼几千万甚至上亿的金钱了啊!妈蛋……”

    不过也就想想而已。

    这些庄子,怎么可能卖掉?

    谁又敢接盘呢!

    不过。这却也是比较正常的价格。

    长安附近猬集人口近百万,寸土寸价也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审平继被没收的庄子不能变卖,但刘彻却又想到了一个圈钱的法子。

    他现在手里管着长安四市。

    随便拿一个出来。以改造的借口,将之整体迁移改造,顺便整理两个附近的闾里民居,学一学后世天朝房地产商的手段,那钱就滚滚而来了。

    再进一步说,淳于意的医学学校和以后将要开办的太学什么的也是可以利用的嘛,后世的学区房怎么卖的来着?

    这么想着。刘彻就觉得自己有些邪恶了。

    放下脑子里那些荒唐的念头,刘彻道:“严卿对关中情形很了解嘛……关中七十五县,卿走访过几县?”

    “回禀家上。小臣只去过其中十一县!”严熊叩首答道。

    “那孤就交给卿一个任务,从今天起,带人去将关中七十五县都跑一趟,深入到亭。仔细考察一番。回来后给孤一个报告!”刘彻郑重的道:“孤会让王道派人从旁辅佐,另外,再批给卿白纸一千张,作为记录用纸……”

    刘彻看着汲黯和张汤,颜异,道:“三位爱卿,就从旁帮着些,所有文档整理后送到孤这里来……”

    “诺!”汲黯等人连忙叩首。

    他们到此时也终于知道。太子是对他们这段时间的工作不太满意了。

    不然也不会叫一个新人去负责此事。

    “想想也是……”颜异心里寻思着:“过去我一直都只看少府和内史的文档,没有去地方查看。这确实是我的疏漏,当今太子,可是看重那些能深入地方的人的……”

    其他人自也不傻,马上就想到了刘彻过去喜欢的官员的特征,无一例外,那些出身地方,能俯首做事的人更受青睐。

    这位太子,跟他的皇祖父可是很像的呢!

    正所谓有什么样的主君,就会有什么样的臣子。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官僚的特征就是一切唯上。

    简单的来说,一个好大喜功的主君,底下官员不说全部,至少大半都是马屁精。

    同理,一个勤俭发奋的君主,手下的大臣虽然不可能个个都奉公守法,忠心王事,但最起码最起码,做做样子,所有人都会的。

    刘彻自然知道这一点,看看天朝就能知道了。

    太祖在位,万里山河一片红。

    太宗在位黑猫白猫,笑贫不笑娼。

    世宗在位,人人都戴三个表。

    中宗在位左八荣右八耻,神兽挂胸膛。

    只能说,这就是官僚的尿性!

    因此,他也就是顺手敲打一下汲黯等人,然后就点到为止了,挥手让严熊退下后,就道:“秋收就要来了,诸卿都盯着点,有什么情况随时向孤汇报!”

    “另外,跟少府衙门的沟通现在就要开始了,汲黯,你去负责与少府打交道!”刘彻命令着。

    汲黯跟少府有关系,刘彻当然知道,这也算是给汲黯的一个考验吧。

    然后,刘彻就又吩咐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让张汤去协调内史衙门,鉴于现在内史令还没有任命,因此,刘彻就让张汤暂时跟内史衙门的内史丞去交流。

    另外,剧孟则负责去招安关中的游侠们,将他们整合起来,维持秋收的秩序。

    刘彻自然是知道,本次关中的保护粮食收购工作基本上没有长安及其附近京畿陵邑区的事情,关中粮食最大的缺口就是这里了。

    因此,在远离长安的地方县乡,才是本次粮食收购的重点地区。

    而大商人们,往常总是会在这个时节跟关中的古惑仔们勾结起来,欺行霸市,强买强卖。

    所以,想要这次粮食收购顺利进行,就得先斩断商人跟恶霸流氓之间得联系。

    另外,为了以防万一,刘彻还让剧孟做好准备,实在不行就掀桌子。

    在中国古代统治者跟商人之间,一旦玩不下去了,掀桌子这种事情,是再正常不过了。

    嗯,耍无赖也算是中国统治者的天赋之一了。

    反正在中国。钱是没有刀剑跟权势厉害的。

    …………………………………………

    翌日。

    思贤苑里居住的百姓,一觉起来,就发现。自己租住的土地和房屋换了主人了。

    于是,几乎人人都兴高采烈的全家老小一起出动,跑到了附近的宫殿前面叩首谢恩和求见新主人太子刘彻。

    对于在上林苑中生活的百姓来说,他们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租种的土地划分到太子名下了。

    前太子当今天子当初在这上林苑中的地盘,到现在都是免田税的,徭役什么的更是少的可怜。连人头税都是不用交的!

    因为,刘氏的太子,会将自己领地里的百姓看出自己人。

    换句话说。就是在太子领地里的佃农是给太子种地的。

    太子的佃农,那待遇可是比一般的自耕农甚至小地主还要好的。

    谁不知道当今天子过去的地盘里的佃农至今每年过节都会被赏赐肉布米甚至还有金钱,

    因此,整个思贤苑的百姓。一发现自己的主人变成了太子了。

    立刻就一个个高兴的满脸通红。不能自已。

    因为,大家都知道,成为太子佃农的好处到底有多少!

    中国的百姓,就是这样淳朴而狡猾。

    对于给自己和子孙谋福利这样的事情,没有一个人会傻到不知道去争取。

    于是,刘彻一觉醒来以后,就听到了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

    “王道,怎么回事?”刘彻将王道叫过来问着。

    “回禀殿下。外面来了两三千百姓,说是来给您问安和谢恩来的……”王道答道。

    刘彻一愣。他布告都还没贴出去,这些人怎么知道的?

    但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命令道:“给孤更衣,传令给剧孟,小心着维持秩序,不要伤孤子民!”

    对于百姓,尤其是农民,历代统治只要不是煞笔、笨蛋、暴君都是很讲究拉拢和亲民的,最起码,姿势是做的很足。

    就连崇祯在上吊自杀前都曾说:朕死亦发覆面,勿伤朕子民一人这种话,刘彻怎么可能连崇祯都比不上呢?

    于是,他穿上太子冕服,在一大群卫兵的保护下,出了宫殿。

    只见到宫门口,密密麻麻的跪着老老少少两三千号人。

    基本上思贤苑里住的百姓都来了。

    刘彻挠挠头,调整一下呼吸,向前一步,走出被严密保护的卫兵墙,对着满地的百姓拱手一拜,道:“孤何德何能,竟父老乡亲,如此厚爱,真是羞煞孤了!”

    父老乡亲这四个字,在汉室,基本上只有皇室的太后天子太子才有资格说。

    其他人还真不能说。

    谁叫这是刘邦喊出来的呢?

    因此,听到刘彻的话,再看到他的衣饰,百姓们就纷纷叩首道:“小民等恭问家上安康,唯愿家上百岁春秋……”

    刘彻连忙道:“父老乡亲们的祝愿孤知矣!来人,传孤命令,免思贤苑所有父老田税三年,又思贤苑中凡年入五千钱以下,家中有男丁为士卒者,或其他条件困难者,皆可许租鹿牧之,每户可租鹿公母各三头,另,再赐每户钱一千,布一匹,肉一斤,鱼两斤!”

    这些事情本来是早就预备好的,只是提前说出来了而已。

    但百姓们一听,立刻就高高兴兴的跪着叩首道:“小民等躬谢家上厚赐,再拜家上金安!”

    被两三千人恭维,跪拜和拥戴,这种感觉,刘彻三辈子以来,这还是头一次享受到。

    顿时就让他整个人都爽歪歪,不知身在何方了。

    “难怪金家从大胖到三胖,都死死的抓着权力不放……”刘彻感慨着:“这种感觉,一旦享受过,还要放弃的那还是人吗?”

    看着这些百姓,刘彻心中也生出了一些特殊的情愫。

    实在是,从现在开始,这些百姓会牢牢的贴着他刘彻的标签。

    前世之时,刘荣死后,当初他的太子领地里的百姓自发的到其灵前哭泣者数以千计,守灵者十几户。

    小猪的羽林卫。最初的班底就是从他的太子领地里选拔的良家童子训练出来的。

    刘彻的皇帝老爹现在的贴身侍卫和卫队,也基本是从当初的太子领地里选出来的。

    论忠诚和忠心,再没有其他地方能比自己直辖领地。受自己恩惠和恩德的百姓更高的了。

    毫不夸张的说,每一个汉室太子的基本盘最初都是从自己的太子领地中发祥而出的。

    因此,在刘彻眼中,眼前的这些百姓不仅仅是他的百姓,更是他将来的忠臣的摇篮。

    刘彻看了看,这两三千人中,孩子占了大概四五百人的样子。其中男童大概两百人上下。

    于是他道:“多谢父老乡亲的抬爱,孤无以为报!”

    “书云:蒙以养正,圣功也!从即日开始。孤会让人在前面的皇庄之中每日开讲,教授识字断文,凡思贤苑中四岁以上,十四以下的童子皆可前去听讲……”刘彻抛出这个重磅炸弹。

    顿时百姓们就嗡嗡嗡的议论起来。

    读书?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知识和前途呢?

    望子成龙是中国社会的传统。

    但是……

    大部分人却有些犹豫。

    要供养一个脱产的读书人。那可是很难的!

    别的不说。家里因此少一个劳动力,那影响就大了去了!

    在此时,半大的孩子也会开始在田间帮忙了,十二岁左右就能跳水翻地了!

    人人都知道读书好,但谁也没办法保证自己家的孩子读了书就一定能有出息。

    而地主和豪强富商,能将孩子送去读书,甚至不惜血本,那是因为他们赌的起。老大读书读不出来,那就老二上。老二不行,老三可以,总有一个能出头。

    但农民,尤其是佃农们赌不起,一旦失败,就是整个家族的悲剧的开始!

    刘彻想了想,索性就再抛出一个福利,他道:“请父老乡亲不要有后顾之忧,所有前去听讲的童子,孤每日提供一餐,另外,每五日休沐一日,可以让童子们回家帮忙!”

    刘彻看着百姓,深情的道:“请各位父老乡亲好好记住孤的话:知识,改变命运!”

    在后世,知识未必能改变命运。

    但在这西元前的时代,知识却是一定能改变命运的。

    一个识字的人,最起码都能给大商人做个账房、掌柜什么的,有出息的能当官,甚至封侯拜相。

    朱买臣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

    但刘彻也知道,他现在能做的最大程度,也就是仅次而已了。

    以他太子的身份,给这思贤苑实行一个义务教育,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再想普及和扩大,那就是找死了!

    即使他以后当了皇帝也是一样!

    因为,这时代的财政收入和生产力根本承担不了如此大规模的教育制度。

    刘彻以后当了皇帝,能做到的最大的极限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建立几所国家大学,专门培养精英,同时鼓励民间私塾的发展,进行一定程度的政策倾斜和补贴。

    剩下的,就得等什么时候殖民全印度了,靠着印度的财富和资源,或许能支撑起一定程度的扫盲运动。

    刘彻回过头对颜异道:“这事情,交给卿去负责,卿去安排,舍人和洗马以及其他诸臣,轮流来思贤苑给孩子们扫盲,制定一个轮值表,将来此教授,计入一年一度的考绩之中去!”

    虽然太大规模的义务教育,刘彻干不了。

    但是小范围内的扫盲和教育,他还是可以承担的。

    像现在给思贤苑的孩子们扫盲,将来在他的太子卫队里普及知识文化,教授兵法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想要一口吃个胖子下去,肯定会噎着,但循序渐进,一点一滴的改变,却是完全可以的。

    不说别的,就是单单学小猪,将来编练八校尉作为骨干,在这几千人的精锐中普及知识文化,然后用个十几年时间,就能培育出几万人的有知识懂兵法的军官。

    靠着这些人做骨干,什么事情做不成?

    当然,这些是很遥远的事情。

    暂时来说,打着‘蒙以养正’这个政治正确的幌子,在思贤苑里玩义务教育扫盲,谁都不敢说他什么。

    “诺!”颜异一听连忙点头。

    但心里却有着别的心思在转悠。

    “教农夫之子……”颜异挠挠头,感觉有些别扭。不过,当初他的先祖在孔子门下求学时,同窗之中好像也有很多出身低贱的人。

    这么一想,颜异也就能理解了。

    毕竟,儒家的口号是‘有教无类’。

    但黄老的汲黯跟法家的张汤,却是多少有些不舒服了。

    给泥腿子上课?没有过的事情啊!

    要不是刘彻是太子,站在哪里顶着,一脸坚决,张汤真想劝说一下。

    倒不是他看不起农民。

    而是张汤觉得,这些泥腿子的孩子不懂礼数,更不知尊卑,也不是很聪明,能学的会先贤的思想,理解的了商君的意思吗?

第两百六十三节 不教而诛是为罪(1)

    时光飞逝,转瞬,田里的粟米熟了,就要到收获季节了。

    同时,一年也走到尽头了。

    思贤苑中,太子庄园。

    两百多个童子,人人穿着崭新的新衣,规规矩矩的席地而坐,一双双充满了渴望和求知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站在庄园草地正中的一位身穿着锦衣的男子,他们的老师太子率更令张汤。

    “跟着我一起念:苍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张汤指着用炭笔写在木板上的字,一个一个的教着童子们。

    刘彻则坐在庄园的一间雅居之中,看着这一切。

    “仓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转瞬,爽朗的朗读书声传入耳,几乎将刘彻拉回那两千年后的世界仿佛回到了学校的校园之中。

    当然了,此时的启蒙教育,跟后世没法比。

    基本上,在启蒙这一块,此时,无论贵贱,全部都是从仓颉篇五十五章开始学起的。

    所谓仓颉篇,其实就是汉初长安的书师,根据从秦宫竹简里找出来的李斯所著赵高所著加上太史令胡毋静所做的整理合编而成。

    总共五十五章。

    基本上@长@风@文学 ,这五十五章学完,就能算一个识字的人了,可以去学习诸子百家的著作了。

    这还是很有意思的,特别是汉室建立后新编的五十五章。每一章都是不多不少六十字。

    “这些童子这十几天学的怎么样?”刘彻问着身边两个放在这庄子里充作监督和后勤工作的宦官:“可有发现特别聪慧的?”

    刘彻对于他心血来潮建立起的这个皇庄启蒙学苑还是挺上心的。

    除了没有自己赤膊上阵外,其他一切能做的都做了。

    如今,整个太子宫上下大臣。除了刚刚来上任的太子太傅、少傅和詹事,这三个他使唤不动的人外,其他人都被他赶着五到十人一组,轮番来这里给童子们上课、启蒙。

    今天算是今年的最后一堂课了。

    接着就是秋收,然后,这一年就过去了。

    “回禀家上……”一个宦官小心的答道:“孩子们都学的挺认真的,其中有十几个特别聪明的。如今已经差不多能写会认第一章了……”

    “哦……”刘彻点点头,对于这个成绩,刘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汉字尤其是古代汉字是全世界最难懂也最难学的文字。

    没有之一。

    复杂的结构。完美的构造加上繁多的笔画,使得自古以来,学会汉字的读写,比之其他语言都要难上数倍。

    这固然不利于启蒙教育。

    但是。一旦学会了汉字。那么,最起码平均智商是完爆西方的字母文字教育出来的渣渣。

    简单的来说,中国汉字从设计到使用,都是专属精英的。

    先人们设计和使用汉字,一开始就是给精英阶层甚至是统治阶级准备的。

    自然,作为代价,汉字的难学难懂也就不可避免了。

    当然了,这些难处。先人们早就注意到了。

    从甲骨文到小纂,从小纂到隶书。再从繁体字到简体字,汉字几千年的演变史都说明了,为了适应时代的发展和知识普及的需要,我们的先人一直在努力,从未放弃过自我更新和进化。

    但总归万变不离其宗。

    即使是后世的天朝,欧米鬼畜学起汉语来,还是一个个的喊难。

    所以,这些思贤苑里的孩子,能在十几二十来天时间里,学会六十个字,简直就是天才了!

    刘彻蒙学的时候,花了一个多月才算认齐第一章的六十个字呢!

    不怪刘彻的前身脑子笨,实在是此时的蒙学一上来就直接是困难模式。

    后世有人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要直接学小学六年级的内容的吗?

    在刘彻的眼中,难度差不多就是后世小学六年级的语文难度了,甚至还要高!

    但没办法,此时的启蒙教材就一本。

    学完仓颉,直接就是大学的内容了,一堆丢过来……

    只能说,在西汉当学生,特别不容易。

    但相对的,学出来了,就不用愁就业问题了。

    反正,现在就算是关中的各县,地方上的亭长什么的,也是一堆文盲。

    甚至县衙的衙役,识字的也是凤毛麟角。

    将这个问题搁到一边,刘彻把王道喊过来,问着:“王道,少府衙门那边跟内史衙门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孤要的仓库和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刘彻没办法,不得不在秋收开始之前就跟内史还有少府这两个衙门打好招呼。

    因为,这马上就是九月了,九月过去,这一年就结束了。

    跟大天朝差不多,每到年底,汉室各衙门就会开始突击花钱、突击办事。

    天朝的衙门突击花钱是为了花光预算,省得来年预算拨款不够。

    现在汉室的衙门也差不多是这么一个原因。

    但,汉室衙门倒不是为了向上头伸手要预算。

    而是,汉室衙门的各项日常支出和薪水的发放,是从赋税里抽的。

    根据刘邦定下的规矩,汉室朝廷所有衙门上到丞相府,下到地方的县衙,一切支出都应该‘量出而入’。

    简单的来说,就是上一年你这个衙门花了多少钱,下一年你能摊牌下去的杂税啊徭役什么的就是在这个框架里。

    这个问题呢,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简单的用一句话概括。大概就是,每个郡县每年衙门的修缮,道路的整饬。水利设施的维护还有衙役和差役的薪水,朝廷是不负责的,由地方官员自行解决。

    所谓自行解决,当然就是征税、徭役什么的了。

    譬如说,汉律规定,刍藁税的一部分可以算做地方衙门的收入不用上缴中央。

    而显而易见,假如你今年花钱花少了。那明年这部分抵扣和留存什么的也就相对的减少了。

    官僚们怎么会允许出现这种错误?

    加之每年朝廷都会在每年岁首的十月进行考绩。

    于是,跟大天朝一样,每到年底。汉室各个衙门,包括三公九卿,都会开始突击花钱,突击办事。

    反正。一句话。就是死,也不能让来年衙门的日子变坏!

    更加不能让自己的官帽有危险。

    这是官僚的本质决定,不由个人意志而转变。

    “回禀殿下,少府那边的仓库和地方都已经腾出来了,另外,还有牛车三百辆、马车两百辆,也已经准备好了,至于内史衙门那边。也都安排好了,由备盗贼都尉剧孟率领内史司曹的衙役从旁协助!”王道低头答道。

    少府跟内史这么积极配合。当然不全是看在刘彻这个太子的面子上了。

    刘彻只是一个太子,面子还没大到让这两个庞然大物这么积极的全心全意的协助。

    而是这事情对他们有好处,突击花钱,突击办事嘛……

    刘彻这么一弄,就等于给这两个衙门背锅了。

    万一考绩的时候,差那么一点,刘彻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们会把责任往他这个太子身上推。

    但是没办法,想要马儿跑,怎么能还不给马吃草?

    “孤知道了……”刘彻点点头,这个问题他自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传孤的命令!”刘彻站起来:“让关中七十五县以及长安九市的‘擅权’三日后来孤的思贤苑一会,孤要与民同乐!”

    “诺!”王道点点头。

    汉室太子,常常都会在自己的宫苑中招待关中甚至关东的地方豪杰与名流。

    这属于太子的日常活动,基本上不会让人太过注意。

    但是,刘彻自打回了长安后,一直就在调阅少府衙门的文档和内史衙门、丞相府、御史大夫衙门的记载。

    从枯燥的文档中,刘彻对平贾制度更加深入的了解。

    根据少府的记载:诸司市常以四时中月实定所掌,为物上、中、下之贾,各自用为其市平,毋拘它所。众民卖买五谷、布帛、丝绵之物,周于民用而不雠者、均官有以考检厥实,用其本贾取之,毋令折钱。万物昂贵,过平一钱,则以平贾卖与民。其贾氐贱减平者,听民自相与市,以防贵庾者。

    这么看的话,平贾制度似乎是一个物价的自我调节机制。

    但实质上,这个制度比想象中复杂的多。

    因为,许多交易实际上本非是钱货的交易。

    农民出售或者购买的东西,也并非是完全拿钱的。

    打个比方,某农民挑着一百石粟米来到集市。

    其实,他并不是想把这一百石粟米变成钱,而是来购物的。

    这样一来,他首先得先把米卖给米店,然后再拿钱去购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但是,大多数农民大字不识一个,这么复杂的流程,他们通常懒得去走。

    于是,这个农民是直接挑着米到他所想买的东西的店铺购物的……

    那他的米跟他所购买的商品之间的价值衡量,就需要一个裁决者。

    而这个裁决者通常就是该市集的‘擅权’。

    而市场是多变的,商人是狡诈的,为了防止市集的商人勾结起来,于是,在平贾之外,还有个官方的定价,各市集所有商品,官方都会给出一个官价。

    但官府有多坑爹,跑过衙门的基本都知道。

    通常衙门制定官方价格,只为一件事情,那就是对自己有好处。

    打个比方,某县县令自己家栽种了某些经济作物或者他名下有某个产业又或者他受命需要购买某个商品。那这官价肯定就是照着这个官员的利益来制定的了。

    就像卖炭翁里描述的那样,一车碳。千余斤半尺红菱一段绸,系向牛头充碳直。

    所以,擅权们实际上最常做的一个工作就是代表商人与官府衙门交涉。

    官府定价太离谱。擅权就会使用自己的特权,要求与衙门商谈,然后谈出彼此都能接受的价格来。

    看上去是不是充满了‘民煮自由笵’?

    但,在实际执行过程中,这里面的猫腻,多的让人发指!

    基本上,有良心的擅权。会多多少少考虑一些百姓的利益。

    而没有良心的。

    官商勾结,联手起来给农民一个剪刀差,使劲的盘剥农民。

    在少府、内史、丞相、御史大夫各衙门封存的案卷之中。因为这样的问题而被查出和判刑的各地擅权和官僚数不胜数。

    至于后来刘彻的弟弟刘彭祖依样画葫芦,以诸侯王之尊亲自下场,派人跟地方官府还有商人们抢食,这自然就激起众怒。直接被捅到朝廷上。廷议上,以至于小猪都要派出使者持节清查。

    从这个例子,刘彻就能想象,他要是想动这些人的奶酪,这些人指不定就要跳起来跟他对着干了。

    这是很简单就能推测出一个结果。

    在利益面前,这些家伙恐怕没几个会甘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利益被人抢走,哪怕这个人是太子!

    因为,刘彻现在要动刀子的地方。是粮食啊!

    而粮食与蚕丝,是农民最大的两个可以出售的商品。

    假如粮价被固定了。农民就完全不再需要向过去那样,需要求助擅权,直接把粮食卖给国家,然后拿了钱去购买自己所需要的物资。

    其中受损的,可不仅仅只是粮商,整个市场都将受到影响。整条食物链都可能因此损失惨重!

    刘彻让王道去把关中的擅权们请来。

    则是想看看,到底识趣的人有多少。

    识趣的话,刘彻就不用掀桌子了,大家好商好量。

    要是不识趣的话,刘彻就只能掀掉桌子,砍一批脑袋,抄几个富商的家来祭旗。

    “不教而诛是为罪啊!”刘彻心里想着。

    他觉得自己还是挺有节操的,最起码,动刀子之前,还会跟商人们商量一下。

    除此之外,刘彻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擅权里掺沙子,要是能将关中七十五县的擅权都换成了他的人,那么,以后什么事情干不成?

    商人的力量,利用好了,也是能对社会有益的。

    刘彻走到窗台边上,挥挥手,将王道喊道身边,吩咐着:“等会下课以后,你去跟张汤说一声,让他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这些老师的备课记录和他们发现的重点学子拿来给孤看看!”

    说完这话,刘彻就闭上眼睛。

    这备课记录,是刘彻搞出来的一个新玩意,为的就是防止这些洗马、舍人,自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跟他打马虎眼。

    除了备课记录外,刘彻现在还要求他宫中所有大小官吏,每天工作完成之后,都要写一个记录,备案,以供查询。

    反正,现在白纸产量还不错,基本上能供应得了皇宫和他的太子宫的用途。

    皇宫里,现在基本上还是用着竹简,所以,白纸消耗量小。

    只有刘彻的太子宫中,因为刘彻提倡用白纸,所以现在,白纸已经取代竹简,成为书写和记录的载体。

    “诺!”王道躬身应着。

    ps: 嗯,算是搞清楚平贾制度了,还弄了一张图片,等下传在公众章节,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参考一二。

    另外,前文所说的关中人口户数什么的,我手里头没有汉初的实际数据,只搞到了西汉末年的人口统计数据和田亩数量,所以,基本是在那个的基础打个八折或者六折进行换算的!~

第两百六十四节 西汉袁隆平

    总算将这一堂课上完。

    张汤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拿起茶壶,咕咕的喝了起来。

    “张世兄!”宁成走过来拱手道:“我那边检查完了,今天能完整的写出第一章六十字的童子是四人!”

    另一个舍人也过来禀报道:“张率更,我这边只有三人!”

    张汤听了点点头,同时也无奈的看了看身后的庄园,耸了耸肩膀,老实说,张汤觉得太子让他们这些秩比四百石以上,出身名门望族,官宦人家的堂堂太子信臣,跑来这里给农民的后代上课,真是有些……嗯,荒缪!

    当初,贾谊贾大夫不就说过吗?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泥腿子什么的,好好种田就行了,要读书做什么?

    身为一个法家,张汤最看重的就是社会阶级秩序,上下尊卑等级。

    这也算是法家的通病了。

    不然秦汉二十一级军功勋爵也不会每一级之间都存在着截然不同的社会地位和特权。

    只是,太子作为主君,主君的命令,法家的臣子是理解也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不多时,其他属下也纷纷回来禀报了各自的成果。

    张汤{长+风}文学听完,吩咐道:“诸位将今日教授所得与结果,都详细的写一个文书给我,另外,备课记录也要交上来吧,我一会面见家上再呈秉上去!”

    “诺!”众人纷纷躬身,然后各自递上一张白纸。张汤将这八九张白纸加上自己那一张整理到一起。

    虽然对于太子的这个命令,张汤有所腹诽。

    但是,对于太子弄出来的这个教授制度。张汤却是很有兴趣研究的。

    根据太子的命令,事务省、门下省和中书省是轮番来这庄子里给童子们上蒙学课。

    教材都是相同的。

    太子宫中除了太子太傅等三个大臣外,其他人,每个月都要至少来这里给童子们上一次课。

    通常,每次是十人左右,一个主教,九个辅教。

    主教负责讲解和教导。辅教则分别负责一个‘班’的童子,童子们有不懂的不会的,都要尽心尽力的解答和教导。

    除此之外。无论主教辅教都要在每次上课后上交备课记录和上课记录。

    整个制度前后衔接,最大的程度的保障了课堂纪律和教师操守,最起码在现在,张汤没发现有谁偷懒、懈怠过。

    因为所有的记录都会呈递给太子。而据说太子每天都会审阅上交的记录。

    这样。敢偷懒耍滑的无疑就是自绝于太子了。

    张汤甚至听说有的舍人、洗马,会将自己的备课记录和上课记录做的花团锦簇,耗费许多心思,靠这个途径来曲线救国,达到在太子面前刷存在感的目的。

    还别说,真有人成功了……

    颜异和他手下一个叫郑当时的家伙就因为备课记录和上课记录做的好,而被太子表扬嘉奖了。

    每人还被赏赐了十匹绸缎。

    虽然赏赐很轻,但意义重大。这就更加激起了许多人的好胜心和功名心。

    就连张汤,昨天晚上也是特意抽了许多时间来思考怎么做备课记录。

    没办法。在官场上,你不投上所好,有的是人愿意拍马屁,献媚。

    太子也是人,精力也有限。

    关注他人多一些,关注自己就少一些了。

    在太子宫中,想要生存下去甚至不断的向上爬。

    就要争!

    跟颜异争,跟汲黯争,跟剧孟争,跟所有的竞争者争!

    “我去见家上……”张汤将所有的备课记录和上课记录看了一遍,好家伙,人人都是下足了功夫,像宁成,甚至在备课记录里开始在最后的结尾借教育学生的心得开始阐述自己的政治理念和观念了。

    张汤脸上稍稍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这个率更令兼门下省主管之一的位置,盯着的人可是很多的,也不差宁成这一个了。

    只是……

    “这倒是个好主意,下次,我也该学着点了……”张汤心里想着,默不作声的收起卷纸,朝着后面的庄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你们按制规定将所有童子各自送回家去,务必要亲眼看着他们回家!”

    这也算是太子的规定之一了。

    每个辅教,都要负责将各自的学生送到他们的家长手中。

    张汤清楚,这是太子欲恩结于心,做牌坊的意思。

    同时也是树立太子形象的机会。

    ……………………………………

    看着张汤远去的背影,宁成摆摆手道:“散了吧,散了吧,都各自去将学子送回家去罢!”

    于是,剩下的九个人,各自带着二三十个年纪大小不一的孩子们,走出皇庄。

    在皇庄门口,值班的卫兵仔细查验了所有人,包括童子们的出入符印。

    汉室的皇室领地出入都是需要有籍。

    童子们因为没有正式的宫籍,只是得到了太子的许可,所以,他们用的是竹子所做的竹符。

    其上写有各自的姓名、家庭地址和父母名讳。

    而宁成拿的是正式的高阶的铜制符印。

    其上不止写有他的名字和籍贯,更写明了他的官职、师承,除此之外,还写有这个铜符的发放时间,签发人,签发部门。

    这一切都是继承自秦代的严格制度。

    宁成看着手上的铜符,再看着上林苑中残留的秦代建筑。

    他心中感慨一声:“秦,那么的强盛。制度又如此完美,怎么会灭亡呢?”

    但是,他也只能在心中感慨。此时此刻,天下是刘氏的,再也不事赢氏的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带着的孩子们的竹符也检验完毕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走个程序,虚应故事而已。

    于是,宁成就带着自己的那近三十个学生,坐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开始了护送的工作。

    这活,宁成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干。

    老实说,宁成感觉很不习惯!

    在过去。他在老家南阳当衙役的时候,平常外出,农民什么的,见了他都是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宁丈夫或者:宁大郎的。

    谁也不敢在他面前蹦跶。

    可是。此刻。当他坐上马车的车辕,满车的学生立刻就恭恭敬敬的齐齐躬身致敬:“老师!”

    宁河眉毛微微一皱。

    他辛辛苦苦的从南阳来长安,经过考举,过五关斩六将,可不是为了来给一群泥腿子的孩子当保姆的!

    但没有办法,谁叫这是太子的命令?

    宁成咳嗽了一声,板着一张脸,道:“都坐好了……”

    “诺!老师!”孩子们整齐划一的躬身道。

    宁成看到。在人群中,两个模样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童子。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上,眨巴着清澈乌黑的大眼睛。

    这十几二十天,这些童子因为能在太子的皇庄里每天吃一顿饭。

    所以,基本上脸上都有了光彩,身子也渐渐的强壮了起来。

    “真是命好……”宁成看着这些孩子,心里想着:“我当初求学之时,家里虽然宽裕,但每天在老师那里还是只能吃从家里带去的冷饭冷菜,哪像他们,顿顿有粟米饭不说,竟然隔三差五能见到些肉丝和小鱼!”

    这么想着,宁成心中一种妒忌的情绪开始发酵。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宁成看着那两个孩子,忽然问道。

    “弟子赵食其……”

    “弟子赵过……”

    两个童子乖乖的低头,顺从的将自己手里死死捏着的两块竹符交了出来。

    “赵食其,思贤苑南里,父赵毋,母王氏,年八岁……”

    “赵过,思贤苑北里,父已亡故,母邵氏,年七岁……”

    宁成看着竹符的文字,不知为何,他本想发作的脾气,在这瞬间竟然消弭了下去。

    “你们不是兄弟啊……”宁成嘟囔了一声,将竹符还给两个童子。

    宁成很清楚,太子就在庄园里,而且太子对这些孩子有着格外的关注。

    他虽然很瞧不起这些身份地位和爵位都比他低无数个等级,只是凑巧运气好,归到太子的思贤苑里,这才能读书,否则,这辈子这两个孩子都休想碰到书本,更别提现在,只要有课上,起码能管一顿饱的!

    “回老师的话……”年纪大一些的赵食其却是一点也没注意到宁成的脸色和神色,低头恭敬的拜道:“俺是杸翊人,前年家里遭了灾,屋子被石头埋了,地方上的县尊瞧俺家可怜,就让俺家来这上林苑给天子种地……”

    另一个年纪小的赵过却明显比赵食其聪明多了,他很有礼貌的微微欠身,用糯懦的腔调道:“回先生的话,弟子是长陵人,亡父年前过世,母亲大人体弱,幸得世伯为长陵差役,给弟子母子在这上林苑里谋了个生计……”

    看着年纪小小,但一副老成模样的赵过。

    宁成的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你是书宦人家出身?”宁成立刻就从赵过的言行中看出来了,此子与周围的孩子,在言谈举止和坐姿习惯上都明显不同。

    显而易见,他受过很好的家教,最起码,懂得礼节。

    别以为只有儒生才重礼。

    事实上,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法家讲起礼来比儒家更疯狂更极端。

    嗯,更准确的一点来说,其实儒法同源,法家最初的创建者和提倡者是从儒家身上吸取养分成长起来的。

    李悝变法之时,子夏为文候之师长。

    吴起就曾以子夏为师长……

    后来的商鞅,也多多少受到了子夏思想的影响。

    又如战国末年的荀子。门徒之中有李斯、韩非,更有一大批儒家。

    只能说,儒家法家等。其实都是一种为统治阶级服务的学问和思想,包装的再怎么好看,那也终究是要统治其他阶级的。有光明的一面,自然有黑暗的一面,有先进的一面,也肯定有落后的一面,

    诸子百家大部分的分歧。其实或许只在于,到底是用钝刀子割肉呢还是软刀子割肉,但终归是要割肉。是要统治和驱使其他阶级的。

    因而,此刻宁成看着赵过,就如同在荒漠中发现了绿州一样激动。

    出身法家的宁成,此刻对赵过的态度立马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虽然现在赵过身份低微。但他出身好啊,是读书人出身,这就是自己人了!

    ……………………………………………………

    此刻,刘彻却是翻着张汤呈递上来的优秀童子名单。

    一个个名字看下来,刘彻并没有看到什么后世有名的人物。

    直到一个人名映入眼帘。

    “赵食其啊……”刘彻微微一笑:“这不是小猪后来的迷路将军吗?”

    这个人还算有意思吧,跟着卫青出塞好几次,单独领军出塞,居然还是会迷路。哎……简直只能说是个路痴!

    或者说地理是体育老师教的……

    然后,紧随其后的一个人名让刘彻瞳孔一放大。

    “赵过????”刘彻托着下巴:“是同名同姓吗?”

    他有些拿不准了。

    于是翻开这个叫赵过的童子的资料。

    “他父亲叫赵园?”刘彻狐疑的看着资料上记载的父名。竟是已死了。

    根据资料上所说,是意外死亡。

    这个赵过还有个母亲,但他母亲似乎身体多病,所以在这上林苑里是给刘彻打理桑园的蚕工。

    只看资料,刘彻觉得还是看不出来,这个赵过是否就是历史上那个大名鼎鼎的赵过,那个让小猪败家败完了后还能在短短十几年里立刻就重新恢复了国力。

    历史上,就是这个叫赵过的家伙的努力,使得汉室在昭帝在位时期就重新恢复了对匈奴的战略攻击能力,至宣帝时期,国力鼎盛,一举击溃匈奴。

    毫不夸张的说,假如没有一个叫赵过的家伙,恐怕昭宣之治能否出现那还是两说。

    毕竟小猪统治的后期,汉室的统治其实已经摇摇欲坠,多个地方出现了成规模的农民起义和贵族叛乱。

    所谓的罪己诏就是在那个背景下颁布的。

    而,从资料上看,这个赵过的年纪似乎能跟后来的那个赵过对的上呢!

    差不多五十年后,这个叫赵过的家伙几乎是从石头蹦出来的,他的出现,瞬间就扭转了当时天下的农业颓废,几乎让大半个中国重新焕发生机。

    根据后世的统计,赵过在治粟内史任上四五年的时间里,使得汉室的粮食产量几乎增加一倍!!

    嗯,赵过就是西汉的袁隆平!

    而史书上,对于赵过却是语焉不详,只不过寥寥数笔记载。

    在后世时,刘彻常常为此人的境遇抱不平。

    在刘彻看来,整个小猪朝,能真正让人尊敬的人只有三个半。

    卫青霍去病赵过,还有半个是桑弘羊,嗯,假如桑弘羊不那么贪的话……

    其实关于赵过资料稀少,语焉不详的原因,刘彻也能猜到。

    肯定是卷进了政治斗争中被人打击报复了呗!

    五十年以后的事情,刘彻还真没那么长远的想法。

    只是,现在,赵过这个名字出现在他面前时,毫无疑问,让刘彻对其产生了好奇心。

    “反正今天还有空,不如去看看这个赵过?”刘彻这么想着,就站起身来,对张汤道:“卿先去忙吧!”

    等张汤走了,刘彻立刻就让王道准备马匹和随从,打着出游的幌子,策马从庄园中奔驰而出,身后数十骑紧随其后。

    汉室的太子,在年轻时候,基本都不会怎么老实。

    甚至就是做了皇帝也老实不到哪里去。

    小猪那个叛逆的孩子就不说了,刘彻的皇祖父当年就干过要驾着马车从几百米高的陡坡下飞驰而下。玩一把生死时速,幸亏被袁盎给拦住了。

    所以,跟在刘彻身后的骑兵卫士们。此刻一个个都是紧张的不得了。

    所幸,刘彻并没有让他们太过紧张,一直是走在大道上,没有朝什么危险的山林啊河流方向飞奔的意图,这才让负责保护的骑兵们多少有了些安慰。

    恩,当初,梁怀王坠马而死。汉室陪葬了一个王太傅贾谊,梁怀王的随行护卫和宦官侍女,更是一个都不差的被判处了各种刑罚。梁怀王的贴身护卫,更是全部被赐死。

    想着这个往事,就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刘彻却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很享受骑马飞奔的快感。

    这让他感觉到自由。

    一刻多钟后。刘彻勒马在一座桑林前停下。

    隆隆的马蹄声。早就已经惊动了周围的百姓和派在这里管事和监督的上林苑差役。

    “家上!”刘彻现在虽然没有穿他的太子冕服,身上穿着的是便于骑行的衣服,但,能在思贤苑里这么放纵的人,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于是,周围百姓和差役连忙纷纷躬身致敬。

    刘彻下了马,跟在他身后的骑兵们也连忙下马。

    刘彻招招手,这桑林的管事立刻跑过来。跪下来,问道:“家上有何差遣?”

    “你们这有个叫邵氏的妇人。她家在那里?”刘彻问道。

    “回禀家上,那邵氏家里住在离此一里远的北里……”这人跪着道,脸上堆满了笑容。刘氏的那点爱好,谁不知道呢?

    当今天子当年做太子时,常常在上林苑里打野食,这也不是什么没听说过的事情。

    那邵氏一年前被人保举来他这里帮工,人长的还不错,肤白腰细,一看就知道以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什么的。

    打她主意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也不多一个太子!

    刘彻一看这家伙的神色,就知道他没想好事,于是,一扬手,一鞭子抽在他身上,打的他满地打滚。

    然后,也懒得跟他啰嗦,骑上马,径直朝着北方的民居而去。

    对刘彻来说,打人算不的什么。

    甚至,毫不客气的说,除了朝廷大臣,他想扁谁扁谁,想打谁打谁,被打的甚至还得感到光荣!

    太子亲自打你了,是给你面子!

    赶紧叩谢吧!

    “我可还没有急色到这个地步……”刘彻心说。

    三世为人,前世更是一国之王,让刘彻的胃口变得非常的挑剔。

    仅仅只是漂亮、性感什么的,可没法子打动他了。

    当然,林志玲姐姐那种例外……

    ………………………………

    刘彻策马来到北一里时,发现,宁成居然也在。

    他远远的看到了宁成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好像跟门里面的人说着些什么。

    刘彻策马向前。

    马蹄声惊动了正在与人聊天的宁成,宁成回头一看,脸上顿时一惊,立刻转身恭敬的致敬,口中大声道:“臣见过家上,家上您怎么来了?”

    刘彻在里口的大门前下马。

    汉室的城市民居以里为单位。

    按照编户齐民的政策,每一户人家,每一个人口都被记录在案。

    每闾里都有严格的安保和出入检查政策。

    这上林苑虽然不属于城市,但,作为皇室园林,同样有着跟长安一样的制度。

    看到刘彻走进北里,北里的负责人和其他的百姓,立刻迎上前来,跪拜道:“小民等拜见太子!问太子金安!”

    “孤安!”刘彻笑着点点头,将百姓们一一扶起来,道:“孤就是随便走走,父老乡亲们以后就不用这么多礼了……”

    刘彻始终记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在大臣面前,他要严肃,要威严。

    但在百姓面前,能有多亲切就有多亲切。

    这是他前世十几年诸侯王生涯的经验之谈,用这个措施,可以有效的加强他的统治稳固,使得百姓能有个盼头。

    就是出了什么事情,百姓也会想都是当官的干的坏事。天子是个好人……

    不得不承认,中国的百姓,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爱。

    刘彻扶起百姓们后。就来到宁成面前,道:“宁成,这北里的童子都在你名下?”

    “是的,家上!”宁成躬身道。

    “有个叫赵过的,你有印象吗?”

    “回禀家上……”宁成看了看他身前的那个矮矮的民房道:“这就是赵过的家……”

    宁成此刻,心里打着鼓,他有些害怕。

    这时候。两个穿着素衣的女子,牵着一个七八岁,扎着一条总角辫的童子。走了出来,他们对刘彻拜道:“名女赵邵氏(赵氏)拜见家上,恭问家上金安!”

    那个童子也似模似样的躬身跪下来,道:“童子赵过恭问家上金安……”

    刘彻一看。就感觉有意思了。这样的答礼细节,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培养出来的啊。

    这套礼节,不是贵族,左庶长以上爵位的家庭,断然是不会的。

    因为这是正宗的觐见皇室的礼仪。

    而这二大一小能行礼行的如此流畅,不得不让刘彻深感怀疑。

    他眯着眼睛看着这三人,忽然问道:“赵邵氏,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为什么这么说呢?

    原因很简单,刘彻看着这女人的身材。忽然感觉她确实跟志玲姐姐好相似啊!

    当然,为了防止出现后面看着像魔鬼,前面一看果然是只鬼,刘彻就果断的下令了。

    那妇人闻言却是非常害怕,颤抖的抬起头。

    “家上有何差遣?”赵邵氏的脸色有些苍白,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本身身体不好。

    但是,她的脸型几乎是完美的瓜子脸,她看上去似乎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容白皙,并不像此时同龄的妇人那样,因为耕作和忙碌,而变黄,出现各种斑点,简直可以用毫无瑕疵来形容。

    更吸引刘彻的是,她没有用此时的任何流行化妆品,素装淡裹,别有一番清新的味道。

    加之,她身材丰腴,饱满的胸脯因为紧张或者害怕而抖动,让刘彻心中有种发现了小清新的感觉。

    这样的美人儿,即使在后世,那个整形技术发达的世界也是少见的!

    刘彻呵呵一笑,问道:“赵邵氏,东陵侯是你什么人?”

    赵邵氏闻言,恐惧的垂首道:“回禀家上,先祖父大人,讳平!”

    “名门之后啊!”刘彻笑了笑,他心中已经得到答案了。

    东陵侯邵平,当年唯一一个活跃在汉初政坛上的农家代表人物。

    他的曾外孙赵过继承他的衣钵,将之发扬光大,创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你要知道,邵平栽种的西瓜,那是当初汉室制定用瓜。

    即使如今,邵氏的后人所载的瓜也是贵族们的最爱。

    至于刘彻为什么会知道这赵邵氏与邵平有关系,原因很简单,刘彻前世有个忘记了叫什么名字,连样子都忘记了的炮友曾跟他说过,邵平家族有一项独门美容秘技,据说能做不到不施粉黛而面容有泽。

    这个少妇的脸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用了邵平研究出来的美容秘术,才能保得如此这般!

    刘彻向前一步问道:“邵氏虽然家道中落,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民妇与先夫乃是私奔……”面对太子,赵邵氏根本不敢隐瞒,因为这种事情只要去查就肯定能查出来!

    “哦……”刘彻点点头:“原来如此!”

    关中自古民风开放,私奔什么的,那是家常便饭,但邵氏虽然在官道上中落了,但门庭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攀上去的,所以,这私奔什么的自然不可能得到邵氏的认可。

    “既然你丈夫已经死了,按照汉律,赵邵氏你可以回娘家再嫁的嘛……”刘彻颇为玩味的问道:“你可知道,依照汉律,你三年内若不改嫁,会发生什么嘛?”

    “要嘛,每年多交五算赋税,要嘛,官府给你指定一个丈夫!”刘彻严肃的道:“你应该知道这条规定,是什么让你恋眷于此?”

    跟宋明不同,汉室对于寡妇改嫁非但不阻止,反而大力鼓励,不止如此,寡妇丧父三年不改嫁的,有罪,要被罚款,交不上罚款的,那就别怪官府强行拉郎配了。

    在汉律上,不改嫁的妇女,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而此时社会对于改嫁的寡妇从来没有什么歧视啊什么的。

    先帝太宗孝文皇帝临终遗诏就曾下令‘归夫人以下至少使’,将所有没有子嗣的妃子统统放出宫,任听其改嫁。

    皇帝的女人改嫁都没问题,贵族啊民间啊那就更不例外了!

    而这一切,只为一件事情,增加人口数量!

    ps: 嗯,关于赵过的资料太少了,基本上我就只能脑补了~

    当然,无论有没有赵过,主角都肯定会进行西汉农业封建化,恩,是的,封建化,因为赵过之前汉代农业技术水平基本上停留在战国时期,甚至是更早的西周时期……咳咳……精耕细作什么的,好像才出了个苗头……

第两百六十五节 百家兴衰

    赵邵氏听了刘彻的话,身子因为害怕,不停的颤抖着。

    她猛的跪下来,道:“回禀家上,民妇之所以不改嫁,一则,小儿年幼,民妇若是改嫁,小儿与亡夫的幼妹恐怕就活不成了……”

    她说着就抽泣了起来。在这个时代,寡妇改嫁后,很少会带着先前家庭的子女过去,更别说带上完全不相干的他人之妹了。

    所以基本上,改嫁后的寡妇很少会再与先前的家庭有联系。

    许是说到了伤心事,她身旁,一个年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跟着哭泣了起来。

    想来,这个小姑娘就是她亡夫的幼妹了。

    刘彻听了,也觉得挺可怜的。

    “二则,民妇亡夫受命于民妇先祖父大人,立志要完成先祖父大人的遗志……”赵邵氏低头叩首道:“亡夫虽故,然其志犹存,民妇觉得,再怎么苦,再怎么累,也要将此子拉扯成人,教他读书识字,长大了继承亡夫和先祖父大人的遗愿!”

    刘彻听了,感觉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这赵邵氏不是私奔的吗?

    怎么又跟邵平扯上关系了?

    于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邵氏不敢隐瞒,于是,就将$长$风$文学 ..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可能是这些事情憋在心里太久了也可能是摄于太子之威,所以,她说的很详细。

    听完赵邵氏的讲述。

    刘彻终于明白这一切事情的始末了。

    原来,东陵侯邵平居然是许行的第五代弟子。

    当年。邵平被罢官后,心灰意冷,隐居于东陵门外。仕途失意后,邵平有感自秦至汉,农家没落,再无建树,曾经在秦国政治体制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农家居然沦落到了满朝没有一个千石以上的官员的境地。

    于是,邵平决定,综合农家和杂家的所有著作。结合实际与汉室建立以来农业技术的发展,编写出一本用于指导农业生产和发展的书,以再现当年农家鼎盛之时的盛况。

    但写书在此时是很难的。

    偏偏邵平要写的是相对冷门的农家著作。

    足足花了十年时间。邵平才收集好了全套的资料,诸如等,另外还参考等书。

    但邵平只开了个头写了大概的框架,就已经命不久矣。

    于是。这续写的重任。就交到了邵平的得意弟子,长陵人赵园手上至于为什么不将这个任务交给邵家的人,据赵邵氏所言,邵平认为自己的后代,安于现状,不愿意也不可能吃这个苦,用一辈子时间来写书。

    为了鼓励和激励赵园用心写书,邵平甚至嫁了孙女给赵园。

    可惜。邵平一死,尸骨未寒。邵家人就撕毁了邵平答应的种种条件,更要将赵园赶出府邸,并且不承认赵园与赵邵氏的婚姻,勒令赵邵氏与赵园离婚。

    嗯,汉室是可以离婚的,而且可以由女方发起离婚。

    像著名的励志男朱买臣就是一个被原配休掉的悲剧典型。

    好在赵邵氏抵死不从,更趁夜与赵园偷偷跑出邵府。

    但这样一来,邵平生前收集和准备的许多资料,特别是珍贵的等书,因为太多,所以带不走。仓促之间,他们夫妻之来得及带走邵平亲笔所书的收稿和他收集和整理的许多关中农业技术的原稿,

    小两口私奔后,也没有隐姓埋名而是回到了赵园的老家,靠着赵园父母传下来的几顷地,过上了男著书女耕织的生活。

    但是,生活很快就给这对憧憬未来幸福的夫妻上了一堂现实课。

    要写书,尤其是涉及到现实存在的农家著作,宅在家里肯定写不出。

    许多数据、事例都要亲自去验证。这就需要到处去奔波和考察,还要跟各地的老农请教。

    加之,还要重新去买农家的各种著作。

    这些都需要海量的资金来支持。

    于是,短短几年时间,原本还算小康的赵家,田地房屋都被变卖了……

    雪上加霜的是,赵园因为一年到头在外奔波,染上了一身的病,终于在一年前,病重去世了。

    而这赵邵氏,也是个有骨气的女人。

    丈夫死后,她就发誓,不止要把丈夫的幼妹和儿子拉扯大,照顾好,更要让她的儿子长大以后继续继承邵平、赵园两代人未完的理想。

    刘彻听完赵邵氏的讲述,摸了摸有些湿润的眼角,道:“农家有东陵侯,赵园这样的人,农家必不会亡!”

    但,刘彻知道,他这话他自己都信不过。

    两千年以后,农家著作全部遗散,连残篇断章都没有。

    后世的人只能从等典籍中窥见这个当年鼎盛一时,几乎与儒法并列的学派的思想和人物的一鳞半甲。

    你要知道,即使秦始皇下令禁书,但农家的著作却被秦始皇特意大赦,强调要保护,而不是焚毁。

    秦末战乱虽然对农家造成了打击,但实际影响并不如其他诸子百家那么严重。

    到现在为止,刘彻还能在石渠阁的档案中找到全本的等农家著作。

    所有的农家著作加起来,足足摆满了两个书架。

    在诸子百家中,保存如此完整的学派并不多。

    但偏偏,两千年后,石渠阁中保存完整的农家著作一个字都见不到了。

    为什么?

    儒家上台坐大后的打击报复而已。

    农家是从墨家思想中分裂出来的一个分支。

    本来儒墨矛盾就大于天。

    偏偏在孟子时期,农家的创建者许行与孟子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两人互相攻忤,言辞激烈到只差没有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二货了。

    这很容易理解。

    农家,根据刘彻的了解。这个学派的思想,是‘顺民心忠爱民’。

    所谓‘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

    到了许行之时,农家大兴,提出了‘……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意思就是人人都要平等劳动。靠劳动而不是剥削获得食物。

    咳咳,统治者能接受才见鬼了!

    但偏偏当时的社会风气和列国形势,产生了一大批小资思想的学者和文人。

    这些人对许行的思想和言论。大为推崇,甚至儒家内部的好多人都被许行的言行和品德所打动,纷纷改换门庭,拜徐行为师。

    这对儒家当时的扛把子孟子来说。无疑于宣战。于是,两人最终碰撞起来,发生了那场著名的辩论。

    许行和孟子死后,两人各自的学派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农家西进秦国,在秦国扎根下来,并且受到秦国统治者的大力推崇,兴盛了起来,商君的耕战政策。耕这一部分就是后来的农家在把持。

    而孟子的稷下学派,则继续留在齐国。

    两者也并未再发生什么冲突。

    直到如今。

    但是。小猪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后,秋后算账的日子来了。

    自东汉之后,农家作为一个学派一个思潮,彻底的消失了。

    以至于两千年后,想了解农家,竟然只能通过吕不韦的和管仲的还有孟子所著的来窥见农家的思想与主张的一鳞半甲。

    这么想着,刘彻就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声。

    只能说,儒家那些家伙,粉饰自己最厉害,用笔杀人更是一绝。

    不就是输了辩论吗?

    至于要赶尽杀绝吗?

    不过,回头想想,刘彻也觉得,农家的思想确实有些偏激了。

    居然想把民众放在皇帝头上,认为民众大于皇帝,真是大逆不道!

    统治者愿意维护和保留他们才怪!

    也就只有秦国那个怪胎,能容纳得了这些叛逆的言论。

    反正,对于秦来说,能加强他国力的,管他什么言论,都可以拿来一用,不合意不听就是了。

    不过,刘彻却觉得,农家这些言论,没什么不好。

    后世大天朝还天天喊为人民服务呢!

    儒家一口一个齐家治国平天下,仁义忠孝礼呢!

    最后还不是该鱼肉继续鱼肉,该无耻继续无耻?

    口号什么的,想喊就喊呗,嘴炮只要不落到实际上,喊破天又如何?

    君不见,农家在秦国的时候,可对秦王说过什么要人人平等劳动吗?

    当然,这些事情,刘彻也就在心里想想。

    嘴上还是要讲政治正确的。

    “有志气啊……”刘彻看向那个小小的赵过,蹲下身子,和颜悦色的道:“尔外祖,尔父,其志远大,赵过,尔可愿继承先人之遗志,发扬光大?”

    而在场的许多百姓,在听完了赵邵氏的故事后也特别感动和同情。

    赵氏孤儿为什么那么催泪,还不就是戳中了民众的泪点?

    老百姓们,总是会下意识的同情弱者,喜欢看到大团圆结局。

    于是,许多人都紧张的看着赵过,希望赵过能挺起胸膛说一句愿。

    就连宁成,也在心里说:“赵过,快告诉家上,你愿意!”

    跟儒家对这个从墨家分裂出来的农家充满了敌意不同的是,法家对于农家可谓是倍感亲切,基本上现在,农家的人去找法家的人办事,比法家的人找法家的人办事还要方便。

    为什么?

    秦代,百余年时间,农家与法家密切合作,通力配合,才最终打造出了秦国那个恐怖的战争机器。

    因此,当世大多数法家对农家有着格外的亲切感,许多人甚至从来没跟农家人打过交道,但只要听说某某是农家就会下意识的认为他是自己人。

    这就跟后世天朝大部分人都去过小巴。但一提起小巴,就会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巴铁,好朋友。若是偶然遇到一个来自小巴的旅行者。基本上能帮忙肯定帮,而且还特别热情……

    此刻的宁成,在听了赵邵氏的故事,即感动又觉得励志。

    对于赵过,更时立刻就看重了起来,将之视为自己真正的弟子了!

    为什么?

    对法家来说,农家就是小弟啊。在秦代,法家习惯了自己制定政策和目标,地方上的杂务交给农家去处理。

    法家从来不觉得农家是个威胁。反而是个很好的盟友和小弟

    宁成现在已经是太子宫中的一员了,而且地位还不低,是率更令左丞,前途远大。他自然想要在将来做一番事业了。

    而当此之世。法家不止要跟黄老派争权,还要跟越发兴盛的儒家抢夺话语权。

    对于宁成来说,培养一个合格的农家助手,是理所当然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赵过现在是年纪小,但也有七岁了,八九年后,就长大了,到时候。若是培养得当,那就能成为他伟业的一个重要辅佐者。

    在众人的期许和期盼中。赵过很懂事的低头一拜道:“回禀家上,弟子愿意继承先外祖父大人,先父大人的遗志,将来上敬天子,下安黎庶,写出一本有益于社稷的农书!”

    赵过的声音虽然稍显稚嫩,但语气坚定,眼神严肃,非常认真。

    周围百姓一听赵过的回答,吩咐叫好。

    就连宁成也暗自挥了一下拳头,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刘彻也呵呵的笑了起来,摸了摸小赵过的头,赞赏道:“有志气,孤就等着你长大了,将那本东陵侯与你先父未完的农书写好了,再拿来给孤看……”

    刘彻顿了一下,道:“不过呢……小赵过,你得好好学习,写一本集农家先贤大成的著作,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诺!”赵过重重叩首道:“小子谨记家上教诲!”

    他人虽小,但看上去却已经相当稳重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少年老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

    刘彻站起身来,对宁成吩咐道:“以后,这孩子就交给卿来教导,卿务必上心……”

    “诺!”宁成高兴的躬身答道,他实在太愿意干这事情了。

    “另外,吩咐下去,这赵邵氏一家,里正和思贤苑的管事,要照顾一二,孤儿寡母的,能帮就帮一下……”刘彻吩咐着。

    这北里的里正和跟在刘彻身边的王道立刻就躬身道:“诺!”

    于是,众人看向赵邵氏一家的眼神开始变得火热了。

    有了太子这句话,他们一家以后最起码不用再担心生活上的问题了。

    ………………………………………………

    出了北里,刘彻骑着马,慢慢在夕阳下走着。

    他身旁,王道小心翼翼的骑马凑过来,问道:“殿下,您可是有心事?”

    “是啊……”刘彻点点头:“忽然感到责任重大啊!”

    农家的著作在后世几乎见不到。

    墨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还生机勃勃的诸子百家,两汉之后,还能有火种的,也没几个了。

    这确实让刘彻感觉压力很大。

    虽然说,诸子百家里面什么都有,甚至无政府主义者都有。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现在还保存的典籍和知识都是先人们的思想,是经历了秦末战乱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火种,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被摧毁?

    就连欧米鬼畜,在宗教裁判所的火刑架下都保存下来了希腊人的著作。

    平心而论,后世西方那一套民权民本思想,其实在战国时期,百家论述中也能找到,只是表述不同但意思差不多。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去摧毁任何一家的思想,相反,我要保护它们,将来我要将它们全部刻成雕版,印刷出版……”

    当然了,某些太危险的言论,暂时先收在皇宫里吧……

    譬如那些无政府主义的思想和言论……

    当天晚上。刘彻回到长安城的太子宫后,立即就召集张汤、汲黯和剧孟开会。

    交代下去了一个任务。

    那就是去搜集和整理现存的所有农家著作。

    包括但不限于和所引述的农家篇章。

    同时,刘彻还行文少府衙门。以太子的名义,下令少府衙门在岁末之前,抽调农稷之官,一百石以上的英才五十人来他的太子宫听命。

    同时,刘彻还用太子令符,行文太史衙门,要求太史令司马谈与太史衙门的官员。来他的太子宫帮忙。

    刘彻怎么可能真的去等赵过长大了再写书?

    而且,刘彻也不觉得,赵过真能以一己之力写出一本涵盖整个农业科目的书籍来。

    东陵侯花了十年时间。也不过是起个开头而已……

    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因为刘彻知道,要写一本真正的农书,需要什么。

    除了要懂农业外。你还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技术,会数学,还得懂时节。

    农业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独的科目。

    想写出一本农学教科书,没有国家的力量,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天方夜谭。

    简单的举个例子,你写农业,不能不写时节吧。

    那就需要计算天时。

    后来小猪太初改历,最大的贡献就是重新确立新的历法。新的太初历第一次计算出了二十四节气的变化。

    而为了计算这些时节,司马迁和儿宽等数学名家。算了n天。

    单单只是这一个事情,就不是一个两个人能算出来的。

    另外技术和器械,也需要专业人士。

    所以,只能也必须是刘彻这个太子挑头,倡议,才有可能写出那样一本书来。

    刘彻连书名都想好了,就叫,以此向旧版的许行所著的那本农家经典巨著致敬。

    ………………………………………………

    第二天,刘彻刚刚起床,就发现,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过去没有在宫里出现过的女子。

    “赵邵氏?”刘彻咬了咬舌头,随即摇了摇头,在这瞬间他就知道事怎么回事了。

    这世界上啊,从来就不缺捧臭脚的人。

    上面的人只需要稍稍一个表态,下面的人就会麻溜的把事情给你办好了。

    即使是后世的天朝,某些无耻之徒为了巴结上司,什么手段都敢用。

    想想看那些什么情妇啊嫖宿啊,就能理解现在刘彻面对的情况了。

    毫不夸张的说,为了讨好上官,有些人别说把女人往刘彻这边送了,就是送妻送女,那也是欢天喜地,巴不得的!

    “王道!”刘彻从榻上坐起来,板着脸,喊道。

    “殿下!”王道立刻就滚进来,跪下来,叩首道:“奴婢在!”

    “这怎么回事?”刘彻脸色不怎么好,瞪着眼睛,指着那站在殿中,低着头,浑身都在发抖的女子,问道。

    “殿下……这……这……”王道一看,心知遭了,这马屁估计拍在马腿上了。连忙叩首,道:“殿下,这是下面人孝敬您的,都说殿下操劳国事,身边呢也没个使唤的贴心人,义氏呢又不在,瞧着这赵邵氏人还算规矩,就自作主张……”

    其实这事情就是王道自己指使的,亲自吩咐下去的事情。

    但现在见到太子发飙,王道也毫不犹豫的将下面的人卖了。

    “胡闹!”刘彻摆摆手道:“将她送回去,孤是太子,不是花街柳巷的浪荡子!”

    说这话的时候,老实说,刘彻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

    嗯,这赵邵人,身材好,人也漂亮,关键是刘彻总觉得她跟志玲姐姐在某些方面很像!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彻至今还记得那句话:打到弯弯去,活捉林志玲!

    咳咳,真要把这么一个已经送到嘴边的美人送走,还真有些舍不得。

    但是,没办法,这个态必须表,不然,这口子一开,天知道下次会不会有人送幼女娈童什么的。

    刘彻虽然喜欢女人但是,他有分寸,他不会像自己老爹那样胡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彻觉得自己还是有节操的,他只想要自愿的女人,而不想背一个黄世仁的锅。

    王道一听,浑身都发抖了,这可是很严厉的指责了。

    他扑通一下,就磕头道:“殿下,奴婢治罪了,请殿下责罚!”

    花街柳巷,那可是全长安都知道的红灯区啊。

    那赵邵氏也立刻跪下来,叩首道:“请家上万万不要赶妾身回去……”

    说着她就开始低低的抽泣起来。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很清楚,一旦她被退货会发生什么。

    她儿子与小姑子现在的一切都会被摧毁,她也失去保护伞,甚至会变得比过去更悲惨。

    原因很简单,先前,她还可以靠邵氏的招牌勉强自保,上林苑里垂涎她美色的家伙虽多,但多少都会顾忌一下邵氏。

    但,假如她被太子赶出太子宫,那么,先前所有被邵氏的名头吓住的人将再也没有顾忌。

    她死都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况且,太子说的对,寡妇迟早要改嫁。

    与其嫁给一个老头或者一个大腹便便的贵族、富商,还不如伺候太子。

    即使没有名分,即使可能会快失宠,但最起码起码,能给家人保障,能让儿子与小姑过上体面的生活。

第两百六十六节 进击的土豪

    刘彻看着赵邵氏哭的可怜,自己想了想,也觉得不妥。

    于是道:“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就留下吧……”

    然后对王道吩咐:“先带她下去,教她规矩和礼仪吧!”

    “诺!”王道这才起身,不敢去擦几乎被磕破的头皮,躬着身子领着赵邵氏退下。

    看着这两人消失的背影。

    刘彻摇了摇头,留下赵邵氏,固然是男人的色心在作祟。

    但其中也有着现实的考量。

    身为太子,最大的责任和义务是什么?

    不是恩续万民,那是天子的责任。

    更不是什么霸业伟业。

    而是……做一个种马!!!!

    说起来可能有些讽刺,但这却是事实。

    没有子嗣的太子,就不算一个完整的太子。

    只有造人成功,生下皇孙之后,太子的地位才会真正稳固,并且得到天下人真正的认可。

    所以,刘彻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啪啪啪多少次,跟多少个女人啪啪啪过,生下一个儿子,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而要做到这个目的。

    那他就不可能只有一两个人女人<长-风>文学。

    甚至十个八个都是不够的!

    对于皇室来说,广播种,勤耕耘,就是政治正确。

    要在这个时代以太子之尊玩什么专情啊。

    不用皇帝老爹发话,大臣们和舆论也能喷死刘彻这个太子。

    所以。刘彻现在是奉旨种马!

    东宫已经发话了,明年就会选拔一批女子送到刘彻的太子宫里来。

    这种给太子尽量多的送女人,选美女的事情。在此时,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甚至是上升到了关系国家存亡的大政之上。

    在这件事情上,刘彻完全没有发言权,只能听任东宫太后的差遣。

    而且,关键是刘彻听到风声,据说窦太后把选秀的事情交给了馆陶长公主刘嫖去操办。

    这就让刘彻不免担忧,刘嫖会不会为了帮她女儿陈阿娇。而故意选一批恐龙送到刘彻身边来……

    所以呢,赵邵氏算是一个备胎吧……

    从生育的角度上来说,一个生过孩子的妇人在生产时安全的几率是大于没有生过孩子的妇人的。

    嗯……至于你说爱情?

    对皇室来说。爱情这玩意存在过吗?

    相信爱情的皇帝基本都是昏君!

    ……………………………………………………

    于是,当天晚上,赵邵氏就被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抬到了刘彻的榻上。

    然后自然就是干柴烈火,不可避免的发生一些成年人会做的事情。

    在这种事情上。刘彻已经是相当熟练了。

    而赵邵氏也不抗拒。甚至十分尽心尽力的伺候,什么样的花样,她都愿意尝试。

    最重要的是,身子软的都能挤出水的成熟妇人的味道,跟青涩的小苹果,那是两个概念。

    反正,刘彻很满意这个女人。

    乖巧、成熟、会伺候人,同时懂得分寸。知道自己的地位。

    这样的女子,才能在宫廷里长久的生存下去。

    第二天早上。刘彻睁开就发现赵邵氏早就已经起来了。

    见到刘彻醒来,赵邵氏还是有些害羞的。

    中国的女子就是如此,在床上怎么样都可以,一旦回到白天,就多少会有些害羞。

    但,跟少女不同的是,已经经过人世冷暖凉薄的赵邵氏,很清楚自己的地位。

    她立刻就端着一盘水,来到刘彻的榻前,为刘彻洗漱,穿衣,就像一个妻子伺候丈夫那样,温柔、体贴。

    这种感觉让刘彻很迷恋。

    但刘彻知道,现在不是沉醉于温柔乡的时候。

    而且说老实话,眼前的这个女子,刘彻对她根本就是只有欲望而没情感依存。

    于是,在穿好衣服后,刘彻就系上佩剑,阔步走出寝室。

    “去把义婼接回来罢……”出了寝殿,刘彻就对王道吩咐了一声。

    确实是该加紧造人了!

    ………………………………

    这时候,馆陶长公主刘嫖的府邸,却是宾客满门,排着队来给刘嫖送礼的人排成了长龙。

    只要耳朵没有聋掉的,稍微有点消息渠道,或者稍微关心时政的人,都听到风声了。

    太子要选秀了。

    跟皇室联姻,这是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的事情。

    于是,刘嫖的幸福时光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带着数不清的珍宝黄金田契,哭着喊着要把这些东西送给刘嫖,只求刘嫖能在选秀时,高抬贵手,让自家的女儿或者什么人入选。

    从而攀附上皇室。

    这个买卖,可是不管花多少钱,都值得的投资。

    一旦太子即位,而他们的女儿或者侄女什么的受宠,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此刻,刘嫖笑呵呵的坐在上首的主位,看着满满一箱子送到她面前的黄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些黄橙橙的小可爱,真是怎么看怎么都喜欢啊!

    “真是可惜啊,母后只让我选二十个,要是二百个该多好啊……”刘嫖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对刘嫖来说,爹亲娘亲也没有黄金亲啊。

    反正太子怎么都会有无数的女人。

    刘嫖早就看开了。

    反正,只要东宫老太后在位一日,她和陈阿娇的地位就是不可动摇的。

    至于老太后万一不在了……这种事情还是以后再考虑吧。

    现在,怎么快活逍遥怎么来!

    当然。刘嫖还是很讲信用的,绝对不会干收了钱不办事的。

    这时候,门房进来通秉道:“翁主。门外有一个自号临邛程郑氏的人求见!”

    “让他等着吧……”刘嫖斜着眼角看了一眼门房,很不乐意的斥责道:“怎么,一个乡下来的土财主,就能坏了我的规矩?”

    刚刚有个关中的大地主兼大商人,向她奉献了八百金加一座庄子。

    这会她心思全在那些黄橙橙的小可爱上。

    最重要的是,刘嫖觉得,不太可能有人出价比那个关中有名的大地主还高了。

    “可……”门房跪下来。叩首道:“翁主,那个人说,他愿献千金。只愿与翁主见一面!”

    “千金!!!!”刘嫖的眼睛瞬间全部被黄橙橙的光芒所占据,她咳嗽一声,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

    程郑婴负手站在馆陶长公主府邸外。

    他的身后,是一辆大的出奇马车。

    马车的外部车架。用黄金、玉石、蜀锦所妆点。

    十几个强壮的仆役站在他的身边。

    两个文士模样打扮的男子站在他的左右。

    “你们都打听清楚了吗?”程郑婴粗声粗气的问着左右:“这太子选秀确实是由馆陶长公主负责的?”

    “都打听清楚了。程郑公,确实是这样的……”一个文士回答道。

    “善!”程郑婴豪爽的道:“此事要是办好了,每人赏五十万钱!”

    在程郑婴看来,钱算什么?

    钱什么都不算!

    他的财富已经多到了十辈子都花不完的地步。

    他是白手起家的,只用了三十年不到的时间,就积攒出了富可敌国的巨大财富。

    而且每年,这个财富还在以滚雪球的速度不断增长。

    毫不夸张的说,有生之年。这个增长速度都不太可能放慢。

    但是,坐拥巨额财富之后。这些年,他越来越恐惧,甚至可以说生活在恐惧之中。

    汉室天子最看不惯地方上出现什么强族豪门。

    以他的身家,一旦被朝廷知道他的财富和家产规模。

    毫不夸张的说,肯定是会家破人亡的!

    能把生意做这么大,谁屁股底下没有些黑历史啊?

    即使是现在,程郑婴也知道他的钱是怎么赚来的……

    每年岷山里埋着的死人,十个中有五个是他的工人。

    这些事情,要是披露出来,天子龙颜震怒之下,他现在的一切就要灰飞烟灭了!

    正是在这样的恐惧情绪下,程郑婴开始到处找后路和靠山。

    基本上,现在整个临邛上上下下的官僚和衙役不是他的人就肯定是老对头卓王孙的人。

    不单如此,就连成都等地的官员,也全部他买通了。

    但,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

    跟官府打交道打的久了,程郑婴太清楚那帮王八蛋是些什么货色。

    平时吃拿卡要比谁都勤快,但一旦有事,第一个把他程郑婴卖掉的也肯定是那些人!

    所以,程郑婴知道,他需要更坚固更强大的靠山。

    正好这时候,天下闻名的贤达,有‘日者’之称的大卜卦者司马季主从河东到蜀郡,他听说后,立刻前去求教、请卦。

    谁知道,司马季主不答应给他卜卦,只愿意给他看相。

    而且是给全家看相。

    好吧,高人必有高行,这也能忍了。

    可是,他全家这一番看下来,没几个面相被认为是好的。

    唯独……

    程郑婴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司马季主看到他唯一的女儿时说的那句话: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啊!

    这说明什么?

    有了全国有名的大贤达,号称当时第一卜者,日者名号的司马季主的背书。

    程郑婴的脑洞就忍不住的大开了起来。

    尤其是没几天,程郑婴就听说了长安天子有意给太子选秀的事情。

    这更被程郑婴认为是天意。

    于是,程郑婴毫不犹豫的带着自己的亲信心腹和一笔巨额财富,赶来长安。

    对程郑婴来说,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用钱把自己的女儿砸进太子宫。

    还是那句话钱算什么?

    能用钱就解决的事情,对程郑婴来说,那都不是个事!

    临邛本地有汉室的官营作坊和官营矿山。

    但他程郑婴大把钱砸下去,于是,这些宫廷委派的宦官和监督,统统闭上嘴巴,看着他跟卓王孙一点点的吃掉了当初邓通留在临邛和周边地区的作坊、矿山和盐池。

    还有临邛和成都的官员,一个个刚来的时候,鼻孔是朝天的,一箱箱钱砸下去,立刻就跟他们这些‘充满了铜臭味’‘操持末业的商人’称兄道弟了。

    所以,程郑婴的思想很简单。

    为了女儿能进宫,从而实现那个司马季主亲口说的‘贵不可言’。

    他要用钱给女儿砸出一条道来。

    …………

    “程郑先生,翁主有请……”不多时,一个男子满脸笑容的跑来拱手相请。

    程郑婴呵呵一笑,跟在此人后面,大摇大摆的走进馆陶长公主的府邸。

    一进门,程郑婴就特意的仔细打量了起来这汉室的长公主的府邸的陈设和房屋装饰。

    看了一遍,他微微摇头。

    还公主呢!

    这房子,这走廊,这花园还有这府中摆设和陈列的物件,连他在成都的一座别苑都不如!

    作为一个出色的成功商人,程郑婴的思维和反应都很快。

    在这瞬间他就算出来了。

    一千金,大概可以让那位长公主给他行方便。

    两千金,大概可以说动那位长公主帮忙给他定下一个名额。

    三千金,完全可以让那位长公主对自己予取予求。

    于是,当他在这府中下来的带领下,走进馆陶长公主刘嫖所在房子中,跪下来行礼完毕后,不等刘嫖开口,他就躬身道:“鄙人从蜀地而来,穷乡僻壤,不知长安礼节,还望翁主赎罪!”

    “此番前来,鄙人有个心愿,望翁主成全!”程郑婴抬起头来看着刘嫖,肆无忌惮的在刘嫖的身上扫了一番,道:“鄙人愿出五千金,请翁主为鄙人引见当朝太子!”

    在程郑婴看来,砸到刘嫖,那不算事!

    女儿进宫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受宠,会不会顺利的见到太子呢!

    倘若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那还有什么‘贵不可言’的?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直截了当的去见太子。

    以程郑婴这些年来做买卖的经验来看,皇帝也好,官员也罢。

    都是要钱的!

    大把大把钱砸下去以后,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吗?

    反正,程郑婴自发迹以来,他的金元政策还没有失手过。

    坐在上首的刘嫖却被吓了一跳:“五千金????”

    刘嫖吞了吞口水。

    这确实是一个让她根本没办法拒绝的条件!

    程郑婴却是一点也不在乎的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只要翁主答应为鄙人引见太子,五千金,立刻奉上!”

    “成交!”刘嫖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五千金,换算成钱起码也是四千多万!

    当世第一彻侯世家平阳侯家族一年的租税也不过如此!

    这么大的一笔钱,只是带这个人去见一见刘彻,刘嫖甚至都懒得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明天刘彻不是要在上林苑里跟关中的擅权们见面吗?

    就那时候带这个人去见刘彻好了!

    ps: 今天有点感冒,鼻子痒的难受,暂时欠2000吧~!

第两百六十七节 明悟

    刘彻系好绶带,然后,带着张汤等人走了出去。

    原本还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议论的擅权们,见到刘彻出来,纷纷跪下来:“小民等拜见太子殿下!”

    刘彻随便看了两眼,这八十五个擅权,每一个的精神气势都还不错,在穿者打扮方面,这些擅权跟是别出心裁,让刘彻颇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观察了两眼后,刘彻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些擅权或者他们背后的家族,对于他这个太子还是充满敬畏的。

    至少,在面子上和里子上,都会迁就一些。

    不然,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关中七十五县无论远近,每一个县的擅权都出现在了思贤苑。

    甚至没有一个迟到的。

    想想了,刘彻知道,这也是现实。

    在中国,真正当家做主的永远不是商人,而是手握杀死大权的官僚。

    所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

    钞票再多也顶不过刀剑的锋利。

    只是……

    看着这些擅权,刘彻向前一步,张开双手,道:“诸位请不必多礼,今次,孤请诸君前来,乃是有事请教各位地方贤达……”

    ,长,风,文学 擅权,虽然是商人,但,在汉室朝廷眼中,他们却不算商人,可以不受市籍的约束。

    这乃是因为,擅权的地位,与乡间的乡老相等。

    是国家政权的延伸,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擅权们也属于统治阶级的一员。

    是以刘彻才能光明正大的在思贤苑中与这些人相见。

    否则的话,身为太子,却接见操持末业的商人。这传出去,舆论立刻就要沸腾!

    众人站起来,齐齐躬身:“多谢殿下,殿下倘若有所差遣,我等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彻嘴角微微一笑,让自己的态度尽量变得亲和起来。心中却是吐槽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信你们才有鬼!”

    前世之时,吴楚之乱,关中商人几乎集体骑墙观望。甚至都准备好了迎接吴王入继宗庙的仪式和程序,只等吴王入长安,就三呼万岁。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平叛大军出征。随军的彻侯竟然找不到贷款的地方。

    最后只有无盐氏出贷五千金给周亚夫。解决了彻侯们出征费用。

    而其利息竟然高达十倍!

    每每想起这个事情,刘彻心里就很不舒服。

    身为统治者,他心里的潜意识深处,对于一切可能的叛贼和逆臣,都有着十倍戒心。而商人们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根本不会刘氏的忠臣,只是一些被利益驱动的家伙。

    但无盐氏居然敢放那么高的高利贷,最后还本息全部收回。

    这就让刘彻多少忌惮关中的商人。

    这几天。刘彻恶补资料,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譬如说。此时,商人们虽然会跟官僚勾结起来,形成利益共同体。

    但是,他们却还没进化到给官员干股和分红的程度。

    一般来说,这些商人只是按季度孝敬一些钱帛给他们的关系户。

    因而,刘彻暂时还不用担心,动了这些商人,会出现明代的晋商集团和盐商集团那样的疯狂反扑。

    也就是说,这些商人,虽然背后都有着保护伞和靠山,但那些保护伞和靠山,并不一定会真的站在这些人一边。

    答案很简单,没有干股和分红的话。

    那张三可以孝敬,李四也同样能孝敬。

    官僚们犯不着为了每年固定的孝敬而赔上自己的前途、名声和乌纱帽。

    这与明代的晋商集团和浙商集团在明代的地位是截然不同的。

    毕竟,自己的东西跟别人的东西,那是两个待遇!

    这么想着,刘彻心里就有底了。

    诚然,关中的几个大家族跟宫廷和朝野有着紧密的联系,年年岁岁也都有着大量的财富被孝敬给宫里和朝廷的大小官员。

    但是,这样的利益纽带很脆弱。

    一旦风声不对,立刻就会有大批官员断尾求生,甚至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对原本孝敬他的商人,大打出手。

    就如前世小猪发布告緍令后,大批大批的过去的商人家族纷纷破产。

    却没有一个当官的站出来为商人们说过一句公道话。

    不可能会出现明代那样有人稍微一动商人,立刻大批的清流跳出来大喊:不与民争利。

    是以,说实话,刘彻真要豁出去了,绝对能把整个关中的商人和世家洗一次!

    杀他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只是……这事情固然做起来是很爽的,但爽完之后怎么办?

    不值得!

    刘彻是太子,跟这些商人是两个不同阶级的人。

    犯不着为了商人搭上自己的政治声誉。

    你要知道,当初刘彻的老爹在长安街头一棋盘砸死了吴王太子,到现在,朝野还在有人悄悄议论这个事情。

    毫不夸张的说,此事将成为刘彻老爹一生的污点。

    而且,关中是刘氏的基本盘。

    维持关中的繁荣和稳定,符合刘彻自己的利益。

    他没必要把坛坛罐罐都砸破了,平白的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但是想清楚这些了,心里就有了底气,不会畏手畏脚,也不会瞻前顾后。

    刘彻此刻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八十多个男子,眼神之中自然就带上了居高临下的感觉。

    仿佛跪在他面前的这八十五人不是人,而是蝼蚁。

    刘彻想了一下措辞,正要开口。这时候,王道忽然过来凑到他耳边禀报:“殿下,长公主来了……”

    刘彻闻言。神色微微一怔。

    刘嫖?

    她来干什么?

    刘彻瞬间回过神来,对着擅权们拱手道:“诸位,请稍后片刻,孤有点私事,去去了来!”

    然后,刘彻就在王道的带领下,朝着前门的客厅而去。

    一边走。刘彻一边问道:“长公主可跟你说过是什么事情吗?”

    这也是刘彻奇怪的地方。

    此时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长辈是轻易不会去晚辈家里的。

    因为那是对自己和后辈的双重不尊重。

    “回殿下,奴婢也不知道。长公主没有说……”王道低着头道:“只是,长公主带了一个操着山东口音的男子一起来的!”

    “山东?”刘彻狐疑了一下,这时候的山东,当然不是指的的后世的大山东省。

    所谓山东指的是太行山以东的广大地区。

    大概包括了后世的华北和华南地区。

    跟后来的山东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在此时。山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关中人骂娘怎么说来着?

    山东蛮子!

    不过,在此时操着山东口音的人未必就是华南或者华北的人。

    概因秦汉交际之时,天下人口迁徙互通,从前是楚国的后来可能变成了关中人,譬如袁盎家族。

    从前是秦人的,现在可能变成了蛮夷藩国,譬如南越赵佗。

    总之先去看看就知道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彻缓步走进客厅。然后,就见到了馆陶长公主刘嫖领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客厅的一角,有说有笑似乎在谈论什么。

    刘彻扫了一眼那个男子,仅仅只是这一眼,刘彻就感觉自己的氪金狗眼已瞎。

    这个男子全身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用上好的蜀锦编制而成,仅仅他身上的那套衣服就起码价值数万钱。

    另外,他的腰间佩着两块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美玉。

    除此之外,刘彻还注意到这人的袖子上的图案是用金丝绣成的。

    一句话概括,此人只差没在脑门子上写下:我是土豪,这四个大字。

    “他不是关中人!”刘彻立刻就联想到了这一点。

    关中狗大户虽多,但处在天子脚下,谁敢这么招摇逛市,那无疑于自寻死路。

    “大概是那个地方的暴发户吧……”刘彻心里猜测着。

    如今汉室天下,正是中国工商业蓬勃发展的时候。

    不知多少人趁着这个机会,完成了财富的积累。

    后世一本货殖列传,就从一个侧面写就了此时工商业的繁荣景象。

    整个中国从南到北,从草原到山陵,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没有蓬勃发展的工商业。

    以至于贾谊、晁错等人纷纷疾呼,要弱末强本,并且纷纷对此提出了自己的策略和政策。

    刘彻没有多想,径直朝刘嫖躬身行礼,问道:“姑姑今日竟然有空来小侄这里,可是有事情?”

    这时候,原本正与刘嫖说话的那个男子,立即就出列,躬身一拜。

    刘嫖却是跟着站起来,呵呵一笑,道:“太子啊,姑姑这次过来,就给太子介绍一个人……”

    刘嫖努努嘴,指着地上跪着的那个人,道:“此人是蜀郡临邛的程郑氏,姑姑想着,或许他能帮太子解决一些麻烦,索性就带过来了,太子应该不会怪姑姑自作主张吧?”

    说着刘嫖就呵呵的笑了起来。

    刘彻摇摇头,心里面其实是哭笑不得的。

    刘嫖这个人啊,就是有时候常常会干出一些二货的行径。

    刘彻就记得她前世养养小白脸什么的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小白脸带出去给小猪看……

    搞笑的是,最后,这位汉室的馆陶大长公主,竟然在死后与那个小白脸合葬在霸陵。

    只能说……

    刘氏多奇葩,刘彻已经习惯了。

    只是,刘嫖却是给刘彻出了个难题啊!

    这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商人!

    汉室可不是战国时期的列国,商人什么的随随便便的出入宫禁。传出去,刘彻少不得要被人非议!

    但人都已经带来了,刘彻还能怎么着?

    脸上露出一丝略微难看的笑容。刘彻勉强拱拱手,道:“请起来吧……”

    那人闻言,倒也不客气,立刻就站起身来,竟然还大着胆子抬头打量起刘彻来了。

    这让刘彻感觉即好笑又好气。

    这人的这些行径,让刘彻不由自主的就将之跟后世的煤老板联系了起来。

    但旋即,刘嫖刚刚说的话在他脑海里回忆了起来。

    临邛程郑氏?

    这不就是卓文君他爹一生的死对头吗?

    什么时候这人居然跑来关中了?

    不过。程郑氏可是真正的狗大户啊!

    前世之时,刘彻听闻,有人将其与卓王孙、齐国的刀间等人并列为当世最有钱的大贾。

    据说家资几十亿。拥有上千人的奴仆,出行比拟国君,买卖做到了南越那边去了……

    重要的是,对刘彻来说。程郑氏也好。卓氏也好,都是接下来将要去接触的人物。

    因为这两家掌握了当今最先进的铸铁和冶铁技术!

    国之大事,唯祀与戍!

    谁掌握了铁,谁就拥有发动战争的能力!

    说起来可笑的是,程郑氏和卓氏的财富和买卖能做到这么大。

    其实是吸了汉室朝廷的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当初,天下最大的冶铁和铸钱商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彻的皇祖父的亲信心腹邓通。

    别以为邓通只会拍马溜须。倘若只是那样的话,他怎么可能长期的霸占一代明主的崇信?

    在宠臣的背后。实际上邓通就是刘彻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放在民间的耳目兼钱袋子。

    当是时,天下铸钱,一半是吴王刘濞所铸,一半是邓通在蜀郡所著。

    能把买卖做到那么大,还能跟吴王刘濞掰腕子,邓通的能力和手腕,岂止是等闲?

    除此之外,邓通还是当时少府和皇室在蜀郡的全部产业的负责人。

    他的名下,除了数之不尽的矿山、盐池之外,还有着规模庞大的冶铁作坊。

    仅仅是刘彻从少府档案中所看到的。

    最高峰时,邓通在蜀郡拥有和掌管着上百家大小不一的作坊,年出铁四五十万斤。

    可现在,那些作坊居然缩小到了不到十家,年产铁不过四五万斤。

    短短两年时间,整个蜀郡的汉室皇室官营作坊在没了邓通后立刻跳水。

    这种事情,说出去鬼才信!

    而与此同时,程郑氏与卓氏的财富和作坊却是火箭一样的膨胀了起来。

    到现在,这两家年产铁起码三十万斤以上。

    刘彻想起了史记中的记载:致之临邛……倾滇蜀之民,富至僮千人,田池射猎之乐,拟于人君。

    这是对卓氏财富与权势的描写。

    从这短短几句话的描述中,卓氏的财富已经披露了冰山一角。

    即以卓氏拥有一千个仆人计算。

    汉室律法规定,奴仆的人头税,按五算征缴,一算一百二十钱,五算六百钱。

    即卓氏一年光是奴仆交税就是六十万钱!

    顶一个食邑三千户的彻侯一年的租税了!

    但现在刘彻关注的不是这个事情。

    而是……

    刘彻笑呵呵的看着程郑婴,问道:“先生自临邛来,可知滇南诸番如今可安在?”

    程郑婴闻言,忍不住脸一抽搐,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事实上,不管是他程郑婴的铸铁买卖,还是卓王孙的买卖。

    都需要大量的人口,挖矿冶炼!

    之前,邓通有皇室做靠山,有的是刑徒和赘婿来开山冶炼,死了也不心疼!

    可轮到他跟卓王孙做着这买卖了。

    那就问题来了。

    蜀郡总共就那么点人口,根本不够支撑和负担他与卓王孙的冶铁大业。

    怎么办?

    有道是穷则变,变则通。

    临邛所在靠近滇南诸夷。

    在秦代,鼎盛时期的秦军,威压整个西南,当是时,西南诸夷全部曾臣服秦军的弩箭之下。秦始皇在位,为了拓展对西南地区的控制,于是开凿了五尺道。更向那些中原政权之前所没有涉及的空白地区派遣了官吏,进行了初步的控制。

    那时候,秦国威压天下,谁敢不从?

    西南各国全部战战兢兢,臣服于咸阳。

    可惜,十几年后,偌大的秦国轰然倒塌。

    汉室建立以后。为了有效控制,连南越都放弃了,就更别提那块穷山恶水的西南地区了。

    于是。自临邛以南的广大地区,从此不复为中国国土。

    这样一来,就给了商人们一片大有作为的天地。

    他程郑婴也好,卓王孙也罢。看重临邛的目的都是相同的。

    一。这里有大铁矿,可以开凿和冶炼。

    二,靠近西南夷,人力廉价!

    西南夷的酋长,为了一块好看的丝绸,就愿意付出两三个强壮的奴隶!

    除此之外,筰国的马,僰国的女仆还有牦牛。夜郎的黄金,滇国的象牙。都是深受好评的特产。

    尤其是僰国的女仆,经过特殊培养,有着让人着迷的魔力,远销天下各郡国,就是长安也有许多贵族愿意高价买回家。

    作为一个扎根在临邛的大商人,程郑婴过去三十年时间,跟西南各大小王国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拿着中原的铁器、丝绸还有香料,从这些林立的小国部落手里,换来一批批‘特产’

    其中最大宗的交易,无疑就是奴隶了!

    不然,他的铁矿还玩毛啊!

    然而,这却是严重的犯法行为,汉律规定,没有许可私自与藩国交易等于死罪。

    虽然西南夷不算藩国,也没有入贡长安,但这事情一旦被揭发,那他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据程郑婴自己的消息渠道所知,光是最近两年,随着他跟卓王孙买卖扩大,西南诸夷中已经有两个小国被人灭了,国民尽数被抓走,变成奴隶,最后到了他的矿山里……

    甚至,某次程郑婴发现,送来的奴隶里出现了奇怪的东西。

    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滇国从身毒那里进口的奴隶,量大便宜,只要一匹丝绸就能换得十个壮奴隶……

    然后程郑婴一口气买了一百个。

    到现在,全死光了……

    因为死的太快,让程郑婴深感身毒奴隶虽然便宜,但不禁用,从此不再外购来自身毒的奴隶了……

    但这些事情他怎么敢说?

    说出来了,他马上就是大魔王,铁定要被杀全家的!

    因此,程郑婴连忙跪下来,唯唯诺诺的道:“启禀殿下,小人虽然身处临邛,然则,向来奉公守法,谨遵高皇帝之制,不敢西出关塞,与夷狄私通!”

    “呵呵……”刘彻笑着摇摇头。

    你这骗鬼呢!

    你们的买卖可不仅仅只在西南夷那边溜达啊!

    张骞凿通西域时,人在大夏那边都看到了中国特产的丝绸和茶叶,一问说是身毒来的,然后身毒的商人从滇国买的,滇国的丝绸从那里的不问自知!

    更何况,前世刘彻自己亲眼所见,在长安居然能买到来自僰国的奴仆,特么僰国女仆在长安居然还形成了产业链,做成了一个品牌,以至于长安彻侯谁家没有一个僰国的女仆走出去都没面子!

    那时候僰国的女仆,就像唐朝的新罗婢一样,是受到广泛好评的奴仆,一个就要一百金!

    还有……

    前世,刘彻不太明白,为什么司马相如就能打通西南诸夷的关系,从而拉开了中原文明向西南山区扩散的序幕。

    当了太子后,通过查阅石渠阁的秦国宫廷档案和记载。

    刘彻弄清楚了一件事情,最起码在靠近蜀郡附近的数百里山区,当初秦国大将常頞曾经对那一区域实行过有效统治,派遣了官员和士兵过去。

    而常頞为什么去哪里?

    因为楚威王时期时,巴蜀属于楚国。

    当时,楚威王派遣楚庄王的后代子弟庒桥为大将军,统兵西进,向西南发动征服战役。

    拓土数千里。

    可惜,等庒桥取胜之后。回头发现,老家被秦人抄了,回不去了。只能在当地落地生根,建立国家,这就是滇国的建立史。

    所以,跟南越一样,西南地区,其实早就被老祖宗们看上了,还征服过了。

    在事实上来说。当地的许多部落和国家都跟中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至少在文化上有一些共同点。

    更有趣的是,刘彻发现。根据汉室派去南越的使者回来汇报的奏折中的说法,南越王赵佗居然在西南夷里有个小弟,嗯,就是夜郎国……

    搞笑吧。就是那个夜郎自大的夜郎国。

    所以。事实上,西南夷并不是从来没有受过中原文化熏陶的夷狄之地。

    实际上,在汉室建立前百数十年前,楚国和秦国相继接棒,开始对西南地区的征服和开发。

    可以说,没有楚国和秦国两代接棒的努力,小猪后来想那么轻松的征服西南地区,还设置郡县。使着成为汉室版图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终汉一代没有反叛。这可能吗?

    因此刘彻微微一笑道:“孤视先生为长者,先生怎么就欺瞒起孤来了呢?”

    刘彻向前一步,嘴里道:“卓公王孙,每年都有书信传于父皇御前,尔等所作所为,尔等以为天子不知?孤不知?”

    “卓王孙,我x你先人板板!”程郑婴至此,心理防线全部崩溃,居然骂出了一句大四川的省骂。

    刘彻也不以为然,呵呵笑道:“僰国的女仆,啧啧,筰国的马,啧啧……先生们买卖做的大啊!”

    程郑婴终于承受不住,瘫软在地,他感觉,自己的末日将来,为了活命,他也顾不得什么了,于是,就像倒筒子一样,将他跟卓王孙怎么买通西南夷的君王,怎么贩卖人口,怎么开凿矿山,怎么用‘合适的价格’买下邓通那些‘废弃’的作坊的事情全部在刘彻面前倒了出来。

    刘彻听得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汉室得商人们居然进化到这个地步了。

    用丝绸和铁器还有盐、茶叶购买西南夷的奴隶,他们居然还买到三哥出口的奴隶?

    真有种后世大英帝国贩卖黑奴的即视感!

    好吧,这也就算了,为了扩大生产规模,用些手段也算正常,而且西南那边本来就是奴隶制度和原始部落混杂的地方。

    而且,死的矿工大部分也不是中国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刘彻也就懒得计较了。

    但是你们居然勾结派遣去蜀郡的宫廷宦官,买通地方官员,联手制造某个作坊不能运作,某个矿山矿脉枯竭这种事情……

    刘彻仿佛看到后世天朝某些人的嘴脸……

    真是……

    刘彻挠了挠头,最终不得不承认。

    太史公还真没说错啊!

    果然是倾滇蜀之民!

    刘彻实在不清楚,再让这些家伙这么无节操无下限的玩下去,规模滚雪球的一样这么扩张下去,等到他们的产品生产出来却卖不出去,会不会发生西汉的经济危机?

    无论如何,刘彻都知道,这种不科学的运作方法,是时候终结了。

    不过,这程郑婴跟卓王孙,起码还是作对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祸害外国人

    在这件事情上面,刘彻还是蛮赞同的。

    刘彻向前两步,走到程郑婴面前,扶起他,亲切的问道:“先生方才说,通过滇王买到了一百名身毒奴隶,敢问先生,身毒在何方?”

    “去滇国以西两千里……”程郑婴这个时候可没有一开始的土豪霸气,他满心里都只想着一件事情:既然我的事情,天子早知道了,天子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他实在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刘彻却玩味的问道:“身毒国,先生手下可有去过的人?”

    “没有……”程郑婴摇摇头,道:“小民的手下最远就只到过滇国,再远,就没有去过了,据说,自滇国至身毒山高路远,小民所购的一百身毒奴工,据说开始启程时,身毒人准备了三百多个的,等被驱赶到滇国时,只剩下一百余人……”

    刘彻听了呵呵一笑,三国果然还是老样子,无论古今,都没有变化过,堪称地球最好统治和最容易殖民的国家。

    “我交给先生一个任务……”刘彻笑眯眯的道,他也没想到,程郑婴居然这么快就交底了,但既然拿了人家的把柄,就得好好利用了。

    “殿下请吩咐!”程郑婴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即跪下来。

    “先生回家以后,派遣一队得力人手,去滇国,再让滇王派向导护送先生的人替孤走一趟身毒,即使到不了身毒,也要全力搜集一切关于身毒的信息!”刘彻看着他道:“知道了吗?”

    ps: 嗯,当时的商人确实就这么牛逼,特别是临邛的卓王孙跟程郑氏,真是开挂一般的人生啊~

    然后,今天只能7000,剩下5000,明天补吧

第两百七十节 收编

    当刘彻带着程郑婴出现在关中的擅权们面前时,这些平日里习惯了和官府打交道的老油条们闻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味道。

    “那是谁?”有人悄悄的议论起来。

    作为官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家伙比像当官的更像商人,而官僚自然会对一切新人新事万分敏感。

    尤其时像刘彻的身份,身为太子,不出意外,假以时日必然登基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主宰!

    这些人怎么能不关注呢?

    但是,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能给出答案。

    毕竟他们是擅权,工作需要将他们限制在一个个狭小的地域,平时基本不大可能会离开自己的辖区。

    说老实话,也就是这次刘彻下令让他们来上林苑,他们中的许多人才第一次认识了这么多的同行,相互‘交流’了许多心得。

    刘彻却是微微笑着看着这些擅权。

    通过与程郑婴的交谈,让刘彻知道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在蜀郡,最起码,程郑婴控制的擅权,其实大部分不是程郑婴的族人。

    根据程郑婴所说,要培养出一个擅权,相当困难。

    不止要有能力,还得有人望!

    因为所有的擅权都是通过当地市集的商铺选举产生的。

    虽然可以勾结地方官强行任命一个擅权。

    但是,假如派去的是个纨绔子弟,成天斗鸡走狗,不务正业,也不能维护当地商人的权益,甚至会有损当地商人的权益,那么,不管这个擅权背后站的是谁,也肯定ho1d不住场面,一旦惹起众怒,地方上的商人去求地方的三老出面,跟朝廷小报告,那一切就都完了!

    是以,一般的擅权,其实都是各个家族的家奴中的优秀人才或者干脆就是通过联姻方式,从外部吸取血液,补充进家族内部的。

    至于家族内部?

    安逸和富庶的生活,早就把大部分的家族后辈变成了纨绔子弟。

    即使侥幸出了一个可造之材,那肯定是放在身边精心栽培,作为继承人培养,那里可能随便丢出去,放到一个县去做土皇帝?

    虽然关中与蜀郡,生存方式不同,环境也不同。

    但刘彻相信,在场的大部分擅权,应该也跟蜀郡的擅权差不多。

    因此,与其说他们是某某家族的人。

    倒不如说,他们与所属的家族不过是各取所需。

    大家族靠着他们,获取地方的利益,垄断某些产业,而他们则在该家族的羽翼慢慢长大,等待着破茧化蝶的那一刻。

    在汉室的历史上,有着太多的这样的榜样了。

    譬如,最初大名鼎鼎的季布为了活命,卖身给朱家做家奴,连名字都改了。

    后来,有了名望之后,季布就破家而出,恢复本名。

    嗯,季布的例子可能没什么代表性。

    那么,马上就要登上历史舞台的灌夫,就很能说明,此时家奴与豪族之间的关系了。

    灌夫最初是颖阴候灌婴的家臣之子,本姓张。

    吴楚之乱中,灌夫以军功被拜为中郎将,从此就摆脱了颖阴候家族的控制。

    又如后来的卫青,就是一个奴隶逆袭的经典,后来更娶了原先的女主人,简直励志无比!

    这些例子都说明,即使是奴仆,也并不会真的甘心一辈子当奴仆。

    他们也有自己的**,也有自己的追求。

    尤其是,这些擅权们,根据程郑婴所说,每一个擅权都是商业的精英,精通算术,就是上的造诣,也不比一般官员差。

    为了培养一个擅权,程郑婴自己就专门在家里请了许多有名望的大学者和地方上的贤达,给挑选出来的家奴上课。

    也就是说,在刘彻面前的这八十五人,都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

    而人一旦读了书,自然心思就活了。

    连后世明朝的宦官们读了书之后,都能操控皇帝,甚至背着皇帝干了一堆见不得人的事情,展到巅峰更是出现了阉党……

    宦官都知道给自己捞好处……

    宦官也有自己的利益需求……

    这些擅权就没有吗?

    肯定有的!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私心!

    更何况,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八十五个来自不同地方的不同商人。

    唯利是图的商人!

    这么想着,刘彻满面春风的对着擅权们道:“孤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临邛大商贾——程郑婴,程郑先生!”

    程郑婴闻言,朝着在场的人拱手致意,算是打了个招呼。

    但擅权们却立刻就嗡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程郑婴?那个蜀郡的大铁商?”

    “听说他不止卖铁呢……”有人悄悄的道:“我听人说,这人还有路子能弄到僰奴!”

    “僰奴?”有人惊讶的道:“我曾在主家见过,据说一个僰奴就要数十金呢!”

    刘彻看着这些人,嘴角微微一笑。

    似程郑婴这种级别的巨商,果不其然,立刻就引起了关中擅权们的注意。

    要知道,关中的商人是一个十分自闭同时强烈排外的群体。

    任何外来的入侵,都会引他们强烈的反弹!

    这些年来,关中的商人及其背后的势力,可是没有一天不在怂恿朝廷要收缩函谷关的关防,对来自关东的商人,执行更加严格的盘查和安检措施,甚至,还有人呼吁要关闭函谷关,身为商人却自己呼吁要闭关,可见这些关中的商人,对自己的竞争能力是有多没信心!

    而类似程郑婴这样拥有巨额财富的大商贾,一旦真的在汉室朝廷支持下,进入关中……

    许多人立刻就不免心惊胆战了起来。

    刘彻却笑着道:“诸位,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书云: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绝!可见商虽末业,却也不无裨益!”

    刘彻也是没办法了,刘嫖把程郑婴丢过来,然后就不管了。

    而他为了安抚刘嫖把刘彻原本准拿出来吊住这些擅权和他们背后势力胃口的白纸送给了刘嫖。

    这样一来,他手里就没筹码可以交易了。

    没办法,只能利用程郑婴了。

    但程郑婴的商贾身份是个难题。

    是以,刘彻不得不打着圣贤的招牌,来做这个开场白。

    当今天下,《洪范》和《周书》的正确性虽然不如《尚书》《诗经》,但那也是第二档次的政治正确的典籍了,是汉室天子背书过的。

    但无论如何,刘彻都开了一个头。

    一个汉室历代太子和天子都没有表态过的头。

    刘彻是汉室皇室第一个公开说出商人对国家‘不无裨益’的皇室高层!

    ‘不无裨益’,可以解释成有那么一点点贡献,但也可以解读成工商业也是国家经济结构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这话听进在场的所有人耳中,立刻就震得他们的耳膜都有些愣。

    这个表态的影响,基本上就跟后世天朝第一次公开承认,私有经济也是国家经济组成的部分一样,马上就让人的神经都高度绷紧了。

    在场的擅权们傻眼了。

    刘彻也是没办法,他清楚他的这个表态会造成什么影响。

    毫不夸张的说,明天他就得乖乖进宫去给皇帝老爹和大臣们解释解释,这个‘不无裨益’到底是怎么个不无裨益法。

    但是,当下,话都出口了,刘彻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了。

    不过,他自然有他的想法和考虑。

    这件事情,刘彻自然知道自己欠缺足够的考虑。

    然而,这却是迟早要跨出去的一步。

    想对商人收税,想进行盐铁国有化,就必须迈出这一步。

    像小猪那样傻傻的粗暴的杀鸡取卵一样的经济策略,刘彻觉得,根本没必要!

    现在说此话,比以后再说,要好得多!

    最起码,即使真的招致疾风骤雨一般的批评,刘彻也能把头埋进沙子里当个鸵鸟,假装没说过这些话。

    谁没有年少轻狂,口无遮拦的时候呢?

    顶多,给老爹认个错,向大臣们道个歉,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加之,现在的局势也比较适合说这样的话。

    现在舆论的注意力都在刘彻刚刚抛出去的王命论以及丞相、大行、内史等职位的争夺上,一时半会还不会有人会有那么多精力来管太子说了什么。

    正是基于这些考量,刘彻才大着胆子,迈出了这一步。

    这一步迈出,刘彻就知道,前路肯定有荆棘,但再怎么样,他也要走两步看看。

    当然,也就只有两步,再多,那刘彻肯定就疯掉了!

    刘彻于是道:“程郑先生此次来见孤,是代表着临邛的卓先生,以及蜀郡数十万父老乡亲的殷切希望而来的,程郑先生与卓先生已经决定,共同捐资十万万钱,用于开凿褒斜道,打通褒水与斜水,连通蜀郡与关中,一旦褒斜道开通,至少可以灌溉附近五千顷土地,还能让蜀郡及关东的漕粮通过褒斜道输送到关中,可以预料,褒斜道一旦开通,整个关中基本都不虞再有粮荒!”

    这个重磅炸弹一抛出,不止关中的擅权们傻眼了。

    程郑婴也傻眼了。

    十万万钱……

    这是要了他的老命啊!

    即使是与卓王孙分摊,恐怕把他们两个卖了估计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诚然,他与卓王孙的作坊和矿山,年产生铁数十万斤,加上从西南夷哪里贸易,进口特产什么的,利润也足够惊人,但是,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钱出来,怎么可能?

    这就好比后世某个大公司市值上千亿,但也不可能有上百亿的现金储备。

    大凡商人,赚了钱,谁不是拿去再投资,买房置地什么的?

    因而,程郑婴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错非刘彻是太子,他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刘彻手里,程郑婴真想破口大骂。

    但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刘彻的低声叮嘱:“程郑先生勿慌,孤不会让先生吃亏,更不会让先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的……”

    这么一听,程郑婴心里多少才有了些安慰。

    然而,再一想,那么多钱,终究还是要从他袋子里出,他心里多少是很肉疼的。

    “罢了,罢了,就当是个买命钱吧……”程郑婴在心里摇摇头,其实这么多年来,他在贿赂官员和宦官等方面,也差不多花掉了价值相当的金钱。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就舒坦了。

    更何况,还能顺便把老对头卓王孙也给拉下马……

    刘彻却是不动声色。

    卓王孙跟程郑婴吃掉了邓通那么多的产业,等于是从汉室的身上挖走了一大块肥肉!

    要说刘彻心里能好受,那才叫见鬼了!

    只是,暂时,卓王孙跟程郑婴,都不能动。

    因为暂时还没有能替代这两人掌管那个庞大的工业帝国的人选。

    所以,先从他们身上拿回一些损失再说。

    十万万钱,是刘彻经过衡量后得出的一个数字。

    这笔钱绝对足够整个褒斜道工程的勘探施工。

    小猪挖褒斜道失败,技术上的原因是一个,耗费巨大则是另外一个原因了。

    想想看,秦人在百余年前都能在渭河上架起长达数百米,可供六骑并行的渭河三桥,秦长城恢宏无比,秦代的工程技术达到了一个前铁器时代的巅峰。

    作为秦代的继承者,汉室的工程技术也差不多那里去。

    迄今为止,秦人修建的直道和驰道,汉室朝廷都一直在进行维护和修缮。

    历代天子帝陵工程,更是复杂无比,规模宏大,譬如霸陵,把整个大山都掏空了。

    真要下定决心,技术上的问题是可以排除的。

    刘彻就记得,东汉时期,褒斜道工程竣工,从此打通了关中和蜀郡的水上交通。

    东汉的工程技术,可未必比现在先进到哪里去!

    更何况,东汉政府还是一个跛脚政府,无论从动员能力还是掌控能力,东汉都拍马赶不上西汉。

    既然东汉能搞定,西汉自然也应该能搞定。

    最多不过多花钱嘛!

    最重要的是,刘彻想通过这一次主导褒斜道工程,展示给这个的时代的精英政治家和统治者们另一种工程建设方式。

    反正花的不是汉室朝廷的钱,不管刘彻怎么胡闹,也不会有人意见。

    而一旦成功,毫无疑问,这将给整个天下做了一个相当正确的示范。

    这个示范,就好比后世天朝改开之初的深圳之于整个天朝。

    自古以来的例子都证明了,我们的先人,对于优秀制度和有利的政策的接受能力和学习能力,远远出了我们的想象。

    譬如商君变法成功,即使商鞅身死,而其所立下的制度却从此没有改变过。

    秦朝灭亡了,但它的政治结构和法律却被稍稍改动后就成了汉室的制度。

    在两汉时期建立起来的政治和经济制度也一直被后世沿用。

    隋唐时期的三省六部制和科举制度更是成为之后历朝历代的标杆。

    由此可见,我们的先人,奉行的一直就是实用主义。

    管他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肯定是好猫!

    只要有利的事情,他们尝试了以后,基本上就不会扔掉!

    而在这些过程中,那些不利的东西,不断的被淘汰出去,每一个制度,每一个政策,从开始到最后终结,都会变得连让它的开创者都认不出来那是他弄出来的东西。

    即使纵观整个人类历史,像中国人这么爱折腾,爱尝试的民族,也并不多!

    刘彻一直觉得,要是没有蒙元南下,满清入关,后世的地球,恐怕早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了。

    刘彻把程郑婴刚安抚下去。

    关中的擅权们就急了。

    诚然,蜀郡那边的铁、粮食和丝绸还有食盐,都是关中需要的。

    但那时关中人民需要的!

    不是关中商人需要的!

    老实说,一些关中商人们的思维很简单,他们就想守着关中这一亩三分田过日子。

    外面的别进来就行了!

    但外面的人偏偏在不断的进来。

    这几十年来,关中的商人其实也是在不断的洗牌。

    尤其是汉室天子喜欢把天下的富商豪强往关中迁徙,这些人带着巨额的财富而来,即给关中注入了新的活力,也带来了一批新的竞争者。

    三十年间,整个关中不仅人口结构生了变化,就连商人的势力,也生了巨大的变化。

    不知道多少老牌豪门衰落,而新的势力崛起。

    别的不说,两年前新君登基,那批依附老臣的商人,反应不过来的,就统统被淘汰掉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胆小的保守的自然是畏畏缩缩,拒绝一切改变,甚至想通过封闭函谷关的商道,禁止关东商人进出函谷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

    但是,那些雄心勃勃,愿意尝试,愿意冒险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在这个时候,有人连匈奴的买卖都敢做。

    难道还会怕一个蜀郡?

    对于这些人来说,只要能赚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买卖!

    凿开褒斜道,就意味着整个关中经济圈与蜀郡经济圈开始融合。

    蜀郡的丝绸、食盐、粮食和各种‘特产’都将涌入关中。

    只要抓住一个机会,获得一个时机!

    那么……

    陈当时在心里紧紧的握着拳头,看着在他身边的两个擅权。

    陈当时是直市的擅权。

    同时还是新移民,他的父辈是在十年前从临淄被迁徙到霸陵的。

    能用十年时间就成长成为一个关中举足轻重的大商人,从长安错综复杂的环境以及犬齿交错的贵族利益博弈的夹缝里,能谋夺坐稳直市擅权这个位子,这说明,陈当时不管是胆识也好,还是魄力也罢,他都远远的越了他的同龄人。

    这些年来,陈当时一直在直市等待着机会。

    等待着一个两年前新君登基,关中商贾势力洗牌的机会。

    当年,他就是靠着新君登基的机会,挤走了前任,坐上直市擅权,从而获取了参与关中博弈的机会。

    半年前,还是皇子的刘德入主直市,就让他看到了这样的机会。

    是以,在直市之中,他一直都跟那时候还只是皇子亲信的张汤保持密切配合,同时也了解到了皇子刘德是个值得投资的好对象。

    正是在他的配合和游说下,整个直市所有商人都全力配合张汤的管制。

    奈何,张汤身边有了一个田甲,他无缝可插,只在张汤面前混了个脸熟。

    但这一次,已经是太子,还改名刘彻的那个曾经的皇子,召集他到上林苑,就让他看到了机会。

    一个挤垮以前的老势力,上位成为关中大商人的机会!

    因为,陈当时非常清楚,也很了解关中的商人生态。

    与其说,关中的商人是靠做买卖盈利,倒不如说,关中的商人是靠着自己抱着的大腿财的!

    所有关中的商人,其实都是寄生在长安的寄生虫。

    长安的及其周围猬集的百万人口,才是商人们的中心。

    其他六十多个县的一切商人都是为了长安而存在的。

    但偏偏汉室有个少府,天子可以操控少府,用少府储备的巨大的财力物力,瞬间完成对长安物价的调控。

    这就导致了,大部分的关中商人,其实正常盈利手段少的可怜。

    想跟关东一样,通过囤积商品,制造物价的拨动,根本不行。

    就以陈当时掌握的直市为例,柳条的编织品要是太贵的话,少府闻到血腥味,立刻就能投放数万甚至十数万的编织品。

    分分钟就能把商人们的图谋搞破产。

    所以,想赚钱,就得买通官府,让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使如此,还不能做的太过了。

    于是,长安的商人,大多数都开始经营子钱买卖了。

    通过放高利贷来获取高额利润。

    而想放高利贷,没有官府背景,没有一个厚实的大腿,怎么能保证一定能收回本息?

    因而,所有的关中商人的上位与衰落,几乎都是同样的原因。

    他们的大腿在政治上的起伏,关系着他们的风光和地位。

    有那个大腿能比现在的太子,将来的天子还要粗的?

    最起码,陈当时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粗这么大的大腿了!

    于是,刘彻话音刚落,陈当时立刻就高兴的拜道:“开凿褒斜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情!关中与蜀郡百姓,期盼许久了!小民听闻此事,真是激动万分,一时失态,恳请殿下赎罪!”

    刘彻微笑着看过去。满脸亲切的道:“孤也与先生同样高兴!”

    “对了,敢问先生名讳?”刘彻笑着问道,对于第一个跳出来的人,刘彻还是觉得有必要给些奖赏的。

    “小民贱名不足入殿下之耳,倘若殿下不嫌污秽……”陈当时特别高兴的叩,能得到太子的关注,对他来说,就等于是一个成功的开始了:“小民直市擅权陈当时拜见殿下!”

    “陈当时……嗯,不错……”刘彻赞赏的道:“果然是一表人才!”

    有了陈当时当出头鸟,又得了太子夸奖。

    其他八十三人立刻就开始分化,动摇了。

    在关中,所有人都知道,抱紧大腿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大腿的庇护,什么生意都没法做!

    特别是刘彻手下除了直市之外,另外三市的擅权。

    他们知道,他们要是不出来表态的话,掌握着市集大权的太子,绝对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灭顶之灾。

    刘氏的人,可都是记仇的啊!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们不动摇了。

    于是,又有人出列拜道:“小民槐市擅权田甲也同样欢喜!”

    刘彻不由得多关注了一眼,实在是这个田甲可是田氏的分支族人,此番他的出是代表田氏表态还是他个人的决定呢?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田氏的族人都站出来表态了。

    那么,其他家族想必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毕竟,人都是从众的。

    别人都站出来了,你不站出来,那你就是异类,活该被打死!

    况且,大部分擅权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跟他们背后的家族的利益未必一致。

    而且,他们都是聪明人。

    很清楚,他们能得到背后家族的看重,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是擅权,假如没有了擅权的名义,呵呵,恐怕就要重新变成奴才,人人驱使了。

    反之,只要有擅权的名头在,即使背后的家族再怎么恼怒,也拿他们没辙!

    这就是根本的区别。

    于是,田甲一动,不管愿不愿意接受褒斜道开凿的事实,他们也必须接受,同时还得满心欢喜!

    所有的人全部跪下来,齐齐道:“小民等亦是如此!”

    刘彻看着满意的点点头。

    但这对刘彻来说,这是第一步,将这些擅权绑上他的战车的第一步。

    但刘彻很清楚,这一步踏出,这些擅权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跟他们背后的家族,产生了裂痕。

    刘彻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热打铁,让这裂痕大到无法修补,让这些擅权与各自的家族什么的再也无法密切合作。

    于是刘彻挥挥手道:“这事情,当然值得高兴了,关中与蜀郡百姓可是期盼了数十年呢!待孤禀报父皇之后,应该会在一两年内动工!”

    今年跟明年,肯定是只能进行先期测绘和勘探工作,同时进行一些前期准备。

    加上平定吴楚之乱,民间也要修养,所以,最快也要后年才能开始第一期工程。

    像开凿褒斜道这样庞大和困难的工程,没有三五年,休想完工!

    而且,刘彻原本也没有预计到这个事情。

    在他的计划中,本来是想借着白纸来拉拢这些擅权或者他们的家族。

    但,现在既然有机会能彻底的将这些擅权绑上刘彻的战车,那么,他们背后的家族想什么,那刘彻就懒得去管了。

    刘彻继续道:“今日召诸位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跟诸位商量的……”

    “诸位执掌关中物价,身负平贾之责!”刘彻说着拱手对着未央宫的方向躬身道:“孤奉父皇旨意,否则督办今年秋收粮食保护价之责,因此,希望诸位能鼎力支持,将粮价稳定在朝廷和天子希望的价格上!”

    刘彻这话一出,许多擅权都是心里一颤。

    他们知道,戏肉来了!

    事实上,他们这次来,当然也清楚是什么事情。

    太子主持粮价执行保护价政策的事情,几个月前,整个关中就都知道了。

    但是……

    倘若要是按照太子的办法来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整个关中的商业生态圈都会受到影响。

    想想看,他们背后的家族靠的就是在丰收的时候压低粮食价格,用低价收粮,在三四五六七八月等青黄不接之时,以高价卖出。

    这差价什么的,倒是其次。

    关键是,假如不存在这个差价了。

    那么,农民们就不需要贷高利贷了。

    农民们不要高利贷了,去哪里买那些廉价的良田,又有什么办法能逼着农民将他们看得比命还重的土地变卖?

    答案是无解!

    所以,这个粮食保护价,假如叫太子搞成了,太子、朝廷和百姓自然是三赢。

    而他们这些商人,底裤都要赔光。

    最起码,每年的大半利润就要这么没了,从此以后就只能靠着一点微薄的利润来维持生活。

    这还不算什么。

    关键是,要是给不了靠山孝敬,那靠山就不会再保他们。

    没有靠山,那新兴的势力就会取代他们。

    只要想想这个后果,许多大家族都是不寒而栗。

    此次,许多擅权甚至就是被自己背后的家族家主,严词告知,必须要不惜一切拒绝太子的提议,就算被逼着答应了,回去后也不能执行!

    但是,此刻,这些擅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生反对,甚至连异义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在方才的表态中,他们实际上已经动摇了。

    谁又愿意做炮灰呢?

    谁不知道刘氏记仇的名声,威震天下?

    看看邓通,看看张释之,看看卫绾,看看那些得罪过太子的人,现在是什么样一个下场。

    谁敢当这个出头鸟?

    甚至于,这些擅权心里起了些别的心思了。

    一个老牌家族的倒下,在这个家族势力的尸体上,肯定会站起一个新的家族。

    许多现在的豪门,过去其实也不过是那些大家族的附庸甚至是家奴。

    在这个时代,一切皆有可能。

    谁又敢拍胸脯保证,那些现在风光的大人物,还能风光多久?

    “这天下是刘氏的,跟着太子,比跟着一个商人不知要强多少!”有人在心里想着:“当初,周仁不过是小小的医者,地位卑贱,如今却是九卿……”

    更有人想着:“难道我要一辈子被人呼来唤去,死后也只能在墓碑上写上别人的姓氏?”

    “凭什么主家酒池肉林,我却要寒食冷饮?”

    当然,也有死忠派的。

    但是,很显然,这种傻瓜的数量,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年代,什么朝代都是少数派!r1152

第两百七十一节 反应

    “敢问殿下……”终于有一个不怕死的擅权大着胆子,出列问道:“这保护价殿下希望是多少?”

    刘彻看了他一眼。

    这人大概三四十岁,穿着绫罗绸缎,样子还算过得去。显然是关中某个家族的族人或者与那个家族有着紧密联系的人。

    这个时代,当然有忠义之士。

    前世,吴楚之乱中,不知道多少忠义之士,守信之人,仅为一个承诺,就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甚至家族的性命!

    譬如刘彻就记得,赵王刘遂叛乱,他手下的丞相、内史全部殉国。

    楚王刘戊叛乱,他的宫廷血流成河。

    甚至于吴王刘濞也有忠臣。

    刘濞的食客周丘,仅仅为了报答刘濞的收留之恩,单枪匹马,为刘濞打下了下邳郡,拉出了三万人的军队,然后北上进逼江淮,掠地数郡,一路打到城阳国,与城阳国的军队生激战,大破之,兵围城阳,差一点就让他将整个局势都给翻了过来。

    错非,当时,听闻城阳危机,驻扎在衡山救灾的汉军与衡山国郡兵救援,加之,当时吴楚大军已经在决战中覆灭,败亡。

    周丘见大势已去,心灰意冷,会师下邳,走到半路,背疽作而死。

    就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食客,差点就打通了吴楚与齐赵的通道。

    但是……

    在商人里还有忠义之人?

    搞笑吧!

    商人的本质难道不是欺骗、讹诈、贪婪和阴险吗?

    或许大概有吧?

    但刘彻能肯定,至少关中的大商人中不存在这样的人。

    对于一帮将利益奉为圭币,几十年来什么手段都使过的商人来说,忠义是个什么东西?能赚钱吗?

    因此,刘彻想都没想,就将此人打进‘利令智昏’的黑名单里。

    原因很简单。

    刘彻是太子。

    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九州万方,四海诸夷的家,未来的天子。

    一个小小的擅权,居然也敢站出来问‘保护价是多少’这个问题。

    难道他以为,高高在上的皇室,这天下的主宰,会跟一群连官都不算的商人商量、谈判?

    假如真是这么一个原因的话,那他就是蠢货!

    而很显然,刘彻不觉得一个这时代商人中的精英,掌管着一个市集大权的擅权,会是个蠢货。

    那么毫无疑问的,他就是利令智昏,糊涂到居然产生幻觉了!

    历代以来,朝廷做事,什么时候需要跟商人商量、谈判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皇室开口了,商人们听着就是了。

    尤其是现在刘彻已经确定摆平了大部分擅权,多数人已经被团结到他身边的时候。

    嗯,或许,在场的八十五个擅权和他们背后的家族联合起来,大概可能或许可以对刘彻产生点什么威胁。

    现在嘛……呵呵……

    现在刘彻的注意力已经从怎么拉拢这些擅权为己所用,转移到了怎么立威,怎么让这些现在已经动摇和站到他这边的擅权们意识到,只有听话和服从才是生存下去的条件。

    每逢大战,将军们会从军队里抓几个典型出来,杀了祭旗。

    这就是古人所谓的杀鸡儆猴。

    刘彻呵呵一笑,看着他,轻描淡写的道:“这个嘛,暂时还是朝廷机密,届时会有文书传递到诸位手中……”刘彻看着他,问道:“先生有意见?”

    那人被刘彻一笑,魂都几乎飞了。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很可惜他的牙齿都在打着冷战。

    刘彻摇摇头,道:“诸位擅权都是各县市集的栋梁,孤在这里透个风,马上就到岁末了,孤打算上奏父皇,在关中各县各市集的擅权之中加一个规矩,这个规矩叫做‘末位淘汰’,与现在官场上的考绩一样,会有少府官员会同御史大夫衙门,对所有关中市集的秩序、经验情况,守法情况进行考绩,排名在最后十位的擅权,统统要重选,并且被废黩的擅权,三年内不可以再次参选!当然了,有罚,自然有赏,考绩在前三的擅权,要重赏,至于怎么赏,孤还要请教皇父,但孤可以保证,起码能有一个关内侯的名额!”

    刘彻这话一出,擅权们立刻就只感觉眼前一黑,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汉室军功勋爵等级,跟秦代一样。

    一共二十一级。

    顶点是彻侯。

    但与秦代不同的是,秦代的军功勋爵,是配合着名田宅制度一起实行的。

    故此,在秦代,每一级的爵位,都有着相应的限制。

    譬如,第一级跟第二级之间,所能拥有的土地限额和房屋大小面积,都完全不同。

    换句话说,在秦代,你就是有钱,假如没有爵位,也不能拥有土地和房屋。

    但在汉室,惠帝以后,名田宅制度就基本上名存实亡了。

    先帝在位时更狠狠的补了一刀,使得名田宅制度彻底消亡。

    所以此时,在民间,你就算是个只有一级爵位的人,只有有钱,任性,想买多少地买多少地,想造多大的房子,就造多大的房子,甚至要是在偏僻的荒山野岭,你就算盖个皇宫,自称朕,只要没有人现,没有人举报,那也随便了。

    但是,这些只是低级爵位。

    事实上,十七级以上的高爵,就会开始拥有一些政治特权了。

    关内侯是第二十级爵位,仅次于彻侯。

    拥有许多政治特权。

    譬如说,关内侯犯罪,地方官什么的级别低了是不能审判的,必须由两千石级别的大官审判、定罪,然后还要由廷尉批准。

    又,关内侯也有食邑,虽然基本都是一百到五百户之间,而且不是固定的地方,就不过是每年按照食邑户数,朝廷钱给关内侯而已,不似彻侯,封地固定,在封地里,彻侯就是土皇帝,甚至能指派一些地方的低级官员。

    然而,这却也足够了!

    当此之时,整个天下还没有出过一个商人出身的关内侯!

    甚至以布衣为关内侯的也很少。

    绝大部分关内侯都是军功封爵。

    刘彻看着这些商人,脸上露出些微笑。

    事实证明,真正能对付商人的也只有商人。

    前世小猪的盐铁官营政策,就是在商人的帮助下建立起来的。

    孔仅、郭咸阳、桑弘羊,接棒完成的。

    即使是后世的天朝,不也要给商人们按个什么政协委员什么的。

    总不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吧?

    “我的这根胡萝卜还不错……”刘彻得意的观察着这些擅权的脸上的神色,心中不无得意。

    至于给商人一个关内侯爵位,老爹那里能不能通过?

    呵呵,汉室从来就是一个实用主义的政权。

    前世小猪都敢给商人封官了。

    堂堂九卿之一的大司农,连续三任都是商人!

    国家经济政策更是出自商人之手。

    只要有好处,刘彻不觉得自己的老爹会舍不得一个关内侯的爵位和每年几万钱的食邑钱。

    “好了,今日的正事说完了,诸位请自便……”刘彻笑着道:“孤为诸位在这思贤苑中准备了美酒佳肴,至于孤……尚还有事,就先失陪一阵……”

    “王道……”刘彻转身对王道吩咐着:“这里就交给你了!”

    “诺!”

    “程郑先生,请随孤来……”刘彻又对程郑婴吩咐道。

    ……………………………………

    刘彻带着程郑婴,来到他在这思贤苑的宫殿中。

    让其坐下来后。

    刘彻就直截了当,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程郑先生,你先在这里住下来,准备一下,过两日,孤皇父可能要召见你!”

    “啊……”程郑婴吓了一跳:“天子……”

    当今世上,程郑婴最怕见的人就是汉室天子了。

    毕竟他的财富很大一部分是挖了邓通墙脚得来的。

    而当今天子两年前下令,将邓通的财富全部充公。

    这就意味着,在事实上,他挖的是天子的墙脚。

    见天子,等于是老鼠去见猫,不怕的都是疯子!

    刘彻笑了笑,安慰他道:“先生莫急,只要能凿开褒斜道,孤保证,孤的皇父不会治罪先生!”

    刘彻特意漏掉了卓王孙。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卓王孙可是有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女儿卓文君。

    虽然现在卓文君还是一只粉嫩嫩的小萝莉,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刘彻决定,还是先把这只小萝莉收藏起来再说。

    刘彻一点也不怕卓王孙跟程郑婴不拿钱出来或者虚与委蛇什么的。

    答案很简单。

    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那么大的家业,他们舍得抛弃,就此流浪天涯?

    更何况,汉室的商人,可是一直都在孜孜不倦的寻找着当官的途径。

    前世,小猪不就招安了两个不亚于程郑婴的大商贾孔仅和郭咸阳吗?

    当然,好处还是要给的。

    不然,程郑婴和卓王孙,凭什么给他刘彻卖命?

    于是刘彻道:“先生的女儿,什么时候来长安?”

    程郑婴闻言,眼神一阵恍惚,他有些搞不懂刘彻的态度为什么又变了。

    但是……

    程郑婴很清楚,只要自己的女儿能够进宫,从而实现那个‘贵不可言’的卜语,那么,付出再多财富都是值得的!

    因为,程郑婴这三十年的商贾生涯告诉他。

    再多的钱,也顶不过刀剑的锋利。

    只有成为皇亲国戚,才是家族和他的财富的长久之道。

    这么想着,程郑婴于是俯叩,道:“小民之女,大概明岁正月来长安……”

    刘彻闭上眼睛,道:“孤知道了,先生先在这里住下来吧,孤会派人照顾先生起居!”

    ……………………………………

    上林苑出口。

    此时,已近黄昏。

    三三两两的来自关中各县的擅权们,有的兴高采烈,呼朋唤友,打算回家继续喝酒,商议,一个个兴奋不已。

    因为这些人看到了他们崛起的曙光,看到了关中重新洗牌的希望。

    至于粮食保护价,会不会伤害他们的利益?

    他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利益可言呢!

    反正,先打垮那些骑在他们头上,或者拦了他们路的家伙再说。

    更何况,倘若关中与蜀郡的往来不在被高山峻岭所束缚,两地货物可以无障碍的自由往来,多了蜀郡的市场,未必能吃亏到那里去!

    当然,也有一些垂头丧气,满脸死灰的人。

    这些人,人数并不多,大概只有十来个。

    他们聚集在一起,眉头紧锁。

    因为他们深知,他们的一切,都是依附和寄生在长安和长安的贵族勋臣身上的。

    而汉室太子一旦起狠来,别说是他们的家族,就是他们的靠山都可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办?”有人叹气的担忧。

    “我们快快回去禀报各自的主家吧……”一个人道:“希望家主们能去求那些彻侯大臣甚至宫里的贵人,请他们在天子和太后面前,为我们说话,太子这样太胡闹了!”

    “是啊,是啊!”那个亲自出面问刘彻的擅权握着拳头,脸色苍白,显然他还没有从方才太子对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一直处于恐惧中,此刻,他就像一个抓到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这些人还在商议。这时候,一队全副武装,打着旗牌的官差,从远处的官道上走过来。

    为的一个官员看了一眼这些人,问道:“重泉县擅权杜春何在?”

    “小人就是……”那个脸色苍白的擅权,战战兢兢的走出来,拱手问道:“各位上差找小人有何贵干?”

    “本官风内史备盗贼都尉剧都尉之命,有事情,请杜擅权过内史衙门一趟……”

    这个官员拿出一份公文,丢给杜春,道:“经查明,杜擅权与两年前重泉县的几宗夜盗杀人案有关,另外,备盗贼都尉衙门接到百姓检举,杜擅权还牵涉了七八宗勾连游侠,欺行霸市的案子!”

    杜春闻言,一屁股瘫软在地。

    这些事情,他明明都把手尾都给抹掉了啊,怎么可能还能被人翻出来?

    这时候,杜春在来抓捕他的官差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重泉县的张大郎吗……”他彻底的绝望了起来,那个张大郎,可不就是重泉县之前最出名的游侠吗?不是曾经跟他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的吗?

    “张大郎……”杜春吞了吞唾液,企图拉关系。

    事实上,那个张大郎也确实向他走了过来。

    但是,是提着枷锁和刑具的。

    枷锁临身,杜春痴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那些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的事情会被翻出来?

    为什么,平日里跟他称兄道弟的游侠头子会变成官差?

    “兄长……”杜春只听到耳边,张大郎低声的叹息:“怪不得小弟翻脸无情啊,实在是,小弟如今吃了这朝廷的皇粮,受的是剧大兄的恩惠啊,俺们游侠儿,历来都是听大兄的!”

    于是,这些官差就押着杜春上了囚车,然后扬长而去。

    留下的那几个擅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股自灵魂深处升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们的整个身心。

    谁家屁股底下没有屎啊?

    面对太子的这个明显的警告和报复。

    这些擅权每一个都从心底升起一股绝望。

    事实上,他们还强撑着到现在,还支持他们的支柱。

    无非就是两点。

    一是,本家在朝野有大量的利益关联者,甚至有的人的家族还跟宫里的贵人有着深厚的‘友谊’。

    二则,太子今年才十六岁多一点,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再怎么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但此刻见了杜春的下场。

    这些人,不由得全都想起了市井的流言。

    “太子彻是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

    “太子彻自小就英明神武,有异于常人,太宗常对太后言:此子类我,当王天下!”

    太宗孝文皇帝,离世才两年,他的手段,他的威望,他的厉害,此时还没有消退。

    这些人终于开始恐惧,动摇了。

    “我和我背后的家族虽大,认识的人也多,但拿什么去跟一个得到过太宗孝文皇帝认可的太子斗?”一个人的恐惧的想着。

    当年,太宗孝文皇帝,赤手空拳,打趴下了陈平周勃,一手压服了天下野心之辈,不仅仅是民间百姓对这位仁慈的天子记忆犹新,以为圣人。

    关中豪强、贵族,对其更是恐惧无比。

    对于那位已故天子的手腕,每一个人,只要想想,都会浑身冷汗。

    “不管怎样,我们先回去向各自的主家禀报吧……”一个人道:“此事,已非我等所可插手的了,就让那些大人物去判断吧,假如,大人物们能压服太子,那我们就依然听主家的命令,不然……”

    这人看着其他人道:“大人物都动摇不了太子,我们蝼蚁一样的东西,凭什么去撞太子?只怕粉身碎骨都伤不了太子的一根皮毛!”

    …………………………………………

    当天晚上。

    长安仁里的一栋宅院之中,灯火通明。

    十多个关中大贾济济一堂。

    这些人出现在这里,很显然只为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对于太子的保护价,他们到底该怎么应对?

    “诸君!”作为主召集人,杜茂站起身来,拱手道:“想必诸君都已经知道了吧……太子,是要来真的,鄙人那不成材的侄子杜春已经被下狱……虽则只有我杜氏一门遭灾,然,诸君……兔死尚且狐悲,更何况人?”

    “今日太子若是做成保护价,让关中粮价稳定,我等死期不远矣!”杜茂深情并茂的慷慨陈词着。

    “我们无盐氏不关心这些……”杜茂话音刚落,坐在杜茂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就站起身来,朝着杜茂躬身道:“很抱歉,来之前,父亲大人曾吩咐过小侄,倘若世伯谈及任何太子的话题,我就必须马上离开……很抱歉……”

    这个年轻人很有礼貌的离开坐位,再三鞠躬,然后对其余人道:“作为晚辈,小侄无意评论各位今日的行为,只想提醒诸位长者一点,汉室对于任何阴谋对付储君甚至议论储君的行为,从来都是雷霆震怒的,且,小侄以为,蝼蚁不可憾大树!言尽于此!”

    说完,他就飘飘然的离开了。

    “胆小鬼!”有人看着那个无盐氏的年轻骂着。

    但老成的人却事一言不。

    “无盐氏的靠山是南皮候,这事情,南皮候话了!”有年纪大的,了解背景的人,立刻就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南皮候窦长君,乃是当朝太后的大兄,基本上南皮候的表态等于太后的表态。

    于是,又有两人起身,道:“对不住了,杜兄,我等爱莫能助……”

    这两人的家族做的都是贵族的买卖,像什么斗鸡走狗、拉皮条在花街柳巷开激院,所以,粮价什么的,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何况还有一个明灯无盐氏都做了带头作用,留在这里,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搭上身家性命的,不值得!

    这两人一走,又有一人迟疑了一会后,起身道:“杜兄,抱歉,我们田家也不敢搀和到这件事情里来!”

    这人是田氏的本家家主田广,田广跟杜茂交情很深厚,因此,他忍不住提醒道:“杜兄也请仔细考虑考虑吧,历来胳膊拗不过大腿,实话告诉杜兄,我们田氏对太子要凿开褒斜道是万分欢迎的……”

    杜茂一听,差点骂娘了。

    田家当然对开凿褒斜道是四肢都欢迎的!

    盖因为,褒斜道一通,田氏在哪里的一万多亩土地就立刻变成良田了。

    与之相比,粮食上的损失就还能接受了。

    更何况,田家现在谁不知道重注投资在了田甲扶持的张汤身上,寄希望张汤能再造当年晁错的奇迹。

    田广一走,同样背景的安陵氏也紧随其后,跟着走了。

    于是,这偌大的屋子,一下子就空荡荡了。

    就剩下不到一半的与会者了。

    而且,这些人中动摇和犹豫的也不在少数。

    杜茂知道,所有的人都可以投降都可以退缩,但他杜氏退不的!

    谁叫着长安十家米铺四家是他家的!

    更重要的是,他的族人杜春被抓起来了,以刘氏记仇的性格,假如他就这么投降了,那么,等太子登基,等待杜氏的是什么?

    至少……也要让太子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让他知道,要尊重我们的利益!

    抱着这样的想法,杜茂看着在座的各大商贾家族的主事者,道:“那些胆小鬼走就走吧,接下来,我们商议……”r1152

第两百七十二节 新思维(1)

    翌日一大早刘彻就起来了。

    在赵邵氏的伺候下,穿戴整齐,系好绶带,然后,安静的站在太子宫的殿门口,等待着老爹的使者。

    老爹的使者还没来。

    剧孟就带着两个手下赶过来了。

    “家上……”剧孟深深一鞠躬,在得到刘彻的许可后,他走近身旁,在刘彻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

    刘彻听完,嘴角冷哼了一声。

    “好手段!”刘彻站起来,他看着剧孟,命令道:“卿拿着孤的信物,去请太仆袁丝,今日下午来孤宫中一会!”

    “诺!”剧孟躬身点头。

    “丝公是长者,客气一点!”刘彻吩咐着。

    刘彻转身看向东方初升的旭日。

    他摇了摇头。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笨蛋以为自己的力气很大。

    剧孟来禀报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今天早上,剧孟起来后就发现,原本手底下很老实的好几个关中游侠头子,跑来跟他辞职了。

    问原因,居然是季心发话了,让这些人过去帮忙,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那些游侠头子一个都不肯说。

    季心是谁?为什么有这么大能耐[长_风]文学?

    这个问题,刘彻心里跟镜子一样清楚。

    季心,是前河东太守季布的胞弟,同时也是关中最大的游侠头子!

    前世,刘彻曾听人说,关中三霸:季、田、杜。

    季氏家族雄霸关中。黑白通吃,堪称关中黑白两道的巨人。

    田氏就不用多介绍了,专门投资各种有潜力的政治新星。甚至不惜血本。

    而杜氏,则是一个在汉室传承百余年的庞大家族。

    后来宣帝时期,改鸿固原为杜陵,杜陵的由来,就是因为当时整个鸿固原及周边地区,大部分的人都是杜姓。

    想对关中商人下手,刘彻又怎么可能不去摸这些家族和势力的老底?

    “季布……”刘彻颇为玩味的想着:“季心……呵呵呵……你们居然跳出来跟孤作对!”

    季氏家族是当今天下最懂操纵舆论为己所用的家族。

    简单的来说。这个家族是靠宣传起家的。

    最初季布是给项羽卖命的大将,楚汉相争,项羽于乌江自刎。季布沦为丧家之犬,于是匿于当世关中游侠头子朱家的家中。

    后来,靠朱家的关系,疏通了几个贵族。营造了千金买马骨的舆论气氛。又靠着伍子胥的故事,说动刘邦赦免季布的死罪。

    其后,季布就开始踏上仕途了。

    通过那次磨难,季布第一次尝到了操作舆论带来的好处,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惠帝时期,季布靠着站在主和派一边,踩着主战派的樊哙的身子,终于爬上了两千石大臣地位。

    但是。在先帝时,这个操作舆论的大能终于载了跟头。玩脱了。

    当时,季布时河东郡太守。

    某年,御史大夫出缺,先帝听说季布在河东郡守任上干的不错,于是召其到长安考察。

    季布跟往常一样,玩起了舆论把戏,不断的营造出他非常优秀,很贤德的舆论气氛。

    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一个月过去了。

    先帝依然无动于衷,即没有任命季布当御史大夫的意思,也没有放季布回河东的想法。

    这可急坏了季布,于是索性逼宫,说什么:“臣恐天下有识闻之有以窥陛下也!”

    刘彻的皇祖父岂是那种能被人要挟和逼宫的人?

    于是,季布回家种田了,当然,明面上的优待还是很多的!

    至少,顾全了季布的面子!

    然而,季布回家以后,根本不安分。

    又玩起了营造舆论,宣扬自己的那一套。

    他跟楚国人曹丘搅在一起,由曹丘替他到处宣扬,事实上,季布能有今天这么大的名声,一半功劳归曹丘。

    恩,季布的话,大抵还是个政客,玩的呢也是政治上的游戏。

    假如只看这些,季氏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出过两千石大臣的家族,在关中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个。

    但是……季布的弟弟季心,却能让即使是两千年后,隔着一些史书上的蛛丝马迹,人们也能一窥这个关中霸主的真面貌。

    上怎么记载的?

    :‘季布弟心,气盖关中,遇人恭敬,为任侠,方数千里,士皆争为之死’

    短短数句话,立刻就能让人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大侠的模板。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游侠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韩非子说的好,正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杀人犯法,敲诈勒索,才是游侠的主业。

    至于二两黄汤下肚,弄不清自己是谁,凭着一股热血,就要去帮朋友出头的,那终究是少数。

    而作为当世与剧孟齐名,分别称雄于关中和关东的唯二的游侠巨头。

    季心自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多次杀人被通缉,多次被朝廷追捕。

    至今廷尉衙门的档案里还保存着季心的苦主们泣血的控诉文书。

    但是,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存在什么真正的公理正义。

    有权的人有钱的人还有有关系的人,即使杀人犯法,那又如何?

    季心每次被朝廷追捕,总有有权有势的人帮他开脱,甚至为他藏匿和逃亡提供帮助。

    官府抓之不及。

    然后,遇到天子大赦天下,季心又活蹦乱跳的蹦跶了起来。

    甚至于……

    刘彻记得,前世郅都当了中尉后。一般的权贵商贾在郅都面前像只老鼠一样瑟瑟发抖,唯独季心,时人的说法是‘中尉郅都不敢不加礼’。

    呵呵。一个布衣游侠,让堂堂中尉,号称苍鹰,国之爪牙的郅都都‘不敢不加礼’。

    可见季心当时嚣张到什么程度了。

    那季心的底气从何而来?

    很简单,季心的后台,刘彻再清楚不过了。

    当朝太仆,故吴相袁盎!

    当初。季心杀人犯法,亡命天涯,是袁盎把他藏起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季心忽然跳出来,是袁盎指使的?还是他自己自作主张?

    别以为袁盎是什么正直君子……

    袁盎干过的徇私枉法的事情,要是写成文字,能编成一本书!

    事实上。刘彻很清楚。满朝文武,除了已经因为中风而黯然下台的前丞相申屠嘉外,没拿钱的,真是屈指可数!

    就连晁错背后,也有着金主支持!

    汉室的政治生态,跟后世米帝很像。

    朝野之中活跃着一大帮‘游说集团’,每逢政策变动,都能见到这些人的身影。

    后世常说: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因此,现在刘彻也不清楚。季心忽然跳出来,背后究竟有没有袁盎的指使?

    但有一件事情,刘彻很肯定,那就是,不管怎样,都要把袁盎叫来问清楚。

    说老实话,假如不是逼不得已,刘彻实在不愿意与袁盎为敌。

    实在是刘彻太了解袁盎的厉害和手段了!

    ………………………………

    不多时,代表刘彻去未央宫向皇帝老爹问安的颜异回来了。

    颜异带回来了皇帝老爹命令刘彻立刻进宫的命令。

    于是,刘彻坐上马车,朝着未央宫而去。

    一进宫门,刘彻就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宫里面平时一见到他就满脸媚笑争着奉承的宦官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殷勤和恭敬,甚至有人一见刘彻立刻绕道。

    “动了不少人的奶酪呢!”刘彻心里想着。

    一个粮食保护价,等于戳中了关中商贾的g点。

    原本,很多人以为刘彻是说着玩的。

    但没想到他居然要来真的!

    刘彻很清楚,他这一步棋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嘛……

    但没关系,这些小人物的意见根本不重要,他们从来就不是主导力量!

    如今,这世界,真正当家做主的,是天子,是掌握着枪杆子的将军们和东宫的太后。

    只要皇帝老爹支持他,东宫太后支持他,将军们支持他。

    这些人再怎么不满,敢说出来吗?

    在宦官的引领下,刘彻来到了宣室殿前。

    他如往常一样,在殿门问安,然后在得到许可后,走进宣室殿之中。

    此时,宣室殿里,除了皇帝老爹稳坐于御座之上外。

    其他大臣也一个不差的坐在各自的位子上。

    “儿臣刘彻恭问父皇安!”刘彻走到殿中,恭敬的叩首。

    “起来吧……”天子刘启挥挥手,吩咐左右:“给太子赐座!”

    于是,刘彻就在两个宦官的引领下,在老爹身下左侧坐了下来。

    刚刚坐稳,屁股都没做热,刘彻就听到,自己的老爹问道:“太子,昨日在思贤苑中是否说过‘商人于国不无裨益’这样的话?”

    对于这样的问话,刘彻自然早就猜到了。

    他起身躬身拜道:“回父皇,确曾说过!”

    这话一出口,顿时,整个大殿的人都议论了起来。

    对于汉室的大臣来说,商人=末业=下贱的职业,这样的观念可谓根深蒂固,历来都是政治正确的!

    但是,另一方面,越来越迅猛发达的工商业,民间越来越多土豪的出现,让他们必须正视商人的力量的崛起这个问题。

    无论是当年的贾谊,还是现在的晁错,他们的成名作,也基本都是在阐述这样的问题。

    朝廷的大臣们自然也早就知道,在事实上。商人的地位随着他们财富的增加在迅速的增长。

    某些地方,有钱的商人的派头比彻侯、国君都要大,都要风光!

    可是。除了强调农本这个概念外,真正拿得出手的政策,并不多。

    为什么?

    一则,怎么处理工商业与农业之间的问题,以及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不仅对于汉室,就是整个中国。也是头一次碰到工商业的发展和增速超过农业的问题。

    理论上当然是农本。

    但现实中,却不可能真的按书上所说的那样去处理。

    要知道,如今天下蓬勃发展的工商业。涉及的人口不是几千,也不是几万,而是数以百万计!

    在这个问题上,稍有不慎。处理不当。就要引发大问题。

    二则,谁背后没有金主?

    拿了别人的钱,怎么能说别人的坏话?

    所以,大多数臣子,虽然都知道问题很严重,但,谁都不想揭开这个盖子,更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即使晁错。当年大喊着什么贵粟论,但现在。也不再提及那个问题了。

    而刘彻的那个表态,可谓开历史先河了。

    不管怎样,刘彻都是汉室第一个真正直面了工商业与农业之间的问题的第一个皇室高层。

    无论如何,不管怎么样,大臣们都无法继续保持冷静了。

    “请家上解释……”晁错第一个站出来,出列问道:“臣愚钝,不解家上之意……”

    廷尉张欧立刻紧随其后,出列拜道:“臣惶恐,不明家上意欲何为?”

    就连袁盎也道:“家上所言,臣闻所未闻,敢请指正!”

    刘彻知道,这些大臣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错非之前刘彻一直摆出来的就是仇商的姿态,一副一定要压制工商业的模板,恐怕此刻,潮水一样的弹劾就已经将他淹没了。

    实在是,这个问题太敏感了。

    已经上升到了意识形态的高度。

    想想看,后世嗡嗡嗡的时候,忽然跳出来一个家伙说米帝可以跟我们大天朝一起愉快的玩耍,这个家伙恐怕不是坐土飞机,就是得见识一下专政的铁拳了。

    天子刘启却不像大臣们那样。

    他半闭着眼睛,不发一言的靠在龙榻上面,实际上,他已经知道了刘彻昨天的全部发言和前因后果。

    这些事情,不止他安插在刘彻身边的眼线发来了汇报。

    就是今天早上,颜异也跟他完完全全的汇报了一切经过,和刘彻的一些思路。

    对刘彻的那些想法和计划,作为皇帝,作为天子,作为刘彻的老爹,刘启是用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在等待着的。

    其实,刘彻搞出这些事情,一点都不出他的意料之外。

    老刘家的太子,要是能安安稳稳的宅在太子宫里,那才叫奇怪了!

    甚至,此刻,刘启看着刘彻,竟有一种颇为欣赏的想法。

    在刘彻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他年少轻狂时的岁月。

    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这是好事情!

    所以,天子根本不想干预。

    对天子刘启来说,刘彻的那些事情,做成了,那是皆大欢喜。

    对于如今的天子刘启来说,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甚至希望,刘彻能把事情搞大。

    因为只有这事情大了,他才能看清楚,这朝廷里,究竟谁是忠臣,谁是骑墙的,谁是二五仔!

    至于失败?

    谁没失败过?

    没经过磨砺的雏鸟,怎么有振翅高飞的那一天?

    “朕的时间不多了……”天子刘启看着刘彻,在心中想着:“刘彻啊,你要争气,朕只能扶着你再走几年了,几年之后,这个国家就可能要靠你了,这江山社稷,你是否能承担呢?”

    前不久,他差点在宫里摔倒了。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信号!

    这说明,他的抵抗力和精神,都在衰退。

    而在这个时代,男子四十是一道坎,更别说,他这样的一国之君了。

    因此,他不得不让刘彻开始真正的接受暴风雨的洗礼,让他的这个继承人,学会怎么在风雨中寻找安全的地方,怎么识别忠臣和二五仔,怎么驾驭群臣武将。

    所以,他悄悄的给刘彻的计划里加了一点料。

    他的想法很简单,趁着自己还能掌握局面,先给刘彻扫清诸侯,留下一个没有隐患的国家,同时,尽可能的磨砺这个儿子,让他在几年内就成熟起来,即使发生意外,也能立刻掌握大权,驾驭群臣,收拾兵权。

    这次的事情,只是开始。

    以后,慢慢的,他会让刘彻这个太子参与政务,参与军队,跟将军们交流。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会慢慢的去观察朝廷的大臣,反复考验和试探那些大权在握的臣子,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来说,他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证政权的顺利过渡,刘氏的统治地位不受任何威胁。

    在这过程中,任何意外和威胁的苗头,只有一个下场。

    “此泱泱者,非少主之臣!”

    简单的来说,所有的臣子和一切的事情,都是他手里的棋子。

    这么想着,天子刘启就慢悠悠的开口道:“太子,给诸臣和朕讲讲,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说那样的话?太子难道不知道,强本弱末乃是我汉家的国策吗?”

    刘彻闻言,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拜道:“回禀父皇,儿臣一刻也未忘记,我汉家的根本,在于生民,生民之道,在于农本!”

    刘彻抬头看着自己的老爹,他很清楚,现在这个时候,就是他这个太子,发出自己的政见和执政思路的最佳时机。

    大臣们能听懂的,能跟上他的节奏的,自然可以在他未来登基后获得一席之地。

    听不懂的,跟不上的,刘彻也绝对不会等他们!

    刘彻转身看向晁错,道:“孤曾读过御史大夫所作之,其篇首便是:故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以开其资财之道也!”

    刘彻笑着问道:“未知孤可曾记错?”

    晁错听闻,顿首道:“鄙作陋言,竟蒙家上熟记,臣与有荣焉!”

    但晁错心里却是打着鼓,不知道刘彻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第两百七十三节 新思维(2)

    刘彻微微一笑,看着群臣,心里思量了一会,继续道:“诚如晁公所言: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无择也!”

    晁错和贾谊两人先后所上的针对工商业与农业问题的奏疏,也是刘彻敢说商人于国不无裨益的底气所在。

    其实,在汉室,特别是最近二十年以来,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到了商人是怎么迅速膨胀起来的。

    于是,怎么处理工商业与农业之间的关系,怎么定义两者在国家行政中的地位,就成了全社会共同关心的话题。

    在这个问题上,装鸵鸟,显然不是刘氏的思维方式。

    而且,天下人又不傻。

    这经商致富,毫无疑问比种田有前途得多了。

    那怎么控制和抑制工商业的发展速度就成了摆在每个政治家面前必须思考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贾谊、晁错,算是开路先锋。

    这两者的思维和思路,奠定了汉室对于工商业与农业政策的基调。

    正如晁错在十几年前的那道贵粟论中所言,想要让天下人,特别是农民都去种田而不去经商,单单靠拼命喊种田好啊种田好,就是种田好,是没用的。

    得让老百姓知道种田的好处!(以开其资财之道)

    因为百姓的治理是很复杂的事情,统治者应该知道,百姓追逐利益,追求更好的生活的欲望,就像水向下通过低洼流向东南西北一样(趋利如水走下,四方无择也)。

    这就是贵粟论的核心思想。

    同时也代表了统治阶级对于工商业越来越兴旺的形势的态度。

    汉家到目前为止,都很清醒。

    假如百姓种田的收益不能养家糊口,那他们肯定就会去经商,然后就会造成种种社会问题。

    而一味的装鸵鸟。假装看不到这些问题,迟早会引发大乱!

    这天下的秩序都可能会被打破!

    正是因为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些问题,是以。二十年来,汉家天子轻徭薄赋。根本用意就是要跟工商业争夺人口,让百姓种田能保持温饱。

    但是,不管是晁错也好,还是贾谊也罢。

    他们限于时代的局限性,都只能看到三五年的发展趋势。

    三世为人,刘彻很清楚的看到了未来的发展趋势。

    事实上,就是在当下,一场农业革命也正在悄然发生。

    关中和天下的许多富庶地区的地主家庭。农具开始铁器化了,同时,耕牛也开始被运用。

    而今后数十年,这场革命将席卷全国,并延绵数百年。

    而在这其中,起了关键性推动因素的,恰恰就是天下的铁器商人。

    为了赚钱,正是这些家伙,不断的推动和改良铁制农具,使之很好的适应了农民的需要。

    而且。刘彻很清楚,未来社会发展的大趋势必然是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口从土地中解放出来,从事其他事业。

    因为。人口会越来越多。

    不管刘彻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在他短暂的人生之中发展出近现代农业。

    没有农业工业化,土地的产出就没办法养活所有的人。

    至于寄予厚望的印度殖民地,终究只是一个野望而已,能不能做到,还是两可,即使真的成功了,底层的百姓又有几个能分润到殖民地的好处?

    是以,必须给即将到来的人口爆炸找到一条出路。

    而。工商业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当然,这些东西是不适合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在中国古代。自有一套政治游戏规则。

    刘彻整理了一下思路,对着大臣们道:“孤尝读史书。昔太公望封于营丘,其地恶,人民寡,于是太公劝民女功,极技巧,通鱼盐,则民众归之,强至而幅凑,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联袂而往朝矣,其后齐中衰,管子修之,设轻重九府,于是恒公乃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在古代中国,政治家不管做什么都得从古代找例子来作为自己政策的政治正确性解释。

    刘彻举的是史实。

    诸子百家,人所公认的圣贤之事。

    管子更是汉室历代天子推崇的大贤达,当此之时,人所公认的人臣楷模。

    无论是黄老还是儒法,其经济政策其实大抵都是从管子的思想中延伸而来。

    跟后世的孔子差不多,这时候的管子就是一个箩筐,什么东西都能扯上去。

    刘彻看着大臣们,问道:“公等皆名臣,汉家肱骨,博闻广识,当今天下,是个什么局面,孤不说,诸公也看到了!”刘彻站起身来,对着晁错、张欧、袁盎三人问道:“何以管仲能以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我汉家却无此惠?反受其累?”

    听了刘彻的这些话,大臣们都低下头,有些脸红。

    汉家对商人喊打喊杀,喊了二十多年,结果,商人在朝廷的喊打喊杀中越发兴盛起来。

    其产业不断扩大,规模像滚雪球一样,一年胜于一年。

    这些商人赚了钱,不是大肆买房置地,就是挥霍无度。

    朝廷没有得到好处,农民也没有得到好处。

    不管是贾谊当年的政策,还是晁错当年提出的贵粟论,到今天,事实证明,它们已经破产了。

    只是碍于当道之人,执政者,没人敢当面说出这个问题。

    但,人人都清楚,这汉室的商业经济政策,已经到了必须要进行改变的时候了!

    是以后来小猪当政,所推行的一系列经济政策,几乎全部落实了下去。

    实在是人人都知道,再不改变些什么,那这个天下就要完蛋了。

    如今,刘彻以太子身份,正面提出这个问题,竟无人能给一个正面的答复。

    刘彻笑了笑,看着这些沉默不语的大臣,他知道,他已经拿回主动权了。

    于是,向前一步,跪下来叩首道:“父皇,临邛贾人程郑氏与卓氏,日前找到儿臣,言愿献钱十万万,以通褒斜道,这就是儿臣所说,商人于国,也不无裨益的由来!”

    此话,立刻就像一颗石子掉进水里,马上就引发了强烈的震荡。

    十万万钱!

    汉室一年财税收入也不过四十万万钱!

    这笔钱相当于汉室一年收入的四分之一。

    所有的大臣,都不可避免的呼吸急促起来。(未完待续)

    ps:抱歉今天卡文了。。。只能2000了

第两百七十四节 新思维(3)

    钱是个好东西!

    不管是嘴巴上嚷嚷着黄金白银即不能吃也不能穿的晁错,还是其他人。

    都很清楚,没有钱,任何政策都没办法推行下去。

    大道理讲的再怎么天花乱坠,搞不到钱,就只能沦为纸上空谈。

    晁错为什么能崛起,为什么能被人看重?

    因为他搞的输粟捐爵,为汉室缓解了边关缺粮的窘状,还弄到了一笔不菲的财政收入。

    刘彻看着被他带来的那个消息轰得七荤八素的大臣们,微微笑着问道:“诸公以为,这样的商人,算不算于国有所裨益?”

    当然算了!

    早在先帝之时,开通褒斜道,打通关中与蜀郡水上联系的构思就已经被人提出来了。

    这个工程提案,只要是汉室两千石大臣,就没有不知道的。

    概因为,褒斜道一旦开通,意义非凡。

    不单能连通关中与汉中、蜀郡,使得两地从此天堑变通途,蜀郡、汉中所产之粮食、食盐、铁器、丝绸能畅通无阻的进入关中。

    更能通过长江水系,将来自关东的漕粮,由蜀郡转运至关中。

    仅次一项,每岁就能让数万个家庭少服徭役。

    就更别提,一旦褒斜道开通,褒水与斜水至少能灌溉沿途数千顷土地,使大量百姓受益。

    当此之时,褒斜道工程,就像后世的三峡工程一样,是国字号的重点项目。

    二三十年来,汉室朝廷多次组织多个衙门调查、考察。

    但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不了了之。

    在这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耗资太大了!

    即使刨除徭役征调来的民工和刑徒,最起码。就还要砸进去起码数千万钱!

    至于民夫和刑徒的话,没有个一两万人,别想动手。

    这样大的一个工程。对于刚刚走出战乱阴影,天下初平的汉室来说。显然是很难接受的。

    尤其是,先帝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二十三年中,几乎平均每四到五年,匈奴人就要入侵一次。

    在这样的背景下,褒斜道工程,自然是没办法运作起来的。

    而,来自关中南部和雒阳、蜀郡的官员,对于褒斜道工程的渴望和感情都是很深的。

    因为。一旦褒斜道开通,受益的无疑就是他们的家族和乡里。

    褒斜道一通,首先漕粮就不需要通过雒阳来中转了,马上就能让雒阳地区的徭役负担下降一半!

    而蜀郡的商品能进入关中,蜀郡的经济自然就会繁荣起来。

    而漕运渠道能灌溉沿途的土地,关中南部的官员,自然是乐见其成。

    于是,来自这三个地方的官员马上就转变了态度,出列拜道:“臣等以为,若果真如此。此等商贾确实于国有所裨益!”

    而更多的官员,在听到了十万万钱的数字后,心思也立刻就活泛了起来。

    这年头。有奶就是娘。

    一笔巨额的财政外收入,任何人都是无法拒绝的。

    尤其是,当这个数字大到了一定程度时。

    大家都不是傻子,十万万钱,相对于过去计算的褒斜道工程的花销来说,就算再乘以十,都能有剩余。

    那么,剩下的钱,用来做什么?

    于是。晁错动了动身子,躬身问道:“臣有一事不明。请殿下教臣,褒斜道工程。臣曾经奉先帝之命与故丞相北平侯张公一同勘察过,臣与张公,经过计算后,得知,褒斜道工程,至多只需支出三千万钱,殿下,十万万钱如此之多,怕是能富余不少吧?”

    很显然,晁错就是那个打起了那剩余款项的主意的人。

    作为曾经的家令,过去的内史,整个朝廷,再没有比晁错更清楚钱的意义了。

    有了钱,很多过去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就能付诸行动了。

    有了钱,那就能给手下人大量的好处,更可以用着财政的权柄,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刘彻当然知道,肯定有人会打这笔钱的主意。

    就是后世天朝挪用转向资金什么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闻。

    在此时,就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特别是,此时汉室的财税政策还是依着传统的‘量出为入’政策,大批的衙门的生活其实都过的很窘迫。

    不然,晁错过去的内史衙门就不必跟高庙挤在一起了,早就找了个风水宝地,另起炉灶了。

    因此,刘彻用屁股都能猜到,这么大一笔钱,肯定会有很多人打主意。

    但他怎么能允许别人到他的碗里来抢食吃?

    也别管这笔钱,在用于褒斜道工程外,还能剩余多少。

    总而言之,这笔钱必须留在他手里,谁都别想抢走一个子!

    就后世的小夫妻还知道,谁拿着钱袋子,谁在家庭里说话的声音就大呢!

    当然,得有一个借口或者说理由来推脱掉伸向刘彻碗里的那些手。

    于是,刘彻笑了笑,答道:“御史大夫有所不知,这十万万钱,并非一次到位,而是按照工程进度拨付,先期的五千万钱,大概明岁正月到位……”

    这是肯定的,这天底下,就没有那个人能在一下子就掏出十万万钱之多的资金。

    即使是这五千万钱,一时半会能筹集起来的人,也很少!

    而且,铜钱贵重,运输困难。

    即使是卓王孙和程郑婴能在明年正月把钱运到长安,已经算很了不起了!

    刘彻又笑眯眯的道:“且,御史大夫有所不知,这十万万钱,按照孤的算法,用于褒斜道,可能还少了!”

    刘彻此话一出,就连天子刘启都有些傻了。

    历年来汉室的计划,整个褒斜道工程的支出就没超出过五千万钱。

    怎么到了刘彻哪里,这支出一下子就蹦到了十万万钱了?

    一下子番了十倍,就算是当初高皇帝刘邦时,物价飞涨也没这么夸张的通货膨胀的速度吧?

    好在刘彻是太子,不然,晁错一巴掌扇刘彻脸上了。

    有这么败家的吗?

    刘彻微微一笑,解释道:“诸公有所不知,本次修缮褒斜道,孤与卓氏、程郑氏商量过了,孤以为,民生艰难,徭役更是民众之大难,故此,本次修缮褒斜道,不征徭役,一切人工,皆以雇佣之工人完成!”

    刘彻此话,立刻就让大臣们再次嗡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就连天子刘启也站了起来。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啊?(未完待续)

    ps:真是无话可说了。。。

    你妹的啊~~~~~~~~~~今天还是卡文中~也不知道咋回事,写起来感觉特别别扭,请容俺调整一下吧~

    嗯,明天朋友生日,估计可能最多只能更个6000字~

    反正这个十二月,我就感觉真是各种不顺~

第两百七十五节 新思维(4)

    徭役,在汉代又被称为力役,是统治阶级强制被统治者无偿付出劳力的一种剥削方式。

    在汉代,徭役的性质分很多种。

    而且各种徭役之间,有着相当完善和系统的制度、规定、律法,保证着整个制度的平稳运行。

    一般而言,几乎所有政府主导的工程建设和诸如修桥铺路、修缮城防等公益项目,统统是征调民夫,用鞭子和刀枪逼迫民众无偿进行高强度的劳动。

    与后世不同的是,汉代的百姓,即使是地主阶级,也必须服役!

    在编户齐民的政策之下,没有人能逃得出政府的魔爪。

    按照汉律,即使是丞相的儿子,也必须服相应的徭役!

    那么问题来了,地主和富商以及官员,是怎么逃脱徭役的?

    自穿越之后,刘彻对于这个问题就很感兴趣,前世,他在河间王的位子上时,就已经弄清楚了这个问题。

    在汉代,法律虽然规定,除了贵族和官员外,人人都要服役。

    但,作为一个封建王朝,等级自然是重中之重的秩序。

    在汉律中,不同等级的人,所需要服的徭役也完全不同。

    譬如按照汉律规定,大夫以下者必须服繁重和艰辛的传送之役。

    所谓传送,即是运输粮食和物资,通常,此类徭役路程遥远,动辄数百上千里之远,极为艰辛。

    即使是大夫以上的爵位,也还是要在当地服一些修补路桥和渠道的杂役。

    只有三种人能免役。

    一是大夫以上的官吏和宦官皇族。

    二是公大夫以上的贵族。

    三是符合免老条件的人和未登籍的未成年男子以及女性。

    很显然,这三个条件,地主和富商阶级是很难符合的。

    那么,地主阶级和商人是怎么逃脱的?

    答案很简单,他们有钱,可以出钱请人代他们服役。

    在汉代,这种服役方式叫做践更。

    根据刘彻的了解,在民间,因徭役的种类不同,践更的价码也不同,相对轻松的徭役,时间比较短的,一般一个月是两千钱。

    而像是戍边、修长城和兵役这种繁重和辛苦的徭役,那价码就是一天三百钱。

    但这些钱,代替服役的人,能不能拿到手里,能拿到多少,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譬如地主阶级让他的佃农去给他服役,不去就不租田给对方,他的佃农有反对的余地吗?

    又譬如一个大商人,买个破产的农民做奴仆,看他不顺眼了就让他去代替服役,这个农民有抗议的权力吗?

    在事实上而言,地主和商人通过种种手段,将自己本应承担的徭役,转嫁给了下层的百姓。

    而这些百姓愚昧无知,根本没有反抗的权力。

    好在,汉律中还是给了这些农民一个喘息和休养的机会。

    那就是拼命生孩子罢!

    按照汉律规定,任何人,只要生了五个孩子,且都已经登籍始傅或者女子已年满十二岁(汉室规定的合法嫁人年纪)那么,该户的主人可以享受一个名为‘皖老’的特权,皖老及其直系亲属,可以享受所有徭役减半的优待。

    即使有这么一个规定,但底层的百姓身上繁重的负担,还是常常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关中相对还好,汉室朝廷对于关中经营很用心,不怎么会加重百姓的负担,一切徭役能免则免。

    但一出函谷关,广大的关东郡县和藩国,底层的百姓,那就真的是一年到头活的像牛羊一样。

    只有那些有幸撑到免老年纪的人,才能歇下来喘口气。

    若能活到八十岁,成为乡中的长者,担任三老之一,或许还能给自己的后代谋一个崛起之机会,成为地主的机遇。

    除此之外,底层百姓的上升通道,几乎断绝。

    想要爬上去,除了战争外,几乎没有别的手段。

    而这是刘彻忧心忡忡的地方。

    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当一个统治阶级没有了新鲜血液的补充,那这个统治阶级不可避免的就会陷入腐化堕落之中,而底层的上升通道假如被堵塞,那么底层的愤怒就会越来越大,当它积攒到一定量的时候,必然会爆发**,也是古代中国的农民起义。

    现在,虽然距离谈汉室衰亡和灭亡这个话题还很早。

    但是,统治阶级的腐化和堕落,却已经很明显了。

    汉初所封和先帝所封的两三百号彻侯,除了因为叛乱、绝嗣等种种原因而被剥夺封国的之外,其他绝大多数彻侯的后代都已经腐化了。

    大多数贵族甚至连起码的合格水准的能力都没有了。

    这就是所谓古人所说的‘肉食者鄙’,后世所说的‘高贵者最愚蠢’。

    刘彻很清楚,假如统治阶级彻底失去活力,这个国家,这个政权也就到了它该灭亡的时候了。

    而这是刘彻无法接受的。

    所以,刘彻很清楚,他当了皇帝以后要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

    地主阶级和有钱人的特权,刘彻当然不打算取缔和打压。

    事实上,特权正是一个国家内部前进的动力源泉。

    譬如秦代靠着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横扫六国,吞并天下,几乎征服了所有已知世界。

    秦军那么强大的根本源泉和动力,就是特权。

    即使是后世的地球,激励着人民奋斗和努力的动力,不正是假如我有钱有权了,就可以要多少美女有多少美女,想吃什么吃什么?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公平公正。

    刘彻觉得,即使是到了传说中的理想社会——gczy时代,特权也不会消失,只不过它们会以更隐蔽更巧妙的方式存在在人类社会之中。

    刘彻要做的是,尽量的给百姓创造一个能逆袭的环境。

    就像秦代一样,一个无名小卒也能爬到统治阶级的金字塔顶端。

    就如大航海时代的欧罗巴一样,哪怕只是一个农奴,只要够胆子,也能爬到上流社会,睡贵族的女儿,娶名流小姐。

    而这正是秦国强盛的根本和后世白人主宰世界的源泉。

    是以,当秦国失去了这样的环境后,秦国就迅速的灭亡了。

    而后世的白人能主宰地球将近三百年,原因就在于,它一直在进行自我改良,不断的释放对其内部有益的各种政策。

    而刘彻正是想学一学后世的西方人。

第两百七十六节 得意忘形

    “不用徭役?”一位大臣站出来,问道:“家上的意思是?”

    “自然是全部花钱雇工!”刘彻笑着答道:“譬如,某段工程以某个价格承包给某人,等完工以后,由少府派出官吏,检验质量,然后再付款……”

    听到刘彻这么说,大殿中的大臣,顿时一个个双眼放光。

    在座的没有一个笨蛋。

    刘彻的意思,他们很快就理解了。

    甚至,就连天子刘启,也重新坐回御榻,心里轻笑着:“有些意思了!”

    虽然一时半会,刘启还没能理解刘彻的思路。

    但是,高度的政治敏锐性,一下子就让天子刘启捕捉到了刘彻计划中的中心思想。

    显而易见的,这是一张大大的画饼。

    一个总预算高达十万万钱,相当于汉室财政收入四分之一的大画饼。

    整个关中的贵族甚至是外戚以及地主富商甚至关东的大商人,都会为此疯狂。

    没有人能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光明正大赚钱的机会。

    就是刘启自己,也忍不住有些意动,更何况其他人?

    果不其然,立刻就有一位一直保持着沉默彻侯忽然出列问道:“家上,臣愚钝,请家上详细说说,这个承包是怎么个承包法?什么人可以承包?”

    其他人,尤其是本来只是在打酱油的彻侯勋臣们,此刻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刘彻。

    至于九卿级各衙门的主官,这个时候也是放下了矜持。

    谁都缺钱!

    谁都知道有了钱会有什么好处!

    此刻,当刘彻抛出一个十万万钱的大饼,即使那些本来因为粮食保护价的缘故而对刘彻有了看法的人,此时也恨不得立刻跪到刘彻面前,想要紧紧的抱住这个大腿了。

    原因无它。

    诚然他们是关中商人背后的保护伞和靠山。

    但是。他们并不是商人,也不懂什么商业,他们之所以对刘彻有了看法。只不过是觉得,太子挡住了他们的财路而已。

    但是。此刻,当一个十万万钱的大馅饼砸到脑门上。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只要操作得当,就足以捞到一份能让他们一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

    既然这样,那么商人们的那点小小的孝敬也就微不足道了。

    刘彻看了一眼彻侯和大臣们。

    微微一笑,解释道:“公大夫以上爵位者,即可参与承包,不同路段的工程对价格和资质的要求也不同了。譬如一段造价三千万钱的工程,自然也要有相应的保障……譬如起码要缴纳相当于工程造价一成的保障金到少府,同时,还得有一位彻侯或者两千石大臣的担保!”

    事实上,在一开始,刘彻就很清楚的知道。

    褒斜道工程想要在这个时代开凿出来,技术难点和资金难点都不是问题。

    只要下定决心,汉室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然而,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在古代中国。大兴土木的代价是什么?

    因为徭役制度的存在,实际上每一次统治阶级大规模的征发民众,实际上都是对其未来的透支。

    譬如秦始皇修建阿房宫。营造皇陵,修筑长城,透支了整个秦国的未来,直接导致了陈胜吴广起义。

    又如隋炀帝杨广修建大运河,远征高句丽,透支掉了整个隋朝的未来,导致了群雄并起,天下大乱。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在于,大兴土木和战争都一定会导致民众负担不断加重。

    当民众再也负担不起时。那就一定会发生农民起义,于是改朝换代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但是。在中国历史某个时期不管统治者怎么对外大规模用兵,怎么大兴土木。底层的百姓都老老实实的照章纳税,遵纪守法,服从命令,任劳任怨。

    这就是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前的两百年余年的战国时代。

    整个战国时期,自商鞅变法之后,秦人就用着一种今后两千年都不再出现的超常耐力和决心,不断的对外战争,对内大兴水利。

    秦赵长平之战时期,整个秦国甚至是全国总动员,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八九岁的孩子,只要能动的全部参与到了战争中去。

    为什么秦人能忍耐得了?

    为什么统一之后,他们反而忍耐不了比长平之战更宽松的统治?

    答案很简单。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战国时期,没有统一之前,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使得每一个秦人都自动的成了秦国那台战争机器上的一个零件。

    打仗立功,绝对有奖赏。

    只要立下功劳,活着回去,奴隶也能变成自由民,自耕农则可能变成地主。

    而统一之后,整个国家从统治阶级到民众都丧失掉了目标,更严重的是,因为再也不能靠打仗获取利益,整个国家因此不知所措。

    当初造就了秦人强盛一时,天下无敌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最终成为了毁灭它的元凶。

    秦人的教训,固然深刻,但却也给刘彻和后来者提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启示:谁给老百姓好处,老百姓就跟谁走。

    而徭役,特别是汉室的徭役,以刘彻这么一个穿越者,用二十一世纪的眼光来看,毫无疑问,在汉室绝大多数的徭役,基本上都是公益性质的。

    譬如,那两年兵役和半年戍边,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不过就是全民兵役制,若是在后世天朝,想当兵还得送礼说情呢?

    又如修桥铺路以及修缮城防,这是很容易理解的民生工程以及国防工程,基本上在后世天朝老百姓都很喜欢这样的工程。甚至某些穷地方巴不得有这样的工程。

    然而,在此时绝大部分的农民却都很不情愿服役,但凡家境稍微好点的,都会出钱请人代服徭役。

    特别是戍边。正常农民一听自己要去戍边,那是哭着喊着但凡能不去,就肯定不去!

    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假如边关没有人防备,匈奴人就会长驱直入。最终危害到他们本来的和平生活吗?

    答案很简单,百姓看不到利益,反而要为此付出代价,这么一来,傻子才听你瞎掰什么民族主义,国家、华夷大防!

    那假如服役能有好处?

    譬如修桥能拿到工钱,当兵了退伍后能享受到优先被选拔为乡中的游缴、亭长甚至县衙的衙役?

    刘彻知道,民间肯定会为此打破头!

    一如后世的天朝。

    当然。目前来说,以此时汉室的财政收入,肯定是支撑不起如此大规模的支出和改变。

    刘彻用褒斜道工程,只是来做个试验而已。

    只要证明了此法可行,那他以后就会逐渐的改变服役者免费这个制度。

    原因很简单,免费的徭役制度看似是统治者占了老百姓的便宜,但实际上却是在拉大贫富差距,加快土地兼并,对于统治阶级造成的伤害远远大于获得的利益!

    历朝历代以来,土地兼并为什么会愈演愈烈。一旦开始,就无法终止,只能通过一场暴力的革命来清洗一切。重新归零。

    症结就出在徭役制度上。

    徭役使得底层百姓根本不可能与地主、富商阶级抗衡和竞争。

    最终,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偌大的政权一夜之间崩溃于无形。

    刘彻自然很清楚,应该怎么去扩大政府财政收入。

    眼下,他就有两个法子能在自己登基后让汉室财政收入激增。

    收回铸币权和实行盐铁官营专卖。

    这两个新增的财源基本能确保刘彻登基后的头几年能稳步的推行一些政策,但是,假如是牵涉到了徭役这个全国性的问题,那么,那点增加的财源。是完全不够的!

    他必须开辟新的财源。

    “我登基后的头十年,能不跟匈奴交恶。就尽量不要跟匈奴交恶……”刘彻心里想着,他已经有觉悟了。

    匈奴与汉。一山不容二虎,东亚这个地盘只能有一个老大!

    但,自己的力量还没积蓄好,国内的事情没有处理好,跟小猪一样,顶着国内巨大的矛盾跑去跟匈奴人打生打死,最终的结果毫无疑问是匈奴人倒是打了个半死,但国内却变成了一团糟。

    是以内政没有理清楚,国家的力量不能碾压匈奴之前,刘彻宁愿暂时委屈。

    而刘彻有信心,在十年之内打造出一支足以碾压匈奴人的骑兵。

    然后,在十年之内击败匈奴。

    当然,这些都只是构想而已。

    此刻,刘彻的全部心思都在他的这个试点上。

    褒斜道工程于刘彻,就好似后世天朝改开之于深圳一般。

    可谓是集中了刘彻现在所有的政治力量的奋力一搏,为此,他甚至不惜牺牲掉他现在积攒起来的威望和人望全力推动,更砸出了十万万钱这么一个大馅饼!

    刘彻计算过了,整个褒斜道,即使采用民工雇佣的方案,按照最大难度的开销来计算,最多也就花个三万万钱,甚至一到两万万钱就可以解决。

    但他还是抛出了十万万钱的这个馅饼。

    原因很简单,非如此重利,不足以让关中的官僚贵族支持他。

    简而言之,刘彻已经做好牺牲一部分权益的心理准备。

    后世天朝改开,以举国之力支持深圳的建设,甚至于拿出的好处和利益,来收买和拉拢整个官僚集团,后人读史无不为之膛目结舌,但事实证明,假如不那么做,就不可能有改开的成绩,单单是内讧就足以让一切付诸东流,更不要说什么日后的g2集团的风光了!

    刘彻也是如此。

    不喂饱了现在的彻侯外戚和官僚集团,他们凭什么支持刘彻?

    当然,刘彻很清楚,喂饱官僚和贵族集团完全不够,他还要喂饱他的皇帝老爹和东宫太后。

    是以,那个所谓的十万万钱和承包保障金。其实就是刘彻拿来贿赂自己老爹的!

    刘彻相信,自己的老爹,当今天子应该懂他的意思了。

    事实上。刘彻如今的行为,等于是在本来就已经即将爆发的火山上放了一个大炸弹。

    对于自己老爹。刘彻自然知道,当今天子刘启如今的全部精神和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怎么扫平吴楚,让关东诸侯们乖乖听话的削藩策之上。

    而要削藩,就要有足够的实力。

    军事上的实力,汉室中央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大军一动,所消耗的财力……

    以目前而言,汉室中央财政可能支撑不起。

    原因嘛,两年前驾崩的太宗孝文皇帝和今年夏天去世的太皇太后。这两者前后的葬礼和带去地下的财富,几乎掏空了汉室的国库!——即使,两者的葬礼和陪葬品已经按照两位至尊的遗愿一减再减……

    但光是下葬太宗孝文皇帝的过程中,就调动了将近六万的军队,设置了三个将军,征发了数万的民众……仅仅是这笔开销就已经庞大到让人震惊,更何况,天子下葬,即使是最基本的要求——符合天子仪制的各种必需品,如黄肠题凑、金缕玉衣以及天子卤薄仪仗和兵马俑。

    不然前世也不会穷到要让出征的将军和彻侯去找商人贷高利贷了!

    刘彻那十万万钱中。至少有一大半其实肯定会成为军队的军费。

    挪用专款,这可是统治阶级不需要学习就会的天赋技能!

    彻侯们和大多数大臣对视一眼。

    他们自然都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这个十万万钱可能是个画饼,但,只要有一半资金能落到实处,甚至三分之一,都可能让他们赚的盘满钵满。

    于是,一位彻侯出列问道:“家上,那假如承包……”对于承包这个词,显然他还很不适应,斟酌了一下。他才继续道:“该去找谁?”

    刘彻呵呵一笑,答道:“孤还要跟父皇商议。请父皇做主许可,然后。孤才会决定,谁来主持此事!”

    说完刘彻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发现他的老爹面色平静,并未恼怒,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其实刘彻最怕的就是,此事引起了老爹的反感。

    那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看来,皇帝老爹并不反对,最起码是默许的态度。

    这就让刘彻感觉受到了鼓舞。

    但此刻,天子刘启的心中却是有着别样的心思。

    “这臭小子……”天子刘启摇摇头,关于刘彻的计划,今天早上的时候,他就听了颜异的汇报,当时,他并未怎么在意,毕竟颜异只说刘彻搞到了一笔十万万钱的巨款,想拿来修褒斜道。

    而结合其他方面的情报,天子刘启也不过是当成刘彻又异想天开了。

    就像他年轻时,脑子里总会有很多天真和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此刻来看,刘彻的这个想法,却是很可能实现!

    原因很简单,一个承包法,虽然还不知道会具体怎么操作。

    但天子刘启知道,能承包到的肯定都是彻侯和各个衙门的主官的家族以及宫廷的关系户们。

    这么大一块蛋糕粉下去,有了利益的联合,这个褒斜道工程就基本能搞成了。

    只是,太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建立势力,拉拢朝野。

    不知为何天子刘启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既有一种儿子长大了的欣慰,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情绪掺杂了进来。

    让他心里有些恼怒,也有些酸楚……

    特别是当他看到刘彻年轻俊朗的面容,淡定自如的应对群臣时的态度,他竟然嫉妒了起来。

    只是,天子刘启的隐忍功夫非常到位。

    表面上他依然保持着那副慈父严君的样子,半闭着眼睛,坐在御榻上。

    “太子,跟朕来一趟吧……”天子刘启忽然站起身来,然后,他对群臣道:“诸臣散朝罢!”

    即没有对刘彻的褒斜道工程表态,更不曾对十万万钱有什么意见。

    仿佛他没有听到这些东西一般。

    刘彻见此情景,顿时心里一疙瘩,暗叫一声:“我真是太得意了,怎么就忘了这个?!”

    这段时间的顺风顺水,让刘彻太得意忘形了。

    以至于他竟然忘记了,这是在封建王朝,这是西汉时期,他要面对的是一个皇帝老爹!

    皇帝这种生物,堪称最难捉摸和摸透的生物!

    尤其是他的这个老爹以敏感和多疑而出名!

    好在,幸亏是西汉,不是李唐更不是朱明,不然,仅仅他刚才得意忘形的表现,就已经够他喝一壶了。

    西汉的皇帝跟其太子之间的关系,比起后世的朝代,融洽多了。

    即使是刘邦,不管他再怎么不喜欢刘盈,但起码,还是将之看出儿子、继承人,而不是仇人。

    尽管如此,此事还是给刘彻提了个醒。

    “我现在还只是太子,一个刚上位的太子,地位不稳,根基不固,像这样出风头的事情,以后还是交给张汤、颜异和汲黯罢!”刘彻在心里告诫自己。

    这确实是一个很深刻的教训!

    平心而论,倘若此事他能交给颜异和张汤来提出,以上书的形势来完成,效果是一样的,但却可以避免与自己老爹发生冲突,更不会让老爹有什么想法。

    “我还是太嫩了啊……”刘彻在心里对自己道:“也辛亏我还年少,才十六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刘彻跟上自己的老爹的脚步,同时在心里开始推演起来,他该怎么平息老爹心中的猜忌又做到自然,不会让老爹产生更加不好的想法?

    这无疑,是他重生以来最大的考验!(未完待续)

    ps:嗯,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了~

    啊这个月好颓废啊,剩下的17天里,会尽量不让14年留下任何债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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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介绍:
前世,穿越之后,刘德忙着给哥哥擦屁股,给舅舅们擦屁股,给老妈擦屁股,可惜最后依然功败垂成。
今生,重回穿越之初,刘德发誓,再也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了。
今生……
“我要做皇帝!”
朕即国家!
我要做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要做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