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节 朝觐的人们
半个时辰之后,刘彻就在宣室殿的大殿之上,接受了李广的觐见。
刘彻记得上次见李广时,当时,李广还是一个千石级别的骁骑都尉。
如今,借着刘濞起兵的东风,李广已经是两千石的将军了。
只是,他那个将军官职是梁王刘武所封……
想到这个,即使是刘彻,也不由得在心里抽搐了一下。
前世,李广随周亚夫击刘濞,斩将夺旗,论功封一个列侯,是绰绰有余的。
但,他偏偏接了刘武的将军印,所以,到手的列侯没有了,还被斥责冷落了一阵。
其后,由周亚夫以及窦婴推荐,才出任上谷太守。
在上谷太守任上,李广踏上了名将之路。
史书记载,李广为上谷太守,与匈奴日以合战。
吓得典属国公孙昆邪泣血上书说:李广才气,天下无双,数与虏敌战,恐亡之。
于是,李广被调任为上郡太守。
正是在上郡太守任上,李广成为了天下公认的名将。
无论是当着匈奴大军的面,一箭射杀匈奴神射手,还是李广射虎的故事,都成为了史书上永恒的经典刹那。
后人就曾赋诗赞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此时,刘彻看着李广就匍匐在自己脚下,毕恭毕敬,心里面别提有多爽了!
这就跟后世都市重生小说中的主人公,把马云和麻花藤给变成自己的员工一样。
这是穿越者和重生者才会品尝到的东西。
只是,爽归爽,终究活了三辈子了。刘彻早就不是那个藏不住事情的人。
他微微一笑,道:“将军,快快平身,王道,给李将军赐座!”
李广起身后。微微欠身,道:“臣谢陛下厚爱!”
刘彻这才发觉,李广的双臂,远比常人更长,也更粗壮,难怪后世人。将他误会成了一位善于使用弓弩兵的将军!
待得李广坐下来,刘彻就问道:“朕听说将军担任骑郎将时,以练兵闻名海内,未知将军可有何练兵诀窍,请与朕分说!”
从前。刘彻从未有过正面向李广这样级别的,还是站在时代发展潮流最前沿的将军请教战术的机会。
此时,见了李广,自然难免好奇。
李广闻言,面带得意之色的将他在陇右练兵时的要点,与刘彻一一解释,还形象的向刘彻解释了他练兵时的几个诀窍。
末了,他拜道:“是以。臣以为,将兵之道,在于仁。施惠于兵,而兵将自然用命……”
对李广来说,这是他极为难得的一个向天子推销他自己的机会,他自然知道要抓住了。
因此,即使他是个沉默寡言,不喜多说话的人。这时候,说起来也是滔滔不绝。
刘彻听了以后。心中却是有些失望。
不是李广的练兵方法不对头。
实际上,在训练骑兵上。李广颇有一套。
只是,李广的练兵之法,太过松散了,而且一味的宽松,简单的来说,就是太过散漫了,军队的纪律,几乎形同空设!
作为穿越者,刘彻深知军纪的重要性。
一支没有纪律的军队,是不可能获得什么胜利的。
刘彻就不由得想起与李广齐名的另一位大将程不识了。
程不识治军方法,与李广几乎背道而驰。
程不识治军,首重纪律,在他的麾下,部曲层层分级,职责明确,行军时,上下左右,相互接替掩护,前军后军,紧密相连,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一般,每一个零件,都必须遵守规则制度。
而李广的军队,则像一群出门打架的古惑仔。
军中,讲义气甚于讲纪律,常常喜欢单打独斗,遇敌,也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蜂拥而上,乱拳打死老师傅。
所以,历史上,李广三番五次的全军覆灭甚至被俘,不是没有原因的。
“或许,朕该见见程不识……”刘彻心中想道。
只是,此时,程不识还没出仕,刘彻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位大将之才。
“或许,此次考举,能将程不识引出来……”对刘彻来说,他更欣赏像程不识那样的将军。
而他所要打造的军队,也更适合程不识这样的人发挥。
至于李广?
刘彻想了想,或许,未来的西汉黄埔军校山长,比较适合他。
桃李满天下,比起冲锋陷阵,损兵折将,最后落得一个悲愤而死的下场,无疑要好太多了!
而且,刘彻感觉,李广的定位,应该是一个优秀的军官培养者,而不是独当一面的大将。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刘彻表面上,还是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道:“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陛下缪赞了……”李广连忙躬身道。
他其实已经知道,这次陛见是他出任未央宫卫尉的一次考核。因此,心中也是蛮紧张的。
毕竟,前不久他刚刚捅了一个篓子,几乎搞的长安朝野一片哗然,至今依然有人借此弹劾他。
“朕已经跟太皇太后商量过了,打算让卿出任未央宫卫尉一职,卿,可愿意?”刘彻问道,这个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了,太皇太后都已经用印了,所以,今天实际上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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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后,刘彻下诏,诏梁王刘武,入长安陛见。
刘彻在下达这道诏命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是纠结。
假如有可能,他根本不想把刘武这个叔叔诏到长安来。
皇帝老爹驾崩后,刘彻就怂恿晁错上书,说是吴贼虽定,但地方未靖。还需要梁王坐镇睢阳,震慑宵小。
好说歹说,用这个理由,把刘武按在睢阳,使之不可能到长安来干扰政权的顺利交接。
但拖了这么两三个月后。却再也拖不下去了。
东宫的太皇太后,想念幼子之心,如同这盛夏疯涨的野草一般。
这一次,她老人家甚至使出了绝招——绝食!
老太太这一绝食,刘彻首先就撑不住了,也不敢撑了——汉室标榜以孝治天下。不孝就是最大的罪过。
况且,真惹毛了一个思念儿子的太皇太后,刘彻也担不起那后果。
目前,虽然太皇太后想学吕后,临朝称制还不太可能。
但。教训一下不孝顺的皇帝孙儿,把不孝子罚去高庙面壁思过,却是简单轻松加愉快。
当然,政治就是交易。
既然刘彻这个孝顺的皇帝遂了东宫要见心肝宝贝小棉袄梁王的心愿。
那么,太皇太后也终于点头同意了,刘彻一直想办的一件事情。
次日,刘彻就制诏,改封河间王刘阏为江都王。改广陵郡为江都国,顺手,将广陵旁边的几个靠近长江与通向大海的几个县划归到江都国的范围里。
然后。一脚把主父偃和周仁给踢到江都国,主父偃为江都国内史丞,周仁为郎中令,负责为刘彻的大航海战略打基础,做开路先锋。
同时,为了表达重视。同时也表达刘彻这个皇帝兄长对弟弟的拳拳关爱之心。
刘彻任命冯唐为江都国丞相,张释之为江都国御史大夫。由这两位名满天下的重臣,去负责辅佐刘阏。
这同时也意味着。刘彻暂时放弃了他的中顾委计划。
刘阏得了好处,作为大哥的刘荣,自然不可能空着手。
随即,常山王刘荣迁为淮南王,中山王刘非吞并常山国,将中山、常山合二为一,依旧叫中山王。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刘彻不仅仅在梁王入京之事,对东宫进行了妥协,更把其他诸侯王的改封权力交了出来。
像赵国、楚国以及会稽、豫章两郡的未来前途地位,全部交给东宫决定。
经过此事,刘彻,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东宫太皇太后,就像一柄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纵使,其实东宫的老太太,并不怎么干政,也很少阻碍刘彻施政,更没有跟慈禧什么的一样,想把刘彻变成傀儡。
但,作为皇帝,刘彻还是有种被束缚的感觉。
此时,刘彻总算明白了,历史上小猪为何要杀母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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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刘武,此时却是志得意满,得意洋洋。
这位大汉皇叔,此时此刻,达到了他人生中的一个巅峰。
吴楚围攻梁国时的狼狈与惶惑,此时,在他身上,一点都看不见了。
现在的刘武,身负海内之望。
全天下都说,这位大王,是难得的贤王。
士林舆论,对他更是青睐有加。
许多知名文学之士,纷纷慕名而投。
像今年因为在吴国公开上书反对吴王刘濞起兵的枚乘、邹阳等大家,更是亲身来到睢阳,在他的王宫里当起了客卿。
这就更助长了刘武的得意。
在一片阿谀奉承之中,刘武的心态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尤其是,现在先帝已经驾崩,除了东宫太皇太后外,刘武觉得,没有人可以再骑在脖子上了。
他甚至在夜深人静时,心里会冒出些疯狂的念头来。
“长安天子年少,值此主少国疑之际,寡人亲入长安,以皇叔行摄政事,待皇帝成年大婚亲政后,再归还大权……”这种想法一旦在他心里扎根,就如同荒野中肆意生长的藤蔓一样,迅速的占据他的全部心思。
他的大臣里,阿谀奉承之辈,如羊胜,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常常故意在他面前进言:“大王力拒吴贼,保得社稷平安,大功也!且先帝曾言:千秋万岁后,传位梁王,大王入长安,可仿周公伊尹故事。辅佐天子……”
这些话,真是挠到了刘武的痒处,让他难以自抑!
刘武越来越觉得,区区一个梁国,真是委屈他这样的大才了。
他应该如周公伊尹一样……
只是。长安一直借口各种理由,将他强行留在了睢阳。
他一时半会,真没什么法子。
私自入京,那可是大罪!
刘武虽然这时候已经有些飘飘然,但,却也没胆子触犯这条祖宗家法。
终于。在他脖子都快等断了的时候,长安传来旨意:诏梁王入京觐见。
刘武在接诏后,立刻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三千卫队以及麾下文武大臣,踏上了前往长安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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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的汉江平原上,一场会盟。正在举行。
作为东道主,真番王穿着一套崭新的黑色王袍,腰上别着一柄宝剑,就连胡须都特意修葺成长安最流行的样式。
他用力抓住自己腰间的佩饰,有意无意的,在另外几位国王面前显摆着,让这些国王看的妒火中烧,怒目圆瞪。
在这片后世的棒子的土地上。如今,居住着大大小小,十几个民族。
建立的王国。多达十几个。
本来,这片土地的老大是萁子朝鲜,殷商遗民,统治了这块蛮荒之地数百年。
战国末年,燕国为求了扩张土地,以求自保。向萁子朝鲜的统治区域发起征服。
在中原屡战屡败的燕国大军,到了朝鲜。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打的萁子朝鲜步步后退。放弃了大片的土地。
于是,萁子朝鲜对这片土地的统治崩溃。
无数的少数民族的酋长们纷纷称王。
但名义上,还是奉萁子朝鲜为宗主。
只是好景不长,又过了几十年,中国大乱,在中国内战失败的卢绾一部,在卫满的统帅下,对萁子朝鲜发动战争,灭亡了这个存在几百年的政权。
其遗民逃散到更南方的这片土地上,建立了一个叫马韩的国家。
自然的,马韩的统治者们,对卫满朝鲜政权恨之入骨。
而作为以前的旧主,马韩国王对其他王国的影响很大。
与后世高丽棒子动辄就要宣布某某韩国人不同,马韩人,特别喜欢标榜自己是中国人。
当年,秦末战乱,许多原本生活在燕国的人,为了逃避战乱,逃亡到了这个地方。
这些人衣食无着,奄奄一息。
正是当时还统治着这个地区的萁子朝鲜伸出援手。
在真番国以南的地区,腾出了一块地方,专门供给中国难民。
还动员当地部落,帮忙开垦荒地,建造房屋,提供粮食以及供暖的柴火。
虽然说最初目的可能是想要得到更多的中国人口以及他们掌握的先进耕作技术。
但,萁子朝鲜灭亡后,其遗民,就不得不靠这些中国难民与当地土著部落的支持来对抗死敌卫满朝鲜政权。
于是,来自中国的难民们开始在马韩政权内拥有了发言权。
这些人,虽然身在夷狄之地,但华夷大防教育了那么多年,骨子里,自然有着根深蒂固的落叶归根思想。
就是这些家伙,成天在马韩宣扬内附汉朝。
也是这些家伙的努力,造就了如今,整个卫满朝鲜以东的大部分部落政权,都对汉朝天子有着一种孺慕之情。
恨不得马上投进汉朝天子温暖的怀抱,成为一个光荣的汉人,做一个礼仪之大故称华,服章之美是为夏的中国子民。
真番王,就属于被这些家伙洗脑后的例子。
马韩王就更不用说了。
五十多年来,马韩、真番以及附近大大小小的十几个部落,只要兜里有钱,就迫不及待的去朝贡长安,以得到长安天子册封为荣。
此番会盟的原因是,真番王在长安找到了一条发财门路,林子里,像野菜一样不值钱的人参,居然成了中国的抢手货。
大半年下来,真番国,就赚得盘满钵满。
自然的,其他部落和国家,也就纷纷舔着脸找上门来,要有财大家一起发。
顺便。约个时间,大家一起去长安朝觐。
“啊呀呀,你们是不知道啊,如今的天子,俺上次去的时候。还拉着俺的手,说要请求先帝给俺赐刘姓呢!”真番王趾高气昂的对着其他国王或者酋长们炫耀了起来。
国王们一听,纷纷露出一副,我读书少,你被骗我的神情。
作为附近部落国家共主的马韩王萁仇就甚至直截了当的嗤笑道:“真番王,少唬弄寡人了。中国天子安会随意赐人国姓?”
真番王一听,顿时就跳脚了,质疑他别的什么,他可能都不会这么大火气,但中国如今的天子。是确确实实曾经许诺过,要赐其刘姓做为表彰的!
于是,他扯着自己身上那件一直舍不得穿,今天才传出来显摆的汉朝先帝御赐王袍以及宝剑和佩饰印信,对着其他国王问道:“你们谁曾被汉朝天子如此赏赐过?”
他甚至将自己挂在腰上的那颗宝贝王印拿出来,显摆道:“看看,看看!汉真番王印!”
“你们谁有?”
一众国王酋长顿时羞愧的低下头。
自秦末以来,这片古老的蛮荒之地。渐渐的被来自燕秦的中国人开化。
中国文化的到来,加速了区域文明的发展,同时。也让这些酋长国王们,非常羡慕中国的生活。
特别是,曾经去朝觐过长安的父辈祖辈们,回来以后,都是一脸痴呆,交口称赞中国的强大和富饶。
更加加深了他们对长安天子的向心力。
毫不夸张的说。长安,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地。
谁要当了国王。没去过一回长安,连国民都会不认可其统治的合法性。
真番与马韩为什么能这么强。能成为诸国的公认的共主?
就是因为他们常常去长安朝觐……
真番王骄傲的就像一只斗胜的公鸡,昂着头,看着一群被他打败的国王们。
然后,珍而重之的将那枚‘汉真番王印’收起来,道:“等今年,俺带你们去长安,觐见天子,你们就知道,俺没骗你们了!”
真番王最近找人恶补了中国历史,知道,有一个叫春秋会盟,霸主的说法。
他这次召集诸王,就是想借此机会,散财,然后当上这个霸主、盟主。
其他人不知道真番王的心思,一听他的话,立刻就都笑了起来。
去长安,大家都愿意啊!
既然真番王开了这个口,那开销什么的,自然也是真番王报销喽!
古老的部落王国体制,多数人的心思还是单纯的。
马韩王萁仇,却不合时宜的问道:“我等同去长安,王险城怕是要找我们的麻烦了吧?”
这话一出,其他本来兴致勃勃的人,顿时就垂头丧气了起来。
王险城的卫家,可是一直阻挠和恐吓这些小国与部落,不许他们朝觐长安,一心想做这东方夷狄共主!
以前,大家都是悄悄的通过卫满朝鲜的地盘,可这次这么大张旗鼓,恐怕,王险城的军队,肯定会在路上拦截甚至抢劫、杀人。
真番王拍着胸脯道:“大家放心,跟俺走就是了,那王险城保证不敢阻拦,否则,汉朝天兵一到,卫家立为齑粉也!”
真番王说着就将去年刘彻对卫满朝鲜王子的警告,复述了一遍给大家。
大家一听,汉朝天子都警告过了,王险城还算个屁啊?
真惹恼了汉朝爸爸,天兵一到,小小的卫满朝鲜,还不是马上就得灭亡了?
于是,大家好纷纷准备回去收拾行李。
甚至有人在心里决定,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应该带上自己的儿子女儿什么的一起去。
到了汉朝,若能有机会,就让他们留在哪里。
三天后,一直史无前例的庞大东夷使团,大摇大摆的从卫满朝鲜的首都王险城下,走过。
本来不少人还担心,害怕忽然王险城里冲出一支军队,把他们给抢了,甚至劫持了。
但自始至终,王险城里往日如狼似虎的卫氏军队,一直保持着沉默,甚至连王险城的大门,也是紧闭的。
这让无数过去曾经被卫满朝鲜欺压和凌辱的部落酋长,顿时感觉念头通达。
甚至有人还故意朝城中挑衅。
结果,王险城鸦雀无声。
于是,使节团比打了一次胜仗还高兴,推着大车小车的贡品,高高兴兴的通过卫满朝鲜的领地,向着他们心目中的圣地,长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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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险城中。
卫氏朝鲜君臣,脸色铁青的站在城头看着这一切。
这一代的国王卫准,此时只感觉好似有人拿着棒槌一锤锤的敲着他的脸。
而那些被使节团的下人们推着的大车小车的贡品,更是引得卫氏朝鲜的将领们,难以自以,纷纷鼓噪道:“王上,请下令吧,那么多东西,我们去抢了!中国天子,未必会理会这些小国!”
但卫准,不敢冒险。
卫氏朝鲜,不过是卢绾战败后,散落的旧部集合起来,征服了萁子朝鲜后建立起来的政权。
全国上下,可战之兵不过几千人而已,撑死了算上奴隶,最多凑出一两万人。
可是,汉朝之大,辽阔无边。
只要一个郡的郡兵动员起来,卫家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踌躇片刻后,卫准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对自己的长子道:“严啊,我打算派你,带人去匈奴,请奉匈奴大单于为宗主国,只要匈奴大单于愿意为我们撑腰,那,我们就不用怕长安了!”
他这句话一出,顿时博得了其他贵族将领的一致好评。
跟其他散落在更东方的中国难民与移民不同。
卫氏朝鲜的主体,是由当年反叛汉朝的败军旧部以及流氓地痞组成。
他们对长安,全无认同感。
甚至觉得,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
如今,他们被发左秹,扎起了辫子,穿起了耳环,早不将自己视为中国人,更不用说汉人!
在这些人心中,匈奴,反而更让他们心中有好感。
毕竟,旧日的旧主卢绾,就投降了匈奴。
而且,他们也一直与匈奴有来往,对匈奴强大的实力,更是充满了自信。
在这些人看来,汉朝的皇帝既然不许他们欺凌和抢掠东边的部落与国家。
那,他们就干脆不认汉朝这个宗主好了,投奔匈奴,就比汉朝有前途多了。
只是以前的国主,出于对匈奴的警惕,害怕,自己成为傀儡,一直抗拒着这个提议。
这时,卫准受到刺激,也就顾不得什么傀儡不傀儡了。
起码,当匈奴的傀儡,还能活命,倘若汉人杀过来,他们这帮乱臣贼子,杀人犯,统统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未完待续)
ps:ps:查过资料后才知道,那时候的韩国到底有多乱!
所谓三韩,其实就是一个政权~~~~~~~~
嗯,话又说回来,三韩,也就是萁子朝鲜的遗民们还是很够意思的!
史书记载,秦末战乱时,萁子朝鲜在朝鲜东部,专门为中国难民开辟了一个地区,作为容身之所。
这就是所谓三韩之一的辰韩地区。
另外说一句,貌似,今天是俺的阳历生日?
但我一直过的阴历……
第三百七十八节 喜事
几天以后,刘彻就得到通秉,梁王刘武的车驾已经过了函谷关。
刘彻闻言后,并未太过恼火。
因为,他有一件喜事!
这件喜事足以让他忘掉所有忧愁!
义婼怀孕了!
对皇帝来说,有后,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
尤其是,前世,刘彻曾冷眼旁观过,小猪迟迟无后所面临的政治尴尬。
就连小猪的舅舅武安侯田蚡,一度都曾准备过后路……
田蚡那个家伙甚至跟淮南王刘安说:方今上无子,大王亲高皇帝孙,行仁义,天下莫不闻。即宫车一日晏驾,非大王当谁立者?
不管田蚡到底是忽悠还是怎么滴。
这句话在一定程度上透露出了小猪当时的尴尬处境。
是以,当后来刘据出生时,小猪高兴的大赦天下,更是迫不及待的立其为储君。
义婼此时怀孕,等于为刘彻补上了他的最后一块短板。
一个有子嗣的皇帝,大臣和诸侯,就不会胡思乱想。
更基本断绝了梁王耍花招的可能。
义婼怀孕的消息一到东宫,东宫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立刻就高兴的去高庙给祖宗上香了。
太皇太后更是立刻下旨,进义婼为夫人。
当然,凡事有好处,就有坏处。
义婼怀孕的事情,严重的刺激馆陶太长公主刘嫖。
搞的刘嫖几乎都要逼着刘彻立刻迎娶陈阿娇了……
刘彻好说歹说,才劝住刘嫖,更发誓保证,重提了金屋之誓。才算稳住了刘嫖这个盟友。
其实,刘彻也想早点娶陈阿娇。
但,陈阿娇现在连汉室法定的结婚年龄十二岁的标准都没达到……
让他如何敢答应嘛?
真要现在娶了陈阿娇,将来史书上,他这个皇帝岂非成为某教一般的渣渣了?
除了这个事情以为。还有一个好消息是,通过三个多月的不断努力和奋战,龙首渠的一期工程已经完工。
这条采用全新技术和最新式材料土水泥铺设和建造的渠道,目前已经开始灌溉临晋附近的一万多顷土地,预计,将使周围数千户农民受益。平均每亩土地,将增产一石到两石!
等到整个龙首渠完工,所有渠道全部投入使用,配合目前开始在上林苑试点的水车。
少府与内史衙门预计,最终整个龙首渠将实现对临晋-征县附近的数万顷土地进行灌溉。使得这片本来是盐碱地的恶地,成为关中新粮仓。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临晋的土地价格,目前已经从过去的一万多钱每亩,涨到了现在四万钱一亩。
刘彻上台不过四个月,瞬间就得到了两个县从农民到地主的一直拥护。
据派出去采诗的官员回报说,目前关中百姓,已经把刘彻这个天子神化成了点石成金的人物。
甚至。临晋百姓还编出了几首歌颂天子下令开凿龙首渠,使得百姓家家户户喜洋洋的歌谣。
这对于刘彻来说,即使对他最好的赞美。同时也有利于他的统治。
最起码现在,关中这个基本盘,在他手中已然是稳如泰山。
即使太皇太后想拿下他,他也有信心依靠农民翻盘——要知道,关中的农民,可是兵民一体的!
就连刘据都曾经一声号令。拉起了几万人的军队,与正规军展开激战。
刘彻估摸着他现在喊一嗓子。起码能拉出十几万的武装民兵出来拼命。
因此,这段时间。刘彻一直都是喜滋滋的。
就连刘武的到来,也变得不再那么危险了。
刘武要想玩花样?
刘彻有信心玩死他!
更何况,自古以来,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文青造反,给他三十年,也就只能嘴炮……
这天,刘彻刚刚从义婼的寝宫慰问出来。
迎头就撞上了急匆匆跑来的典属国公孙昆邪与大鸿胪周仁。
公孙昆邪是刚刚出任的典属国。
至于周仁,则是刘彻登基后不久就被明升暗降,从郎中令的位子上挪窝了。
毕竟,郎中令,职责重大,身系内廷安危。
刘彻不大可能任命一个他不怎么熟悉的人做这个郎中令。
郎中令,刘彻已经打算让窦婴去做,只等他回来就正式任命。
“陛下!”大鸿胪周仁是个很有自觉的人,对于刘彻免掉他的郎中令一事,毫无怨言,甚至,非常配合。他是个聪明人,知道顺应世界的变化。
一见面,周仁就跪下来拜道:“陛下,刚刚接到燕国八百里加急急报,东夷诸国,如韩、真番等国国王请入长安朝觐,请陛下裁决!”
刘彻一听,微微笑道:“好事啊,两位爱卿做好迎接工作吧!”
“诺!”公孙昆邪与周仁叩首领命而去。
刘彻摸了摸额头,只能说,同时一片水土,怎么就养出了后世的棒子与如今这样上杆子年年想着给长安天子朝觐,送贡品的政权呢?
需要着重提醒的一个事实是——目前的朝贡体系与后世明清的朝贡体系是两码事情。
唐宋明清的朝贡体系,外国人来了中国,随便给点不值钱的玩意,就能混回大堆的回赠,搞的皇帝都不敢随便接受外国的朝觐。
但在此时,朝贡体系,汉室完全不吃亏。
大老远的跑来长安朝觐的小国君主们,通常是大包小包,各种土特产不要命的往长安送。
长安的回礼,则一般比较轻,仅具象征性意义。
要是在二十年前,连诸侯王都要按时将其领地辖区税赋的三成送到长安来,称为献……
咳咳,这个政策,被刘彻那位喜欢装逼的皇祖父给废止了。
太宗孝文皇帝的盖棺定论之一就是‘不受献’‘实惠天下’。
刘彻不太明白,到底是那个脑残搞出来的那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朝贡体系。
他反正是坚决不会那么玩的。
打肿脸充胖子?
这是他最最厌恶和最最讨厌的天朝作风!
“夷狄豺狼,不可厌也,华夏亲昵,不可弃也!”刘彻嘴里低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以中国文字,中国制度,中国礼仪为本者,皆不亲也,皆敌也!”
对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坚决、果断,毫不留情。
而对自己人,要像春天一般呵护,温暖,关怀备至!
刘彻对真番王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他最希望的就是,像真番王这样愿意主动学习和使用并且崇尚中国文字、制度、礼仪的藩国越来越多。
这样,大家就都是中国人了……还打个毛啊,和平统一哦不内附得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节 关门,放司马
五月丁卯,长安城外,渭河之滨,旌旗招展,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公卿贵族聚首一处。
刘氏的象征,黑色的应龙旗迎风招展。
刘彻坐在撵车之中,平视前方,脸上无喜无悲。
“臣梁王刘武恭问陛下圣安……”梁王刘武,在其丞相轩丘豹以及内史韩安国,中尉张羽、客卿严忌、邹阳、公孙诡以及枚乘等人的簇拥下,步行来到了刘彻的撵车前,然后依照臣礼,三叩九拜,躬身问安。
刘彻脸上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在王道的搀扶下,走下撵车,移步来到刘武身前,弯下腰,亲切的拉起这位大汉皇叔,亲密的道:“皇叔一路辛苦了,快快起来,都是一家人,就不必拘这些俗礼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平日教导朕——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且皇叔有大功于社稷,扶狂澜于即倒,朕心敬重之!”
这时候的刘彻,仿佛就是去年四月之前,那个对刘武满眼崇拜,且志同道合的小侄子一样。
他拉着刘武的手,道:“皇叔这次来了长安,就多住些日子,好好陪陪太皇太后……”
“臣遵制!”刘武闻言,心中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在来的路上,他就天天绞尽了脑汁,在琢磨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在长安多赖些日子。
也好找机会,慢慢图谋。
哪成想,刘彻这个皇帝,见面第一句话,就要他多留些日子……
这让刘武有种不太敢相信的想法。
要知道,之前。这位皇帝侄子,可是想方设法的拖着他,不让他来长安。
以他与幕僚们商议后的结论,也多是皇帝必然会找祖宗制度的理由,将他打发回睢阳——汉制。诸侯王朝觐,一般只能逗留半个月,就必须回国。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刘武感觉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了……
刘彻却是亲切的对他道:“不瞒皇叔,朕承继大统后,一直想着尽快将皇叔请来长安,一则。皇叔乃朕皇父胞弟,国之柱石,有皇叔在,朕就安心多了,二则。朕年少,于国事,多有不解,皇叔长者,行仁孝,海内知名,有皇叔在一旁指点、拾遗,朕可垂拱而治矣!”
刘彻悠然一叹。接着道:“只是左相国太尉周公与御史大夫晁卿,多次上书朕前,陈奏。东南未靖,而诸侯蠢蠢欲动,若无皇叔坐镇睢阳,震慑贼子,恐怕国家多事矣,是故。今日方才得见皇叔……”
刘彻毫不犹豫的把周亚夫和晁错丢出来顶缸了。
当臣子,给皇帝背黑锅。本就是他们的职责!
多少人想背还没得背呢!
刘武听完刘彻的话,在看着刘彻满脸真诚的笑容。
他居然信了刘彻的说辞……
在心里面。狠狠的道:“好你个周亚夫,晁错!”
只能说,文青就是文青,哪怕这个文青有了野心……
嘴上却道:“陛下缪赞,臣不敢当啊!”
对于周亚夫与晁错这两位当朝三公,却是一个字都不提。
刘彻见了,微微一笑。
对付文青,刘彻向来得心应手的很。
何况如今他大权在握,统治根基也基本稳固了,只要不出昏招,没有人可以挑战他的权威。
刘彻看了看跪在刘武身后的那一大票臣子。
刘彻的视线,在张羽身上略作停留——对张羽,他一直很眼热,只是,张羽那个榆木疙瘩,是不可能投奔他的麾下的。
因此刘彻也仅仅只是多注意了下张羽而已,然后,就迅速的将眼光看向其他人。
必须承认,刘武这个文青,虽然毛病挺多,但在礼贤下士和招徕人才方面,是这个时代的诸侯王中少有的异类了。
瞧瞧历史上曾经在他手下的臣子吧?
韩安国、张羽、严忌、严助、枚乘、邹阳、羊胜、公孙诡、司马相如等等。
几乎人人都有一技之长,甚至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只是……
“终究不过浮萍之末,风一吹,水一打,就散了!”刘彻心里想着。嘴上却道:“皇叔麾下真是人才济济,文学之士,譬如星辰,朕亦有些不如啊!”
刘彻这话一出,刘武心里顿时一疙瘩,还以为,这是刘彻在警告他呢,正欲请罪。
却又听刘彻道:“不过,朕有一人,可当皇叔十人!”
刘彻拍拍手掌,王道立刻捧着一张帛书,呈递过来。
刘彻将那帛书交给刘武,道:“皇叔请看此朕侍中司马相如所作之《汉宫赋》,朕知皇叔,素喜诗赋,故命其手抄一册,呈与皇叔赏鉴!”
刘武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再看刘彻,一脸笑容,亲切无比。
刘武在心中想道:“却是寡人多疑了,天子不过十七,那来那么多帝王心术!”
于是接过帛书,细细阅读起来。
不得不说,刘武这个文青,对诗赋天然的没有任何抵抗力。
刘彻就记得前世,他门下的客卿枚乘得罪了他,被他下狱,几乎就要处死。
关键时刻,枚乘抛出一纸诗赋,立刻扭转局势,还被其更加看重,升官进爵,赏赐无数。
由此可见,刘武要生在两千多年后的天朝,肯定是个出手阔绰,动辄打赏无数的土豪盟主!
而司马相如的诗赋,蓬勃大气,文章华丽,词汇秀美,是两汉诗赋中的一座足以令人高山仰止的大山。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司马相如,有刘彻这个皇帝饭票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后勤保障,完全不需要为了柴米酱醋柴发愁,更不会为了俗物而分心。
有了如此强大的后盾,司马相如的诗赋,进入了一个高产期。
不过半年,他居然写了三篇诗赋,总计将近两万字!
着实亮瞎了不少人的二十四k氪金狗眼……
这篇汉宫赋,就是司马相如最近半年所做的诗赋中文学价值与艺术含量最高的一篇,通篇辞藻华丽秀美,蓬勃大气,将辉煌无比的汉室宫廷,栩栩如生的以文字呈现在人前,更借用各种典故,讴歌了汉家天子爱民如子,勤俭节约的诸多美德。
确确实实是一篇上等文宣。
刘武看完,爱不释手的道:“陛下,此赋,臣心喜不已,还请陛下,为臣引荐这位司马先生,臣要与之秉烛夜谈,讨论诗赋文章!”
“皇叔既然有请,朕相信,司马相如闻之以后,必定欣喜不已!”刘彻笑着道。
对付刘武,放司马相如出来,确实是个不错的招数。
但,这一招最多只能让刘武高兴。
而不会真正消弭来自刘武的威胁。(未完待续)
ps:今天有事,十点半才开始写,只能更这么多了,明天再一万~
第三百八十节 欲先取之,必先与之
“朕与皇叔许久未见了,有许多话想跟皇叔说,皇叔倘若不嫌弃的话,请与朕同车返回长安!”刘彻一脸‘真诚’的看着刘武,提出了邀请。
刘武闻言,微微愣神。
虽然先帝在时,他就已经享受到了与天子出则同车,入则同塌的待遇。
但,刘彻毕竟是个侄子,终究隔了一层。
而且,刘武也觉得,在这个事情上,他得矜持一下。
于是,连忙道:“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当,臣德薄……”
他还没来得及客套,刘彻却哈哈大笑一声,直接拉着刘武,就上了撵车。
一切都显得很自然。
在外人看来,这是天子亲近梁王,敬重梁王,褒扬功臣的行为。
在刘武看来,与皇帝同车,本就是他一直享有的待遇。
在东宫那边看来,这样的事情,更是值得鼓励和褒扬的。
东宫太皇太后,一直在做着刘彻与刘武这对叔侄亲爱和睦,欢欢喜喜的美梦。
只有刘彻自己心里,才清清楚楚。
这只是一场秀而已。
梁王刘武,即使对刘彻的皇位没有任何威胁,刘彻都会准备,对其下手。
换了谁当皇帝,看着自己统治的国家里,居然有梁国这么大的一个块头,横在地图上,心里都会跟猫抓了一样。
更何况,梁国的位置太重要了。
地处中原腹心,进可以直趋雒阳,扣关函谷,退可以隔绝南北。割据一地。
在当初,吴楚等国诸侯势力庞大,咄咄逼人时,梁国是长安的屏障。
如今,当吴楚灰飞烟灭。南方诸侯王完全不再拥有对长安进行挑战的势力后,梁国就变得扎眼了。
这就跟后世,大毛还没千古的时候,米帝与天朝,那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但大毛一作古,天朝就变得扎眼了。
而且。更让刘彻这个皇帝坐立难安的是,梁国经过吴楚一战后,军事实力陡然提升。
本来,梁国地处中原腹心,军队常年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不过纸老虎一只。
但,经过吴楚磨砺后,梁国军队,已经属于所有诸侯王军队里,战斗力最强的一个。
更麻烦的是,之前,为了对抗南方的吴楚集团,汉室一直在鼓励梁国武装起来。
梁国的府库里。堆积着数十万的军械。
其中包括了,本来禁止向诸侯国扩散的大黄弩、连弩、斩马剑以及床子弩等等。
不把梁国的武装解除了,刘彻自己晚上睡觉。都会睡得不踏实。
可问题是,怎么才能解除梁国的武装,让刘武心甘情愿的跳坑?
这就是考校刘彻挖坑技术的时候了。
好在,刘彻有一个很好的学习对象,他的皇帝老爹。
前世,皇帝老爹给刘武挖的坑。他一辈子也没跳出来。
回忆着前世刘武在皇帝老爹挣扎的情景,刘彻嘴角微微一笑。心道:“没道理朕连照样画葫芦都不会!”
嘴上却道:“皇叔,朕已经在宣室殿摆好了接风宴。到时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会到场,朕还请了昔日皇叔在长安时的故友、老师等一同到宴!”
刘武闻言,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
尤其是,当他想到,可以见到那些过去的老同学、老朋友以及老师时,心里头更是激动得直颤抖。
当年项王不就说过,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吗?
纵使高皇帝,功成名就,也依然要回沛县老家显摆吗?
人生在世,倘若不能炫富夸耀一回,那就太失败了!
刘彻在一边冷眼旁观刘武的神情,心中却是笑了起来。
这一招,是他从后世学来的招数。
想要让刘武这个文青飘飘然起来,同学会这种设定,肯定是少不了。
“嗯,朕再加一把火吧!”他悄悄给王道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心领神会的向一直站在撵车外面的义纵与剧孟宣旨道:“陛下有诏,起驾回宫!”
于是,庞大的天子卤薄与同样庞大的梁王车驾,一同在直道上转了个弯,朝着长安城而去。
当御驾踏上直道时,刘武就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
只见,从长安到渭河的直道两侧,每隔十步,就矗立着一位全副武装,手持长戟的士兵。
这些士兵,就如同一个铁塔一般,沉默寡言的矗立在道路两侧。
只有当撵车经过时,他们才会单膝跪下,以军礼拜道:“陛下万岁,梁王万胜!”
一声一声,声闻八百里,余音萦绕在旷野之上。
让刘武的心里,比吃了蜂蜜还甜。
更让他内心舒坦的是,每隔一里,还有一些被组织起来的百姓,拿着鲜花和瓜果,站在驿站旁边,见到仪仗就跪拜着齐声高喊:“皇帝万岁,梁王万福,大汉江山万万年!”
更有人奢侈的用麻布拉出了条幅,挂在道路两侧的树上。
刘武特别留心的看了。
那些横幅上的标语,肉麻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譬如有一条横幅上就写着:圣天子临朝,四海升平,贤王入朝,天下安康。
另外一条上则写道:皇帝加惠,黎庶尽欢颜,梁王行义,黥首也感恩。
相比之下,刘彻则是面不改色,对这一切坦然受之。
这次迎接梁王,既是想给刘武挖坑,更是刘彻想看看,文宣工作能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至于宣传标语肉麻怕什么?
宣传工作,最要不得的就是害怕肉麻。
说句实话,政府的宣传,本来就是说给底层不识字。不懂政治的农民听的。
至于那些读书人,知识分子,精英阶级,基本上,没几个人会相信政府的宣传标语。
而农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唬弄的人。
想当年,天朝政府一句‘计划生育好,国家来养老’,忽悠了多少人?
结果呢?
刘彻对现在汉室的宣传工作要求也不高,只要能达到后世天朝的战五渣一半水平,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看来。这个目标,最起码在行动上,还是达到了。
“陛下……”刘武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会不会有些逾越了?”
刘彻微微一笑,道:“逾越?皇叔严重了。皇叔有功社稷,受些尊崇,这是应该的,且,这些都是民间自发的行为,朕也不好说些什么……”
民间自发行为?
刘武是打死都不信的。
但有了这个台阶,他也开始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吹捧和夸耀。
谁不喜欢被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呢?
谁不喜欢被人拍马,何况还是一个皇帝拍马?
刘武这时候。看着刘彻这个皇帝,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可惜。他忘记了一个事实。
自汉朝建立以来,所有与皇帝同车而行的诸侯王,全部没有好下场。
赵隐王刘如意,与惠帝刘盈感情亲密,刘盈为了保护刘如意,时刻陪伴在其左右。甚至就是更衣(wc)都让刘如意跟着,结果。刘盈不过离开片刻,回来一看。刘如意就已经死在了宫中。
淮南厉王刘长,作为刘邦最小的儿子,他因为是吕后抚养长大的,所以活过了吕后时期,到了太宗孝文皇帝即位,又因为是唯一在世的兄弟,备受宠爱。
太宗孝文皇帝下令,刘长可以使用一切天子的仪仗,准许他出入称警,行文称制。
刘长一锤子杀了辟阳侯审食其,甚至连丁点的处罚都没有。
于是……他后来绝食而死!
现在,当这种超越了惠帝对待刘如意,太宗孝文皇帝对待淮南厉王刘长的待遇,落到刘武身上时,刘武甚至没有半分的警惕。
他的心中,只有得意与自满。
这种自满与得意,在刘彻的下一句话出口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刘彻是这么说的——“朕已经制诏少府,赐皇叔天子旗,许皇叔用驷车,出入宫禁,无所阻拦,皇叔臣子中宦、侍、卿等,皆列汉宫籍,著于竹帛,使下竹符,一如汉臣,江山社稷,朕与皇叔共治之!”
然后,刘武就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动着。
江山社稷,朕与皇叔共治之。
这句话,就像天底下最动人的话。
让刘武难以把持。
甚至就是去年先帝说:千秋万岁后,传位梁王,也没有让他这么激动过。
但刘彻,却在心里偷笑了起来。
天子旗、驷车什么的,倒是真的。
但什么与刘武共治天下?
这种鬼话,也就骗骗刘武这个文青而已。
刘彻深知,想要跟皇帝老爹那样,轻松的解决梁国这个大块头。
他现在的力量,力有不逮。
他没有皇帝老爹那样先天的优势——假如刘武不是心甘情愿的放弃梁国的武装力量,那么,他就不可能在顶着太皇太后的压力下,能跟皇帝老爹一样,轻描淡写的通过打压、征调、抽兵,将梁国二十多万军队解决。
老祖宗们早就说过了,欲先取之,必先与之!
当然了,刘彻不可能让刘武在长安拥有任何对朝政的发言权。
但是,虚荣一类不值钱的玩意,刘彻就可以大把的朝刘武撒了。
总之一句话,现在,先把刘武捧上天再说!
对付类似刘武这样的诸侯王,老刘家有着一整套完整的流程与步骤。
死在这一招上的人,可不仅仅是几个诸侯王,就连后来曾经废立过皇帝,权倾朝野的霍光,也被这一招玩的欲仙欲死!(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节 殖民(1)
梁王刘武风风光光的进了未央宫。
在外人看来,刘彻这个皇帝侄子,对皇叔梁王,真可谓是掏心掏肺,就差把皇位让给梁王了。
一日之内,刘彻连下三诏。
首先,赐天子旗,许驷车,许梁王出入称警。
然后,又命少府录梁王大臣名讳于宫籍,许梁王随行,如汉臣一般,进出宫闱。
又赐梁王钱一千万,金五千金,御剑五柄。
这样,梁王刘武,至少在出行的仪仗与享受上,可以媲美皇帝了。
这三道诏书一下,刘彻立刻就把太皇太后哄的开开心心,连胃口都一下子变好了,当天晚上,她甚至吃了两碗米饭……
至于刘武,更是飘飘然,几乎都忘记自己是谁了?
特别是,当一大堆旧日故友,曾经与刘武一同读书的贵族子弟等等,纷纷出现在刘武的接风宴上,与其把酒言欢,共议往昔后。
这位大汉皇叔,一下子就沉迷了。
他每日与这些昔日旧友,老师、同窗,一同在上林苑里游猎,嬉戏。
闲暇下来的时候,他就与司马相如、枚乘、邹阳等人,畅谈诗赋,纵论文学。
小日子过的不要太舒坦。
以至于,刘武都快忘记了,他来长安要干嘛……
他的臣子中,野心勃勃之辈,如羊胜,公孙诡,为此头发都愁白了。
这两人屡次劝谏刘武。
可刘武正风光得意,哪里听得进去。
且以刘武的个性,一次两次,他还会做个样子。虚心接纳。
可次数一多,他就显得不耐烦了。
于是,刘武毫不犹豫的把这两只成天在他耳边嗡嗡嗡的苍蝇一脚踹回了睢阳。
对于这些事情,刘彻通过王道掌握的情报系统,了解的差不多。
毫不夸张的说。刘武一到长安,他身边,就布满了刘彻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几乎都被监视着。
“去通知梁王,就说朕今日要宴请东夷诸国国王酋长。请梁王作陪!”刘彻在看完最近梁王动向的奏报后,对王道吩咐一声。
“诺!”王道领命而去。
刘彻靠到御榻上半闭着眼睛,思考了起来。
摆平刘武,对他而言,并不算困难。
难的是。和平的解除梁国的武装。
十多万不受控制,装备精良,且经历过战争的军队,是个人,都会感觉心里发毛。
“战争!”刘彻心里想着:“只有战争,才能提供一条和平解决梁国军队的问题的道路!”
问题是,向那个方向,发动战争。
南方的三越问题。只要策略得当,完全可以兵不血刃的得到解决。
西南夷的话,真要派出军队。翻山越岭,去攻击躲在山里的部落和小国,耗费无数就不说了,关键是还没什么油水!
只有向东方扩张,才真正有利可图。
刘彻站起来,看着悬挂在宫殿墙壁上的巨幅地图。
这副地图。是老古董了,还是秦始皇的时候绘制的。
上面。也只有一个粗略的朝鲜地图。
从这个地图上来看,卫满朝鲜的都城。应该在后世的三胖统治下的平壤附近。
也就说是,假如汉室要对卫满朝鲜下手,那么,就要跨越呗水(鸭绿江)。
“雄赳赳,气昂昂,打败卫满野心狼……”刘彻晒笑两声。
只是……
卫满朝鲜看着虽然小,但,力量,却不能小觑。
狮子博兔,尚且全力,何况灭国之战?
历史上小猪灭朝鲜,调动了庞大的海军,跨海攻击,又遣了荀彘为左将军,出辽东军塞,跨过呗水。
可结果荀彘那个二货轻敌,被卫满朝鲜阴了,损兵折将,几乎全军覆灭。
搞的汉室面子都丢光了。
是以,假如要出兵灭亡卫满朝鲜政权,那就必须保证做到,不战则已,战则必胜,在开战前,就要做好所有的预案,考虑好所有的步骤。
况且,如今的格局与小猪时又不同。
小猪灭朝鲜,那是先把匈奴人打趴下了。
卫满朝鲜指望不到匈奴爸爸的支援。
而假如现在灭卫满朝鲜,那么,匈奴人会不会动?
再一个就是,灭了卫满朝鲜后,卫满朝鲜的土地和人口怎么处置?
历史上,小猪灭了卫满朝鲜,进而在东北和朝鲜分设了四个郡,分别是乐浪、玄菟、临屯、真番,史称汉四郡。
这四个郡,乐浪存在的时间最久,直至西元三百多年,东晋发生八王之乱,然后五胡乱华,乐浪郡才为高句丽所攻陷,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过中国的版图。
平心而论,两汉对东北的开发是卓有成效的。
只是……还不够稳固!
刘彻盯着地图,看了许久,心中千百个念头转来转去。
小猪以郡县治,治理东北和朝鲜,牢靠是牢靠了,但开发程度不够。
“在呗水以东,设置一个朝鲜国,任用一位宗室去当诸侯王怎么样?”刘彻寻思起来。
在刘彻看来,历史告诉他,新征服的地区,一般,假如以诸侯国镇之,基本有个几十上百年,就会变成‘自古以来中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
反之,用郡县,好是好,但开发程度不够,文化影响不够。
郡县制,还是有它的局限性的!
只能因人成事,且官僚阶级的尿性,向来是能懒则懒,只要上面不用鞭子打,他们绝对不会多事。
而诸侯王就不同了。
一旦分封下去,他们再怎么昏庸,也知道,要建设好自己的地盘,要管理好自己的国度。
在已经稳固的地盘上,当然是郡县制好。
但新征服的土地,刘彻觉得,郡县与分封并行,才是关键!
最重要的是,过了呗水,就是后世的朝鲜。
在刘彻心中,朝鲜就属于那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地区。
目前的地缘政治格局里,朝鲜那疙瘩,并不重要。
所以正好拿来当实验,为将来的殖民地统治和分封积累经验。
当然了,真要闲的蛋疼,可以唆使马韩、真番等国,浮海去倭国欺负当地未开化的土著,说不定,还能让那些家伙在倭国搞出一个殖民政权出来。
想想后世的倭国天皇居然是出身汉家藩国的一个小部落,刘彻心里,多少有些爽的。
这么想着,刘彻就下定决心了。
要在王险城,建立一个汉室的诸侯国。
但问题是,派谁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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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节 殖民(2)
半个时辰后,梁王刘武,就拖着略带醉意的步伐,来到了宣室殿。
“未知陛下诏臣,有何吩咐?”刘武拜毕,抬头问道。
“东夷诸国,将来朝觐朕,朕年少,恐为夷狄所轻,故请皇叔掠阵,震慑夷狄酋长!”刘彻微微笑着一个马屁送上去。
刘武听了,不疑有他。
中国人向来好面子。为了面子,皇帝常常会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譬如,隋炀帝就干过挂丝绸在路上的混蛋事情……
至于天朝,也做过acpe蓝这样的勾当。
嗯~我大天朝地大物博,财力雄厚,尔等夷狄,统统跪舔吧哇哈哈。
大凡这么做的家伙几乎都这么想。
但事实却是装x不成成傻x。
但在刘武眼中,这样的事情,合情合理,相当正常。
天子年少,夷狄来朝,国无长君,未使夷狄不敢轻中国,自然要有他这样‘英明神武’的宗室镇场子了……
于是,刘武拍着胸膛道:“陛下但请安坐,有臣在,谅他东夷诸国,没那个胆子!”
刘彻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但此刻,他的心中,却已经将刘武与后世东汉初年的谢躬联系了起来。
刘武与谢躬,有着许多共同点。
譬如说,这两人手里头都握着大军,实力雄厚。
又譬如说,两者都有着一定的雄心壮志!
只是……
“可惜都是文青啊!”刘彻摇摇头。
谢文青被刘秀一句‘谢尚书真吏也!’给夸的昏了头,然后转头就被刘秀给阴了,若大的基业与兵将统统归了刘秀。
甚至妻女都……
刘彻的心。没有刘秀那么黑。
只要能兵不血刃,将梁国那支如狼似虎的常备军收归国家,纳入他的掌握就可以了。
“来啊,给梁王赐座!”刘彻吩咐了一声。
然后,又下令道:“传东夷诸国国王酋长入觐罢!”
“陛下有令。传,东夷诸国国王,酋长,朝觐圣颜!”
宦官们立刻就将这道旨意层层传递。
片刻之后,一直待在北阙公车署中待诏的真番、马韩等诸国国王酋长,就得到了这道旨意。
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好一会,这些国王与酋长,才穿戴整齐,然后,各自捧着国书与礼单。在大鸿胪与典属国的官员带领下,朝着未央宫出发。
这些国王中,向马韩王萁仇与真番王,属于见过世面的,见到巍峨堂皇,壮丽雄伟的未央宫,虽然也很激动,但却还保持着镇定。
但。其他人,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特别是沃沮王,看着未央宫的宫墙。顿时就嚎啕大哭起来,还匍匐在地上,亲吻了几下土地。
沃沮王这么一闹,其他国王也跟着又哭又拜。
旁边的大鸿胪官员看的目瞪口呆。
“这是为何?”这事情,最终惊动了大鸿胪周仁,周仁赶来见到这场景。不明白为何如此?
还是马韩王萁仇知道内幕,对周仁道:“不敢瞒上国大臣。沃沮的先王就是在来长安朝觐的路上为卫满的贼军所杀!”
萁仇看了一眼其他,手一摊道:“其他诸王。也多因受卫满贼子的压迫和欺凌,多年来不能朝长安圣天子,此刻见了汉家宫墙,赤子之心,油然而生……”
“哦……”周仁砸吧了一下嘴巴,脸上虽然神情平静,但心里头,却憋着一把火。
卫满朝鲜居然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其心可诛!
身为大鸿胪,周仁还是记得自己的职责的。
那卫满朝鲜君臣,阻挡东夷诸国入觐,那等于在他脸上扇耳光啊,这怎么能忍?
只是,他不过是个大鸿胪,也就管管接待的事情,国家大事,礼乐征伐,他插不上嘴。
只得在心中道:“别给吾找到机会,吾倘若得到机会,一定在陛下面前,狠狠的参上卫满朝鲜君臣一本!”
好说歹说,周仁才与其他官员们,将这些哭哭啼啼的国王们给劝起来,然后,领着他们,从司马门而入,登上未央宫的前殿大门,然后转进宣室殿。
来到宣室殿门口,周仁先登上台阶,跪到殿门口,跪下来汇报:“回禀陛下,东夷诸国国王酋长,臣已带到,请陛下吩咐!”
“传!”刘彻淡淡的下令。
此刻,在刘彻的御座左右,已经站着数名身高俱是八尺以上,虎背熊腰,且相貌端正,拿着斧钺的卫士,台阶上,也分列着十几位仪表堂堂的侍中、尚书一类的近臣。
剧孟拿着一柄斩马剑站在台阶下方,瞪着大大的眼珠子。
义纵拿着一柄大斧,站在刘彻身后,同样绷紧了青筋,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但其实,这就是个面子工程。
刘彻虽然觉得真正的威风不是靠这样装出来的。
但,目前他也不想改这套制度。
毕竟,就连后世的米帝,不也要在外国元首到访时,拉出来三军仪仗队什么的给对方瞧瞧吗?
因此,刘彻也就将这些家伙看成了三军仪仗队。
不多时,七八个穿着黑色王袍的男子,在大鸿胪周仁的带领下,走进殿中。
“外藩小王,拜见汉天子,恭问圣天子圣安!”这些国王酋长一进大殿,首先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然后,他们各自双手高高举起一份帛书,道:“臣等久处荒服之外,不知中国礼仪,但有冒犯,还请天子宽恕,谨献薄礼,贡于天子……”
刘彻端坐于御榻上,闻言。笑了一声问道:“诸位藩王远来辛苦,一路上,可还算顺利?”
“赖陛下之威,一路上,顺风顺水。无所阻碍……”真番王自上次来了长安后,回去后,就专门请了几个读过书的汉人,天天教他礼仪,这会拍起马屁来,顿时无人能及。
刘彻听了。笑道:“真番王别来无恙否?”
真番王立刻就爬出来拜道:“劳烦圣天子垂问,小臣诚惶诚恐,有赖圣天子洪福,小臣一切安好,唯有一事。小臣日思夜想,今番得见天颜,恳请陛下恩准!”
说完,他就把脑袋紧紧的贴到地上。
不得不说,这位真番王,单以这觐见礼仪来说,已经毕业了。
刘彻闻言,愣了一下。问道:“何事?”
“陛下曾许诺,将赐小王国姓汉名,小王喜不自胜。只是这……”他悄悄的抬起头,露出一个献媚的笑容,道:“倘得陛下垂恩赐汉国姓,小王生生世世,感恩戴德,为汉家做牛做马。以报陛下圣恩!”
刘彻闻言,哈哈一笑。道:“朕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此事易尔,朕就赐王刘姓。赐名忠汉,名有司录籍,载于史册!”
“臣谢主隆恩!”真番王喜滋滋的叩首着。
心里面不住的念叨着:“刘忠汉,刘忠汉!好,好,好!”
“自即日起寡人就是汉家天子赐名的贵胄了,再非夷狄野人啦!”
顶着一个国姓,而且还是天子赐名的国姓,刘忠汉已经确信,只要长安刘氏天子在位一日,那他的子子孙孙,只要不作死,挑战长安的威权,那么就可以安枕无忧,永享富贵,世世代代,称孤道寡!
而且,有了天子赐姓,国内的贵族部落酋长什么的,全部都要跪舔他了。
对于讲究血脉尊贵的部落王国来说,还有什么比的上天朝皇帝赐姓赐名更尊贵的血统?
其他诸国国王,也纷纷对刘忠汉,投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只是,这些家伙一来呢,脸皮比较薄,做不到像刘忠汉这样不要脸皮的无节操程度。
二来,大家的汉学造诣都不深,大部分人只能勉强听懂刘彻与刘忠汉的对话,要像刘忠汉这样说一口流利无比的汉话,对他们来说太难了!
唯一一个汉话与刘忠汉一样的萁仇呢,则是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萁仇自己觉得,他不需要赐姓赐名。
因为他本就是中国人。
他的祖先还是殷商的王族呢!
也曾在朝歌称过天子,君临天下,不需要再往脸上贴金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萁仇完全以汉臣的礼仪,出列拜道:“臣朝鲜国王萁仇拜见天子!”
刘彻将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同时手指轻轻的敲击起御榻上的龙头,神色也开始凝重起来。
盖因为,这萁仇自称的乃是朝鲜国王。
朝鲜,是周室分封和承认的诸侯,秦王朝建立后,也予以册封承认。
其国乍传承数百年,直到卫满率领他的军队击破萁子朝鲜,才告一段落。
目前,长安承认的朝鲜国国王,是卫满的后代——虽然,马韩王一直宣称他才是真正的朝鲜国国王。
但,现状就是,卫家的朝鲜国国王地位,是吕后背书,太宗皇帝确认的。
刘彻也不好一下子推翻了。
只是,如若不承认萁仇,刘彻自己心里面念头也不通达。
毕竟,萁子的后代与一个叛将的后代,支持谁,不支持谁,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且,刘彻现在本就打算想灭了卫满朝鲜那个碍眼的政权,来宣示中国将重新参与对世界霸权的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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萁仇这时候也是紧张无比。
他家,从他祖父萁准从王险城仓皇出逃的哪一天起,就不厌其烦的一直坚持对外界宣传,自己才是朝鲜国王的正统,卫满及其后代,是贼子,叛军。
对于卫满一系,萁家是恨不得吃他的肉,扒他的皮!
几十年来,这亡国之恨,激励着萁氏子孙,在三韩的山沟里。卧薪尝胆,发愤图强。
几十年来,萁仇的父祖们,每次来到长安,都是抱着同一个目的来的。那就是要正本清源,拿回属于他们的朝鲜国国王的名号。
只是,长安天子,一直不予承认。
现在,萁仇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一丝拿回属于他的朝鲜国国王桂冠。正本清源,乃至于驱逐卫满贼子的希望!
于是,他趁热打铁,跪着道:“圣天子在上,请听小王泣血上告:臣本中国苗裔。先祖乃殷商萁子,昔者纣王无道,臣先祖萁子,于是率殷商之民东迁朝鲜,武王定鼎之后,臣祖入朝,受封周臣,及至于秦……”
“贼子卫满。趁臣祖准不备,背信弃义,偷袭窃国……”
“恳请中国天子。为臣做主啊!”萁仇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就连刘彻听了也觉得怪可怜的。
其实,对朝鲜那疙瘩的历史,刘彻并不了解,更不知道卫满究竟当年是怎么带着不过千把号人就灭掉了萁子朝鲜这样一个传承几百年的大国的。
现在听萁仇这么一说,刘彻算是明白了,感情。卫满当年是先假托避难,取得萁子朝鲜的同意和安置后。然后上演的一次忽然政变啊!
刘彻也懒得去管萁仇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他现在只要想起去年那个卫满朝鲜的王子。扎着小辫子,衣襟左秹,一副我是夷狄我怕谁的姿态,心里就很不爽。
卫满朝鲜的作风作态,让刘彻不由得想起了后世那个狮子国。
一样的数典忘宗,背信弃义。
这样的政权,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道:“卿不用太过伤心,朕自会为卿主持公道!”
刘彻就视线投向坐在一边的梁王刘武,问道:“皇叔,朕听说,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此话,在朕看来,乃是大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岂有封土之待?”
刘武闻言,摸了摸胡须,他早就想发言了。
听到刘彻这么一问,他立刻就迫不及待的道:“回禀陛下,臣以为,陛下所言甚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只是,吕后曾经许诺卫满君臣,永镇朝鲜,为汉藩臣……”
“吕后?”刘彻对吕后可谓是一点尊重都没有的!要不是顾忌刘邦的面子,汉家君臣甚至想把吕后从长陵里移出来,将薄太后葬进去!
刘彻嗤笑一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世易时移,吕后时,中国新立,休养生息,为第一要务,如今,中国已强,自然要亮亮肌肉给别人看看!”
刘彻自然知道,想要拉刘武下水,就得丢出一块肉骨头。
于是,刘彻问道:“朕听说,皇叔的次子刘明,年已十四,未知皇叔,可有安排?”
刘武闻言,不知道刘彻想说什么。
只是那刘明,确实是他最喜爱的一个儿子,只是依照汉制,他最多只能在死后给刘明留下一个列侯的候国。
这么想着,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道:“臣不过藩臣,一切单听陛下嘱托!”
刘彻笑道:“皇叔有大功于社稷,朕一直寻思着,要重酬皇叔,正好,萁爱卿求助于朕,朕是这么想的,皇叔与萁爱卿听听看……”
刘彻看着萁仇,问道:“萁可有待字闺中的少君?”
萁仇听得满头雾水,但还是叩首道:“臣有两女,皆未嫁人……”
刘彻哈哈大笑,道:“那爱卿可愿将两位少君,许与朕之皇弟?”
萁仇闻言大喜,能跟长安扯上亲戚关系,那是死了也愿意的事情啊!
连忙叩首道:“臣但听陛下吩咐!”
刘彻又看向梁王刘武,道:“皇叔,刘明不是还没有安排吗?朕就做主,让其娶了萁爱卿的两个少君,待我汉家平灭了卫满贼子,就让刘明去王险城,去做朝鲜王,可好?”
刘武起初其实很不情愿的。
他最爱的儿子,娶两个夷狄的女人,成何体统嘛?——即使萁仇自己口口声声,声称自己是中国苗裔,且他本人外貌也确实不似夷狄。
但,此刻听说,刘明能得到一个完整的封国,刘武立刻就眉开眼笑了。
谁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将来称孤道寡?
刘武于是立刻就跪下来。心悦诚服的拜道:“如此,臣谨遵陛下之制!”
萁仇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他还想说点什么。
却听刘彻大手一挥,道:“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
根本不给萁仇任何反对的机会。
在刘彻心中,马韩在这个事情上面是什么态度。根本不重要!
就像捷克与斯洛伐克在慕尼黑会议上只能签字一样。
大国,向来就是如此霸道的!
当然,刘彻还是要面子的,不会无耻到那个地步。
他考虑了一下,道:“萁卿,朕也不亏待你。待平灭卫氏之后,朕封卿为韩王,于三韩处立国,永镇三韩,世袭罔替!”
萁仇一听。也露出笑意,拜道:“臣仇谨遵陛下之制!”
他也想清楚了,胳膊拗不过大腿。
长安天子既然有了主意,他也没办法掰过来。
退而求其次,混一个韩王,受天子敕封,封土立庙,
再想到。自己的女儿,还嫁给了一位刘氏皇族,将来生的外孙。依然将承袭朝鲜王位。
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更何况,对萁仇来说,国仇,才是最紧要的。
只要能向卫氏复仇,把卫满挖出来鞭尸,那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愿意付出!
刘彻此时,心里头也感觉挺搞笑的。
一个朝鲜。一个韩国,岂非是后世的南北对峙的翻版?
但。笑了笑以后,刘彻就开始在心里寻思起了灭亡卫满朝鲜政权后的布置了。
假如灭亡了卫满朝鲜政权,那么,辽东郡及呗水以南的广阔黑土地,就没有除匈奴之外的外部危险了。
后世的东三省,号称天朝粮仓,同时也是重工业基地。
在此时,因原始森林、沼泽以及天气的缘故。
想将之变成那个后世动辄产粮n亿吨的粮仓,目前还不太可能。
但,把它发展成为一个大豆产地,却是绰绰有余的。
大豆是个好东西啊!尤其是东北的大豆!
旁的不说豆油可以用来做食用油,豆饼可以用来当饲料、肥料,等将来技术发达了,豆油更可以用于多种工业机械。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在中国,最适合大豆规模化种植的地区就是后世的东北三省了。
因为那边目前人少地多,开发潜力几乎无限。
而且,土地都是平原,便于耕作。
除了冬天实在太冷了以外,东北几乎没有缺点!
而寒冷这个敌人,只要棉花大规模的引种,就可以战胜并克服。
至于东北缺人这个问题,在刘彻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一个移民授田法,就可以完美解决!
刘彻就不信了,他抛出移民每户分给三百亩地,一头牛,一套房子外加三年免税赋徭役,还没人去!
……………………………………
与各国国王,随意的聊了几句后,刘彻就带着梁王刘武退席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大鸿胪周仁去负责。
“皇叔,卫满朝鲜之事,朕还想听听皇叔的意见!”刘彻带着刘武,走在御花园中,一边走,一边故意谦虚的请教。
“陛下请说……”刘武却不知是坑,傻傻的跳了进去。
他现在心里满满的都是高兴。
假如刘明真被封为朝鲜王,那他这一系,就牛掰了!
朝鲜那地方虽然远了点,也穷了点。
但他有钱啊!
他已经计划好了,只等刘明就藩,就把半个梁国府库给搬过去,再送几千工匠、数万军队,连带这些人的家属,全部送去朝鲜,帮着儿子稳固地盘,开发。
只听刘彻道:“朕现在就是有些担忧呀,卫满虽弱,但却终究是一个大国,可战之兵,足有数万,倘若真是挥师征伐,朕担心,恐怕力有未逮,一旦兵凶战危,如何是好?”
刘彻这时候就如一个寻常的少年一样,瞻前顾后,畏手畏脚起来。
他叹了一声,道:“况且。当舜之时,有苗不服,意欲征之,舜曰:不可,乃修德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这圣人之道,朕也不欲违背呀!朕如今,即位不过一年,就动刀兵,恐怕有所不详!”
刘彻这一缩头。
刘武立刻就急了。
这要不灭了卫满朝鲜。他的宝贝儿子去哪里找个封国?
刘武挠挠头,想了一下,道:“陛下,但请放心,臣有大将:张羽、韩安国。可为陛下伐灭卫满!”
“至于这天下人的议论……”刘武也感觉头疼起来。
汉室历来就有反战的传统。
更何况,中国自诩天朝上国,向来要讲一个师出有名,名正言顺。
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强行出兵,那天下舆论立刻就要沸腾。
“总能找到办法平息的……”刘武想了许久,最终憋出这么一句话。
刘彻却是呵呵一笑。
战争的借口,从来不需要刻意去找。
当你想发动战争时。别人吃了块巧克力,都可能是丧尽天良的坏事。
但你不想对其发动战争时,哪怕这个家伙正准备把地球炸掉。也会当做看不见。
何况,卫满这浑身是屎的政权?
一个不用中国文字,中国制度,就已经是滔天大罪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是高大上的不能再高大上的理由。
只是,刘彻现在想要的是。削弱梁国的军事武装力量,并将其掌握到自己手里。
所以。他依旧显得很麻烦的样子,对刘武道:“还是不妥。倘若是皇叔出兵,恐怕,天下人要议论的更厉害了,朕不忍皇叔担此恶名!”
刘武顿时就有些跳脚了。
只是,这皇帝没出兵,反倒是诸侯王隔着一个几千里出兵,确实不妥!
但那个朝鲜王的胡萝卜,却一直在刘武的眼前晃来晃去。
真要刘武吐出那快到嘴巴里的胡萝卜,他是死都不肯的!
这就好比后世的民间借贷,那些把棺材本都借给别人,贪图高息的人,难道真的很笨吗?
无非是利益动人心。
如今,在刘彻画出来的朝鲜王的画饼诱惑下,刘武终于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魄力,他恭身道:“陛下,以臣之名出兵,确实不妥……但臣以为,臣麾下大将张羽、韩安国,皆忠贞勇敢之士,臣为国举才,请陛下征辟,这天下人总该没话可说了吧?”
刘彻回头看了刘武一眼,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刘彻自然不笨,知道刘武是想玩这个李代桃僵的把戏。
但,只要韩安国与张羽带着军队来到长安,受朝廷节制,那就有的是办法,把这支军队吃到肚子里面。
这就叫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
可惜,刘武没看过三国,还不知道政治人物的节操会低到那个程度。
但即使他知道,恐怕也依然会一意孤行。
愿意很简单,军队什么的,不就是征募就有的吗?
拿十万军队,加两个将军,换他儿子一个藩王,这买卖划算的很!
刘武一点都不笨,反而很精明!
他见刘彻没有再反对,立刻就道:“陛下若无异议,臣这就去与太皇太后商议!”
刘彻心中笑的更欢了。
现在,他想发动战争,最大的障碍,就是东宫。
在汉室,长久以来,东宫就是反战的大本营。
但,假如发动战争是给太皇太后的心肝宝贝小棉袄梁王谋福利,再有梁王去说服,那东宫,就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设置障碍了。
而只要东宫不反对,那么,灭亡卫满朝鲜,扫清侧翼,同时开启殖民时代的战略,就可以提上议程了。
当然,战争一两年内,基本不会发生。
因为军队的调动,准备,以及粮草器械,道路,都需要时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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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节 诏谕
不得不说,刘武天生就对东宫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作为幼子,又常年不在身边,东宫对梁王,几乎是有求必应。
所以,即使,东宫向来反战,不欲动刀兵。
但依然被刘武所说服。
更妙的是,这个时候,卫满朝鲜的君臣,不知道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犯糊涂了。
居然唆使手下的贵族,到辽东郡境内用免税免赋的诱惑,吸引游民和贫民。在这过程中,自然难免用些手段,强行掳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何况汉人向来刚烈,于是,出现了死人。
而且死了十几个!
死了人以后,地方官再迟钝,再想遮掩,也遮掩不下去了。
辽东郡东部都尉把这个事情捅到了长安,顿时,就捅了马蜂窝了。
本来,这种挖刘氏墙脚的事情,过去这些年,不止一个卫满朝鲜在干。
南边的三越,东边的卫满朝鲜,甚至连西南夷诸国,也时不时的会干这些事情。
毕竟,中国的人,哪怕是个农民,也比当地的土著强!
若运气好,招到几个读书人,那就可以撑起一个县甚至一个国家的运作了。
但卫满朝鲜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干这种事情。更不该杀人!
东宫震怒无比,太皇太后窦氏一日间,接见了四拨大臣。
坊间传闻,太皇太后甚至质问左相国太尉周亚夫:朝鲜不臣,屡侵汉边,袭杀汉民。卿身负先帝托孤之重,可有方略?
据说,甚至连天子,都因此被太后罚去太庙面壁了一天,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所谓主辱臣死。
天子吃了责罚。下面的官员,哪里能讨得好?
很快,板子就打下去了。
右相国张欧,年老多病,不能佐天子,自请告老。
左相国太尉周亚夫。执干戚之重,而未能保境安民,其罢太尉职,任为丞相。
典属国公孙昆邪,大鸿胪周仁。不能礼教朝鲜君臣,罚俸半年。
辽东郡守周由养,不能保境安民,以至有民众惨死朝鲜之手,有罪,下狱,交廷尉处置。
辽东郡尉孙可,身负一地安保。却坐视朝鲜侵略,有罪,论死!
辽东东部都尉成望之。虽然反应及时,但巡边不严,有罪,念其良心未泯,许戴罪立功。
辽东郡呗水都司马许良,有罪。论死。
这一连串板子打下来,整个官僚系统。人仰马翻。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天子的板子下手这么狠。
连右相国都被罢斥归家,左相国都丢了太尉职位。
典属国与大鸿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带被罚了半年俸禄。
至于辽东郡,除了郡守外,其他两千石,几乎都被处死了……
以至于有人私底下议论说:“两千石大臣,朝廷培养不易,为了区区十数庶民,何至于如此?”
据说,说了这话的那位大臣,隔天,就被人检举受贿,然后就被丢进了廷尉大牢。
顿时,舆论为之一靖,嘴炮党们再也不敢在这个事情上唧唧歪歪。
大家全部都歌颂起了圣天子爱民如子……
也只有底层百姓们,才从这个事情上看出了些什么。
百姓们不是傻子。
当朝廷拿出真本事,认真的开始履行它保护其国民的职责时,他们自然能感受到。
无数人奔走相告,刘彻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进一步得到了巩固。
在这些纷纷扰扰中,刘彻已经开始写起了明告天下,对此事态度的诏书。
他提着笔,心中却想着前世种种,后世种种,一时间,胸膛都有些闷的慌了。
此事,处罚如此之重,完全是刘彻自己一意孤行决定下来的。
当然,这之中,也有着许多政治博弈与利益交换。
但,倘若不是他坚持如此,处罚根本不会这么重,甚至,很可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然而,当他自己走进太庙面壁思过,表明了他对此事决不妥协,宁肯自己名声被污,也要一查到底,处罚所有责任人后,整个朝野都不得不妥协。
皇帝都错了!
你们敢说没错?
不想活了是吧?
由此,才有了这样的处置。
没有人知道,刘彻为何反应如此大。
只有他自己知道。
“倘若身为国家统治者,享受万民供奉,手执天下权柄,而不能保护自己的子民,免遭外敌侮辱,杀戮与抢掠,这样的统治者,要它何用?”
“朕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统治这元元万民,岂肯沽名学蟹帝?”刘彻冷笑一声,在帛书上一挥而就,写下这诏书,然后,交给身边的王道,吩咐着:“拿去,交给少府润色,然后公布天下,张贴全国郡国露布之下,好叫天下人知道,朕的意思!”
“诺!”
第二日,长安的露布下,就出现了一张新的天子诏书。
“朕闻之昔汤曰:汝不能敬命,予大罚齑之,无有攸赦!善哉!朕自受命于先帝以来,夙兴夜寐,战战兢兢,如履簿冰,恐朕之不德,以羞先帝之遗德也。
古者圣王,皆以生民为要,视民若子女骨肉;太宗孝文皇帝故诏:天生蒸民,以置君而养治之。
朕受命以来,追思三代,俯察先王治政之得失,其皆曰:首在生民……
朕受命于天,天命朕以牧狩九州,凡九州中国之子民,皆朕子民,伤朕子民,如伤朕臂膀!
今朕夙兴夜寐,勤劳天下,忧苦万民,为之怛惕不安,未尝一日或忘于心,乃诏示天下元元万民,四夷诸国,自今往后,敢有伤朕子民者——虽天涯海角,朕必遣大军诛之!
勿谓言之不预也!
此诏。
丁亥年,夏,五月,甲子!”
因为是甲子日明发天下,史称甲子诏谕。
这道诏书,深深影响了此后无数年汉室政策,因此发动的战争不计其数。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因此之故,六月初,刘彻下诏,改元元德,以丁亥年为元德元年,大赦天下,赐孤寡布帛酒肉。
所谓元德,刘彻在改元诏书中亲自予以解释——元者,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德者,以安民为德,保民为德,护民为德,养民为德,治民为德。
这也大概是刘彻这个天子,第一次颁布关于他的治政理论以及治政思路的国策性质的诏书。
因为邻近考举,长安士子云集,这道诏书一出,顿时就引发了无数人的关注,
或有人为之感动,发誓报效圣王。
也有人眼珠子一转,觉得这是一个投机的好机会。
更有人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故。
但无论如何,刘彻的这道改元诏书与之前的甲子诏书,二位一体,将他的思路与政略,阐述给了所有参考士子。
他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得按照这个调调来参考。
一如唐代考经贴,两宋考经义,明清论八股。
规矩就划在这里了。
想当官,就照着我的规则来!
不然,爱干嘛干嘛!(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节 官僚
汉元德元年夏六月。
王险城的卫满朝鲜君臣,胆战心惊的看着一个耀武扬威,站在他们面前的汉人。
这人叫成望,乃对面汉朝的辽东郡东部都尉。
上个月的事情,如今,卫满朝鲜的君臣,差不多都已经知道长安的反应了。
长安的小皇帝,雷霆震怒,撸掉了一个丞相,关了一个郡守,杀了一个郡尉,一个都司马。
甚至就眼前这位东部都尉都吃了挂落。
现在,长安小皇帝的板子,要打到他们身上了。
卫满朝鲜君臣,人人都紧张无比。
没办法,卫满朝鲜太弱了!
旁的不说,便是眼前这位汉朝辽东郡东部都尉手下的郡兵动员起来,都够卫满朝鲜喝一壶的了。
长安震怒,他们该如何是好?
成望却是气势汹汹的直接摊开手中拿着的帛书,当着殿中众多卫满朝鲜的贵族大臣,直接毫不留情面的厉声喝道:“天子命吾前来询问,朝鲜君臣,何故妄杀我汉家子民?今天,你们必须给吾一个交代!”
当代的卫满朝鲜国王卫准,是卫满朝鲜开国之主卫满的幼子。
当初,卫满跟随卢绾背主叛汉。
他留在汉朝国内的亲属妻儿,自然没有好下场。
要知道,当时,连坐法还没被废除。
汉法与秦法,甚至连字面意思都没改动。
所以,卫满先前的儿子与妻妾们,几乎都被愤怒的刘邦处死了。
而卫准是卫满攻取了朝鲜全境,定都王险城后生下来的唯一一个儿子。
卫准的母亲。是朝鲜当地的土著。
因此,卫准也多少继承了一些朝鲜土著的外貌。
他有一张大饼脸,满脸都是些坑坑洼洼的麻子。头发披散着,扎着小辫子,虽然站在金碧辉煌的王宫中。但在成望眼里,却跟野人没有什么差别。
卫满朝鲜国王卫准,看了眼他向来倚为长城的国中大将与贵族们。
在这些家伙眼中和脸上,他没有看到半分的自信。
相反,这些早些时候还在叫嚣和鼓吹战争,让汉朝小皇帝见识一下厉害的贵族大臣们。此刻都是低着头,与他一样惶惑不安。
甚至于,有人的腿都在打颤了。
“没用的家伙!”卫准在心里骂了一声。
但更让卫准心中愤恨的是,某几个贵族大臣,这个时候居然一副喜不自胜。就差欢天喜地的模样。
这几个人,都是朝鲜国内的亲汉派系的代表。
尤其以小番君南宫信等人为甚。
南宫信家族在卫满朝鲜国内,属于一个比较强大的势力。
当年,南宫信的祖父,本来就不想背叛汉朝,纯属被裹挟的人。
到了朝鲜后,南宫信家族,一直就拒绝夷狄化。
他们与他们的亲属部曲。统统都是穿汉服,长袖宽袍,衣襟右衽。以示不忘根本。
本来,像这种冥顽不明的家伙,早就该被杀掉了。
但,不管是卫准,还是他的父亲卫满在世时,都故意留着南宫家族。
为的就是平衡国内强大的亲匈奴势力。
不然。要是没有南宫信这些心怀汉室的贵族大臣制衡,国内的那些日思夜想想着当匈奴人的贵族。早把卫家卖掉,去投奔匈奴爸爸了。
卫家固然早就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了。
但他们也没把自己看成匈奴人。
只是。在此刻,南宫信等亲汉派系的神情与表情,让卫准看的心中火冒三丈。
没有那个上位者,愿意看到,明明是自己的大臣,拿着自己的俸禄,吃着自己的粮食,却成天想着怎么给另外一个国家效死、效忠。
然而,当着成望的面,卫准不敢有任何的不满。
他只能低着头,慢慢的跪下来,道:“臣朝鲜国国王卫准恭问汉天子圣安!”
卫准眼珠子一转,他笑着道:“天使容禀:前时,辽东郡之事,小王并不知情,乃是小王手下的臣子所为,该臣蛮夷野人,不懂中国礼数,行为粗鄙,是故就……”
“请天使转告天子,该臣胡作非为,小王已经将他杀了……”卫准媚笑着道:“首级已经被小王悬挂在城头示众……以儆效尤……至于那个被误杀的汉家子民,小王愿意赔偿他们的家属……”
在卫准看来,长安的那个小皇帝,这一次真是反应过度,不就死了几个贱民吗?
何至于如此?
但,卫准更清楚,朝鲜是小国,得罪不起汉朝这样的庞然大物,这一次,就认栽吧!
大不了,赔点钱好了!
卫准就不信了,为了几个泥腿子,长安的小皇帝还会真的发动大军,越过辽东糟糕的交通来攻打朝鲜不成?
只是,这汉朝皇帝面子,还是要顾的。
不然,小皇帝真的中二起来,怎么办?
成望听了,冷笑了起来。
其实,在甲子诏谕之前,成望觉得,这事情,完全就是长安天子瞎胡闹嘛!
不就死了几个泥腿子吗?
至于下手这么狠?
搞的他在辽东官场里外不是人,几乎没有人愿意搭理了。
只是,甲子诏谕与随后的改元诏书,却让成望立刻就把之前心里小小的腹诽丢到一边了。
这天子是要干大事啊!
既然天子要做大事,那我辈苦等已久的飞黄腾达之机,不就来了吗?
在官场上摸爬打滚这么多年,成望的鼻子与直觉早就变得无比灵敏。
这一次,成望就嗅到了一个他崛起的机会,向上攀爬的机会。
汉家首重军功,非军功不得列侯!
而军功又以灭国为最!
像是今年的吴楚之乱,平定后,据说要封十几位有功大臣为列侯。
太尉更是已经被明封为食邑一万户的万户侯。
如今,随着辽东郡守郡尉关的关,死的死,这辽东郡官阶最高的人,就是他这个东部都尉了。
在看完那两道诏书后,成望想了两天两夜,他终于想出了一个能让他飞横腾达的疯狂主意——挑起与朝鲜的战争。
只要战事一起,那他成望,作为辽东郡目前级别最高的将领,少说也能混一个将军衔。
灭了朝鲜后,凭借灭国之功,一个列侯的爵位,想来应该是轻松简单的事情。
如此一来,那本来在成望眼中,不值一钱的死去边民,立刻就成了他最亲的亲人。
不得不说,官僚们吃起人血馒头来,古今中外,那技能都是熟练无比!
因此,此次来王险城,成望其实是主动请缨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节 杀使
成望看着满殿的朝鲜君臣,心中无数个念头此起彼伏。
作为辽东郡目前官阶最高的官员,成望手里掌握的信息,远比其他人多。
他不止知道了朝廷的态度,他还听说了,连自吕后以来,一向反对战争的东宫,这次都出奇的表示了支持。
朝廷已经在调兵遣将了。
从燕国运来辽东郡的军需物资,已经开始增加。
成望扫了一眼满殿战战兢兢的朝鲜君臣。
一个疯狂的念头,从他心底浮现。
这个主意确实很疯狂!
但……
成望看了看这殿中内外,数以百计的士兵,还有他眼前这些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的朝鲜君臣。
苏秦张仪蔺相如的故事,从他心底浮起。
“大丈夫生于世,当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成望在心里想着。
他的胸膛也因此剧烈的起伏起来,深藏血脉深处的野心开始勃勃生长,转瞬,就占据了他的全部意志。
在野心的支配下,成望板着脸,对跪在他面前的朝鲜王卫准道:“朝鲜王,尔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不怕我汉家天兵一到,朝鲜举国,立为齑粉?”
卫准闻言,心里头虽然难受的紧,但,却不敢有任何的不满表示,只能深深的低头,匍匐在地上道:“天使,冤枉啊,小王向来忠心汉室,为汉藩臣,屏障东夷,谨守与汉太宗孝文皇帝之约而不敢有畔,请天使明察!”
卫准的软弱。给成望的野心浇下了第一桶水。
得到鼓励的野心,迅速的冲垮了成望心中所有的顾忌和畏惧心理。
此刻,他完全无视了自己身处朝鲜国都之内,除了三五个随从外,他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借助。而,他将要挑衅的对象,朝鲜王国,拥有数以万计的军队,即使一人吐一口吐沫,都足够把他淹死。
但人就是这么奇怪。
倘若朝鲜君臣稍微有些硬气。成望,也断不会像这样肆无忌惮了。
没有了畏惧和顾忌的成望,说起话来,张牙舞爪,气势汹汹。
“有没有冤枉。本使怎知?”
“朝鲜王,还是请你去长安,当面与天子解释罢!”
说完这两句话,整个大殿,顿时静的都能听到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朝鲜王卫准的胸膛,更是此起彼伏,显然,他是真的愤怒了!
就连成望。也被自己那嚣张的行为,吓了一大跳。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那样找死的话来。
卫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招人来把眼前这个可恨的汉朝官员拖出去切成碎片的冲动。
“孤要忍……”卫准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本就是忍术大师。
卫准生下来不过一年的时候,卫满朝鲜的创造者卫满就病逝了。
因此,他其实是被贵族大臣们当木偶傀儡养大的。
过去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他起码当二十年傀儡,是靠着熬死那些掌握着大权的贵族,才获得朝鲜国的大权的。
在当傀儡的日子里。卫准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你实力不行的时候,那就乖乖低头当孙子吧!
而汉朝的国力军力。即使只是漏出一个指甲,都足够碾死朝鲜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卫准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牙齿,然后在心中发誓:“今日之辱,孤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跟汉朝皇帝讨还!”
“只要我那出使匈奴的太子带回匈奴大单于的口信,孤就不用再受汉朝皇帝的气了!”
在卫准看来,匈奴比汉朝强,只要自己能攀上匈奴的高枝,有匈奴的保护,汉朝必不敢动他。
然后,等匈奴入侵汉朝时,他再领兵,好好的报今天的一箭之仇。
“孤还要吞并辽东,迁都蓟城!”
带着这样的野望,或者说催眠。
卫准叩首道:“天使容禀,小王自幼体弱多病,怎经得起车马奔波!”
“还请天使见谅!”
成望愣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朝鲜王居然是这样的软弱之辈。
就听卫准继续道:“不如这样,小王遣一大臣,随天使归汉,至长安向圣天子解释如何?”
卫准也是真怕了!
长安小皇帝的诏书,他看过,话里话外,杀气腾腾。
现在,匈奴的高枝还不知道攀不攀得上。
万一,匈奴单于不愿意为了朝鲜与汉朝交战,而他又惹恼了汉朝皇帝,汉朝军队一到,他真没什么信心跟那些精锐汉军交战,更何况,朝鲜屁股后面的真番、马韩、沃沮,可都是一心亲汉甚至想着内附的二五仔。
要是这些家伙在背后也给朝鲜捅一刀,那腹背受敌之下,朝鲜就真要灭亡了!
特别是马韩人,卫准很清楚,只要汉朝军队一动,马韩人肯定就会倾巢而出,来找他算账。
但去长安的话,他也没那个胆子。
没办法了!
只能放一个大臣去长安,去给汉朝小皇帝出气,顺便拍马屁了!
卫准很不想这样做,但现实逼迫他不得不如此!
说到底,还是朝鲜太小了!
离天堂太远,汉朝太近,注定只能仰汉人鼻息而生存。
不过……
只要匈奴单于肯保护朝鲜,那么,这个战略窘境,就不复存在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卫准匍匐在地上,叩首道:“还请天使许可!”
成望看着卫准,心中,思虑来思虑去。
这卫准看样子是死都不肯随他去长安,他那个单骑说降一国,兵不血刃为天子开疆拓土的算盘,算是落空了。
但卫准的表现,却进一步的刺激了他的胆量。
许多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想法,此刻一一浮现出来。
每一个想法都是那么的疯狂!
想来想去,成望最终决定了下来。
“想要功名,不博一把,怎么成?”成望心里想着。
嘴上却道:“那贵国准备遣何人去长安谢罪?”
卫准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臣子,亲汉派的大臣们,自然是拼命的给他挤眉弄眼,人人都想自己去。
但卫准清楚,这些家伙去了长安,估计就不会回来了。
而且,他们去了长安,肯定会把事情统统倒出来——实际上,下令去汉地掳人的,就是卫准自己,那纯粹是卫准为了报复真番王和马韩王等大摇大摆的去汉朝朝觐的举动,那成想捅了个马蜂窝?
所以,这些家伙是不可以派的。
但其他人又扶不上台面!
这些早就夷狄化的家伙,真要去了长安,怕是火上浇油!
没办法!
卫准心里叹了一口气。
对一个年轻的大臣道:“张卿,劳烦爱卿去一趟长安,代孤向圣天子谢罪,解释!”
“臣奉命!”这个年轻的大臣,算是卫准最喜爱的一个臣子了,他是在王险城长大的少数汉学造诣不俗,但同时对卫家忠心耿耿,没有成天想着闹着要回汉朝的贵族。
这大臣又对成望一拜,道:“小臣张长,见过天使!”
成望嘿嘿一笑道:“免了,尔准备一下,立刻随本使回去,向长安天子解释吧!”
“诺!”张长顿首道。
当天,成望就带着张长以及一大票随行的朝鲜使团成员,回归辽东。
两天之后,这支队伍就到达了呗水。
渡过呗水后,张长还没来及观察这汉朝故国的景色,就发现,他和整个使团,已经被团团包围了起来。
原本一路上,对他还算客气的汉使成望,此时骑在一匹战马上,全副武装,冷冷的看着他,一挥手,下令:“杀!一个不留,为我汉家死难边民报仇雪恨!”
因为甲子诏谕明发天下,早被天子诏书激得血气沸腾,只想找朝鲜人复仇的汉军士卒,见到这些朝鲜人,又有了上司的命令,哪里还想那么多!
立刻就冲上去,刀砍枪刺,一刻钟功夫,就将整个使团成员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成望看着这遍地的尸骸和残肢断体。
口中发出疯狂的笑声。
他知道,他这样做很冒险。
更清楚,他这样做的行为,一定会挑起战争。
但是,人生在世,倘若抓住机会,还要瞻前顾后,不肯下注。
他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几天之后,一封来自辽东东部都尉的奏报,就来到了刘彻御前。(未完待续)
ps:抱歉,这两天状态很烂~目测是懒癌发作了,等我调整一下~
第三百八十六节 制度
刘彻看着辽东郡东部都尉成望的奏报。
心里面真是哭笑不得。
成望在奏报上说:臣奉陛下诏谕,往朝鲜晓谕其君臣。
刘彻确实下过命令,让辽东郡派一个官员去通报朝鲜君臣关于甲子诏谕的事情——既然要对朝鲜开战,那肯定要先教育一下朝鲜君臣。
汉律中有不教而诛是为罪的豁免条款。
作为皇帝,刘彻也需要一个能进一步激发国民爱国情操的借口。
派人去朝鲜,教育一番。
然后,随便学一下后世米帝的手段,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告诉天下人,朝鲜人是自己作死,并非朕想要侵夺他的土地。
然后,与朝鲜的战争,就将变成一场正义的战争,维护秩序的战争,而非一场侵略战争。
同时也可以瓦解朝鲜国内的部分抵抗意志。
只是,刘彻万万没有料到,成望这个辽东郡现在最高级别的军事官员,居然亲自去了朝鲜?
够胆!
更有种的事情,还发生在后面。
成望在奏报上说:然朝鲜君臣,终不肯奉诏!
然后,他就——“臣出于义愤,于是,杀朝鲜将……斩首百余,筑为京观,以慰惨死边民,在天之灵……”
真是有种啊!
刘彻拿着奏疏,站起身来,踱了几步。
成望的说辞,刘彻一句都不肯信!
什么朝鲜君臣终不肯奉诏?
不肯奉什么诏?谁的诏?
这个成望春秋笔法玩的真是顺溜!
至于后面的什么出于义愤,刘彻就只能呵呵了。
整个事情,这个辽东郡东部都尉给刘彻的感觉,就是在拿着鸡毛当令箭。自作主张!
刘彻活了三辈子,这样的事情,岂能瞒过他?
看着这奏疏,刘彻就不由得想起了小猪统治时期发生过的同样类似的事情。
一个叫涉何的小猪近臣,奉小猪的诏书。去朝鲜出使,回来的顺手宰了送他的朝鲜大将和贵族,然后,上报小猪……
只能说,历史真是出奇的相似啊!
这些官僚们,还真不能小看了他们!
这个事情。刘彻现在有三个选择。
第一个,就是派出使者,调查整个事情过程,然后,根据事实来决定——这样的话。这个成望妥妥的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矫诏、欺君,哪一个都够杀他全家了!
只是,刘彻除了爱与正义外,找不到要这么做的理由。
后世欧米的殖民者们,哪一个不是败类人渣王八蛋呢?
但就是这些败类人渣,生生的给白皮们创造出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即使到了新千年,欧洲白皮都还享受着这些败类人渣的遗产。
因此。像成望这样胆大够种的官僚,刘彻倒是希望能多一些。
起码,胆大妄为。比遇事胆怯,因循守旧好多了。
况且,真要那么干了,刘彻觉得,他恐怕会打击以后的殖民者的积极性。
想要殖民,首先的第一条。就得学会把夷狄当牲口看。
跟他们讲礼义仁恕的话,不止会养出一条条白眼狼。更可怕的是,他们未必会领情!
譬如说。三哥家的贱民们……
但,要是不处置这个成望,朝野上下的舆论就不提了。
刘彻担心,以后某些家伙有样学样,玩出类似后世霓虹一样的下克上,那就不好玩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要是以后的军官大臣,都这么玩,他这个皇帝就该去玩泥巴了。
第二个选择,自然就是奖赏这个官僚,给他升官加爵,作为典型,到处宣传。
只是,这么做除了激怒整个朝鲜君臣,使之不顾一切甚至于倒向匈奴外,没有任何好处!
刘彻现在面对的局面,可不是后世小猪面临的局面。
小猪征伐朝鲜时,匈奴人缩在漠南,头都不敢露。
当时,匈奴人恐怕还会对汉军攻击朝鲜,感到庆幸。
但现在可不同。
匈奴人的势力如日中天,一旦朝鲜放弃一切顾忌,全面投向匈奴,甚至成为匈奴的一个附属势力。
那时候,就麻烦了!
更麻烦的是,现在,刘彻还没做好军事上的准备。
打朝鲜,只是他的一个战术目的,通过打朝鲜,拿到梁国军队的控制权,才是他的战略目的。
这个成望打乱了他的计划和部署,还想要好处,做梦吧!
刘彻没马上下令,派出使者去抓他回长安,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至于第三个选择,那就是装哑巴,装作没有这个事情,不予任何回应。
很快,刘彻就做出了决定,他将手上的奏疏,丢进王道的手中,吩咐道:“拿去烧了!”
这封奏疏是成望的密奏。走的是特殊途径,没有经过丞相府,所以,只要烧了它,除了刘彻与成望自己外,没有人能知道整个事情。
只是,这样一做,刘彻清楚,成望就得看他的命了。
朝鲜人是肯定忍不下这口气的。
而卫满朝鲜,别的可能没有,但刺客、亡命之徒多的是!
许多在汉朝被通缉的罪犯,最后都是跑去了三越、匈奴和朝鲜避难。
小猪的那个涉何,就是死于朝鲜人的报复。
然而,这与刘彻何干?
成望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就得承受因此而来的风险!
他要是能躲过朝鲜人的报复和暗杀,那就证明,他还有点用。
躲不过正好!
“恐怕这也是小猪当年放任涉何的原因罢?”刘彻心里想着。
然后,刘彻就不再去此事了。
对刘彻来说,眼下最大的事情,毫无疑问就是即将举行的考举。
根据内史衙门和少府衙门的预计。今年的这次考举,参考的士子人数,恐怕会超过一万人!
这么多人同时在长安参考,无疑是对刘氏政权组织能力的一次考验。
为了维持秩序,刘彻已经下令。从灞上抽调用于防备匈奴入侵的一万军队回到长安协助南北两军。
目前来看,长安治安大体良好。以往惹是生非的游侠儿们,今年都在忙着赚钱。
关中各种工程的开工,使得这些游侠儿不是受雇去做了监工,就是忙着在长安城招工,没那么多时间去行侠仗义了。
这次考举。对汉室而言,意义重大。
假如一切顺利,这次考举过后,汉室就将开启从封建军事贵族集团政体向官僚利益集团政体的过渡。
为了能让这一切顺利进行,刘彻做出了大量的妥协和让步。
譬如说。他下令,凡有列侯勋臣子弟参考,成绩一律自动上升一档。
前两天,他又下诏,以照顾功臣为名义,所有两千石以上官员的子侄参加考举,一律依照列侯勋臣子侄待遇处理。
黑吗?
确实很黑!
但却必须如此!
不然,万一闹出最终录取者大部分是寒门子弟的悲剧出来。
那旧贵族勋臣官僚阶级必然会仇视和抵制考举的进一步扩大化。
想要让改革顺利推进。刘彻就必须在这方面做出妥协。
刘彻从来就没幻想过,官僚贵族阶级会以国家社稷为重这样天真的事情。
人都是自私的,为了国家和人民这样的口号。中二少年或许会信以为真,但,每一个成熟的官僚,都不会把它当成一回事情。
喂饱了贵族勋臣和官僚们以后,刘彻就得以对考举进行制度化和系统化的规范。
到今天为止,粗略的考举制度以及规范条例差不多出来了。
主要就是将考举的三轮考试分为三档。
通过第一轮的士子。将有资格被录用为关中地方的基层官员,譬如亭长、游缴、廧夫等等。从事基层的管理工作。这类士子被称为秀才,就是优秀人才的意思。
通过考举第二轮的。必然可以获得亭长、游缴、廧夫的任命,同时有机会出任地方县衙的刑曹令吏、书吏以及长安九卿衙门的低层文官。
这一类士子被称为贡士。
通过考举第三轮的,必然将出任县一级衙门的各种低阶官职,同时有机会进入到九卿衙门乃至于成为天子侍从官。
这一类士子被称为茂才。
这三类,在未来的升职以及考核方面待遇一样,全部都将从最底层的一百石官员起步。
但,很明显,基层的廧夫游缴在进步速度方面完全拼不过在县衙里的人,更不用说九卿衙门中的人和皇帝身边的人。
之所以要如此划分,既是要选取最优秀的人才来进行培养,更是刘彻不得不对现实做出的妥协。
毕竟,后世打个游戏,还要分个大神菜鸟,这考举,若没有个等级,就很难服众。
不然,别人肯定会问,为什么某某是九卿衙门里工作,哥却要去基层?
有了这套等级,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行分配。
谁叫考了秀才而不是茂才呢?
更重要的是,这套等级制度的出台,可以堵住旧贵族勋臣官僚阶级的嘴。
朕都给你们的子侄加分了,优待了,还考不上,考不好,那是他们草包的缘故,不要再来埋怨朕不优待功臣了!
而与这套等级制度相对应的,则是刘彻对考举士子安排的出路的规定。
刘彻已经下令,所有考举士子,不管哪一类,全部必须从四百石以下开始工作。
没有特殊原因,譬如天子诏书、太后谕旨,一年最多升一级。
所有士子,三年内,不得出任一地主官如县令某曹首长等。
这就明显是给列侯勋臣官僚阶级们上枷锁了。
不然,那些家伙把自己的子侄安排到某些肥差上,让他像火箭一样的蹿升,三五年就运作到朝堂上或者某郡主薄、司马甚至郡尉郡守上。
那十年八年后,这个国家岂不是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为了防止后世脑残子孙,被官僚们忽悠了,搞什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刘彻下令,将他的那道手令,勒石于未央宫温室殿花园之中。
只要这个国家的皇帝还姓刘,谁违反这条规矩,谁就是不孝子孙!
现在,刘彻主要要头疼的事情,就是考举的试题了。
现在,前两轮考举的试题都已经出炉了。
第一轮,主要是考基础的知识点,像基本的书读写以及基本的算术计算和一些常识性的问题。
只要读过几年书,不是太草包的,基本都能通过。
因此,这一轮的试题,刘彻是交给颜异和汲黯去编纂。
反正,要求不高,只要能有点基本的能力,就可以胜任廧夫、游缴一类的职位。
这第二轮就稍微复杂些了,要考校一些专业的知识。
像什么某里有户xx户,田xx顷,口xx,请问,该里本年度赋税多少?
又或者某甲犯xx罪,请问该处什么处罚?用那一条律令裁决?
这个事情,刘彻就已经交给了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去搞定。
一般能通过这一轮的,不是官宦世家就是名家弟子。
当然,混进草包的可能性也很大。
譬如那些自动提升一级成绩的列侯勋臣子侄。
但,那些家伙混进来了,也没多大影响,最终能脱颖而出的,必然是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
第三轮的考题,刘彻亲自来出题。
目前,题目刘彻也考虑的差不多了。
与去年那次考举相比,今年的考举,刘彻个人的政治色彩,更加浓厚了。
这第三轮的考举,就是刘彻挖掘那些未来的政治之星的途径。
什么样的人才叫政治之星?
当然是善于揣摩他这个皇帝的意图,能坚定的执行他的意志,并且贯彻下去的人才。
所以,这第三轮的考题,第一题就是——朕闻之,昔者管子曰:夷狄豺狼,不可厌也,华夏亲昵,不可弃也。倘使诸公为某地官员,该地夷民居多,试问,何以化夷为夏?
要是白痴敢用怀柔施德来回答,刘彻肯定一脚把他踹出去。
其他的题目,大体也类似如此,都是一步步的问参考士子,假如他们成为某个夷狄地区的行政长官,面对夷狄之民,或闹事,或撒泼打滚,他们的应对策略。
毫无疑问,这是刘彻在计划培养一批未来殖民地管理人才。
要求不高,心狠手辣,对外人能下得了手段,同时还懂的变通,没有满脑子的文青思想和仁义道德的人才。
刘彻可记得清楚,后世西方殖民者在他们的殖民过程中,也并非完全是压榨和欺凌殖民地的人。
譬如英国人发达了后,就想着推广他们的那一套价值观,玩什么人人平等,结果,人三哥的贱民不答应,于是,就有了印度大起义。
嗯,这也是三哥唯一一次对英国殖民者说不!
居然敢动摇贱民们的生活,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等这批人成长起来,应该刚好就是汉室殖民主义大兴的时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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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节 地狱之花
关中北方门户萧关。
匈奴正使须卜雕难,骑在马上,缓缓的走出萧关的甬道。
一个去年他来汉朝时,所未见到的场景,猛然浮现在他的眼前——数以百计的汉人,正拿着各种工具,顶着烈日,在萧关城墙之外,直道旁边的土地上工作。
一条条木制的器物,被他们一根根的按照严格的比例安放。
起初,须卜雕难以为这是某个汉人富豪在玩什么花样。
但随着他继续沿着直道向长安前行。
在漫长的直道一侧。
汉人的工匠和监工,数之不尽,到处都是在工作的人们。
道路两旁,一座座过去所未见过的建筑,正在拔地而起。
须卜雕难很轻易的就辨别出来,那些建筑,明显具有类似马驷一类的功能,可以供马匹休息、进食以及保养。
“汉朝人,这是要做什么?”须卜雕难感到难以理解。
一路走来,须卜雕难仅以肉眼观测到的工人和工地,就有上百处,这意味着至少有一万多人正沿着直道建造着某种工程。
这显然,已经不可能是任何私人所可以承担起来的巨大工程。
甚至,当世除了汉朝这个拥有近乎无穷无尽财富与人力的国家外,不可能有其他任何势力,能进行一个如此庞大的工程。
“或许,汉朝人是在修建类似水渠一类的工程吧?”须卜雕难心里想着。
但是,须卜雕难看着那些在忙碌的工人,心中,隐隐有着不安。
在这个时代。不管是汉室派往匈奴的使团,还是匈奴派来汉室的使团,都是写作使团读作间谍。
收集一切沿途所见所闻的情报,回去整理备案,也是须卜雕难的工作之一。
于是。须卜雕难让人请来负责迎接他的汉朝官员,问道:“敢问贵官,贵国这是?”
负责迎接须卜雕难的是大鸿胪的一位丞令。
这丞令神秘的笑了笑,拱手道:“贵使何必关心这等俗物呢?”
然后就坚决不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这就更让须卜雕难心中难受。
可惜,一路上,汉人的军队一直都在监视使团的成员。
不然。须卜雕难真想找人好好问问,汉人修建一个这样的工程,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须卜雕难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工程,恐怕十之八九与军事有关!
而这次使团自从进了萧关。监视他的军队,就比以往出使汉朝时的军队数量要多上一辈。
很显然,汉人并不希望他有任何打探的行为。
汉人越不希望他知道,须卜雕难反而越想知道。
“我一定要弄清楚,汉人,这是在做什么?”须卜雕难心里想着。
一如汉人有着在匈奴内部的情报来源一般,匈奴人也在汉人中有着情报来源。
这个世界,只要有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可惜,须卜雕难永远都想不到。
汉朝想瞒着他的,不是这个正在施工的工程——轨道马车。这个事情,是瞒不住的,一旦它竣工,必然会被天下人包括匈奴人知晓它的存在和运作方式。
刘彻真正想隐瞒须卜雕难,不让他知道的事情是——就在须卜雕难进入萧关的同时,另外一个来自匈奴的使团。已经出现在长安城中。
此时此刻,刘彻就正在宣室殿中。看着这支使团所呈递上来的一份长长的采购清单。
“胃口还真不小啊!”刘彻看完清单,心里冷笑着。
五千匹上等丝绸。一千石茶叶,五百石大黄,一百石花椒,这就是对方开出来的价码。
这几乎是狮子大开口了!
五千匹丝绸,即使以汉地的价格,也足足价值几千万钱了。
其他茶叶、大黄、花椒,加起来,差不多也值一两千万。
但是,对方开出来的交易筹码也不低!
各种珍奇物种,足足装满了二三十辆大车。
全部都是汉室本土所没有的,其中,甚至就包括棉花这样的神物。
甚至,还有着三十匹种马!
即使不算这些东西,单单就是,可以给匈奴单于添堵这个理由,刘彻都会很乐意做这个买卖!
谁叫这个使团是乌孙国的大禄牵头,加上一帮匈奴国内政治斗争的失败者联合起来的呢?
因此,只是稍微考虑一下,刘彻就在这张清单上写了一个可字,然后交给王道,让王道去转达给少府衙门。
这笔交易,刘彻就不走国库了,直接从少府的物资里抽调。
反正,少府东西多,而且放在库房里难免会有发霉变质的情况。
还不如拿去换些东西。
当然了,刘彻也不是冤大头,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此次交易的各种物资,刘彻会让人一个个的去标价,然后把价格告诉来人。
汉室需要的,有用的,自然不妨给个高价。
那些没太大作用的东西,随便给个价格就行了——总之,只要最终价格差不多达到对方的期望值就成了。
这样下次交易的时候,对方肯定会把那些高价的商品运来。
刘彻借此,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实现许多目标。
“王道,再去将乌孙人送给朕的那几盘花拿来……”刘彻忙完此事,就对王道吩咐了一句。
“诺!”王道点点头。
不多时,几个宦官就捧着几盘色彩艳丽,芬香无比的鲜花,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这几盘花,是乌孙大禄作为‘礼物’‘免费赠送’给刘彻的。
大体上,那位乌孙的大禄,是想用这种美丽无比的鲜花来讨刘彻的欢喜。
不得不说,他做对了!
刘彻确实对这几盘赠品很感兴趣!
刘彻看着那几盘美丽无比,正含苞待放的鲜花,他的心,却是冰冷无比。
“茎直单花不分支,花朵如此艳丽……”刘彻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地狱之花啊!”
他虽然不是什么植物学家,也从未见过那传说中曾在近代风靡全球,毒害无数国家和民族的地狱之花。
但,对于这种原产三哥家,其后遍布全球的这恶魔之花,真是如雷贯耳!
哪怕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而这地狱之花的特征又是如此明显!
说起来,这种植物,其实在最初,仅仅是作为一种观赏植物出现的。
就如现在这样,被人送来送去,当成一种好看的玩物。
而它的药用价值和更深层的魔鬼属性,此刻还未被人发觉。
“朕该怎么处置它们?”刘彻看着这几盘花,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刘彻很清楚,他现在面对着一个潘多拉的盒子。
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这种来自地狱魔鬼的赠品,就是一柄双刃剑。
它能杀人,也能杀了使用者!
后世大英帝国全盛时期,确实用此物害了不少人。
但也害了它自己的人。
大英帝国的大烟鬼,从人口比例上来说,与我大清是大哥别笑二哥。
然而,同时,它巨大的药用价值,也使刘彻无法忽视它。
在这个时代,再没有比这种地狱之花更灵验的麻醉药和杀虫药了。
有了它,南方的寄生虫病以及各种折磨人民的疾病,就不再可怕。
甚至许多人的生命可以被再次拯救!
前提是,只能小剂量的使用,而且,必须严格控制次数。
但是……
“呵呵……”
“控制的了吗?”
“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谁能阻止?”
刘彻非常清楚,那些闲得无聊的贵族们,假如发现了这个东西,会怎么对待它?
看看现在的人参就知道了。
魏晋时期,可不缺吃了五石散,连自己都不知自己是谁的‘风流名士’。
“传朕的命令,把这几盘花,放到未央宫的兰台上,没有朕的许可,敢有接近此物百步距离者,杀无赦!”刘彻踌躇许久,最终也还是没下定决心,只能将这些花还有它的种子,全部放到只有他这个皇帝才可以进去的兰台,更下了严令,禁止一切靠近和查探者。
对刘彻来说,这花,如它的外表一样,即美丽诱人,又危险无比。
他有心想学杜邦,但又怕控制不住。
只能暂时先搁置到一边。
不过,在转身的那一刻,刘彻忽然想道:“话说,倘若将此物制成蜡丸,然后招募一批夷狄敢死之士,待其上阵时,分发此物……”
人类的战争史上,使用兴奋剂的次数,数不胜数。
没道理和尚摸得,贫道就摸不得?(未完待续)
ps:嗯,大家应该都知道那是啥~~~~~~
明天一万~
第三百八十八节 展示肌肉(1)
次日,早朝之时。
匈奴正使须卜雕难,就带着他的使节团,迈步走进宣室殿这个汉朝的中央权力核心。
“外臣大匈奴当户须卜雕难,敬贺汉皇帝登基!”须卜雕难恭身下跪,以匈奴的礼仪伏地一拜。然后,就拿出一封木牍所著的国书,呈递在手上,站起身来,道:“此我主大匈奴撑犁孤涂亲笔所书之国书,呈与皇帝御览!”
刘彻挥了挥手,一位宦官立刻跑下去,将那国书,接过来,然后,转交到刘彻手上。
刘彻拿着那木牍,扫了一眼。
如史书所载一模一样,匈奴人的国书,长曰一尺二寸,宽也差不多。
抬头第一段文字,就是嚣张无比的——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
这样的国书形制,是中行说那个汉奸教匈奴人搞的。
目的是为了羞辱汉室君臣。
但,俗话说的好,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历史上小猪,后来就报了这一箭之仇!
他不止在战场上狠狠的教训和报复了匈奴人,更在外交国书上,将匈奴君臣羞辱的体无完肤。
小猪是这么说的——南越王头已悬汉北阙,今单于能战,朕自将待边,不能,则南面而称臣,何苦远走亡匿漠北寒苦无水草之地,毋为也!
更戏剧性的是,匈奴人的单于,早被打破胆子了,连半句硬话都不敢放,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传信的汉使大摇大摆的离开单于庭!——伊稚斜以后的匈奴单于,可谓一蟹不如一蟹。
乌唯那个软蛋一度曾经想干脆投降算了。且鞮候更加不堪,居然说出了‘我儿子,安敢望汉天子,汉天子,我丈人行也’。明摆着把自己放到了汉室藩臣的地位。
刘彻不认为,他三世为人,有着汉室两代天子为他打下的坚实无比的基础,又有着臣民的支持,拿着这么好的一副牌,还打不出小猪那样的牌局出来!
所以刘彻也懒得去看国书的具体内容了。他微微一笑,道:“请贵使转达朕对匈奴单于的问候……”
现在,匈奴的军事力量远超汉室。
汉室还处于战略防御阶段。
刘彻很清楚,现在还不是开战的时机。
所以,表面上的客套和礼节。他还是会的。
须卜雕难微微欠身,道:“外臣代大匈奴撑犁孤涂,多谢皇帝问候!”
话虽然说的很客气,但那态度,却是嚣张无比,只差没把鼻孔朝天了。
看的殿中的大臣人人怒目相对。
刘彻却是挥挥手,不以为意——假如换位思考,他是匈奴人。见了老对头家里面新上台的是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他也会这样。
不为别的,只为了试探那个毛孩子的城府和性格。
类似这样的战略试探。史书上屡见不止。
便是后世天朝与米帝之间,也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故意挑衅式试探,为的就是摸摸对方新上台的那位大统领(总书记)到底有几把刷子。
说实话,这次匈奴人是派出使团而不是军队来试探,已经出乎刘彻的预料了!
刘彻本来都已经做好动员关中及边郡民兵应对匈奴入侵的准备了。
既然匈奴方面不想动刀兵,刘彻自然欢迎之至。
当然。刘彻深知,一位的软弱。只能让人认为你好欺负。
只有展示肌肉,才能吓阻战争!
所以。他给这次的匈奴使团,安排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接风宴。
刘彻微微笑道:“贵使来得正好,朕明日将于上林苑观兵,贵使不妨与朕同去!”
自打墨家开始重新为汉室效力后,刘彻已经借着杨毅网罗了近百名墨家子弟。
这些人,与少府的机器一结合,立刻就爆发了空前的效率。
到今天为止,墨家的学者们在少府的工匠以及军队将领的帮助下,已经成功的发明两种新式武器,并改进了汉室多种在役主战兵器。
其中就包括了大黄弩和连弩这两种威名赫赫的武器。
按照刘彻的命令,这些新式武器将首先在南北两军开始装备。
这段时间,正好有一个南军的司马已经完成了换装。
七百把陌刀,五百副连弩,因此展开的火力,将告诉所有敢于挑衅汉室的人,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须卜雕难闻言,自然不会拒绝这样一个近距离观察汉室军队的情况。
他于是恭身道:“皇帝有请,外臣不敢拒绝!”
刘彻哈哈一笑,道:“那么贵使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朕会让人来带贵使去上林苑观摩的!”
这么好的一次展示汉家肌肉的机会,刘彻自然不止请了匈奴人。
他还请了目前在长安的真番王、马韩王以及其他小国国王。
除此之外,刘彻还特别没有节操的邀请了另外一支‘匈奴’使团。
当然,在安排上,刘彻将这两支使团做了有效的隔离,基本可以确定,双方谁都没有机会与对方接触。
“诺!”须卜雕难恭身一拜,罕见的说了一次汉语。(注)
待得须卜雕难一行退下去后,刘彻一挥袖子,将那封匈奴国书,往地上一砸,极为愤怒的道:“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高后时单于书绝勃逆,太宗、仁宗两代先帝忍辱负重,今日匈奴再辱朕之颜面,昔者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朕誓必令匈奴人知道,什么叫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这是他这个皇帝必须要表的一个态度!
汉人刚烈,尤其刘氏天子更是如此!
当初,刘彻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十四年,匈奴撕毁和亲协议,悍然入侵,这位天子亲被甲胄,发三辅兵,置三将军,又以中尉周舍为卫将军,郎中令张武为车骑将军,屯于渭北,征集了一千辆战车,骑步兵十万,太宗孝文皇帝御驾亲至渭北,教训士卒,慰问官兵,激励鼓舞军民的斗志,甚至,他还坚决要御驾亲征。
要不是薄太后拉着,汉匈在当年就全面开打了!
因而,对刘氏来说,继承太宗孝文皇帝遗志,向匈奴讨还血债,就是政治正确,即使是最坚决的主和派,也没法子在这个问题上设置障碍,最多说些什么实力不济,不该跳起战端或者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的屁话。
因而,刘彻此话一出,主战派们自然是嗷嗷叫着,鼓舞不已。
便是主和派们,也只能劝道:“陛下暂息雷霆之怒,此刻,还不是开战之时……”
刘彻看了一眼大臣们,心知,这个戏演到这里应该是刚好,再演下去就要过犹不及了。
于是他道:“朕知道,所以朕才要忍辱负重,然,有朝一日,朕,必亲执匈奴单于问罪于朕阶前!”
这不是嘴炮,而是一个政治信号。
刘彻完全就是想借此告诉长安的贵族们,都给朕去读兵书,练武艺吧!
整天斗鸡走狗,小心上了战场,有命去没命回!——汉室与后世王朝一个截然不同的特征就是,一旦发生战争,作为最顶级的贵族列侯们,必须上阵杀敌。
这是一传承自先秦时代的传统。
是以,列侯们再怎么草包,基本都有过军旅经历。
即使是出了名的三代单传,以病秧子闻名天下的平阳侯曹家,在小猪时期,也是披着甲胄上阵了。
馆陶太长公主刘嫖的儿子成蟜,现在就已经在北军中担任起一个都尉的官职了。
太皇太后窦氏的族人,也都是在军队中服役过的,甚至有不少窦家人本身就是现役军人。
譬如南皮候窦彭祖,不久前刚刚从长乐宫卫尉职位上卸任。
现任大将军窦婴更是确确实实的现役军人。
上层的贵族,都如此尚武,底层的民众,是个什么情况,想想都知道了。
这才是为什么,汉独以强亡!
刘氏王朝,本质上,就是一台战争机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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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节 展示肌肉(2)
翌日,天色刚刚放白。
义纵就已经起床了。
他习惯自己穿衣,自己洗漱,自己做饭,自己整治行装。
即便他今日已经身为大汉奉车都尉,位列天子近臣,家姊又贵为天子宠妃,他也依旧不改本色。
义纵虽然年轻,但少年时的苦难,使得他比其他多数成年人还要稳重。
他默不作声的穿戴好甲胄,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仪容,然后,系上佩剑,便出门坐上马车,朝着武库而去。
当义纵抵达武库时,武库的库房前,已经站满了士兵。
这些士兵,就是他麾下所管辖的北军精锐。
总计是三曲的编制。
因为是北军,编制相较边关满元的部曲,缩水了一大半。
但每曲也编有五百二十人。
每曲辖三屯,,屯下有队,队下设什,什下辖伍。
这套军事编制制度,是承袭自秦军,经受过无数次战争考验的科学配置,部曲屯队什伍,层层配置。
几乎已经臻为这个时代最合理的制度。
今上即位后,就以他义纵和剧孟为两个支点,直接掌握两支北军的精锐宿卫部队。
尤其是他义纵麾下的这支部曲,本身就是未央宫的天子宿卫部队。
不久前,天子更亲自下诏,为义纵统帅的这支部队命名为‘羽林卫’。
意为‘为汉羽翼,如林之盛’。
经过这两个月义纵的调整和筛选,如今,这羽林卫辖下一千五百余人。全部都是从南北两军甚至是灞上的野战军,陇右的驻屯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干士卒。
每一个卫士的身高都不低于八尺,俱是勇武忠诚,淳朴忠厚的良家子。
而良家子在汉室,只代表一个意思——地主阶级的子弟。
这些士卒中。家中条件最差的,也有两三顷土地!
因而,这些士卒,才有如此素质。
义纵下了马车,然后,再整理一下仪容——自从跟随周亚夫出征回来后。义纵的一举一动,都带了些周亚夫的影子。
周亚夫为人倔强,治军严整,严于律己,更严于律人!
经过周亚夫调教后的义纵。对军容军纪最为看重。
等义纵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确认无误后,才精神抖索的走进武库前的校场中。
见到义纵到来,一千五百余名站的笔直挺立的士卒,人人依旧笔直的挺立着。
没有人窃窃私语,也没有人东张西望。
所有士卒,上至军官下至步卒,如同一个个雕塑。
义纵走上校场的台子。扫了一眼黑压压的方阵,大声道:“诸君,早上好!”
“义都尉早上好!”士兵们整齐划一。大声答道。
他们纷纷用拳头击向自己的左胸甲胄,顿时,校场中就只有砰砰作响的金鸣之声。
义纵也用右拳砸了一下自己的左胸,算是回礼。
这套全新的军礼,是天子亲自制定的羽林卫军礼,即使是天子当面。倘若士卒甲胄在身,也只需如此行礼。
义纵放下拳头。整个校场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然后,他大声问道:“吾等何人也?”
“吾等羽林卫!”士卒们大声答道。
“吾等为何而战?”义纵再问。
“吾等为陛下而战。为大汉社稷而战,为天下黎庶而战!”
“为国羽翼,如林之盛!”军官们带头喊起了口号!
义纵摆摆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问道:“吾等誓言是什么?”然后他就单膝跪下来。
所有士卒顿时都在军官们的带领下,与义纵一样单膝跪下,面朝未央宫方向。
一时之间,慷慨无比,也狗血无比的声音,响彻整个长安。
“吾等立誓,永世忠于天子,忠于大汉社稷,忠于华夏先祖,旦有一息尚存,吾等矢志不渝!”
“吾等誓言,拼死守护大汉天子,维护大汉社稷!”
“吾等誓言:遵从汉天子的诏命,服从汉天子的指挥,听从汉天子的召唤,谨奉甲子诏谕,为天下黎庶福祉,大汉社稷江山而战!”
“今日如此,日日如此!”
“苍天作证,上帝为鉴!”
“如违此誓,请上帝予大罚齑之!”
亢长的誓言说完,义纵才缓缓起身。
但他的整个人依然沉浸在誓言所掀起的热血之中,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恨不得为汉室江山社稷抛头脑洒热血,献完青春献子孙。
回望麾下士卒,多数也是如此。
当今之世,世人重信守诺。
便是混蛋人渣,一旦立下誓言,也轻易不敢破坏。
像这种以神明上苍为证,立下的誓言,只要有人胆敢破坏,那么,举世厌之弃之!
一个很明显的佐证就是曲周候俪寄,违背了与吕禄的友谊,结果至今为人非议。
俪寄不过是卖了一个没有立下过任何誓言的朋友,都被人天天非议,这一千五百多士卒军官中,谁要将来敢背誓,立刻就会被家族除名,世人唾弃。
更何况,这誓言,每日清早全军集训之时,必然会复述一遍。
这是来自天子的旨意。
义纵也不得不佩服今上,能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收拢军心。
有了这个誓言,这校场中的一千五百余人,从士卒到军官,恐怕人人都会变成天子的死忠。
而且,因为这些士卒将校,俱是良家子,等他们服役完成退役归家之后,在他们的影响下,他们的子侄族人,恐怕也会连带的被影响,成为汉室最忠诚可靠的力量。
这一千五百余人。足可影响数千户家庭,辐射万余户。
再算上同样被要求如此立誓的驸马都尉剧孟麾下的一千五百余人。
五年之内,整个汉室军队,都会逐步的完成这一的誓言改编。
以天子的意思是,将军队指挥权。完全收归国有。
一个国家,一个领袖,一个意志,一个声音!
第一批将接受这个改革的军队,将是来自梁国的张羽、韩安国所部。
“陛下真是圣君……”义纵心里想着:“恐怕等张羽、韩安国所部打完朝鲜后,梁王就会发现。这支军队,他已经指挥不动了!”
对于这一点,义纵有着完全足够的信心。
因为,有些东西,一旦习惯了。就很难改变!
譬如义纵这两个月下来,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晨带着将士们诵读誓言。
假如有一天没有诵读,他浑身都觉得难受,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将心里的这些思绪抛之脑后,义纵看向所有士卒,道:“陛下有诏,今日。我等羽林卫,护持天子,观兵上林苑。维护秩序,保证陛下安全,诸君,可有信心?”
“我等羽林卫,誓死效命!”
金鸣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所有将士。听吾号令!”义纵拔剑出鞘,下达命令:“全体都有!向后转!以什伍为单位。踏步走!”
“诺!”
一千五百余人,立刻如同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开始在军官们的指挥下,全副武装,转向走出校场。
首先走出去的是三百名羽林骑兵。
所有骑兵皆身披重甲,战马选用汉室马场中最好最优秀的马匹,马镫马鞍马蹄铁三件套全部配齐,每一个骑兵,背上皆备有两套连弩以及一背包的弩箭,手上更是拿着经过改良后的,适用冲阵的长枪。
这种长枪,是经过特殊设计,多次改良后的产物。
它的枪柄有特殊的托槽,便于骑士握持。
枪头以钢铸而成,锋利无比。
义纵听说,这种骑枪,只是试验性质,装备在他的羽林卫,测试性能。
真正的制式骑枪,还需要不断的试验和测试,以确定完全符合实战需要,才会量产装备。
在本质上来说,他的羽林卫与驸马都尉剧孟麾下的那支虎贲卫,都是汉室试验武器装备的军队。
所有新式武器和装备,从今以后,都会先在这两支部队装备,通过实际使用,反馈给少府意见,不断改良后,才会大规模的列装其他部队。
甚至,某些武器,暂时只会装备这两支部队。
譬如,紧随骑兵之后的五百陌刀兵。
这五百人,人人身上都穿着坚固轻便的皮甲,所有士卒,都是选用力大无比的勇士。
他们装备的武器,主要就是一柄足有一人高的锋利长刀,刀刃以精铁铸成,厉害无比,最是适合冲阵,在多次练习中,义纵就已经发现这种武器,最适合的就是墙式推进。
在演练中,几乎没有任何兵种,能与陌刀正面抗衡。
一旦被陌刀近身,敌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乱刀分尸。
只是,这种武器,对精铁和钢铁的品质需求极高。
暂时,即便是少府,一时间也没有那么多资源来供给汉军换装陌刀。
而且,义纵听到风声,天子似乎也没打算大规模武装陌刀。
陌刀兵的定位,只是辅助兵种。
据说,一种全新的甲胄以及它的配套装备,正在少府研发中。
大抵三五年内就会装备羽林卫,届时‘将改变战争的模式’,让所有与之对敌的一切兵种黯然失色。甚至使得‘绝大多现役武器与兵种,立刻面临淘汰’——这些事情是某次王道与义纵闲聊时所说,可信度非常高!
对此,义纵非常期待。
陌刀兵之后,是汉室传统的优势兵种——弩兵。
他们装备的是全新改进型的连弩和大黄弩以及各种轻重弩机。
现在的连弩经过墨家的初步改良后,已经大大减少了故障率,更应用了秦代的标准化零配件制度,所有弩机的零件。基本实现了可以互换。
而大黄弩,则经过了重新设计,虽然使其射程从四百步降到了两百步,但准确性和实用性都得到了加强,不再需要好几个人才能上铉。
最后的则是仪兵。俱是帅哥,身材健硕伟岸,拿着斩马剑,披着厚甲,专门用于为天子开道。
…………………………………………
与此同时,在武库的另外一个方向。
驸马都尉剧孟。同样在带着自己手下将士,面朝未央宫,诵读着效忠誓言。
誓言诵读完毕后,剧孟就看向他麾下的一千三百多名将士。
他麾下的这支军队,名为‘虎贲卫’。与羽林卫一般,都是天子钦赐名号、旗帜。
羽林卫的旗帜,以山河为像,意喻这是一支始终守护大汉天子的近卫军。
而虎贲卫的旗帜,则是一头啸傲在山林之中的猛虎。
与名字一样,这支军队,就是专门面向实战,以战争为目的的军队。
它的全部士卒。俱是从今年东征吴楚的平叛军中挑选出来的精干之士,每一个人,都有战功在身。全部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真正战士!
剧孟挺起胸膛,大声对着他手下的将士们问道:“今次陛下,将于上林苑,观吾等虎贲卫士之勇,届时。匈奴、乌孙以及东夷诸国,皆列席其中!”
“陛下的意思。便是让我等虎贲卫,以钢铁的意志。顽强的斗志,向四夷诸国,展示我汉家威武,叫他等不敢再有犯汉之心,诸位,可有信心?”
“虎啸山林,以武卫国!”虎贲卫的士卒大声喊着虎贲卫的口号,给予他明确而清晰的回答。
剧孟看着信心十足,斗志昂扬的手下们,心中也颇为自豪。
他摆摆手,然后道:“下面,请程司马给诸位讲解本次观兵,具体安排与诸君所司各职!”
剧孟不比义纵,他年纪大了,在军事上的眼光和天赋也都有限。
然而,剧孟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可以借助其他人的力量,来管理和约束这些士兵。
这位程司马,就是剧孟能将这一千三百多号士卒管理的井井有条,各种制度与训练和任务都能圆满达成既定目标的依仗。
剧孟在见识过这位司马的才能与才干后,就果断的将这虎贲卫的实际日常管理权力与作训权力交给了对方,他只保留下人事权和指挥权。
事实证明,剧孟的选择没有错。
这位程司马,在军事上的天赋远胜于他,能力也是不凡,两月以来,虎贲卫能与羽林卫并驾齐驱,甚至在某些地方超越羽林卫,这位司马功不可没!
剧孟已经做好打算了,等这次观兵之后,就向天子举荐这位司马。
随着剧孟的命令,一位身穿甲胄的军官,越上台阶,先对剧孟行以虎贲卫的军礼——如羽林卫一般,以右拳砸击左胸,道:“卑下虎贲卫甲曲司马程不识谨受都尉之命!”
待剧孟回礼后,程不识才转身,面朝整个虎贲卫,行以军礼。
回应他的是整齐划一的金鸣之声。
程不识看着虎贲卫的士卒,心中也是感慨良多,过去一年多的经历,于他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一年半以前,他就已经是一位前途光明的司马了。
但,即使经过了吴楚之乱,他立下大功,却依然还是司马。
究其原因,只能怨他自己站错了队伍。
谁叫,当初力举他为司马的人姓田名蚡,现在已然是被打倒在地,还被踩了一万脚的‘居心叵测’的小人!
受其牵连,程不识的仕途大受影响。
即使他随太尉出征,立下了不少功劳,但,等论功行赏的时候,大家都选择性的无视了他。
还是丞相周亚夫看不过去,吩咐了一句,将他调到这虎贲卫,他才迎来了新生。
特别是剧孟,并不因他的‘田党’身份而排挤甚至打击他,反而授予重用,将这虎贲卫的训练与整编管理之权,交托于他手。
因此,程不识对剧孟的知遇之恩,甚为感动。一直都是全心全力的辅佐剧孟,管理着这虎贲卫的大小事务,从最初的整合,到如今的初具战斗力,程不识。在这上面耗尽了心血,甚至连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如今,看着这倾注了自己全部心血与精力的虎贲卫,程不识脸上也露出些欣喜的笑容。
再想到这支军队,马上就要接受天子的检阅和视察,还将在诸夷使者国王面前。展示虎贲卫的战斗力,他的心就忍不住澎湃起来。
他怀着这样的心情,清了清嗓子,对着虎贲卫的将士们,道:“这次。圣天子观兵,意在扬我汉室尚武之风,诸部曲屯队什伍各令丞,一会都来虎贲卫演武厅,听候安排!”
程不识向来喜欢将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
为了这次观兵能顺利,他已经足足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自接到命令以来,程不识就不眠不休的开始策划起观兵与演武的所有步骤细节,力求完美。
“诺!”诸军官纷纷得令!
虎贲卫的军官。全部是从现役的汉室野战军中调来的。
即使只是一个伍长,放在其他地方,也能胜任一个队率甚至司马。论起作战素养和素质,即使是羽林卫,也不如!
因此,虎贲卫对羽林卫的那帮花架子是看不上眼的。
他们总觉得,自己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
与那帮估计连死人都没见过的温室花骨朵,那是两个世界的人。
再加上。作为目前汉室唯二的两支天子亲自赐名赐旗,天天关注的新式军队。
虎贲卫与羽林卫。难免就会产生竞争的意识。
对于这次观兵,主角是自己。而非羽林卫那帮娘娘腔(程不识语),虎贲卫从上到下,都非常满意。
几乎人人都卯足了劲,这次要让羽林卫的家伙们好好瞧瞧,什么叫真正的大丈夫,真正的军人。
程不识看了看时间,接着道:“现在是辰时,天子将于午时,御驾抵达上林苑,其余诸将士,利用这段时间,各自检查自己的武器器具与甲胄!”
“诺!”
………………………………………………………………
刘彻此时,刚刚起床。
迎着晨曦,他在御花园中晨练了起来。旁边,王道恭身低头,汇报着长安城中各方面的动静。
“陛下,昨日,长安士子们闻说匈奴使者来了以后,纷纷串联,有人鼓噪,说要联合公车上书朝廷,不可再授匈奴讹诈!”王道小心翼翼的汇报着这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刘彻听了,微微笑了一声,继续自己的‘刘氏太极拳’。
“哦,是那些人在串联?”刘彻问道。
此事早在刘彻的预料之中。
文人嘛,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嘴炮治国,空想论政,这都是他们中二时期必然有的事情。
刘彻前世在天朝时,也干过键盘政治局的勾当,对此很清楚。
但他与天朝一样,对这些读书人这么急着表现自己的政治欲望,有些不以为意。
中二少年们,总是恨不得马上屠日灭美。
但真要听他们的,这国家就要乱套了。
然而,谁没有中二的时候?
而且,倘若国家的读书人都变得沉默,面对外侮,不敢开口抗议,那这个国家的前途也就可以想象了。
“有位叫公孙弘的士子,尤为活跃……”王道低头答道:“其与来自东南齐鲁的士子,纷纷鼓噪……”
“公孙弘?”刘彻听到这个名字后微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可真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啊!
想不到,这位前世的权相,居然也有中二时期。
不过想想秦侩都当过愤青,汪精卫也有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时候。
公孙弘当个愤青,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况且,实际上,目前民间的主战派声音,基本都是来自儒家。
与后世的酸儒们不同,此时的儒家,主流就是推崇大复仇。
什么叫大复仇?
意思就是十年前某人打了你一顿,十年后,你揍回来,天经地义!
在此思潮影响下。当世的儒生,基本都是主战派。
这也是前世小猪时期儒家能坐大的根本原因——从皇帝到民间,大家都在推崇大复仇,主张对匈奴进行复仇战争,在这样的大势之下。黄老派还想维持和平,那自然是被历史的车轮碾碎了。
刘彻将这个事情放到一边——此事,自然有内史去管。
他看了看太阳,问道:“羽林卫已经出发了吧?”
“回禀陛下,义都尉刚刚派人来通秉,羽林卫一千五百三十一名士卒。已全副武装,进入上林苑!”王道答道。
刘彻点点头。
羽林卫与虎贲卫,是他的两个试验品。
两者都是以后世的军官教导团为原型进行打造的。
只不过,羽林卫基本由良家子,也就是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的子弟为兵源。
而虎贲卫。则不讲究出身,只以成熟的军官士卒为根基。
刘彻想看看,这两种兵源组成的军队,最后,究竟谁更厉害一些。
只是有个事情,让刘彻感觉比较奇怪。
剧孟明明没有任何的军队组织管理经验和背景,他是怎么把虎贲卫管理的井井有条,甚至。在许多方面比义纵的羽林卫还要强的地步?
刘彻看过几次虎贲卫的操演,以其操演表现出来的水准来看,这支军队已经具备了作战能力!
两个月。就让一支成员来自五湖四海的军队具备战斗力。
这剧孟难不成是孙子在世,司马骧且复生?
要知道,义纵能把羽林卫管理好,那是因为他的便宜岳父老泰山周亚夫将他的得力家臣以及幕僚派过去帮忙。
即使如此,义纵也常常有些力不从心。
这么想着,刘彻就好奇的问道:“王道。你可知道,剧孟最近跟什么人走的比较近?”
王道想了想答道:“回禀陛下。最近剧都尉常常邀请其麾下甲曲司马程不识回家吃饭,两人常常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程不识?”刘彻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这货什么时候跑去剧孟手下,与剧孟搞基了?
若是程不识的话,剧孟的虎贲卫能有今天,就解释得通了。
这位前世与李广齐名的大将,最出名的就是练兵啊!
而且是流水线式的练兵,程不识麾下的军队,几乎都有点类似后世十八世纪的欧陆军队的风范了。
刻板,一丝不苟的执行所有的命令,即使是前面地震火山爆发,他的军队,也会按照既定的命令前进,扎营,防御,然后继续前进。
这么一想,刘彻还真觉得,虎贲卫确实有那么一种味道了。
“但愿,虎贲卫不要把匈奴人吓出心脏病……”刘彻心里想着。
陌刀军阵+连弩急射+强弩打击,这一套下来,恐怕还真会吓出几个心脏病。
可惜胸甲骑兵还没影子,不然来个墙式冲锋,估计匈奴人回去后就得准备怎么来维持目前的局势了。
“墨苑那边进展怎么样?”刘彻又问道。
墨家的弟子们,集体被刘彻安排在少府为他们兴建的墨苑中。
刘彻为了拉拢这些技术宅,已经许诺,墨苑之中的墨者,只要不造反,随便他们玩什么。
因此,这帮家伙就常常玩的有些大。
行为呢,也常常有些出格。
不过都在刘彻可以接受的范围。
养科学家和文学家,就得学会接受这些家伙各种各样的怪癖。
刘彻最近除了督促这些家伙好好的研发水利锻压技术,帮着关中铺架水车外,还交给了他们一个任务——研究一种更先进的专用于轨道的运输马车。
王道闻言,苦笑两声,答道:“陛下,最近墨苑中的墨者们,都出门去关中各县了……”
“哦……”刘彻一拍脑门,心道:“怎么把这事情忘记了!”
说起来,这些墨家的科学家,比后世的圣母们还圣母。
后世的圣母只是嘴炮圣母,真要他自己亲力亲为,十个圣母九个肯定不干。
但墨者们就是真正的言出必行。
每年的六月和十二月,这些墨者都会拿着自己的俸禄,分发给民间的贫苦农民,还会去乡下最贫穷的地方,与农民同甘共苦,共同生活一段时间,等把所有的俸禄和钱财散光,自己再赤脚走回长安,继续工作。
这个传统,在秦代时,墨家的人就已经坚持了上百年。
如今,重新活跃后,这些家伙又故态萌发了!
不过,这样也好!
多一些这样的慈善家,有助于社会和谐,更可借助这些墨者,为他这个皇帝争取民心。
于是,刘彻命令道:“传朕的命令,墨苑的墨者们,每人加薪五成,另外,让内史单独划一个贫困县出来,给墨者们治理!”
刘彻对墨家很了解。
他清楚,这些家伙有个怪癖——假如他们觉得,他们为当政者服务,而自己的理念,却没有施展的空间,那他们绝对会撂挑子走人!
在秦代的时候,也是如此!
而秦人的做法与刘彻一样,将几个穷的掉渣的县丢给这些墨者,让他们去实践自己的治政理念,同时派些法家官僚监督,防止他们玩脱了。
这样子,墨家在秦代居然觉得自己的理想得到了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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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节 展示肌肉(3)
午时三刻,刘彻御驾自未央宫启程,随行的有丞相周亚夫、御史大夫晁错以及内史田叔等重臣。
东夷诸国国王也跟着去打酱油。
对于能随汉天子同行,不管真番王也好,马韩王也罢都是心满意足的。
倒是随后赶来的两拨来自匈奴的使团,都怀着各自的心思。
须卜雕难心里是盘算着,如何的尽量多讹诈些钱财与东西回国,好向单于交代。
而另一拨匈奴人,心里面也没打什么好主意。
这些人中的乌孙人也就罢了,他们与汉室隔着一个匈奴,对汉室的一切都不太关心。
但其他人的心思就复杂了。
对他们来说,汉室,只是他们的利用对象罢了。
只等将来大事成功,他们就将全力南侵!
历史,有时候就是如此荒唐!
现在,汉室的敌人,匈奴单于军臣的使团,其实是匈奴国内对汉室相对温和,主张和平的派系。
而汉室的‘朋友’,运着各种匈奴人严格限制甚至禁止交易的违禁品来长安的使团,却是匈奴国内最为敌视和仇视汉室的派系。
这让刘彻看了,都有些恍惚。
只能说,历史常常就是这样的讽刺!
“真是感谢这些家伙……”刘彻心里想着。
刘彻现在已经弄清楚了,那位左贤王的儿子,就是后来在军臣死后,逆袭上位的枭雄伊稚斜。
但这位前世一生都在仇汉,与汉室战斗的匈奴人,恐怕永远都想不到。他这次的使团带来的东西,将会使汉室的军事农业经济,从此跃升一个等级吧?
他给刘彻送来了小猪后汉室最主流的战马乌孙马的马种。
乌孙马对汉室骑兵的意义重大。
因为,有了乌孙马后,汉室就可以组建真正的标准重骑兵集团了。也拥有了与匈奴人在草原上一较高下的本钱。
除了乌孙马外,伊稚斜与大禄联手送来的棉花种子,将为汉室开发东北提供充足的保证。
他们送来的苜蓿草种子,将使得汉室的养马成本大大下降!
他们送来的黄瓜、石榴等物种,也将极大的丰富汉室的农产品,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
若有可能。刘彻真想发一个一吨重的奖章给伊稚斜和大禄,上书‘大汉人民的老朋友’七个大字!
当然,交易还需要继续。
刘彻需要更多的乌孙马以及棉花、苜蓿草的种子,来尽快的扩大乌孙马的种群数量以及棉花、苜蓿的栽培面积。
当刘彻的御驾抵达上林苑时,早已经列队在上林苑道路两侧的羽林卫士卒。立刻就抬头挺胸,三百重骑人人侧目,举起手中的骑枪,这种义纵的带领下,高呼:“恭迎陛下,敬礼!”
三百杆骑枪放在胸前,寒光闪烁,让真番王与马韩王。看的口水直流,羡慕无比。
“果然是上国啊!”真番王叹道,就是这三百重骑。就已经足够横扫他的真番国了。可汉室还是对他这样的小国,以礼相待,礼遇甚厚,还约束卫满朝鲜,不许侵略真番。
这不由得让真番王对汉室的倾慕心态更加深厚起来。
“这是自然!”马韩王道:“我华夏自古就是统帅六合的天朝!”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两拨匈奴使团虽然被刻意分割。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见了这三百重骑。这些人仿佛被一个锤子直接砸在了头顶上。
匈奴、乌孙,都是马背上的国家。
他们对骑兵也最为看重。
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三百铁骑,从装备上来说,已经是完全超越了匈奴与乌孙。
须卜雕难甚至眼睛都看直了。
他看的仔细,这些骑兵,全副重甲,加上手中的骑枪,恐怕,光是装备都有上百斤了。
可是,那些骑士跨下的战马,却依然能驼动。
这样的马,匈奴与乌孙都有。
但他们没有如此精良的装备!
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这些骑士,缓缓的策马过来,他们一手举抢行礼,一手拉着缰绳保持着相同的节奏。
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这些骑士的骑术,已经不亚于匈奴最优秀的骑兵了。
但,这些汉人骑兵,明显比匈奴骑兵,多了不少装备。
他们的战马都得到了特殊的器具承载。
须卜雕难一时半会还不明白那些器具的用途。
但是,很快他就将明白,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属于匈奴帝国一个人的棋盘。
一位曾经的棋手,将强势参与进来。
此时此刻的他,只能是张大了嘴巴,看着那三百铁骑,缓缓的围绕到汉朝皇帝的撵车左右,然后,护卫着撵车继续前行。
然后,道路两侧,一排排默不作声的卫士,举着看不出名堂,说不出名字的武器,跟在身后,再然后,就是数以百计的弩兵。
他们完全呈作战队形展开,簇拥着汉朝皇帝,向着上林苑前进。
这支军队,无论是装备,还是技战术以及精气神,都与须卜雕难过去见到过的任何汉朝军队截然不同。
他们就像一头沉默的巨兽一样。
大家都知道,他会吃人,他很厉害,但没有人知道,他将怎样吃人,到底厉害在哪里。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须卜雕难在见到了羽林卫后,心里对汉室的不屑和轻蔑,此刻荡然无存!
他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国以后,我要极力劝说大单于,汉人不可轻惹,汉匈两国,应该世世代代,如兄弟一样携手统治这个世界!”
此时,须卜雕难真是觉得,老上单于实在是太伟大了。
他与汉朝的太宗孝文皇帝订立的盟约,真是太有远见了!
仅仅只是看到羽林卫,须卜雕难,就已经从一位觉得打也好不打也罢的酱油党,变成了最坚定支持和力挺对汉温和以及友善的和平主义者!
而另一侧,乌孙人与其他人匈奴人,也都是看的心神剧震。
匈奴人倒还好,他们毕竟与汉室打的交道多,也在战场上交过手,心里头还是有些优势的。
但乌孙人就不同了。
他们的国家在西域,见过最华丽最奢侈的军队,也不过是大宛人的那点几百年前的老古董。
如何能与眼前这武装到牙齿,强大到连马脚都保护起来的军队相提并论。
这让他们有种看科幻电影的感觉!
不少人在心中想道:“回国以后,我一定要在大禄面前,历陈与汉朝结盟,汉人不是喜欢和亲吗?我乌孙嫁一位公主给这位汉朝皇帝,然后再请这位汉朝皇帝嫁一位公主给大禄,这样一来,大禄就可以借助汉朝皇帝的力量了!”
而在不久前,这位乌孙人打的主意还是让汉朝皇帝一定要嫁一位公主给乌孙!(想知道《我要做皇帝》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节 忐忑
与此同时,须卜雕难却是胆战心惊的看着在表演的汉军骑兵。
无论他再怎么不愿意,他现在都必须承认,汉室已经拥有与匈奴骑兵平等对话的兵种了。
而以汉朝的人口基数来计算,用不了几年,当汉人拥有了足够多的如此装备的骑兵后。
匈奴还玩毛啊?
须卜雕难感觉,现在,唯一能保持匈奴霸主地位的办法就是趁着汉人的骑兵还没发展起来,先集结全匈奴的力量,全面进攻汉朝,争取摧毁汉朝所有的牧场,杀光所有能见到的马匹。
甚至攻占长安!
这样或许就能将这一切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然而……
他不是大单于,甚至,在匈奴国内都算不上一号人物。
他不过是一条狗。
别说改变匈奴的战略了,就是,靠近长城的那些部落,也没几个人会听他的。
每次出使,他唯一的任务就是给单于庭带回足够多的丝绸、美食、财物。
单于庭的大人物,也只有在闲得无聊的时候,才会把他喊过去,问问他在汉朝的所见所闻。
似他这样人微言轻的小贵族,压根就动摇不了已经决定下来的西侵战略!
以须卜雕难自己所知,自从十几年前,那最后一次匈奴全面入侵汉地的战争结束后,西边的左贤王所部的部落,就坚决拒绝来汉朝抢劫了。
路途远不说!
关键抢不到什么东西,还要被狠狠咬一口!
尤其是云中战役,西部的贵族吃够了苦头,光是战损在云中城下的贵族。就有七八人之多,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位地位崇高,血脉尊贵的大当户!
与之相比,西域的诸国,又富裕。又软弱,一个万骑就能抢回全部落一年享用的财物与人口。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会有人同意转头来碰东边的这个庞然大物!
这样想着,须卜雕难就只能苦笑一声。
他身边的副使韩剧,却表现的比他还心急,还狂躁。
“须卜当户。回国以后,我们必须向大单于进言,必须发大军来打压一下汉人的骑兵,削弱汉人骑兵!”韩剧咬牙切齿,一副深恶痛觉的模样。
韩剧一点都不傻。
他知道。这样才能让他显得自己是个匈奴人,而不是汉人。
最重要的是,汉室的强大,会反证他当初抉择的愚蠢。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选错了道路的!
叛徒汉奸二鬼子,永远都是比真鬼子还残暴,恐怖和凶残的群体。
因为,他们需要用自己的同胞或者说过去的同胞的血来证明自己已经与过去划清界限,是全心全意效忠新主子的奴才!
须卜雕难听完。却是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假如他是匈奴大单于与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养的一条狗。
那像韩剧这样的汉人降人的地位,就跟匈奴人牧马用的鞭子差不多了。
谁会在意一条鞭子的想法?
尤其是韩剧这样的汉人降人,在匈奴。其实也没多少人会正眼看他。
甚至,许多匈奴贵族,私底下其实都是用着一种嘲笑和蔑视的态度来议论韩剧的。
相反,对于韩颓当这样冒着风险,跑回汉地,为汉朝天子效忠的人。匈奴人反倒挺欣赏,觉得对方是条汉子。
韩剧见到须卜雕难摇头拒绝。他立刻就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左当户。你这是背主叛汉!”
须卜雕难忽然感觉有些好笑。
他一时间竟弄不清楚,究竟他是匈奴人呢?还是眼前这位有着百分之七十以上汉人血统的男子是匈奴人?
他哂笑一声,道:“副使若对我有意见,大可以去单于庭告状嘛……”
韩剧瞬间哑火了。
自从三年前,匈奴的右贤王暴毙后,军臣单于流放中行说去北海牧羊。
从那以后,匈奴国内的汉人降人的生活和地位,就一日不如一日。
无数人纷纷逃回汉朝。
只有韩剧这些铁杆的,已经没有了退路的人,还在苦苦支撑。
现在,似他这样的人,连单于庭的大帐,都已经被禁止进入了,还谈什么告状啊?
不得已,韩剧只能悻悻然的道:“你们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只有汉人,才知道汉人的想法。
尽管韩剧早就不认为自己是汉人。
但,他依然很清楚,以汉人的传统和思想文化来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他们实力足够后必然会去尝试的事情。
自殷商姬周以来,千年以降,这个传统从未变更!
须卜雕难脸色立刻就变得铁青起来。
他虽然在单于庭算不上什么人物,但,他的家族须卜氏,却是匈奴国内地位仅次于单于家族的四大贵氏之一。
不知多少部落的首领身体里都流淌着须卜氏的血统!
他的尊贵,岂容韩剧这样一个小小的汉人降人来指责?
须卜雕难因此怒道:“韩副使,注意你的态度!你只是我大匈奴养的一条狗,是狗,就得给主人盯紧了羊群,莫叫狼给偷了,其他事情,就用不着你管了!”
韩剧被须卜雕难这么一训,哪里还敢多嘴?
只能阴狠狠的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须卜雕难去懒得去管他。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情:汉朝皇帝还会不会按照过去的惯例给足匈奴财物?
还有,大单于指名要求的大黄等物资,汉朝人会不会肯给?
若在今日之前,这两个问题,须卜雕难从不需要担心。
但今天之后,须卜雕难的心,却忐忑了起来。
汉朝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将这些东西给他看,作为一个自认为的汉通,须卜雕难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汉人的文化的和典故的。
“这是执干戚舞啊!”须卜雕难心里想着。
汉人的祖先舜,执干戚舞,吓阻了有苗,兵不血刃的达到了树立自己威权的目的。
如今,这个汉朝的小皇帝,大抵也是打着这么一个主意吧?
现在,关键问题是,汉朝小皇帝,希望通过这么一个威吓的演练,来逼迫他做出什么让步呢?
须卜雕难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直到,一位汉人的官员过来道:“贵使,吾皇有请!”
须卜雕难闻言,立即就知道,汉朝皇帝已经将向他摊牌了。
“但愿,汉朝皇帝还想继续和亲之约!”须卜雕难叹了口气,只能在心中如此想道。
假如汉朝皇帝要撕毁和亲之约的话……
汉匈必然爆发战争!
而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须卜雕难已经能想到等待他的是什么了?
他回国以后,单于必然大怒。
匈奴单于发怒,他一个奴才,恐怕就要生不如死了!
须卜家族虽贵,但,须卜雕难很清楚,族中的大人物不会为他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