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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富华植物园

    距离郎华捣毁鬼人老巢又过去了四天，期间郎华走遍了沙市中心城区的各个角落，只为寻找记忆中张诚提到过的“制高点”。

    如果郎华没记错，末世四年张诚在一次晚饭后提起，灾变前他也曾在沙市逗留。据说那时候张诚和多个同事被困在办公楼内两个月，仅靠着楼下的一家食堂的存粮度日。

    之后科盟收到求救讯号及时赶来，却发现活下来的人只有三个。六十天里，十多个活生生的人在自相残杀中死去，活下来的是跟随张诚保持中立的一个青年和一个女孩。

    再然后他们和士兵一路出逃沙市，却与救援直升机失之交臂，是最后张诚提议冒险返回城区，回到市中心最高的地标建筑“天银大厦”，这才等来了南齐市军区的第二波救援。

    天银大厦是张诚最熟悉的地方之一。他在灾变前就职的物理研究所就位于这栋大楼顶层。郎华想赌一把，赌张诚今世还会回到这里，或者索性还没有离开。

    一路上他由近而远，首先探查了几个可能的制高点，不过都失望而归。现在他只寄希望于在天银大厦能找到一些线索。天银大厦在中心城区东侧，郎华此刻已经能远远望见那高高的塔尖造型。

    “踏踏踏……踏……”

    脚步声暂缓，郎华逐渐停了下来，盯住了眼前一座郁郁葱葱的园区。这里距离天银大厦已经不足百米，围墙后便是沙市最大的植物园景区——富华植物园。

    沙市地处黄河下游，五十年前曾是生态重点保护地区，多个国家级的湿地公园坐落在此处。虽然沙市中心城区远离入海口，与这些湿地无缘，但在河滨地带却建立有大大小小的植物园和公园，其间水系丰沛，是灾变前人们踏青游玩的好去处。

    这一世郎华身怀进化能力“晶核领域”，对黑雾能量的敏感程度是前世的数倍不止。他走到这里便感到一股隐晦的能量波动，这种能量似乎与体内晶核系出同源，一波一波地向外震荡。若非郎华已是三阶后期，若非郎华恰巧在此经过，可能还发现不了这里的异动。

    去，还是不去？

    郎华稍一迟疑，随即助跑加速。他凌空一跳、双手一撑，轻而易举地翻进了三米高的围墙之中。在决定依托风尾山基地发展的那一刻起，沙市就已经被郎华视作为囊中之物。既然是自己的东西，哪有不看清楚、辩明白的道理。

    落地一个翻滚，郎华捏着匕首藏在草丛中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很安静，没有预想中的袭击，也没有其他的风吹草动。郎华站起身来再次放出领域感知，那种能量波动再一次出现，源头直指植物园最深处。

    这里的杂草很多，枯黄的草坪松软厚实，人走在其中，一不留神就会把脚陷进去。灾变后的地球世界早已大不相同，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因孢子黑雾而发生了变异。

    为了与灾变前的普通物种区分，变异动物归属于“黑雾变种兽”，即被人们普遍称之的“黑兽”。变异植物也理应延续这个规则，被称之为“黑植”。但灾变十多年里，人们还是倾向于“植物”或“变异植物”这样的普通叫法。

    究其原因，是比起危害甚大的黑兽，变异植物实在太不显眼了。

    即使是变异植物，也不会拒绝能量丰富的血肉，前世就有人喜欢拿兽血喂养黑植，加速其攻击性的养成。但实际上，多数变异植物不会主动参与捕食。

    地球有生命以来的数十亿年间，植物始终处于食物链的底层，是被捕食者的那一环，在进化一途较之动物似乎有着先天的劣势。灾变之后，它们有的从一年生变成了多年生，有的则进化出尖刺、藤蔓以及发达的根系。只是在黑雾能量的催发下，生命力变得更加顽强，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长进。

    如果现在是灾变后的夏天，这里必然是草木繁茂，野草也要生长到半人高才罢休。可惜灾变发生于深秋，这些植物还未尽情享受黑雾能量带来的种种好处，就被寒冷的天气当头棒喝，长了一尺高后匆匆结束。不过郎华知道这些杂草并未死去

    ，只是在休眠，它们的根系深埋地下，等待另一个春暖花开。

    走了一会儿，面前出现了半人高的灌木，郎华不想绕过，果断拿出苗 刀开路。干枯的枝叶在精锻的钛合金刀锋面前如同纸片，稍一用力就纷纷碎裂散落。

    变异植物相较于黑兽，攻击性要小得多，这是灾变后每一个幸存者的共识。

    直到这一刻前，郎华还是这样想的。

    “咔嚓。”

    电光火石之间，苗 刀出鞘、刀光一闪，削断一条想要袭击郎华的藤蔓。藤蔓不止一根，但在被伤到后似乎陷入了迟疑，像只抬起头颈的毒蛇般在空中进退不定。郎华趁机下手，再次斩断数根枝茎，这些家伙才消停下来、匆匆退走。

    他蹲下身子，捏起一段树藤。被切断后，这枝茎复又扭动了几次，然后便在郎华的手中渐渐安静下来。如今它看起来和普通的树藤没什么两样，仿佛刚才的扭动只是郎华的幻想。

    扔了这段树藤，郎华将视线移向别处，却不禁皱起眉头。

    这里还是有些绿色的，不少油麻藤已经将面前这棵树缠了个结结实实。油麻藤的枝叶虽然是不健康的黄绿色，但比起那些早早枯萎的野树野草，已经不知强到了哪里。郎华看得仔细，这些藤条上已经长满了尖利的倒钩刺，其中一只主茎更是将“气根”深深扎入树干之中。这些原本用于扎入墙缝依附生长的器官，现在正在成为油麻藤吸取营养的主要工具。

    忽然间，郎华觉得那绿色十分刺眼。绿色是生命的象征，但从来不论这种生命力是自己的还是抢来的。

    一截黑绿色番薯状的东西出现在脚下，上面生长了两只绿芽。可番薯怎么会有手脚和尾巴呢，用刀尖跳起一看，竟是一只死去僵硬的大老鼠，有变异植物的种子在上面植根发了芽。

    草坪间还有一朵十分靓丽的小花，绿叶细长娇嫩，花朵蓝瓣红心，明黄色的花蕊亭亭玉立，散发出好闻的香气。但刀尖一触碰到它，那几片绿叶便露出了凶相，尖刺竖起将刀尖紧紧缠绕，恨不得生生绞碎。可以想象，若是此刻被裹住的是一根手指，或许刺穿血肉只在瞬间。

    不出郎华的意料，花朵的根茎扎在一只蟾蜍身上。蟾蜍早已死去，被深埋土中全身无色，不清楚是死后被寄生还是被捕食杀死。

    “攻击性这么强，难道有什么在催动这里的进化？”郎华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植物园的最深处。

    这里是植物园南部，有一座自然湖泊，规模虽小，却是黄河一条支流流经的产物。湖泊周围是林列的高大暖棚，栽种有错季的草木花卉。暖棚有三层楼高，在两侧的砖墙上覆盖有竹竿和薄膜搭成的棚顶。暖棚间的空地上，错落林立着非常多造型奇特的景观树，像是被人刻意修剪成了人形雕塑的样子。这些景观树上如今也缠满了密密麻麻的半枯藤蔓，远远看去栩栩如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此来秋游的人们。

    郎华没有多看这些树木一眼，他的注意力此刻全在这湖泊中。就好像有什么在呼唤着他、诱惑着他慢慢靠近。这种呼唤是生命层次的，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影，说不清、道不明，只是潜意识中的一种召唤。

    走到湖边，抬步、涉水，一步两步三步。湖面波光粼粼，湖底影影倬倬。倏然间郎华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什么？水中居然躺满了人影！

    不，不是人，是黑尸。湖底躺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尸、成千上万的黑尸！尸变体不需氧气，更不会被水淹死，可这些黑尸却成片成片地死在了湖底！终于，郎华也感到了不对劲。那是一种吸力，从脚下传来，缓缓吸取他体内的进化能量。只是一会儿，郎华居然感到全身的能量都在不由自主地向脚下流去，就连脑髓处的能量晶核也有不稳的迹象，几乎要突破他的控制！

    “复刻-风承！”

    郎华冷哼一声，飞上半空，那种晶核能量的剥离感也随之消散。他可以确定了，就是这湖水的问题。是这湖中的某样东西引来了黑尸，并且影响了附近的植物进化。

    正在郎华思考如何下水一探究竟时，水面忽然剧烈波动，一只遍布尖利牙齿的大嘴突破水面冲了上来。郎华反应不慢，早在这怪物穿出水面的一瞬间便立即升高身体，此时恰好和这满口的尖牙擦身而过。

    怪物落入水中，再次消失不见，郎华不禁却沉下脸来。他看见了，那是一只巨型蠕虫，足有两人粗细，长度未知，身上是一圈圈的红色褶皱，口中则是三排弯钩似的的牙齿。

    湖水已经影响到了动物的进化，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回到岸边，郎华的双脚刚刚着地，便发觉大地出现了极其剧烈的震颤，仿佛有什么巨 物要破土而出。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逃离，但郎华却不想就这么算了。他躬下身体放低重心，像只捕食前的猎豹般一动不动，一手紧握刀柄，一手虚垂腰间，两只眼睛牢牢地盯住脚下。

    第一秒，水纹波动。第二秒，砂石震颤。时间越久，震动越强。慢慢的，在经过一个峰值后，这种震动又逐渐衰弱。郎华见状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眯起眼睛、领域全开，感受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对于末世中挣扎求生的幸存者来说，“劫后余生”向来是一个奢侈的词语。因为从来没有哪个优秀的猎手，会在捕猎的途中半途而废。郎华一直觉得，既然做了猎物，就要有做猎物的觉悟。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震动渐歇、归于沉寂的那一刻，忽然一样东西以迅雷之势刺穿了郎华脚下的土地。

    与此同时，早就蓄力待发的郎华径直向上弹起。一物一人一追一逃，相对距离始终维持不变，乍一看竟像是早就商量好的。被偷袭的郎华理应愤怒，可他此刻却一反常理地笑了起来。

    “好，非常好。不怕你不出手，就怕你是个不露头的王八！”

    “复刻-冰盾。”

    伴随话音落地，便有一片圆形冰镜在空中成型。郎华脚尖一点，空中借力扭转身体，迎面向那家伙落去。回身他这才看清，这东西竟是一段怪藤。不，应该说是一段黄棕色的根茎。它的表皮土黄带褐，顶端细如尖刺，藤身笔直如箭，若非没有弯钩，不然会让人怀疑这是一只蝎尾。

    怪藤来势迅猛，不过郎华去势不减，毅然选择挺刀直刺。苗 刀细长，他便以刀背为缠，以刀顺藤，趁这怪藤急缠刀身之际，就势退拉，将刀身猛地旋转拔出。经过吴克精炼后的双相钛合金锋利无匹，坚韧的怪藤在其面前简直脆弱得不像话。紫红刀锋只是与怪藤擦身而过，便在眨眼间将其切为四段！

    这样一来，整条怪藤都仿佛失去了生命般摔落在地。郎华尚在半空，回身一望却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草坪上的那些“景观树”表面枯藤剥落，居然露出一张又一张的人脸来。

    他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人为修剪成的人型，分明里面就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啊！那些高大的是成年人，小一点的是孩子，三五成群的，张牙舞爪的，表情或狰狞或痛苦的……但无论男女老幼，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骨瘦如柴，如同蒙了人皮的骷髅，被藤蔓紧紧束缚立在原地，因此才看起来像是人为做出的景观。

    如今这些藤蔓正在从尸体上撤走，如同游蛇般攀下人体，来到地面上汇聚为密密麻麻的一片。那些尸体也因为失去支撑而纷纷倒地，有些脆弱不堪，触地就变为两截三截。刚才郎华的注意力全在脚下那支根茎怪藤上，发现时就已经被这些“蛇藤”团团包围。

    看着这成百上千的蛇藤，饶是郎华也不禁感到头皮发麻。他不再迟疑，急忙飞身来到半空。但那些蛇藤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跟随他飞上半空，而且速度比他只快不慢！

    而且这些蛇藤仿佛有无限长度，即使已经腾空十多米，剩下的部分还在地表的枯枝败叶间源源不断地涌出。只是瞬间，最快的百十根蛇藤就已经超过郎华，在他头顶结成渔网般的罩子，其余蛇藤则追到郎华周围，阻隔住四面八方。

    “要遭！”

    话音未落，这些蛇藤便倏然收紧成球，将郎华完全困在了里面！

第029章 迎战变异蠕虫

    在郎华和蠕虫战斗时，植物园外恰有几人经过。他们目睹了郎华躲避蠕虫袭击、击退根茎怪藤，自始至终都没有暴露自己的行踪。

    这些人自诩藏的很好，并不愿意趟郎华这趟浑水。末世中猪队友为人所恨，但实力强大的同类却更加可怕。人类往往比起黑尸更加狡诈凶残，为了活下去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令人不得不防。纵观人类历史，同类相残者不在少数，恩将仇报的情况也屡见不鲜。他们虽无害人之心，但也没有援手相助的义务。

    于是，抱着这样心态的几个看客冷眼旁观，直到“万蛇藤”复苏，露出包裹在其中的一具又一具人体。

    “快看，那些都是人！”

    瘦猴的眼神最好，只看了一眼便确定那是一具具血肉躯体。要知道，就算是仿真的假人雕塑，和真人比也是有区别的。眼镜、服饰、项链，还有那些濒死前的痛苦和狰狞，这些都不容易模仿。

    “是活人尸体，还是黑尸？”

    “说不好，可能两者都有，但多数应该是尸变体。”

    “连长，怎么办？”

    李义山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这么多的尸体，如果说是偶然出现在此处然后被杀死，他绝对不信！要知道，此次黑雾爆发发生于深夜，如何会有成百上千的“人”出现在植物园中游览？

    而如果它们是降临日后才被吸引来进而死在这里，那这件事的性质可就要变了。固定出现的暗礁、漩涡尚且能够防备，但主动用歌声蛊惑水手的海妖显然要更加可怕。

    谁也不知道末世发展到后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作为战斗一线的进化者，有义务将这件事尽快上报。并且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够查明原因，再不济也要获得更多数据，以便军区后续做出正确的反应。

    从蛇藤出现后不过数秒，情况便已急转直下。郎华飞在空中，仍然被蛇藤吞进“牢笼”之内。此刻悬在半空中的藤球，通过上百根藤蔓与地面相连，活像是一个飞不起来的气球，又像是一只绿色的深海水母。

    如果没有救援，谁也不知道，郎华会不会成为草坪上的下一具尸体。

    “连长！”大壮急道。

    “救人！”李义山快速说着，“瘦猴远程掩护，保护好张院士。我和大壮先上！”

    被蛇藤困住那人实力不错，或许两方合力后可以对这植物园一探究竟。李义山这样想着，话音刚落就见大壮提着火神炮急急忙忙超过了自己。

    “这个憨货。”李义山笑骂一声，也赶忙提速跟上。

    富华植物园的小湖和草坪靠近南部，方才他们四人正是在南门围墙外观望，此刻距离事发地不过百米。跑动途中，大壮便沉不住气、停下开火。只听“咔嗒”一声脆响，火神炮七支枪管轮番转动，机枪弹头以100发/秒的射速穿出枪管，带着橙红色的枪焰向前抛飞。但或许是距离尚远，只打断了十几根藤蔓。

    “急什么，再靠近点！”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蛇藤区域，但恐怕伤及郎华，不敢对“藤球”直接开火。或许最好的方式还是对这些地面的藤蔓下手。但这些藤蔓似乎也格外坚韧，就连军用匕首都不能将其轻易割断。

    “连长你看！”

    李义山停下动作，沿着大壮的指向看去，只见那空中的藤球不断扭曲，似是遭受了某种巨大的痛苦。然后突然间红光乍现，无数道红光细如丝线，由内而外同一时间出现于藤球表面。整个藤球似是被从内部引爆，顷刻间龟裂为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是一段蛇藤，断口平齐光滑，带着些森绿色的黏液。而在那藤球原本存在的位置，此时悬浮着一名手持长刀的青年，他的兵器遍体通红、散发妖光，他的表情森冷，仿佛带有不可触碰的威严。

    “好猛的刀法。”

    “小心！”

    大壮及时举起盾牌，挡在他和李义山的头顶。被切断的蛇藤稀稀落落掉在盾牌上，击打出一连串的“铛铛”响声。虽然这些碎藤既不锋利也不沉重，但说不好会有些毒素，还是不要直接接触为妙。

    片刻后郎华落地，紧接着脱掉外衣，抹掉胳膊上沾染的一些黏液。这些东西似是酸性的，附在皮肤上会让人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酶液？”郎华冷哼一声，踢飞脚下的一段碎藤，“想消化我，也不知你有没有那个胃口！”

    “你……没事了？”碎藤雨很快结束，大壮眼见郎华战力非凡，即使不用他们搭救也会无恙，不禁惊为天人。

    李义山则单刀直入，问道：“这位兄弟，你知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也是意外被困，谢……”

    在末世中纯粹的善意一向少见，但出于礼貌郎华还是想道一声谢。只是这句谢谢，因为看到了对方的脸就戛然而止。

    “你们……”郎华知道，他的眼睛此时肯定瞪得很大。

    大壮还以为他是受了惊吓，忙介绍道：“你好你好，我们是南齐市军团的士兵，这位是我们连长。我们连长姓

    李，俺叫大壮，俺们都不是什么坏人。”

    李义山也称赞道：“幸会了，小兄弟身手不错。”

    “啊，谢谢……不不。没有，没有很好。”

    说着，李义山便礼貌性地伸出手。对方的实力显然不在自己之下，但握手是为了表示无害，也为了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真诚。

    可对方却盯着这只粗糙的大手发了呆。

    这时候的郎华是慌乱的、紧张的、迷蒙的，就像是少年午夜梦回再次见到死去的亲人，一时间竟不敢回应、不敢触碰，生怕碰了就碎了，碎了就醒了。

    前世的记忆蜂拥而来，瞬时填满了郎华的脑海。

    大壮死于末世三年，牺牲在郎华小队剿灭黑血坛某处分部的行动中。李义山则一直活到了末世十年，却在大反攻中被胶融核心反控暴走，最终死在了自己的陌刀下。

    说起来，郎华的一身刀法和格斗技还是李义山教的。他会说自己身手不错……这种感觉可真是奇妙。

    想到这里，郎华心中禁不住有些酸涩。自大反攻后人类全面溃败，算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在这期间身边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一个接一个地不辞而别，周围的世界瞬间变得冷清。多少个深夜里，他也想义山哥和杨团长能对自己再说一句“不错”，也想有心妍姐和张哥问自己这次又伤到了哪里。

    如今重活一世，费尽心血筹备两载，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现在他身边的人正在一个又一个地聚齐。太好了，这不是一个梦。美梦变成了现实，他不该哭，他该笑的，他有这种资格。

    仅仅是灾变后的半个冬天，他就有了一个自己的基地，有了军队、武器和资源，甚至还匿名天狼在全世界范围持续发挥着影响力。他努力了、拼命了，他在竭尽全力地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只是在看到这只手后，郎华还是迟疑了。

    那是愧疚，是因为望着曾经出现于自己手上的鲜血，而久久思而不得的答案。如果，我是说如果，在那之前我做了些什么，他是不是不会死？如果那天我没有出手，他还会不会活下来？如果当时我变得更强，一切会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对陌生人伸出的握手视而不见，应该是非常不礼貌的。但郎华不是视而不见，而是盯着发呆，所以又另当别论。

    张诚注意到郎华的眼底湿润、面颊微颤，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变得渺小且佝偻。

    李义山则无所谓似的要收回握手。但这手还没缩回一半，就被对方一把抓住，紧紧握在手心。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李义山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好……我叫郎华，你对我有印象吗？”

    连郎华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不知道这样问究竟有什么意义。或许他只是在幻想，幻想一个完完全全的不可能。

    面对郎华诚挚而又期待的目光，李义山的表情也忽而变得柔和。“不好意思，我们之前见过吗？”

    “啊，没……没有。”郎华低下眼帘，“我曾经有一个朋友，是一个年长的哥哥，他和你长得很像。”

    “是这样。”李义山闻言点头。

    在他想来，灾变后死了那么多的人，像郎华这样失去亲人朋友的也不在少数。于是他叹一口气，拍拍郎华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名为李义山，小兄弟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山哥。”

    “山哥……”郎华匆匆抽回手来，还欲说些什么，却听得身后一声水波炸响。

    “哗！”水柱冲天，一只巨 物钻出水面。

    “连长，是那条虫子！”大壮眼见那变异蠕虫再次出现，不禁变了脸色。

    “哒哒哒。”

    “退后！”李义山掩护两人一边射击一边后退，一连串的步枪子弹准确命中变异蠕虫的口腔。金属弹头没入血肉，却顷刻间消失不见，变异蠕虫来势汹汹，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连长！”大壮虎目圆瞪，举起盾牌返回立在身前。

    “强化——”能力发动，厚实的铁质盾牌上散发出莹莹微光。

    “噔！”

    下一刻巨型蠕虫撞来，大壮连同盾牌一起被击飞，李义山被他护在身后，同样不能幸免。

    虽然飞得远，但大壮两人实则屁事没有，拍拍身上的灰尘很快又站了起来。

    “吱咕——”

    变异蠕虫仰天怒吼，似是因为猎物的逃脱而愤怒。在它慑人的口器两旁还有像剪刀一样的颚，如同两颗巨型牙齿，乌黑发亮，在阳光下明晃晃的刺眼，绝对是能要人性命的杀器。

    “嘭。”“噗。”

    一声由远及近的枪声乍响，巨型蠕虫的上半身应声出现一个人头大的豁口，其中血肉崩飞、硝烟弥漫，重型子弹穿过留下了一个明亮的窟窿。看到这里让人不禁怀疑，如果这枪在原位置再来上两发，整条虫躯说不定会因此截断。

    “嘭嘭。”

    说什么来什么，紧接着又有两发子弹追来，一先一后击中蠕虫的脑袋。那附

    有红色硬壳的虫脑顷刻炸开，蠕虫也重重砸落地面就此殒命。

    “是他吗？”

    郎华望向子弹来处，似乎能看到一个身着劲装疾服的精瘦身影。肯定是瘦猴，他也来了。记忆中他在末世初期就和大壮是形影不离的搭档。瘦猴惯常背着一把10连发的半自动连狙，使用12.7毫米子弹击穿远程装甲是他的拿手好戏。

    再到后来瘦猴晋升中阶能力者，团长杨正华就特意为他找来了一把lx-25型重型炮狙，直到瘦猴死前还被他视若珍宝，从来不肯轻易示人。

    “猴子，干得好！”

    就在大壮龇牙咧嘴地揉捏肩膀，并且高声欢呼时，湖中复又钻出两只巨型蠕虫，一大一小、全身刚毛，看起来与之前死掉的那只一模一样。

    “娘的，这些虫子是群居！”大壮也难得爆了句粗口。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先走。”

    郎华挡在两人身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不等两人有所答复，便径直冲上半空。长刀高举、刀光炫目，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凶狠斩下。

    终于，他也有资格这样挡在这些人的身前。身后是前世，是回忆，是未来，也是希望。这辈子，他绝不会允许一切重演。

    “空-刃-斩！”

    锋利刀身与蠕虫的脑壳相撞后去势不减，径直将这颗比自己还大的虫脑袋切作两半。刹那间绿色汁液纷飞，腥臭气息弥漫。精炼苗 刀搭配空刃斩效果非凡，只是一刀，二虫便有一只殒命。不过凡事皆有代价，郎华体内的晶能也因此消耗了1/5。

    “咔咔咔——”

    另一只巨型蠕虫张口咬来，满嘴牙齿磕在苗 刀的刀身上咯咯作响。修长的苗 刀和硕大的虫躯比起来，就像是怪物口中的一只牙签。

    郎华虽早已用领域感知发觉了第二只蠕虫的攻击，但此时除了格挡，也做不出什么其他的反应。这次遇到的变异兽非同寻常，就连郎华也无法做到连续击杀。

    “感知不到等阶，怎么回事？”

    缠斗中郎华努力寻找着对方的弱点，无意间望见头一只死掉的虫尸却更加震惊。那破烂不堪的虫脑袋中分明露出一颗正橙色的晶核。二阶晶核，却有比肩三阶的实力，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郎华兄弟，我们来帮你！”

    为了避免误伤，在郎华迎战蠕虫后，枪声便停了下来。此时李义山和大壮将枪口对准蠕虫的下半条身体，密集的子弹很快在上面凿出千疮百孔。

    “吱唔——”

    蠕虫吃痛，变得更加凶猛疯狂，有好几次甚至将郎华直接拍飞，生命力实在强得可以。郎华抓住一次机会，飞身骑在蠕虫身上，双手握刀对着一只复眼狠狠插下。蠕虫虽然翻滚挣扎，但郎华却像是牛皮糖般甩也甩不掉。时间一长，最后这只蠕虫也拖着破烂的下半截虫躯，死在了郎华刀下。

    “娘哎，这只大虫子好难对付。”大壮摸着发烫的枪管啧啧称奇，刚才的一幕在他看来可是相当惊险的。

    “再厉害，还不是被你打死了？”

    郎华难得跟旁人打趣，大壮听起来也十分受用。

    “那可不，俺的火神炮，就是头大象也能给它撂倒喽。”

    实际上，如果是变异后的大象，郎华不认为大壮能够应付。

    在此次末世中，除人类之外的其他物种都展开了疯狂进化，意图争夺食物链顶端的宝座。在前世的不同时期内，曾有各类生物屡次发生重大突变，出现极多奇异强大的亚种。

    千万年以前，由灵长类动物进化产生的直立猿曾一度把森林中的对手们打得无话可说。但末世来临之后这一切就又变了。单论战力，灾变十三年间，猫科、犬科甚至是虫类，都一度走在进化的最前端。反而是曾经辉煌无比的爬行类和鸟类后力不济。但就算是这样，也比处境难堪的人类要好上许多。

    “郎小兄弟，你是否有意和我们一起对此地一探究竟？”李义山在询问郎华的意见，“如果能有更多的第一手资料，军部也可以对类似的事件做好防备。”

    “山哥，我想这里只是个例。而且我方才走过一遭，已经有了一种猜测。”

    大壮插嘴道：“是啊连长，这里面这么危险，还是不要郎华兄弟跟我们犯险了吧。”

    “大壮、山哥，并非我郎华怕死。”郎华微笑道，“而是如果我们现在还不走的话，我可能做不到同时保护你们两个。”

    此刻郎华背朝植物园深处，面向他们二人。李义山还未对郎华的话做出理解，就突然感受到大地的剧烈震颤。

    与此同时，在郎华身后几十米外，那些覆盖有薄膜的高大暖棚顷刻破碎，数不清的绿色藤蔓穿破顶棚、伸向天空，而后似有感应般向这里涌来。

    “走吧，还等什么？”

    郎华将取到的三颗蠕虫晶核放在密封袋里，揪着大壮和李义山便向外奔逃。

    在他身后，上千根碧绿的树藤穷追不舍，几乎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第030章 怀念安陆山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如果明知打不过还不赶快逃跑，那这人肯定就是个傻子。
    郎华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傻子，所以在这种时候他常常跑得飞快。不仅自己跑得快，甚至还有余力拉着大壮和李义山夺路狂奔。
    说起来这种事还是李义山教的自己……
    在几人如同猴子般，上蹿下跳躲过几根最快的树藤袭击后，他们终于如愿以偿接近了植物园南门。
    这时前方的树丛中忽然站起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件青灰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站起来就朝郎华几人大喊。
    “趴下——”
    出于前世今生的信任，郎华想也没想直接向前卧倒伏地。另外两人也当即卧倒。
    下一刻，一发30毫米枪榴弹飞过三人头顶，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炸开。灼热的气浪擦过脊背，弹壳破片溅起的碎石打得生痛。郎华回身一看，那些追赶来的树藤竟为之一空，破碎的藤条在地面形成了直径五米的圆圈。
    对面肯定是瘦猴。郎华记得瘦猴在作战时还随身带着一把能发射榴弹的卡宾，是一种较为轻量化的短型步枪。
    紧接着，步枪弹不要钱似的泼洒而来，在半空高度几乎形成一道雨幕。郎华三人抓住机会，匍匐着逃出了南门之外。
    离开植物园后，树藤并未追击出来，走在最前面的几十根树藤刚探出门外，然后就犹犹豫豫地带着大部队一路返回暖棚。除了破碎的薄膜棚顶和藤蔓碎片外，现场什么也没留下，仿佛刚才的凶险只是错觉。
    “它们回去了，我们还要再进去吗？”大壮呆呆问道。
    张诚道：“还是不要冒险为好，这些变异植物看起来领地意识极强，并非是我们现在能够对付的。而且刚才的攻击是否就是最强，也未可知。”
    “还不是最强？”大壮忽然觉得嗓子发干，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有这种可能性。”张诚点头。
    “我同意这位兄弟的说法。”郎华顺势说道，“末世中最不缺少的就是意外和变故。想要再探究竟，就必须要有更大的把握才行。不然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错，当务之急是将这里的情况向军部反应。之后再怎么收拾，就是大人物们该考虑的了。”不知为什么，李义山对护送张诚这个一等一的任务闭口不谈，反而着重强调起这场意外。
    “连长，不还有……猴子，你踩我干嘛？”
    大壮不解地看向瘦猴，但后者却像是吃了苍蝇般无奈地望着他。不过好在郎华这个外人似乎正在走神，并没有关注到大壮话里的纰漏。
    李义山不着痕迹地介绍道：“郎小兄弟，这是我们215团的另外两个弟兄——侯立健还有张……洪楠。”
    洪楠……红男？这不是张诚早年在科盟的代号吗？郎华一时有些好笑，却又不敢露出马脚，只得拱拱手、点头称是。
    “大家好，我叫郎华，是沙市本地的一名幸存者。”
    “幸会幸会，兄弟身手真好。”偏瘦些的侯立健摘下脸上的黑纱，对郎华树了个大拇指。这人有双扁平锐利的眼睛，一只手也把狙击步枪托得极稳。
    那个所谓的张洪楠则温和不语，只对郎华笑一笑。
    看过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郎华终于确信了自己不是在做梦。他不可避免地感到惊喜，但惊喜过后，更多的则是惊恐。
    出现在这里的是李义山、瘦猴和大壮，这是什么情况？他们现在不应该在南齐山区参加集训吗？
    郎华压抑着情绪问道：“山哥，你们的那个安陆山营长呢？”
    “你还和老安有过交情？”李义山有些惊奇。
    “是，算是吧。”郎华的眼神迷茫，“他怎么样了？”
    听到这里对方似是有些感慨，他紧接着叹气道：“没抗住，降临日当晚就尸变去世了。”
    “怎么会？他那么厉害。”
    “是啊，那家伙也是为数不多让我佩服的人，枪法好、功底硬，就是人太古板。黑雾爆发那天晚上，老安他非要去救一楼那排新兵，最后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这时郎华已经呆立原地，说不出任何话来。
    是受伤过重，所以早早尸变死去了吗？但这怎么会？安陆山上辈子是南齐军团首屈一指的高阶能力者，拥有进化能力“绝对免疫”，不惧任何孢子毒素、变异尸毒。他不仅是215团的副团长，更是杨正华的左膀右臂，还是郎华在射击课程上的首位老师。
    记忆中安陆山会在降临日当晚觉醒能力“绝对免疫”，然后帮助杨正华在第一时间击退黑尸
    ，稳固215团营地。之后也是他受军区和科盟所托，来到沙市历经一番曲折，救走了代号为“红男”的张诚。
    郎华不明白，安陆山不应该死在降临日。上辈子安陆山一直活到了灾变十年的第一次大反攻，是因为胶融核心反控才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那么这一世到底是什么发生了改变？是营房中突然出现的一只特殊黑尸，还是他被绊了一脚、晚转身一秒，又或者是能力觉醒姗姗来迟、为时尚晚……
    或许就在郎华重生以后，当他坐在床边喝一口水、站起身来走一步路，世界就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小小的蝴蝶再次抖动翅膀，掀起的飓风到底会将世界送往哪一个可能性？
    “小兄弟？”李义山望着郎华，还以为他是悲痛过度，只得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人死如灯灭，黄泉路上不分年女老幼。我们理应替那些早走一步的人好好活下去。”
    郎华摇摇头道：“我没事，我只是……”
    李义山忽而冒出一句感慨：“如果老安在天有灵，或许会高兴的吧。起码还有你这样的故人记住他。不知道我这个粗人一旦有什么意外，还会不会有人这么想念我。”
    “高兴……会吗？”郎华在心里默默念。
    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重来的一生，面目全非的这辈子，安陆山与他素未谋面，又怎么会记住这个“故人”？郎华看着这个世界，突然感到陌生又冷清。或许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许他的那个世界早就已经毁灭，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过是镜花水月、幻梦成空。
    郎华的异状落在了张诚眼里，其他人倒没有发觉。
    他早注意到这个郎华在盯着自己打量，只是不敢确定此人是何居心。而另一边李义山刚有两句感言，瘦猴就闹着起哄。
    “我我我，我会记得呀连长。”瘦猴笑嘻嘻地挤过来，“你请客买单的时候可谓风姿卓绝，小弟我是仰慕得很呢。”
    大壮也瓮声瓮气道：“连长，俺也记住你。”
    “很好，侯立健中士，这次回去也让你风姿卓绝一次。”
    “啊，不要吧连长。就我那两个钱，你们还惦记着呢？”
    “富有富的吃法，穷有穷的吃法嘛。”
    “大壮，你借我……”
    “俺的工资都寄回给俺妈了。”
    嬉笑间悲伤的气氛已经渐渐散去，士兵们每天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如果没有这份豁达，或许早就第一个崩溃了。
    即使在末世中，军人也仍然是死亡率最高的群体之一。许多你曾经很要好的朋友，可能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许多你白天还打过招呼的亲密战友，可能一夜醒来就成为了一只嗜血的怪物。
    而为了防止尸变体杀害更多的人，除了开枪、开枪、再开枪，你别无选择。
    短暂的嬉笑过后，李义山还是对富华植物园的异状念念不忘。他抓紧时间向郎华刨根问底，期待能获得哪怕一丁点的线索。
    “郎小兄弟，你从植物园北面一路走来，对于这里的加速变异可有什么发现？”
    “发现么……”郎华眯起眼睛道，“我认为古怪应该就在这湖中。但我方才刚下水就遭受袭击，因而也没能一探究竟。”
    李义山沉吟道：“那就是仍然未知？”
    “是。”郎华点头，“但我感觉那水底有什么东西。”
    “如此也罢，就让上面的人来处理吧。”李义山不留痕迹地望一眼站在旁边的张诚，接着说道，“这里的危险系数太高，我们不该再冒险了。”
    瘦猴和大壮相视一眼，异口齐声道：“是。”
    郎华适时问道：“山哥，你们现在要去往哪里？”
    “天银大厦。那里视野开阔、信号强，或许在顶楼能等到接应的直升机。”
    郎华心道了然，继而问道：“然后一路回到南齐市？”
    “没错，我们的侦察任务已经完成，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瘦猴插嘴道，“郎华兄弟，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大壮也道：“对啊，你的身手这么好，肯定会得到团长重用的。”
    说到这里，郎华婉拒道：“不了，我也是从避难基地来的。我们的基地就在城外风尾山。“狼崖城基地”你们没听过吗？无线电里最近一直在播报。”
    “没有。”李义山摇头苦笑，“我们的通讯员陈亮牺牲了，卫星设备也在突围尸群途中遗失。现在来这个制高点，说不好听的就是来碰碰运气。”
    “那要不你们跟我走吧。”郎华劝道，“基地就在城外，而且我是本地人，
    不用地图也能够带你们走出去。”
    “那敢情好啊，郎华兄弟你真是古道热肠……猴子，你又踩我干嘛！”
    瘦猴只得咬牙切齿道：“……麻烦人家，你怎么好意思。”末了又狠狠瞪大壮一眼。
    两人的反应落在郎华眼里，让郎华不禁憋笑。
    他继续征求李义山的意见道：“山哥，你们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如果那里不如意，你们尽可以离开。我郎华担保你们不会有事。”
    “小兄弟你我还是信得过的。”李义山哈哈一笑，“但哥几个出门在外，又是任务在身，必然是多留一个心眼。谁也不知那狼崖城基地的主事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兄弟你说对吧？”
    看这意思，大概是把郎华当做避难基地里的一个普通幸存者了。
    “呃，大概是个好人吧。”郎华一时语塞。“总之去看一看也没什么坏处，而且基地最近有了一架鱼鹰运输机，你们想要借道回南齐市也很方便。”
    “V-36‘鱼鹰’？”瘦猴的表情显然即震惊又怀疑。
    “是。我想你们只要以军方的名义求助，他应该会乐意帮忙的。”
    “我哩个乖乖。”瘦猴以手掩额，忍不住咋舌道，“还真的是啊？”
    瘦猴怎么也想不到，风尾山上的一个小小的民间避难基地，居然也会有造价超千万的鱼鹰。他的第一反应是郎华在撒谎，但看对方神色又不似作伪。除非郎华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然后故意设下这个陷阱，可这件事在军区也是绝密，又有谁能提前截获信息并且想要对付他们呢？
    郎华似乎弄巧成拙，反倒让瘦猴警惕起来。
    无奈郎华只得解释道：“你们别多想，这鱼鹰来路正，是秦家赠予的。”
    “噢，是天水秦家。”李义山舒展眉头。
    李义山当年刚出道的时候，可没少听过天水秦家的辉煌历史。
    普通人只知道“秦川集团”，却不知道它的另一个名字——“边境集团”。据他所知，秦氏一族世代经营“边境集团”，一百多年前曾主营跨国际的安保业务，专门为国家政府、商业寡头乃至军火大亨效劳，在“新冷战”时期左右逢源捞了不少油水。
    后来到了“和平演变”时期，也就是联合政府公投成立前的那几年。听说集团高层被迫陷入政治 斗争，公司受到清算几乎瓦解。“边境集团”也于百年前被国有资本控股，更名为“秦川集团”，后来主要为官方寡头提供往敏感地区运送货物的一站式服务。
    但正是因为有红色政权支持，没过几十年“秦川集团”就成为了这一行内的领头羊，平时在四十个以上的国家地区有业务，公司分部遍布全国和海外，最小的单项订单都要六百万美元，通常的单项订单都有上千万乃至上亿。无论公司规模还是业务量都远超曾经的“边境集团”。
    据传秦川集团最繁盛时拥有储备兵力数千人，全是训练有素的退役军人和警察。李义山参军前的雇佣兵经历，让他没少和这些人打交道。
    不过“鱼鹰”可不是一架普通飞机，秦家有必要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地市做这种大投资吗？如果郎华所言非虚，狼崖城这架是最新的V-36，那这手笔可就太大了。听说去年秦家花了大价钱，也才购入了五架而已。
    想到这里，李义山一副恍然的样子道：“那你们这城主还……挺有手段的。”
    “呃……大概吧。”
    郎华面皮抽动，笑容尴尬又不失礼貌。李义山这话说的，怎么像是他攀上了秦家的高枝似的？
    几人边走边聊，沿着植物园外的马路向南面进发。期间主要是郎华和李义山两人在交谈，瘦猴和大壮偶尔插嘴，张诚则默默低着头一言不发。
    郎华身手好，李义山也是刀法名家，两人相谈甚欢，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这条路的尽头便是天银大厦，李义山始终没有放弃这个目标，郎华也知趣地没有多言。
    “嗬嗬——”“吼呃——”“踏踏踏。”“哐当——”
    突然间响起一阵嘶吼，前面街角拐进来七八只黑尸，李义山眼疾手快，掏出步枪迅速击杀。
    “哒哒哒。”
    几人驻足倾听，好似远处也有些嘈杂的响动。
    “瘦猴，无人机探路，看看怎么回事！”
    “收到。”
    “嗡——”地一声，四条支脚的大疆无人机飞入高空，瘦猴则盯着手中的显示屏目不转睛。片刻后，瘦猴的手忽然抖了一下，脸色也看起来有些发白。
    “连长……我们被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黑尸啊！”

第031章 大战在即

    小小的液晶显示屏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像是芝麻般的火龙果种子。每一粒黑点都是一颗“人头”，有的秀发犹在，有的却已经腐烂剥落，露出了白森森的头盖骨。从航拍画面可以看出，无数的活死人已经将附近那些街区塞得满满当当。

    黑尸们聚集在一起，正朝郎华他们所在的方向涌来。先头部队已经在下一个街角，成千上万的“大部队”则跟在后面，两方碰面可能十分钟都用不了！

    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湖中那种能量波动？

    如果这种吸引积年累月地产生，确实会吸引晶核生物向这里靠拢。毕竟那股吸引力之强，连身为中阶能力者的郎华都无法忽视。而之前据傅连合观测，早在一个月前沙市的黑尸群就有聚集的动向，其中部分黑尸正自沙市1区、2区向市中心方向运动，不知是否和这里的怪象有关。

    同时傅连合连还观测到，有相当数量的黑尸已经聚集成团，并在向沙市西南方向移动。这一支尸群的运动方向明显与富华植物园背道相驰，又会是什么在引导它们背离这个充满诱惑和风险的区域？

    尸变体向来缺少智慧，只有一股子趋利避害的本能。如果说赶来市中心的这些黑尸，是受到了植物园能量波的持续吸引，那么自己刚才的战斗很明显已经加剧了这种律动。

    郎华不知道前世安陆山是如何带张诚一路突围至天银大厦顶，并最终获得救援的。但这次他们若还想故技重施，就要面对数倍以上的黑尸，要想成功只会难上加难！

    情况紧急，郎华和张诚两人反倒默不出声，集中心神思考对策。

    下一刻瘦猴放大屏幕一角，突然惊叫：“怎么办？它们已经到了天银大厦附近，完全挡住了我们上楼的路。”

    “它们”自然指的就是那些黑尸。尸群堵路，这对于想要前去天台的几人来说，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大壮瓮声瓮气道：“我们杀过去，连长你下令吧！就算是俺丢了这条命，也要把张院士送出去！”

    “你这个认死理儿的憨货。”事到如今，李义山也不计较大壮的话了。他忙道：“还上什么楼！这么招摇地过去和黑夜中的火炬有什么区别？你想让我们成为瓮中之鳖吗？”

    张诚也道：“冒险冲楼，存活率不到一成。”

    “那之前的计划……”被李义山当头棒喝，大壮一时间没了主意。

    “还计划个卵蛋，计划赶不上变化懂不懂？”李义山气喘吁吁地发号施令，“瘦猴，看看哪个方向的黑尸少一些。”

    “连长，西面！西面的尸潮出现断层，我们可以分两次突破。”

    “好，就这里了！”李义山当机立断，“所有人检查装备，准备突围！”

    “连长，我们突围后去哪？”

    “风尾山狼崖城！”李义山转身向郎华郑重抱拳道，“兄弟，这次就全靠你带路了。”

    “各位安心，我郎华今日便同各位共患难、同生死！”

    说罢郎华抽出苗 刀，第一个跑向西面街区。此时新出现的一队黑尸正望见这送上门的“大餐”，死鱼般的眼中也泛起些兴奋的光芒。但还不等它们发出兴奋嘹亮的嚎叫，就见一道残影刹那穿过。

    棕绿色的暗影，带着一抹微微紫红，若非有光照射，几乎不见锋芒。

    “好快！”

    在李义山等人目瞪口呆时，郎华就已经穿出尸群来到了后方。能力激发

    身为在场除郎华以外的最高等阶者，李义山竟完全没在空气中感知到进化能力发动过的迹象。

    他立即意识到——这个人没用进化能力，有的只是他的速度以及刀刃的锋利！

    一秒内出刀数次，四只黑尸就被切成了八瓣，这在灾变前简直不可想象。直到郎华从黑尸身边经过又过了数秒，这些家伙的上半截才仿佛失去支撑似的从下半身上滑落，一时间红白惨绿洒了满地。

    而之后出现的几只s2、p2亦不是郎华的一招之敌，几人在郎华身后只用处理些漏网之鱼，压力为时一轻。

    “李连长，我们跟着这人，存活率能有76%。”

    听到张诚的推演，李义山吃了一惊道：“这么高？”

    在此之前，他们就是靠着张诚才活到了现在。后者的进化能力“量子推演”能够对不同选择导致的情景进行高速分析计算，为小队的决策判断提供了不少帮助。迄今为止，张诚还没有算错过一次，所以李义山对他的判断深信不疑。

    张诚语不惊人死不休，接着道：“但他的存活率，有100%。”

    瘦猴一枪解决一只老年黑尸，扭过头来快速说道：“之前你让我们回天台的时候，存活率不只有40%么？怎么尸潮来了，反而存活率变高了？”

    “所以说他很强。”

    张诚一边跑着一边将黑框眼镜收进口袋，斟酌着说道：“而且我有一种感觉，跟着他走……不会有错。”

    说到这里，几个人不禁全都抬起头来，望向前面那道奋战的身影。

    长刀晦暗、刀如禾苗，刀锋伴随着厮杀隐隐泛红。黯淡的夕阳中那一人一刀所向披靡，竟没有对手是他的一合之敌。此情此景让人不禁怀疑，郎华就是从未来中穿越回来的无敌战神，又或者是久经末世杀场的老练战士。不然怎么解释他能在这种险境中如此得心应手？

    放眼望去，“锋刃”升级而来的“贯穿”，“突进”晋阶后得到的“瞬移”，以及“复刻”而来的各类能力、技能，这些在郎华的手中不断组合，展现出了超强的杀伤力。一人再杀一队黑尸，郎华只用了十秒不到。

    数秒间障碍清空，李义山和大壮赶忙带着张诚跟上，瘦猴收了无人机也紧随其后。

    跑在路上李义山不禁想到——此人战力之高，比他们三人联手也不遑多让。倘若他真要有什么害人的心思，也不用耍那些个阴招吧。

    ……

    这里是沙市城郊最大的一所农贸市场。高高的牌楼下已经被清理出一条通道，许多货车排着队进入，很快分散到各个商铺前。然后每辆车就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工人进行装货，从米面粮油到生活用品往返匆忙，活像是一群三

    个月未开张的土匪。

    牌楼外有用废旧汽车和杂物修筑的简易工事，林文金带了两队人守在后面严阵以待。没一会儿，街道拐角出现一对士兵，他们边跑边开枪，后面跟着一大群张牙舞爪的黑尸。小黑子飞在半空，时不时用进攻技能对地面上的人进行支援。

    “不要慌，交叉掩护撤退。你们几个，快上障碍物。”

    黑尸群在前进也在死去，不断有黑尸中枪倒地，但总体数量看起来竟没有明显的减少。而且那些发了狂的黑尸跑得飞快，不仅知道扑击撕咬，还会无意间搭成人梯向障碍物上攀爬。

    “嘭！”

    小黑子丢下一颗手雷，将堆起来的尸山炸散。

    “快走，其他人在前面等着我们。”

    终于，人们翻过了最后一道障碍，与尸群拉开了短短的一段距离。他们如今距离牌楼已经不足五十米，只要再有几秒，他们就安全了！

    可就在这时，障碍后突然跳进一只瘦小黑影。它身体狭长、齿爪尖利，落地就将一名士兵开膛破肚。指爪掏出新鲜的肚肠，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起来。在它之后，还有一大两小三只黑影来袭，士兵们顿时出现伤亡。

    “啊，我的胳膊……”

    “救我，救救我。”

    “是鬼猴，二阶鬼猴！”

    “妈的！散开，趴下！”小黑子急得瞪大了眼睛，他怎么就没发现这几只畜生藏在普通尸群中！

    “看我，强化版-天罗地网！”

    刹那间，无数风刃、风钻在空中成型，下一瞬间它们竟自主分为四条洪流，径直向这些鬼猴冲去！电光火石之间，两只s1当场丧命，两只爪子还保持着进食的姿势，整个上半身却已经被切成破碎的麻袋。剩下两只s2虽然未死，却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吼——”

    “咔咔。”

    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两只s2倒了下去，脑袋上分别插着一只白羽弓箭。箭头深入脑髓，能这样做到一击必杀，肯定是林文金的“麦芒”！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林文金招呼着剩下的人躲到工事后，下一秒就将右手狠狠落下。

    “开火！”

    “哒哒哒……”

    本来已经来到工事前的黑尸们，根本不是三十多只冲锋枪的对手。它们普遍只有一阶中期到一阶后期，7.62毫米子弹打在身后就是一个碗大的窟窿。枪林弹雨中，黑尸们前仆后继却不能前进分毫，最后只能像镰刀割倒的麦子般纷纷倒了下去。

    打扫战场时，背着弓弩的一名士兵来报：“不好了，队长。基地发出红色警报，号召所有在外小队回城。”

    “红色警报？”小黑子和林文金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尸潮！”

    “林伯，怎么办？”

    “事不宜迟，战利品不要了，即刻回城！”

    “明白！”

    ……

    同一时间，沙市1区某炼钢厂内灯火通明。

    偌大的厂区车间内灯光明亮，昏暗的天光穿破浓雾照进车间内，可以看到数不清的钢坯、钢水早已冷却凝结成灰黑色。三角桁架的屋盖下，遍布车辙的地面上，带着安全帽、穿着灰黄工装的黑尸张牙舞爪、影影绰绰。

    只是片刻的宁静，枪声再度响起。

    钢制楼梯上几个人结成阵型且战且退，有人举着硕大的盾牌挡在前面，有人拿着精锻的钢刀钢剑居中劈砍，看起来有模有样。虽然刚才差一点就被尸群突破，但好在没有乱了阵脚。

    “赵四，你他娘的把盾牌举低点！我们的刀剑都砍不下去了。”

    “是啊，要不是队长开枪，刚才我就被黑尸挠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刚才慌了，以后不会了。”

    “真是的，早知道不和你一组了！”

    “别说了，他知道了会改的。”

    不久后小组五人退至楼梯拐角，海平再开一枪，终结一只想要趁机偷袭的s1鬼猴。

    “少说话，多做事。”他说。

    “是，队长！”

    海平抬了抬头，没有再看他们。他穿了一身黑裤、黑靴，一件黑色连帽衫套在头上、遮住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车间二层是一圈钢制平台，通过四部楼梯与一层相连。海平此刻正支起一条腿坐在高台边，默默观察着附近的动静，似是没发现兰曦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黑尸数量有上升的趋势，而且汇集的速度还在加快。”她说。

    “嗯。”

    “据暗哨回报，附近的尸群正在向这里集结。”

    “被枪声吸引，也算不得怪。”听到有尸群，海平还是没什么反应。

    “唉”，兰曦叹一口气，来到海平身旁并排坐下。

    她说：“阿平，我知道你不怕尸群，从一开始认识你就知道了。可我们的侦察目的已经完成，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练兵？休憩？可能都有吧。”海平翘起嘴角微微一笑，“只是等一等，又没有什么大碍。”

    “你在等什么？”兰曦皱起眉毛。

    海平这时枕着胳膊仰躺下去，闭上眼睛沉吟道：“等……一个契机。”

    两人一时无话，黑帽黑衣的青年呼吸平稳，似是在这一片厮杀的吵闹中睡了过去。而旁边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女孩也渐渐舒展眉头，宽大的桃皮绒外套上有一排纽扣，此时也滑落到身体一侧。

    她抬起胳膊挡住眼帘，想要遮住夕阳散射而来的光线。可无论她怎么遮挡，视野中都始终有一团朦胧的光影。在这团光影中，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她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过去的生活，母亲、父亲、师傅……以及最后出现的郎华。

    倏然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影子挡在身前遮住了所有光线，亦带走了那些朦胧的光影。她睁眼，只见一名队员满脸大汗地站在旁边。

    “兰队，不好了！基地告急，狼崖城外风尾山丛林沿线已经集结数十万黑尸！”

    听到这里，兰曦腾地一下坐起身来。海平却还闭着眼睛，只是在听到消息时忽而颤了颤眼眉。

    怎么回事？”兰曦沉声问。

    “不知道啊，基地信息部突然来信。”队员急得说话磕巴，“说……那些黑尸像是忽然间冒出来的，隔了一夜整……整个丛林里就都是了！”

    “全都是？”

    这时海平也睁开了眼睛，兰曦便站直身体向他问道：“阿平，接下来你什么意见。”

    “自然是回防狼崖城。”海平伸伸懒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理所当然道，“主人不在，我们有义务看好他的产业。”

    兰曦点头，向众人吩咐道：“所有小组听令，四小组集合为两队冲锋阵型，跟我杀出去！”

    “不要用手雷，我们还需要这里的设备。”海平补充道。话音未落，他人就已经跳下二层平台。三米高的落差对他来说仿若无物，落地时一双唐横刀已然出鞘。刀光如雪、身如游龙，将附近围过来的黑尸杀得七零八落。

    在他身后，各小组留下一名盾手殿后，其余人在高台边的栏杆上放下绳索。当海平杀出一片空地，身手最为矫健的几人恰好索降落地。他们自发围成扇形，向外进攻扩大安全区域。最后撤退的盾手则由先行降落的战友开枪掩护，没一会儿也成功降落与他们汇合了。

    兰曦走在最后，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那些顺利突击至二层的黑尸，眼见即将到手的猎物想要跑路，纷纷发出愤怒的嘶吼。但它们再想下楼，却又被熙熙攘攘的同类堵在了楼梯平台上。有些黑尸妄想学习人类翻下平台，则索性被摔得骨断筋折，短时间内失去了威胁。

    幸存者们已经组合成阵型。每队十人，分有四名盾手、四名刀手和两名剑手。其中四面盾牌两两分开，护卫在队伍左右两边，刀剑手被保护在中间，十人一组的队形细长如同箭头。在海平的一声令下，如长弓裂帛般霎时间扎入群尸之间，将那些阻拦他们的松散阵型冲破。海平和兰曦则徐徐跟在其后，左右拱卫着向外冲出，时不时砍倒几只想要反抗的黑尸。

    “稳扎稳打，目标风尾山狼崖城！”

    “是！”

    ……

    十分钟前，沙市2区某家医用玻璃企业厂区中，四四方方的彩钢板厂房外正有一队幸存者在边战边退。她们清一色都是年轻女性，贴身的劲装凸显出一道道曼妙的曲线，军绿色的帽檐下是一张张年轻秀丽的面孔。

    她们是林茜的手下，接到的命令是清除这座厂区内的所有黑尸。虽然二十个人在动辄成百上千的尸群面前显得杯水车薪，但她们自始至终都没有乱了阵脚。反而是尸群在不断的“遛弯”中被不断削弱，留下了一路的尸体。

    这里是全沙市最大的医药玻璃生产地，灾变前主要为特种疫苗提供专用的中硼硅玻璃瓶。在一百五十多年前的某次全球性病毒疫情中，这种药玻大量短缺。曾经一度有传言说——即使把目前市面上所有的玻璃药瓶装满，也无法满足世界范围内的疫苗需求。因此在后疫情时代，这种特种药玻膜制瓶曾被大幅普及。

    比起中硼硅玻璃，低硼硅或钠钙玻璃品质略差，一定程度上会影响疫苗的药效。郎华曾拿出的那种药剂瓶也是这种中硼硅制作的，既能耐低温，保持最低限度的晶能逸散速率，还能承受运输途中一定程度的磨损。对于末世中的晶核药剂产业，这里的技术设备也十分关键，是狼崖城必须争夺的地点之一。

    如果说末世中的各类药剂配方是江湖上的屠龙宝刀，那么特种药剂瓶就是与之对应的倚天剑。只有二者合一，才能得到其中的武功秘籍，实现大规模的药剂生产与贸易。只要人类一天还在进化，量产进化药剂就是人类社会的命脉之一。

    林茜受命带人来到这里已经有七天了，黑尸被她们的钓鱼战术搞得筋疲力竭，如今对人类还有威胁的十不存一。她们收获了大量晶核，还有丰富的巷战经验。虽然她们全员带伤，却无一人死亡，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9号、10号，你们该休息了，7号8号到前面顶替你们。”

    “是！”

    “所有人不要松懈，按照既定路线战斗。前面有姐妹为你们探路。”

    “时机差不多了，批准用枪。各小组自由射击，注意交叉掩护。”

    “哒哒哒……”

    “嗬嗬——”

    除了随身的步枪，她们还拿着较为宽厚的工兵铲和消防斧，战斗起来如同拼命三郎，即使是男儿也会汗颜。

    前期的近战是林茜的主意。自从被林茜从风尘行业解救后，这些女人便对她死心塌地。从地狱的天堂的转变既梦幻又真实，在她们心中林茜永远的神，是唯一的领袖。或许就算林茜下令要反攻基地，她们也会言听计从吧。

    二十多个女兵各自有对应的小组长指挥，林茜此时正在不远处的一处空地上闭目养神。她的身边全都是死去的黑尸，有皮糙肉厚的p1、p2，也有迅猛狡猾的s1、s2……各种死去的特殊黑尸杂乱的堆叠在一起，致使现场血腥气味醇厚。经过了白天的暴晒，尸体鼓胀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腥臭味。

    一个女孩支着胳膊坐在中央的平台上，黑裤红靴、修长饱满的小腿，深黑色的战斧搁在身侧，暗紫色的大氅披在身后，一头红发缓缓随风飘摇，像是一座一动不动的雕塑。

    “林……”做组长的一个女兵走上前来，话说一半慌忙改口道，“红……红姐。”

    她们虽然敬爱林茜，却唯独对林红怕得不行。每次这个女人顶替林茜出现时，必有一番血腥残忍的战斗，无论是黑尸、黑兽还是有敌意的活人，都逃不过剥皮拆骨的下场。虽然她们得感谢是林红独立解决了所有的特殊黑尸，让她们不至于全部折在这里，但当时的场面……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林红闭着眼睛说。

    “红姐，基地传讯告急。”那人赶紧收了心思，单膝跪地答道，“城外已经聚集了一定规模的黑尸潮。”

    “哦，是这样。”

    看到林红再度沉默起来，那人忍不住问：“红姐，我们要打道回府吗？”

    “急什么？”林红适时睁开眼睛，细长的凤眼中似有锐利的光线射出，“做好我们该做的事。”

    “放心，他们没死不了那么快。”

第032章 尸潮汹涌

    三个小时前，还未日出，天刚刚亮了一条边。远在五十公里外的沙市城郊，木舟、洛阳和钱明三人正在一座烂尾楼上摸索。

    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而这座天台边上就有一口降落的补给箱，所以他们决定冒险。

    “怎么样？是食物箱子吗？”天台角落，光秃秃的水泥柱子后，钱明悄悄问道。

    “没错，我看到箱体上的标记了。”木舟头也不回地答道，“但是那几只怪物不好处理。”

    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见到军绿色补给箱周围不仅有十几只衣衫褴褛的黑尸，还有一只狂猩和两只鬼猴。从身形大小判断，应该都只是一阶。但对于普通进化者来说，一阶黑尸和二阶黑尸不过是死得慢点或快点的区别。

    总而言之，这不是他们能轻易对付的。一路上他们都是谨小慎微过来的，没必要在这里冒险。

    “走么？还是试试？”洛阳压低声音，眼神示意手上的自动步枪。

    “少对多，于我们不利。”木舟不甘地望一眼那只补给箱，看着那件白色的降落伞挂在墙头迎风飞舞，好一会儿才道，“我们走。”

    “是啊，走吧。”钱明四下望去，“自从尸群暴动后，这一带的黑尸可不在少数。我们还是不要惊动了他们为好。”

    “咔嚓——”

    突然的声响来自脚下，三人顿时面面相觑瞪大了眼睛。

    “我我……”

    “嘘！”

    钱明看着脚下被踩断的一截枯枝，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既懊悔又恐惧，刚想说话立即被木舟捂住嘴巴。

    接下来几个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但那些黑尸却听觉灵敏的过头了。原本聚拢在天台一角不知在啃食什么的黑尸，和因为降落伞布鼓荡而被吸引到墙边的黑尸，此刻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不仅眼睛望向这里，甚至还在向这里慢慢踱步。更重要的是，那两只s1鬼猴也像是发现了他们，正在轻手轻脚地向这里包围而来。

    “三、二、一，跑！”

    事不宜迟，随着木舟一声令下，三人同时从柱子后钻出。洛阳一边的普通黑尸最多，迎面就有一只中年黑尸张着大嘴扑来。

    “去死吧，大叔！”

    他临危不乱，借着身体运动的幅度将手上的消防斧用力抡出。

    “咔嚓！”

    消防尖斧正中这只黑尸的面门，巨大的动量不仅凿穿了的黑尸的面颊骨，还将它远远抡飞，砸倒了身后的两只同伴。

    见到了突然出现的猎物，其他的黑尸则显得更加疯狂，张着大嘴、伸着胳膊就要三人扑来。木舟横举铁棍，将三只靠近的黑尸用力推开，却不料被它们的利爪给划烂了衣袖。

    木舟忍不住心惊肉跳，孢子尸毒对于低阶能力者同样致命，好在他里面穿的厚实，不然今天可就算交代在这里了！

    “啊——救命！”

    伴随着惨叫声响起，钱明手上的唯一一根撬棍被打落，一只女性黑尸正在向他卖力“索吻”。但钱明却像是不懂风情似的，掐着对方的脖子不敢让它的尖牙利齿靠近。开什么玩笑，这要是被种上了一个“草莓”，今天就把命留在这吧。

    “坚持住！”木舟喊道，余光

    却发现洛阳正踞枪瞄准自己的脑袋。

    “趴下！”

    洛阳大喊，下一秒果断扣动了扳机……

    在很久以前消防官兵是有自己的枪库的，后来国家进行改制，将消防部队从武警序列移交至应急管理部，除了少数边疆地区外的大多数消防队就没有了持枪权限。不过因为消防体系承担着十分重要的维稳使命，所以各个中队仍然在综合体能和应急救援技能上的保持着相当大的训练强度。

    拜这些艰苦训练所赐，洛阳在从无到有的练枪阶段学的更快、拿的更稳，如今已然是小队中的“神枪手”。钱明遇险，他来不及施手救援，但却同时发现有一只鬼猴在对木舟虎视眈眈。

    出于对好友的信任，木舟当即趴下。一颗子弹堪堪在他脑袋上空穿过，霎时间击中一只鬼猴的脸颊。“嗷呜”一声惨叫，那面孔血肉崩飞，却不足以伤及鬼猴性命。可这只是一个开始，随后钢芯弹头一个接一个射来，打在鬼猴的鼻梁、下颌、眼眶，最终自眼睛射入、一击毙命。

    趴地后木舟借助惯性向前窜了两步，起身将手枪抵住一只黑尸的下巴，想也不想直接开枪。红黑之物爆裂四溅，喷了钱明满脸。不过他也因此获救，在木舟的搀扶下向洛阳那边跑去。

    s1鬼猴被成功击杀，代价就是此刻的洛阳身上已经趴满了黑尸。为了保持弹道的稳定，他专心射击，丝毫不顾自己正在遭受黑尸的围攻。万幸的是，消防服韧性十足，黑尸的尖牙不过让他疼痛一些而已，低阶黑尸还咬不穿表层的纤维。

    “起开！”

    洛阳奋力起身，他力气很大，直接将压在肩膀上的两只黑尸掀翻。这些家伙方才在他的头盔、衣服上频频下口，疼得他几乎想要骂娘。

    三人再次汇合，背靠着背面向群尸集火。但却无奈发现黑尸的数量居然越打越多！

    “不好，是从门口上来的，楼下的黑尸被枪声惊动了。”

    木舟额头急的冒汗，不料发现手枪的弹匣已经打空。这是郎华赠予他的那把，威力不错但就是子弹太少了。

    “舟子，带老钱走！”

    “洛阳，你想做什么？”

    “哒哒哒——”

    洛阳并不答话，踞枪朝着群尸不停扫射。他凭着不怕撕咬的防护服，将目标对准了那只冲过来的p1狂猩。

    “吼，嗬嗬——”

    子弹不要钱似的泼洒出去，狂猩前冲的势头为之一顿。洛阳最后扔出步枪砸倒一只挡路的黑尸，平举消防斧几步助跑狠狠撞上狂猩，将对方和自己一同从楼上推了下去！

    另一边木舟也踹开另一道木门，拉着钱明沿着旋转楼梯向下。黑尸在身后追来，木舟断后扔出一只手雷，紧接着滚烫的气浪伴随震天响声来到，几乎将两人推了个趔趄。

    “舟子，快下来！”

    木舟站在二楼窗口向下望去又惊又喜，只见洛阳正站在狂猩的身体上挥手大喊。洛阳人没事，估计是那只狂猩给他做了肉垫砸蒙了。他身边正有黑尸陆续围过来，洛阳迅速结果狂猩，举起尖斧准备再给三人杀出一条通路。

    “他妈 的洛阳，你就是个莽夫！”

    木舟咬着牙大骂，急忙催促钱明离开。

    “明哥，你快跳

    ，下面有洛阳接应你。”

    “这太高了……”

    “没关系的，落差只有两三米，你就往那个土堆跳！”木舟急道，“来不及了，快走！”

    他一推钱明，自己则一个驴打滚翻向一旁，险而又险地避开一只利爪。偷袭木舟的这只鬼猴扑地太猛，越过木舟后刹不住车，差点从平台上掉下去。

    “干！手雷竟然没炸死这个畜生。”

    特殊黑尸真是猴精猴精的，对危险的直觉远超普通黑尸之流。此次不仅是鬼猴毫发无伤，通往天台的门口还有不少黑尸正从硝烟中钻出来，同时从一楼到二楼的楼梯间也有黑尸出现。

    “畜生，爷爷在这呢！”

    木舟将手枪作为投石扔出，正中那只鬼猴脸颊。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向反方向跑路。

    “啪。”

    “吼呃！”

    鬼猴显然被激怒了，它本来还在犹豫是否要跳下平台追逐钱明两人。但此刻，它只想将挑衅它权威的木舟撕成碎片。

    鬼猴追在身后，木舟的进化能力也在持续发生作用。他兜兜转转，绕过不少平台，有几次险些被藏在窗后的黑尸挠了脖子。楼梯已经不能走了，木舟深吸一口气奔向平台边缘。

    来吧，信仰之跃！

    成了！多年的跑酷训练没有白费，木舟伸展双臂，平稳地落在一根混凝土梁上。这里是两座楼的交界地带，没有楼板，只有横纵交错的“花架”梁。跳不准的下场，就是像这只鬼猴一样从梁与梁之间的空洞一路掉到地下室去。

    “傻帽，爷不陪你完了。”

    木舟朝下方比出一根中指，随即像猴子般蹦蹦跳跳离开花架区域。没过多久，院墙已在眼前，洛阳搭把手将木舟拽过墙头。三人赶忙朝着大路奔去，身后则是紧追不舍的一众黑尸。

    “珊珊，叫木子打火开车！”

    三人跑到近前，奋力一跃、扒上车厢，车辆正在这时启动，如同弹射起飞般向前窜出，巨大的颠簸差点让趴在车板上的木舟背过气去。

    “我亲爱的妹妹，让你学了驾照真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木舟翻了个身躺在车厢内，“不过下次还是换我来开。”

    不满声在驾驶室同时传来，木紫呛到：“少废话，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以为谁都有这种待遇？”

    “我赞同。”林珊珊展颜一笑，回身一记球棒将扒住车门的一只黑尸敲掉，看着它落地翻滚最后摔进臭水沟里消失不见。她随即赶走木舟，趴在他刚才的位置上，将一架班用机枪摆平对准车后紧追不舍的尸群。

    食指扣合，枪身协同肩膀抖动，无数钢芯弹头伴随硝烟涌出枪口，像是节日里的焰火般拉着尾焰撞向蒙蒙亮的天空。拂晓的光线下，小姑娘钱雪儿半躺在副驾驶女人的怀里睡眼惺忪。

    她听到声音，回过头来似懂非懂地看着这些奇异的烟花。咕噜一声，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妈妈我饿。”

    “乖，我们就快到安全基地了。”

    李兰安抚着怀中的孩子，回过头来再次确认丈夫没有受伤。余光中她看到——最前面的几只黑尸被机枪子弹下不断撞翻，随即绊倒了更多奔跑中的同伴。

    他们，暂时安全了。

第033章 人潮亦然

    两小时后，沙市西南，风尾山狼崖城基地。

    今天是陈心妍出关的第二天，狼崖城的议事大厅熙熙攘攘的聚集了不少人，挤在人群最前面的是曹亮、齐经民和金有才，附近则围了不少新晋能力者以及被普通进化者推选出来的几个代表。

    段晴和郑月瑛站在陈心妍身后，此刻正一脸怒气地望着曹亮三人。邢伍田带了不少士兵在大厅四周守卫，既是维持秩序也是一种威慑。

    “哟，今天你们那个劳什子的‘自管会’还来的挺全嘛。”

    率先开口的是陈心妍，她还是穿着那身外科白大褂，方头平底靴，戴着一副钢丝框眼镜，昏沉的眼神中时不时闪过一道锐利的视线。

    或许是她戏谑的语气让人感觉受到了轻视，又或者是她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的姿态令曹亮感到颇为不爽，于是曹亮也开口回敬道：“是‘自治会’，请陈院长不要再叫错了。”

    “哦哦哦，自治会是吧。”陈心妍像是丝毫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火药味，反倒托着胳膊好整以暇道，“既是自治，那你们自我治理便好，到我基地管委会来有何贵干呢？”

    不等对方回答，陈心妍便红唇轻启，嘴角勾出一丝微笑。

    “不会是……‘自治’还不够，还想要顺带‘治理’我们吧？”

    一旁的齐经民忍不住争辩：“陈院长，你不必急着给我们扣帽子。从昨天开始，我们的诉求是什么，你们管委会应该很清楚才是。”

    “哦，可是我忘了。”陈心妍笑意更盛，“要不你再说说？”

    “你！”

    “没什么复杂的”，曹亮适时接过话头，“我们所要的不过是一个‘公平’。”

    “公平？”

    “对，公平。”

    陈心妍放下胳膊道：“洗耳恭听。”

    “不论是一个多世纪以前的华国时代，还是如今的联合政府时期，人民始终都是人类社会的主人。社会中的一切生产资料虽在不同的流水线上以不同种方式传递，但实则为全体人类所共有，即使是灾变之后这一切也不会改变。”

    陈心妍闭上眼睛，掏掏耳朵道：“继续说，我在听。”

    “诚然，灾变前的社会中财富分配不均、贫富差异严重。在灾变爆发前夕，能像狼崖城一样将手中的财富用在实处的更是少数。多数人妻离子散、家业中落，曾经的体面和生活支离破碎，若非基地收留或许已经早早死去，化为一抔黄土。但试想一下，对他们来说这一切真的公平吗？试问他们中有多少曾是对社会的无用之辈？他们前半生为社会尽到了自己的责任，现在却活得猪狗不如，身为万物之灵却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请问这公平吗？”

    “姓曹的，你不要偷换概念。”

    郑月瑛看着这张油腻的肥脸就来气，想要打岔却被段晴拉住。

    “月瑛，让他说。”看着附近情绪激动的人群，段晴冷着脸色道。

    陈心妍依旧闭着眼睛毫无反应，曹亮便不动声色地继续道：“我想管委会应该已经明白了我们的意思。从来就没有人觊觎过狼崖城的财富，也没有人打算将管委会取而代之。人们只是想要一个机会，一个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性命的机会，一个维护代表人类尊严的自由和民主的机会。我想这和管委会建立狼崖城基地的初衷并不相悖。”

    “说得好听。”郑月瑛嘟哝道。

    曹亮最后提高声音道：“管委会拖了这么久，陈院长你今天也在，总要给我们一个答案了吧？今天曹某人所说皆是肺腑之言，所言尽是民心民意，是为了狼崖城的稳定繁荣着想。基地如今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再不着手改革，早晚有一天会出大乱子的！”

    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声附和：“就是，我们如今也是狼崖城的一员，也是这个基地的主人，凭什么没有权利参与管理？”

    “是啊，没有了自治会，谁来保证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权益？”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时间响应者层出不穷，有的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有的则索性指着台上的人大声埋怨，仿佛与她们中的某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来得早就过得滋润，哪有这样的事嘛。人家吃肉我们吃糠咽菜，同样都是人，他们赚的盆满钵满，我们能分到的却少的可怜，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到底还是你们太自私，把分配搞的天差地别，这种危难关头不顾大局、不知共享，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自私自利的人就像是害群之马，人类迟早灭亡在你们这种人手里！”

    “亏你们还在广播里把这儿描述像天堂一样，早知道我根本就不会来这里。”

    “就是，不给我们应有的待遇，我们就离开！”

    “离开！”“离开，离开！”

    他们不会知道，如果郎华没有来到这里，如果这里是前世的风尾山，朝三刀和他手下的青龙会，会教给他们什么才是弱者应有的姿态。当然他们也将因此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还是自治会好啊，团结起来咱们就再也不会受欺负了。”

    “加入自治会准没错，这年头除了自己还能信谁？”

    一时间，台下的普通进化者们群情激奋。那些新晋能力者虽然没有出声，但却也出奇一致地没有反对。

    一直以来，他们始终认为基地官方对他们不够重视、不够优待。明明他们也是无比高贵的能力者，却不像基地高层一样拥有那些最好的兵器、最好的资源、最好的住房。在狼崖城他们虽然远

    比普通进化者活的滋润，却仍要和其他人挤集体宿舍、吃大锅饭，早就已经心生不满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郑月瑛拽了拽段晴的衣角。段晴安慰似的抓住她的手，郑月瑛却发现那手心满是细汗。在段晴的眼底，她发现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担忧与慌张。郑月瑛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原来段晴只是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她也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冷静啊。

    今天曹亮再一次将他那所谓的“诉求”放到了台面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明摆着就是逼宫，却还偏偏要一个名正言顺。说白了就是对己方的实力尚不自信，要不然恐怕摆上谈判桌的就是长枪大炮了！

    虽然这家伙满嘴的仁义道德说得十分动听，但段晴却半个字也不想相信。曹亮嘴上说着团结共进，背地里却煽风点火，整日忙碌于洗脑教徒和收买人心。对付这种人绝对不能轻易让步，不然倘若这时答应了他，谁敢保证他以后不会得寸进尺呢？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狼崖城内部空虚，郎华不在，杨本生和林文金不在，甚至连林茜都带队在外执行任务。基地管委会中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几乎全都外出，不得不说曹亮为这场“和平演变”挑了一个绝佳的时机，此时此刻她们只能选择依靠眼前的陈心妍。

    “德不配行，你们不配有现在的一切，你们不配管理这座基地。”

    “下台换人。下台！换人！”

    “下台！换人！”

    ……

    在一片嘈杂中，陈心妍缓缓睁开了眼睛，与曹亮静静对视。

    “这些也是你教他们说的？”

    曹亮对这目光毫不退避，答道：“这怎么会？人们的悠悠之口向来只道心中所想，岂是我曹某人能够左右的。”

    “罢了，蛋糕做大了，总有人想要来分上一块。这不算什么稀罕事。”

    陈心妍缓缓微笑着，仿佛在说些微不足道的事，但曹亮哪能在人前承认自己的龌龊，于是不冷不热地重申道：“陈院长言重了，我们只是想要为人们争取他们本应有的一份权利。”

    “所以，你想让他们全来当城主，或者轮流当城主？”

    “这自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还是少数人代替大多数人决策的老黄历。”

    “以老夫在政府机构工作多年的经验来说，这样效率确实更高。”

    “但你仍然无法兼顾极少数人的权益，不是么？”

    说到这里曹亮忍不住撇嘴道：“想要尽善尽美谈何容易。”

    “那就假设狼崖城就是一座蛋糕，自治会会长或狼崖城城主就是那个分蛋糕的人，请问如何做到公平公正呢？”

    “鄙人不才，曾任沙市上一届的副市长，承蒙厚爱也被推举为风尾山人民自治会的负责人。曹某保证会尽自己的努力做到公平公正。”

    “靠的是什么？”

    “觉悟。”

    “这是最不靠谱的东西。”陈心妍轻笑一声，“曹先生贵为市长，并不被普通人所熟悉。而就算是一个人曾经的品格高尚、受人尊敬，谁又敢保证大权在握后他的心不会变呢？”

    “自治会和管委会可以互为监察。”

    “有道理，但就像你方才说的，这是降低效率的举措之一。况且就算一开始两方能够互为制肘、合作办事，但要是后来他们串通好了，普通人会过得比现在更好吗？”

    “你这样讨论就没有结果了。”曹亮反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方法？你们想怎么做？”

    “问得好。你们终于想起来问一问我们的意见，终于想起来我们才是这座基地的主人。”陈心妍冷笑着，声音愈来愈低沉。

    “陈院长，末日人类突遭大难，理应携手共进、团结求生……”

    曹亮面色微变，想要辩解却被对方打断。说到底，他还是不想和狼崖城官方撕破脸皮。他知道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郎华他们早晚有回来的一天。须知温水煮青蛙，有了今日的战果，撬开一道裂隙，播下一颗种子，以后他还可以徐徐图之，根本不必操之过急，把对方或自己早早地逼到悬崖边上。

    “你自己也说了，末世非同以往，想要尽善尽美谈何容易。”陈心妍说着转身来看着这些人，发现这些急着在管委会身上挖口肉的人，基本都是一个月以来的新面孔。

    “你们应该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情景下来到了狼崖城，更清楚基地是怎么接纳了你们，给你们无偿提供安全保障、居住的土地、果腹的食物。”

    “即使是在和平年代，也向来没有一帮人非要为另一帮人无条件付出的道理，更何况是在世道艰难的当下。人与人之间一无亲缘、二无交情，就算谁死了也和另一人无关。”

    “但你们所怨憎的城主，你们所控诉为自私自利的基地公民仍然愿意为你们这些外来者、新来者，做这些本来不必要的事。这是因为同一族群的责任，是因为生而为人的博爱和良知，而不是因为义务。”

    “你们是否知道这里分发的每一粒粮食都是前线的战士从黑尸嘴里抢出来的，你们是否知道这里扩建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润了前人的汗水和鲜血。”

    “不，你们不知道。你们视而不见，你们装聋作哑，你们的眼中只看得到自己。”

    “曹亮你刚才问的很好，你问我想要什么、想怎么做。但又有一点不对。”

    “我想要？不是我想要，是我们想要。你们该问问从无到有创建基地的郎华那些人想要什么，你们应该问问历经艰辛、浴血奋战的狼崖城第一批公民想要什么。”

    “你们想要公平，但你们可知道郎华为了救人曾经两度昏死？你们想要公平，但你们可问过为了夺取那塔山谷的军火库而死伤的战士是怎么想的？”

    “远的不说，就说狼崖城的士兵现在正在前线卖命换来物资、食物，你们混吃混喝却心生埋怨，这对他们公平吗？”

    “让那些坐享渔翁之利的后来者与他们平起平坐，这对他们而言公平吗？”

    “你们大言不惭，可知道什么叫按劳分配？”

    “想要不劳而获，你们问过后山墓园的英魂答不答应，你们有没有问过我们战士中的钢枪答不答应！”

    说到最后，陈心妍声嘶力竭，已然愤怒的不成样子。她抬手一挥，便见围在大厅周围的士兵齐齐转过身来。

    邢伍田在远处发号施令道：“列队！踞枪准备，上前齐步走！”

    “踏踏踏——”

    战士们亮出明晃晃的刺刀，脚步整齐地压阵上前。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尖叫着、推搡着，拽过别人挡在自己面前，生怕受伤的会是自己。

    而能力者们也有人大喊：“陈心妍，你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从来没不在乎你们所有人的死活。倘若你们真心把基地当家，本小姐十分欢迎，但若是有人执意要做强盗、做叛徒，我的实验室也不介意多收一些样本！”

    曹亮吼道：“陈心妍，你也不要逼我们。”

    不只是他，就连齐经民和金有才也如临大敌，急忙忙调动体内晶能，致使身体表面浮现或深或浅的橙色微光。一个正橙，两个浅橙，是二阶中期和二阶初期，联起手来或许不惧寻常的二阶巅峰。

    陈心妍适时捏起一柄齿刀，不仅瞳色溢出黄芒，周身还泛起一圈若有若无的气场。

    “不要拿你肮脏的视线盯着我。”她冷冷道，“告诉你，跟我大喊大叫，你还不够格！”

    “三阶进化者！你什么时候完成的晋级？”

    陈心妍居高临下道：“不然你以为我在拿谁做实验？”

    看到这一幕，感受到周围迎面而来的中阶能力者威压，曹亮又气又怒，忍不住死死握住拳头。被金有才急忙悄声劝了几句，才不甘心地松开双手、垂下头去。

    陈心妍右手一按，战士们原地停下，被围住的人们尚且不敢放松警惕，虽然盯着四周连眼皮也不眨一下，但却不敢再有什么对抗的举动了。

    没办法，陈心妍的能力邪门得很，不仅能同时操控五柄以上的精炼齿刀，而且这些刀片的运动轨迹往往变幻莫测让人防不胜防。在晋级前她就能对抗五名一阶能力者的联手进攻而不落下风，如今成功晋级为中阶能力者，恐怕实力还要翻倍。曹亮承认这次还是自己莽撞了。

    “哟，这里很热闹嘛。”

    这个时候，吴克和彩芸跟着杨晓晓穿过人群，来到段晴身边站定。吴克拎着一把硕大的铁锤，彩芸则为郑月瑛和自己背来两把冲锋枪。

    又是一个二阶巅峰，还有吴克、邢伍田，以及段晴、彩芸这两个从者。他们人数虽多，却是以一阶能力者和普通进化者为主的乌合之众，没有经过几次真正的生死战斗，在两方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很快就有了三份怯意。

    “晓晓，你怎么来了。”

    “喏，是你男人有事要汇报。”杨晓晓打趣郑月瑛，“我嘛，只是无聊起来随便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自动撞上枪口的人。”

    郑月瑛红了脸，只见傅连合慌慌张张跑进大厅。

    他还没站稳，就急忙向台上的陈心妍汇报道：“不好了，基地外的丛林中发现大量黑尸，初步估计有6~8万。另外卫星显示还有大量尸群在向我方快速机动，数量将要超过十倍。”

    杨晓晓双手一撑，坐上讲台一角，翘着二郎腿道：“我的影卫也传回来了同样的消息。”

    此言一出，台下人声鼎沸。

    “是尸潮！尸潮来了！”

    “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不要，我不要死在这里……”

    “不行我们快跑吧。”

    ……

    “哒哒哒。”

    邢伍田举枪连射了几发空枪，大厅中这才安静下来。

    陈心妍拿手指敲着桌子，不断发号施令道：

    “傅连合，启动基地一级应急响应程序。无线频道发布红色警告，立即通知所有在外战队返回。”

    “是。”

    “邢伍田，你带人疏散风尾山丛林一带的幸存者，依托星形要塞迅速建立工事。”

    “所有人跟我来！”邢伍田高声道。

    “晓晓，带你的手下继续侦查四周，信息部配合你追踪尸群信息，有新消息立刻回报。”

    “了解。”

    杨晓晓打了一个响指，便有几道黑影从人群中窜出来，冲向基地的各个方向。人们这才惊讶地发现，这些“影卫”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自己居然没有发觉。一想到这，人们的冷汗刷的一下就覆满了额头。

    士兵们走后，大厅中的人少了一半。

    陈心妍站在台上最后道：

    “作为风尾山避难基地的创建者和军火库的发现者，就目前来说，郎华首领的功劳显然远远大于在座各位。想要获得贡献的话，这场大战来的恰到好处。按狼崖城城规，战时军功可以抵扣平时的两倍。”

    “好了，段晴传我命令、全城戒备，所有人都去城外准备迎击尸潮。半小时后还留在基地中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去后山的实验室里做志愿者好了！”

第034章 迎头痛击

    午后三四点钟的阳光颇盛，天空中没有云彩，只有一层薄薄的黑雾，暖橙色的阳光照在人们后背的衣服上，看起来就暖洋洋的。但只要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衣服的主人正在颤抖。

    人的颤抖是一种不自主的筋肉痉挛，但却不是因为这若有若无的山风，也不是因为穿的少。顺着这人的视线望去，只见对面的山坡上出现了许多人影，稀稀落落的却数量众多，一直延伸至丛林中去。

    “班长，我们什么时候开枪。”

    问话的人是一个小战士，他看起来岁数不大，人也长得瘦小，这时正蹲在一只墨绿色的木箱旁装填子弹，身边则摆满了一只只装好的黑色弹匣。

    “急什么？现在情况不明，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这种听命办事的大头兵，严格执行上面的命令就好。放心，我们有这么多人在呢。”

    被称作班长的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岁，四方脸上满是胡茬。他叼着半截烟头，安慰似的拍拍这个小战士的肩膀，然后又走向旁边继续巡查。

    小战士叫小亮，在他周围还有不少同伴，他们有的是身材矮小的少女，有的是身材佝偻的老人，而无论是男女老幼，此刻都专注于眼下的工作——将弹药箱一个又一个地打开整理，或是将木柄手榴弹的后盖拧掉摆在一起。还有两个人专门负责将这些弹药送到不同战友身边。

    半人深的战壕中，身着迷彩作战服的士兵们间隔一米一字排开，其中一个向班长要过半只香烟，扭过上半身来点着，然后舒坦地吐出一口烟雾。

    他说：“还是当官的烟好啊，就是好抽。”

    班长笑着踢他一脚：“说的好像老子克扣了你的薪资一样，你要不是把钱都送回了家里，至于成天捡烟屁股抽？”

    “嘿嘿，家里有一大一小两个赔钱货嘛。”士兵喷吐烟圈，再次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人活着就是受罪哟。”

    他就是刚才在阳光下打颤的那个士兵，一口烟下肚手指这才不抖了。

    “三喜哥，你抽我这个。”旁边的战士笑嘻嘻凑过来，在前胸口袋里翻出一包皱巴巴的卷烟，捡出一根来递到士兵嘴前。

    “哟呵，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大方。”三喜一边说着一边不客气地抓过这只卷烟塞到上衣口袋里。

    他嘴上的烟头还没嘬完，犯不着再吸一根。现在比不得和平年代，香烟是购买力仅次于子弹的硬通货，也就是他们当兵的能偶尔享受一回，普通人可没有这种口福。

    而基地训练场的子弹是计量发放的，根本就带不出来，就算带出来也会有很严重的惩罚，完全是得不偿失。而每次出城作战，归来后枪支都要退弹重新归档入库，因此市面上流通的弹药多是黑货，或者干脆是从外界的空投捡来的。

    看到对方直勾勾望着自己，三喜便道：“怎么了？说吧。看你那样儿就没憋好屁。”

    “再给我们讲讲故事吧，嫂子那么漂亮，你咋追到手的？”

    “哈哈哈，轩子想女人喽。快让老哥哥们看看毛长齐没！”

    周围人一阵起哄，递烟的轩子腾地一下红了脸颊。他看起来约莫有二十岁，白白净净的戴着眼镜，若非是这场末世，或许还在上学吧。

    “没有没有。我……我就是好奇。”

    “得，看在烟神的份上，今天老子就给你们讲完。”三喜对着光秃秃的烟屁股狠狠嘬了两口，站起身来用靴子跟将烟头碾灭，仿佛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般扶了扶帽子、正了正衣领。

    三喜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别看我现在这样，当时也是妥妥的校草一枚。就是吧，我这人脑子笨、成绩不好，时不时也干那种逃学上网的勾当。有一回我照例翻墙出去，正在小巷子里撞见一帮混混围住了一个姑娘。说巧不巧，还是我们隔壁班的女同学。这我哪能忍，也不管打得过打不过，上去就一顿老拳……”

    三喜眉飞色舞地说着，脸上的胡茬也随着表情跳跃起来。周围的士兵们渐渐围过来听热闹，像是夜晚中拱卫月亮的好多星星，静静地望着场中那个光芒四射的男人。

    “所以说啊，也是缘分到了。虽然老子在医院里差点没救回来，但也因祸得福……嘿嘿，一来二去我们就在一起了，等她大学毕了业没两年就结了婚，还给我生了个和她妈一样俊的宝贝闺女。”

    弹药早就准备妥当，这些人也加入了听故事的行列。

    听着三喜兴致勃勃地讲述他们夫妻或甜蜜或鸡飞狗跳的婚后生活，年纪最小的小亮突然有一句感慨。

    “唉，我啥时候才能修成正果啊。”

    看着小亮托着下巴一脸憧憬，三喜揉揉对方的脑袋鼓励道：“都会有缘分的。”

    其他人则道：“小亮听哥哥一句，还有轩子，赶紧攒钱。要我说啊，甭管是末世前还是末世后，这有钱了还能少了爱情？你们这种小年轻，可别像我们这帮老光棍似的，前半辈子活到狗身上去了。”

    人群中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摸摸自己的秃头发出感叹：“还是三喜好啊，这回家还有伺候，少不了嘘寒问暖、捶背捏肩，真是给个皇帝也不换。”

    “哈哈哈，哪有这么舒服，她们娘俩是我的心头肉，可不能累着喽。”三喜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蹲下去，“嗨，倒也别光说我。你们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平时过得不比我滋润？赵二哥，上周那粉红巷子里你没少去吧。”

    “你说着干啥。”姓赵的中年人霎时间憋红了脸，“都是男人，这需求还在呢，能说憋住就憋住？”

    “哈哈哈，老赵哥宝刀未老。”

    “就

    是就是，赵哥这刀可长可短、可硬可软，就是不知道这持久性咋样、能战几人，哈哈哈哈……”

    “滚滚滚，一边去。”

    ……

    山坡上的尸群一如既往地向这里推进，他们漫无目的地游荡，两分钟里只前进了一百米。估计要再有一段时间才会进入63式步枪的射程。

    “物资准备好了，上面怎么说？”

    一班长巡视阵地后来到战壕尽头，那里已经站了两人，肩章上有一道粗拐一道细拐，是与他同级别的士官。

    “等安排吧。”其中一人低头点燃香烟，又要给三班长点一支。三班长摇摇头婉拒，这人便晃晃手将火柴甩灭。

    “怎么，害怕了？”这人继续说道。

    “怕是肯定的，咱们这几十个兵只出去打过一场实战，还是在一座已经扫荡过的村子里，突然遇到这种大场面，我怕他们应付不来。”

    “这有什么”，第三个班长笑道，“杀一只黑尸是杀，杀十只也是杀。当时我们逃出沙市时遇到几十只黑尸打不过，现在遇到几十万只不还是打不过？能有什么不同。”

    “小点声，战士们还不知道这次尸潮的规模。”点烟的班长告诫道，“老方，我知道你妻子死在逃出来的路上，但不要把情绪带到战场上来。我们手下也都捏着十几条人命的，要对他们……”

    “要对他们负责嘛。”三班长咧咧嘴，“这话我听得耳朵都冒茧子了。我也就是抱怨抱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

    “话说回来”，一班长担忧道，“这百米长的战线，上面只安排我们三个班守在这里，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我听说主力不是我们”，二班长吸了口烟神神秘秘道，“上面有计划，估计涉及到能力者。”

    “那敢情好啊，这帮人整天牛逼轰轰，是该他们上。”

    “也是因为缺人。你想我们才训练了多久，不过是在周围的村落、城郊打打下手。那些真正的精兵强将早在半周前就跟着林队长和段小队长进城‘抢食’去了。从尸群嘴里抢出物资来，这种活我们现在可还干不了吧？”

    “那不能比，他们是第一批参军的人。训练强度大、时间长，进化等阶高，装备也比我们精良。看看手上这些破枪，一百多年前的老古董半自动。你说为啥管委会要多备几支步枪给我们，不就是因为年久失修怕卡壳了吗。”

    “枪是破了点，但好歹弹药管够。比起守在基地侧面的兄弟，我们算好的了。”

    “这你就满足了？要我说，真想打一场硬仗，何不把我们放进要塞里。这新修建的外城城墙又高又大，即使是尸潮也奈何不了吧。”

    “战略懂不懂，既然有空间纵深，当然要对敌人步步消耗。就我们这几千人，不打持久战，够人家尸群塞牙缝吗？”

    “那照你这么说，怎么都不够塞牙缝，我们还是早早卷铺盖跑路……”

    “滋。”

    “滋滋滋——”

    正当阵地最前线的三名士官讨论着这场大战的各种可能性时，一班长胸前的无线电响了起来。那声音听起来浑厚可靠，一听就知道是他们的教官，沙市3区武装部出身的老兵陈辉。

    陈辉在无线电里重复道：“所有阵前步枪班注意，请立即完成战斗准备，三分钟后管委会将组织进行主动进攻。重复，所有阵前步枪班注意……”

    “主动进攻？”三位班长相视一眼，急匆匆跳出战壕奔向各自的阵地方向。

    “所有人动起来，最后一次检查装备，时刻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是！”

    这一刻，不论是三喜、老赵这些步枪班战士，还是小亮等后勤人员，全都不约而同地拿过离自己最近的枪支，熟练地趴在了战壕掩体前。

    黑洞洞的枪口一致向外，指向黑尸蜂拥而来的山坡。在那里，成千上万只黑尸已经钻出丛林，最快的前头部队至少已经前进了两百米。前线的战士们已经可以用眼睛看到这些黑尸的全貌，包括那些褴褛的衣物、腐烂的皮肤、凝结的血块，这是一群非人的怪物！

    “天呐，这也太多了吧。”

    轩子瞪大了眼睛啧啧称奇，余光却注意到有一群人正在侧方向朝尸群快速机动。那些人身穿常服，人数不多，手上拿着各式兵器，全速奔跑起来比猎豹还要快。

    “快看！”

    尸群中越来越多的黑尸发现了这群人，而受到“人味”的吸引后，尸群的先头部队逐渐趋向活跃，原本蹒跚前进的多数都奔跑起来，与后面的大部队一下子拉开了距离。

    “咔——”“哐哐——”

    忽然间，一座土墙冲天而起，将这些黑尸分割开来。准确的说，是两座土墙。它们一左一右从尸群两侧出现，而后一路破土在中央汇合。土墙两边各有一人，是彩芸和基地的另一名土系能力者蔡世分。

    “来了，是能力者！”

    “那是……是彩芸妹妹！”

    蔡世分是一阶后期的土系能力者，掌握有土系能力“息壤”。彩芸只是林茜“大地脉动”能力的一名从者，此刻却展现出了不逊于蔡世分的实力，着实让人惊讶。这和彩芸平日中的艰苦练习脱不开关系，她平时既勤奋又善良，是包括轩子在内的无数男兵的心中女神。

    “女娃子，干得好。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攻城锤小队，跟我上！”

    生发土墙后，两名土系能力者已经筋疲力尽，只得退后将战场交还给赶来的其他人。冲在最前面的是三人一组的能力者小队，为首的是一名长着络腮胡的中年大汉。

    人身形高大，腰间挂了不少人头大的流星锤。他在跑动中拿出一柄，抓着铁链在头顶猛力旋转。

    “螺旋加速！”“重量倍增！”

    两名同伴为流星锤附加属性，使得大汉手臂一顿，流星锤在空中转得快如风车，带出“呼呼”的空气啸响。

    “远程投掷！”

    终于，大汉一声怒吼，流星锤脱手而出、飞跃百米，精准地命中一只高大黑尸的脑门。那是一只p1狂猩，尚未在战场中发挥自己的蛮力，就被铁锤砸得脑浆迸裂、倒地死去。

    有了这个开门红后，“攻城锤”小队越战越猛，连接投出十几只铁刺锤，砸倒黑尸一片，直到腰间一个不剩才罢休。

    “磁力牵引，回！”

    有人一声令下，陷于敌阵的铁锤纷纷颤动，而后齐齐升空，回到了大汉身边。

    “谢了老弟。”

    “不客气，这次该我们了。”

    这是一名特性类能力者，同时掌握有“磁力牵引”和“精准抛射”两个一阶能力。

    “移速叠加！”“悬浮操控！”

    他身边同样也有两名伙伴，其中一人将加速的效果加在三个人身上，另一人则能同时控制3~5人悬浮升空。在两种附加效果下，三人组实现了高速飞行，转眼间便超过“攻城锤”小队而成为了第一名。

    小队长使出精准抛射，连接投出两只标枪，又是一只s1一只p1被钉死在了地面上。另外两人没有这种手段，只得使用突击步枪高空集火，对下面的尸群进行压制。

    尸群被分割开来后，黑尸们被能力者一方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它们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被食物攻击的愤懑以及危机当头的本能，让它们很快进入捕食状态。黑尸与能力者的战斗，从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

    能力者中像刚才那两个小组还是个例。更多的人倾向于独立战斗，有的是没有信任的伙伴，有的则是目空一切不屑与其他人联手。

    被分割出来的这部分尸群中，特殊黑尸的s1鬼猴和p1狂猩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盾甲黑尸寥寥无几，其余特殊尸变体更是没有一点踪影。以多数普通黑尸为主要的尸群虽有千八百只，但对于能力者们的威胁并不大。诚然普通黑尸中也有不乏进化至二阶的角色，但在强力的进化能力下二阶的普通黑尸还是显得过于孱弱了。

    “乘风万里！”有人使用风系能力者吹得黑尸们摇晃不稳。

    “爆裂无痕！”有人使用爆炸能力袭击黑尸脆弱的脑髓区域。

    “幽暗沼泽。”有人将脚下的土地化为沼泽困住黑尸行动。

    “激光镭射。”有人用灼热的激光穿透黑尸的大脑。

    除去这些远程攻击的能力者，更多人的进化能力则朴素的多。

    “臂力增强”、“铁甲神拳”、“石巨人”、“光线折影”……

    短时间内、拥挤的战场中，不同的能力百花齐放，能力者们一个个化身战神，与黑尸们展开肉搏。不，应该说是屠杀，是能力者对黑尸们单方面的屠杀。到最后，上千只黑尸也不过在能力者倾巢出动下坚持了十分钟而已。

    “滋滋滋——”

    “请能力者准备后撤，由于土墙阻隔，墙厚已聚集大量黑尸，情况不明。请将战场交还步枪班。步枪班自由射击，清理散落黑尸。”

    傅连合的声音在无线电中响起，能力者们却无人后退。他们看着眼前的高墙，看着墙下堆积如山的尸首，看着墙上时不时翻过来的几只十几只黑尸，嘴上的笑容是志得意满、是不屑、是从容。他们认为在这一刻他们证明了自己，而既然是荣光时刻，又怎么能草草结束呢。

    “重复，请能力者后撤，着手调息恢复晶能，战场将轮换与步枪班处理。土墙后已经集结了大量黑尸，情况……滋……咔嚓。”

    随着耳麦被扔在脚下一脚踩碎，傅连合的告诫也戛然而止。扔掉耳麦的能力者摸一把额头的汗珠，啐道：“艹，老子做事什么时候要人指手画脚。”

    其他人虽然没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但也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于那些三三两两的翻墙黑尸。两倍的军功，不挣白不挣啊。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他们互相看上一眼，然后便争先恐后地跑到墙下继续击杀。因为能翻过土墙的黑尸不多，只有一百来只，所以能力者间还差点发生内讧。

    在前世到了末世中期，能力者们都会研究更加节省晶能的战斗方式，有的人随身携带冷兵器或热武器，与进化能力交替使用；有的人则另辟蹊径，发掘能力中的多种用途，以做到细水长流，使自己能够保持持久的战斗力。

    如果有队友辅助，或是参与集团作战，能力者们也会施放“大招”以求最大的攻击力，大不了晶能耗尽就回到后方慢慢恢复就是了。

    对于这次参战的能力者们，其实每个人都已经很疲惫了。进化能力对于低阶能力者的负荷是相当大的，更何况他们经验尚浅，根本不知道如何细致管理每一招每一式的晶能输出，经过一场大战，体内的晶能储备早已去了十之七八。

    不过以能力者的体质，即使拿着普通的钢刀，斩杀一般黑尸也不在话下。不过话说回来，战斗中的人体恢复速度极慢，而没有了足够晶能的能力者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状态。

    “三喜哥，那些能力者在干什么？不是让他们撤下来吗？”

    “管那么多干什么，有他们在，岂不是我们更省心？”

    “可他们挡着射界，我们都不好开枪了。”

    “没事，这帮鸟人心高气傲的。等他们累了倦了，自然就知道后撤了。”

第035章 迎头痛击（二）

    “咚。”

    “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自土墙后传来，人们在困惑中想到一个极坏的可能，土墙前的能力者们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咔。”“哐当——哗啦。”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土墙塌了一个大洞。是一只二阶后期的p型狂猩，它撞开土墙后自己也浑浑噩噩，左顾右盼才望见近处的一名能力者，一只手捏住对方的脖子将他提起。或许这人也被吓蒙了，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狂猩抓在手里，对方张嘴撕咬在他的脸颊上，鲜血伴随惨嚎喷洒满地。在p2狂猩身后，无数黑尸沿着缺口蜂拥而进。

    “妈呀，二阶狂猩！这才是真正的攻城锤啊。”三人小队中的络腮胡大汉张大了嘴巴，呆呆地望向四周。

    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了第二个缺口、第三个缺口，越来越多的土墙薄弱处被其他强壮的p2狂猩撞破。

    与此同时，在他们看不见的土墙北面，成千上万只黑尸已经形成了一座人肉斜坡，无数黑尸踏着同伴的身体越过土墙，像下饺子般从能力者们的头顶落下。能力者们瞬间陷入包围。

    “艹，我没能量了！”

    “我也没了。”

    “走，杀出去！”

    “怎么办，到处都是黑尸啊。”

    “是鬼猴，好多二阶鬼猴，啊……我的胳膊！”

    “回去，往回跑才有活路！”

    “救命，谁来救救我！”

    特殊黑尸就像是尸群中的“能力者”，在他们专长的领域，往往同阶的进化者都根本不是对手。而晶能耗尽的能力者，比起进化者也强不到哪里去。

    还有几名能力者尚有余力，或加速奔跑，或升空躲避。有的人随身带了步枪，便索性开枪还击，拼一个鱼死网破。但他们从未参与基地集训，枪法还比不过参加了训练营的新兵……

    “前线步枪班听令，允许自由射击，随时准备撤离。重复，前线步枪班听令……”

    “三喜哥，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啊！还能做逃兵吗？”

    因为怕伤及自己人，士兵们不敢胡乱开枪。三喜打了一次8发弹的长点射，却差点误伤一名力量系的能力者。那人在逃跑时慌不择路，完全跑的直线。这样一来，这能力者就成了黑尸们的保护盾，其背后追赶的黑尸始终不能被步枪班的战士照顾到……

    “艹，真是碍事。”

    三喜心中愤懑，只得按照陈辉教官的教过的方法进行点着射击，以两三发为一组，避免枪口上跳造成精度降低。这样一来，就不容易伤到这些能力者了。但同样的，火力降低后尸群伤亡骤减，这对前线的人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轩子托着步枪集中精力开火，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急道：“真是的，不是叫他们来帮忙的吗？怎么还要我们救他们？”

    “我们别傻扛着了，找机会……吧。”秃头老赵虽然没把那个“溜”字说出口，但神态上已经左顾右盼，考虑起了之后的退路。

    正在这时，小亮这边却出现了意外。他第三次遇到了哑弹，扣动扳机弹药却出现瞎火，而且怎么拉动枪机都无法将坏弹退出。反复几次，小亮都要急哭了。

    “还拉什么拉？想拆枪吗？你会修吗？拿着。”

    三喜丢过另一把63式，咬牙切齿道：“不行就换新的，管委会给我们留了不少备用的，一人用三支都够。”

    “这种东西被黄油包着还会受潮吗？”轩子正好也遇到了瞎火，虽然他顺利将哑弹退了出来，但为了保险起见，索性换了新弹匣。

    他身后飘来一句话：“废话，几十年就顶天了，这都是新冷战时期之前的存货。”轩子回头一看，竟是去而复返的一班长。

    “班长，你咋来了？”

    “废话，我不来还能跑了吗？”一班长没好气地说道，“刚跟上面通了电话，再坚持一会儿，情况不对我们立即撤退。”

    “好嘞，有这句话就放心了。”老赵苦着脸笑着，对班长连连点头。

    一班长的枪法显然要比其他人好上许多，有了他加入后，这一段防线上的黑尸伤亡加重，尸群前进速度放缓了不少。

    但这只是杯水车薪，原本他们驻守在第一道防线，尸群距离他们还有八百米，现在却只剩三百米不到。

    数千只黑尸扑面而来，防线上却只有两百五十号新兵，说不紧张绝对是假的。

    原本的计划中，应该由土墙分割部分尸群，由能力者集中消灭。然后能力者退下，步枪班则接手迎战越过土墙的零星尸群。土墙虽然不是坚不可摧，但有了这道障碍，尸群的推进速度就会大为减缓。之后尸群再度推进，土墙还可以梅开二度再起一道。正所谓以空间换时间，能力者也会有充分的恢复时间，在步枪班全员的集火配合下，这一战是有胜利的可能的。

    理论上行得通的方案会失败，一定程度上因为忽略了人性，忽略了能力者和普通战士间的配合。从能力者溃败到现在只过了两分多钟，战场情况却急转直下，不仅防线上的战士心急如焚，隐藏在战场一侧的彩芸也同样着急。

    如今她体内的晶能储备只恢复了一半不到，但情况紧急，容不得彩芸多做考虑。终于她抓住机会，和蔡世分再次联手施放一道土墙屏障，剩下的晶能则对尸群使出全力一击。

    轰隆隆一连串巨响，又是一道土墙从地面隆起，再次将尸群分割为前后不相连的两部分。

    与此同时大地崩裂，根根锥形岩刺穿出地面一路冲撞，不知将多少黑尸撞翻在地。

    紧跟着“岩龙冲击”，蔡世分也使出一招“捏土成兵”。数秒过后，从土层中分化出三头高大的土属性傀儡。此傀儡形似巨人，拦在尸群前与狂猩扭打做一团，再加上土龙冲击导致的混乱，能力者们终于有机会与尸群逃开一段距离。他们将经由侧方退回外城的二三道防线内，不再成为步枪射击路径上的障碍。

    “快，全体集火，打光身边的所有子弹！”

    这次步枪班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开火了。黄澄澄的子弹带着愤怒的火焰，如雨泼般洒向前方，百米开外无数黑尸被刹那间撕成碎片。

    乱枪之中，不少弹头命中了尸群后的土墙。第二次形成的土墙本就薄弱，这样一来更是遭受重创，被后面的强壮黑尸猛推后竟纷纷倒塌。

    “间歇性停火，两人一组前往指定位置投掷手雷，其他人注意掩护。”

    前面的黑尸被歼灭，后面却又续了上来。前线的各个班长当即命令士兵分批上前，提着装有手榴弹的木箱，在防线前不远处的一道简易壕沟中着手投掷手雷。

    轩子发泄似的抱着十几个手榴弹吼道：“奶奶的，炸死你们这群怪物！”

    紧接着一个右一个的手雷飞上天空，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入尸群中。一秒延时过后轰然一声巨响，土屑崩飞、碎石四溅，火光和烟雾四下飘散，附近十米范围内的黑尸当即四分五裂，更远处的也被气浪掀翻。

    木柄手榴弹的威力还不错，但一箱却没有多少，很快就被扔了个干净。轩子急忙扔下木箱不管，和三喜结伴跑回防线内。

    “这次该换我们了。”

    小亮又紧张又振奋，在征得了班长同意后，拖着秃头老赵和装满了手榴弹的木箱出了防线。有战友掩护，之前被手雷震翻的黑尸也还没缓过劲来，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壕沟内。

    同样还有不少和他们一样的士兵来到这一线，他们都是第二批手雷投掷兵。对于自重600克上下的手榴弹，灾变前军队中的最远投掷记录是113米。灾变后黑雾爆发，人们被动成为进化者，就算是小亮都能将手榴弹轻松扔到90米外，可见寻常人的体质比原先强了何止一倍。

    爆炸在继续，弥漫的硝烟中能见度很差，晶能几近枯竭的蔡世分和彩芸准备暂时撤退。可就在他们转过身来的一瞬间，一只瘦小灵活的身影却从侧面扑了过来。那家伙力量极大，一下子就将蔡世分扑倒在地。

    “二阶鬼猴！”

    彩芸惊叫之余毫不慌乱，赶忙掏出随身携带的警用手枪射击。9mm子弹一个接一个地穿出枪口，在鬼猴瘦削的后背留下黑洞洞的窟窿。不过尸变体是不会疼痛的，鬼猴虽然离开和蔡世分，但却在对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恐怖的伤口。伤口中皮肉翻卷，隐约可以见到气管，鲜血如同喷泉般向外狂涌。

    蔡世分已经救不回来了，下一个会是我吗？

    鬼猴与彩芸迎面对峙，漆黑的眼睛中好似闪烁着审视的光芒。那在地面上不住刨动的前爪，预示着这家伙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展开攻击。一时间彩芸大脑一片空白，她鬼使神差地扔掉了手枪，集结身体内最后一丝土系晶

    能，准备与鬼猴黑尸鱼死网破。

    鬼猴终于按捺不住了，它朝向彩芸冲刺，似乎想要故技重施。但彩芸也不甘示弱，莹莹的土黄色光芒在其周身浮现，一人一尸眨眼就要相撞！

    就在这时，半空中的鬼猴黑尸却像是忽然被什么给重击了一下。它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翻转半圈，越过彩芸摔在了地面上。彩芸打眼一看，对方竟少了半个脑袋，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外面危险，赶快回来！”

    对讲机里响起老兵陈辉的声音。不远处，陈辉正在外城城墙顶趴着，他的肩前抵着栓动重型狙击步枪，枪口此时正冒出袅袅硝烟。

    “真是老了，还真是左肩一枪，右肩一枪，回家养伤。”

    陈辉自嘲着扭扭肩膀，将瞄准镜对准远处的尸群后方。

    “我这把老骨头……这是……怎么这么多特殊黑尸？”

    在镜头的视野中，赫然出现了由骨刺黑尸、喷吐黑尸组成的特殊尸群。他们诡异地聚集在一起，被盾甲保护在中央，少说也有几百只。

    “为什么……会自发形成特殊尸群？”

    陈辉想不明白，但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前线的战士还被蒙在鼓里！

    ……

    半分钟前陈辉救下彩芸的时候，正面战场上小亮和老陈正准备撤退。大量的手雷造成了不菲的战果，几乎阻滞了尸群的前进。但手雷不比子弹，消耗得要更快，所以他们准备会防线补充后再来。

    走出壕沟的小亮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团腥臭的粘液忽然泼在了自己身上。疼痛，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有人正在剥掉自己的皮肤，在把自己放进熊熊燃烧的炭火里。

    “啊……疼……”

    “小亮！”

    他的皮肤已经被粘液融化了，肌肉在粘液中滋滋作响，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筋膜和白骨。

    老赵看到这种惨状吓得亡魂皆冒，哆哆嗦嗦的只知道后退。但他没想到的是，附近的一组投弹手也中了招，他们当时正在投掷，却被喷吐者的酸液攻击打断。拔掉引信却还没扔出去的手雷落在了弹药箱里，立即引发了严重的殉爆。老赵也被波及，一块稍大的破片击穿了他的头盔，在头盖骨上留下了拇指大小的伤口。就是这拇指大小的伤口，轻易地要了老赵的命。

    “小亮！老赵！”

    “狗日的黑尸，我和你拼了！”

    一班长一把按住发狂中的三喜，朝着他吼道：“他们已经救不回来了，你想送死吗？想想你的老婆孩子！”

    他拉住了三喜，却没拉住轩子。轩子一步跳出战壕，还没等接近挣扎中的小亮，就被忽然袭来的一道骨刺钉穿了面骨。

    “骨刺黑尸！对面有骨刺黑尸！”

    惨叫和警告声在附近此起彼伏，这一支骨刺后，更多的骨刺蜂拥而来。一班长也不禁中招，被一只骨刺射穿了肩胛骨。

    “呃，好痛。”

    “班长！”三喜泪流满面，“要不是站起来拦我，你也不会被射中……”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三喜你快带人走！”一班长看着周围趴在战壕里瑟瑟发抖的几个男孩女孩，对三喜说道，“这里撑不住了，你们快走！”

    “我不，班长我们一起走！”

    “你混蛋！”一班长指着那几个和小亮年纪相仿的战士说道，“带这几个孩子先走，我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班长……”

    “我毙了你”，一班长掏出手枪顶在对方的额头，“这是命令！”

    终于三喜走了，他趁着骨刺投射的间隙，什么也没拿，只带走了那几个幸存的小战士。班长仰躺在战壕里，伸手颤颤巍巍掏出烟盒，想要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却发现最后的存货就是开战前被三喜要走的那半支。

    “他妈……的，真是流年不利。”

    一班长苦笑一声，扶着壕沟慢慢站起身来。原本这里有三十多人的队伍，现在却是遍地死尸。不远处还有其他步枪班的人在坚持战斗，但那人的枪支却忽然炸膛，被炸伤的战士捂着脸满地打滚，下一刻就被一只窜上来的鬼猴咬开了喉咙。

    一班长对面也站了一只鬼猴黑尸，大概只有一阶中期，此刻却是能决定他命运的死神。

    看着那家伙，他忽然嗤笑一声。

    “怪物，你可真丑啊。”

第36章尸群撤退？

    基地外城的临时指挥室设在了城墙下，此刻傅连合坐在座位前瞪大了眼睛，看着第一道防线的无线讯息一个接一个地传回来，他却像是呆了一样脸色惨白。

    “报告，报告！阵前一百米，有二十只以上的鬼猴尸群！”

    “走啊！再不走就都死光了！”

    “别管我，先救班长！他被骨刺射中了。”

    “来人啊，援兵……援兵在哪里？”

    “杀！杀了这帮畜生。”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傅连合，快组织反击，再晚就来不及了。傅连合，收到没有？快，速度要快。”

    ……

    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淌过脸颊，傅连合的脸庞已经没有了血色。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举起手臂，指尖却抖得厉害。曾几何时，在教室中、在课堂上，老师哪里教授过这样惨烈的景象……

    “啪”地一声巨响，陈辉一脚踹开了指挥室的大门。他将狙击枪连通耳麦扔到一边，走到通讯台前一把拽过傅连合。陈辉揪着对方的衣领吼道：“你在干什么？你没有收到我的讯息吗？”

    “陈叔，我……”

    傅连合这才如梦初醒，他望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语无伦次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正在这时，已经安静了的无线讯息又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编号013，是左前方的一处步枪阵地。

    “总部、总部，这里是013阵地，请求开炮，请求开炮！”

    “我在！”陈辉一把夺过话筒，急忙问道，“你是哪部分的？现在第一道防线还有没有人？”

    “我是……医务兵。”无线电里听起来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声音柔柔弱弱未过变声期，而且还带着明显的哭腔，“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我这里都死了，就只剩我一个了。”

    “什么？那你快找地方躲起来。”

    “来不及了，我已被尸群包围，这里有二十只以上的鬼猴尸群。请求开炮，请……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无线讯息中断。老陈红着眼睛望向傅连合，朝着他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不是在城墙上布置了两门火箭炮吗？给我开火！炸碎这些畜生！杀！！！”

    “是。”傅连合赶忙抓过话筒，“炮兵注意，目标013阵地，三轮齐射，放！”

    下一刻陈辉打开外城城门，带了一队人马反向冲锋。他拿着一柄05式步枪一马当先，其余人也装备了新式步枪火力充沛。

    “他还只是个年轻人！”不觉间陈辉已眼含热泪，“他明明还有大好的青春，这该死的末世，这该死的黑尸！给我打，杀光它们，一个不留！”

    同一时间，外城城墙下的壕沟中，第二道防线的一千六百名士兵在邢伍田的带领下冲出战壕，举起手中刀枪冲向了那些迎面而来的黑尸们。

    长刀在手，枪炮如雷。

    这是复仇的火焰，是迎接亡灵归家的号角。

    ……

    人类是生物进化史上的一个异类，没有尖锐的牙齿、锋利的指爪，也没有强壮的肌肉、敏锐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登上了生物链的顶端。灾变之后这种情况也同样没有改观，可以说人类在与所有的进化生物短兵相接时都不占优势。而看似热血激昂、声势浩大的反冲锋，则意味着更大的伤亡。

    战士们

    冲出战壕为他们报仇。这一战中，狼崖城的损伤惨重已经可以预见。但没有一个人想到那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凶猛。

    通过无人机的视角从高空向下看，在冲锋向前的阵列周围，还有一些蒙头撤退的身影，他们模样狼狈、士气低迷，相比其他战士看起来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这些人中少数是灰头土脸的伤兵，包括成功撤下来的三喜和几个后勤，至于剩下的则都是些能力者。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们死伤了六七个人，即使没受伤的也几乎能量耗尽，现在已经不堪再战。如今能力者们一个个铁青着脸色，迎着普通人的白眼，沿两侧通道快速入城，同时也为步枪让开射界。

    像是响应人们的冲锋，立在城头的火箭炮发出连续不断的啸响，72枚107毫米口径的炮弹自12支联装枪管中拖着长长的尾焰坠入尸群，如同火龙犁地般轻易割碎了地面和依附在地面上的一切。外城再向外距离城墙下的第二道防线大约3~4公里的范围内，成片的土层、岩石、碎木被震荡至半空中，无数黑尸被掀翻、被撕碎、被气浪和硝烟吞噬。

    然后是突然升起的火海，埋设于第一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之间的一道壕沟中漂满了易燃易爆炸的火油，此时被微型炸弹遥控引爆，顿时便掀起一道火海。火海中放眼望去，是挣扎翻滚的鬼猴、狂猩和少量盾甲，是如同蜡烛般被引燃复又跌倒的普通黑尸。狭长如带的火海将偌大的尸群再次分割为前后两部分，突破了第一道防线的先头部队虽然躲过了火海，却遭到了火箭炮打击，待得硝烟渐散，迎面却冲出来无数利刃、无数杀红了的眼睛。那是荷枪实弹的士兵，是全副武装的战士，他们与这些非人的怪物间没有和平可言，只有你死我活的较量。

    ……

    在战线上厮杀正酣时，远离前线战场的风尾山山巅，此刻正有人在默默观望。领头的是陈心妍，穿着白色的大衣、戴着眼镜，身后站着段晴和郑月瑛几个人。

    半山腰的空气中有一层薄雾，但站在山顶仍然可以看见十五公里外的山石树木，以及十公里外的尸群行动轨迹。即使不用望远镜，视野中的黑尸也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山顶的视野极其开阔，可以将远处的一切尽收眼底，因而足够对整座战场进行布局。

    “院长，火油防线被触发了，陈辉他们现在正在第二道防线外作战。”

    “我看到了。”

    山上只有呼呼的风声，远处的声音似乎也因此变得清晰。枪炮、交戈、厮杀、惨叫……陈心妍默默伫立在风口，深吸一口气，仿佛能嗅到硝烟的焦臭味，还有随之而来的淡淡血腥气。

    火海配合炮弹效果拔群，硝烟和高热不仅对黑尸的嗅觉有害，还一定程度上掩盖了狼崖城中弥漫的“人味”。这样一来，本来已经如潮水般涌出丛林的尸潮，此时竟鬼神神差般地缩了回去。

    “尸群……好像在撤退。”

    郑月瑛说完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她和段晴对视一眼，约而同道：“尸王！”

    郑月瑛想不明白：“可是预言帖里说，尸王最快也要明年才会形成。”

    “没错了，肯定是有尸王在背后控制。”段晴一口咬定道，“不然怎么解释尸群的组织和纪律，而且你看那些远程攻击的黑尸，居然知道藏在皮糙肉厚的狂猩和盾甲身后，自始至终都没有被编入冲锋部队内。”

    郑月瑛急道：“这段

    距离已经超过了火箭炮的射程，不如我们用秦家送来那些……”

    段晴自然知道秦家送来的装备有多精良，但她没有答话，只是将询问的目光转向陈心妍。

    后者似乎有所察觉，便道：“不必了。尸潮已退，告诉陈辉和邢伍田按原计划行动，现在还不是急着亮牌的时候。”

    “是。”

    传令兵领命用滑索下了山头，在这之后陈心妍在山顶又站了很久。她看着火箭弹托着尾焰落入尸群效果拔群，看着第二道防线的战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打扫战场、收容同伴的遗体，不知怎么就苦涩地说不出话来。

    尸群退了，对风尾山的人类而言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惨胜。狼崖城所付出的代价却远超战前的预计。不过是尸群的第一次冲锋，狼崖城就损失了第一道防线和一、二防线间的火油陷阱，更不要说大量的战斗减员、意外阵亡的能力者……

    或许尸王家大业大，可以不在乎千百只黑尸的死活，但狼崖城的战士却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每一个人都是好不容易从黑尸口中逃过一劫的幸存者。

    据预言贴披露，尸变体特殊进化的比例本就高于寄生体，所以特殊黑尸往往比能力者和黑兽更为常见。而在基地有限的作战人员中，能力者却少之又少，实在经不起再三的消耗。

    想到这里，陈心妍忽然问道：“小晴，知道死了……多少人吗？”

    “据前线回报，普通进化者的伤亡人数接近600，能力者不到10个人。”

    “这样啊……”

    陈心妍记得第一道防线上曾有六百名新兵，现在活着撤回来却连十分之一都没有。据郑月瑛说，这当中尤其以黑尸数量最多的正面防线损伤最重，少数被特殊尸群重点照顾的阵地上，许多战斗班成建制地消失。

    第一条防线是最薄弱的，外面缺少阻拦速度型黑尸的措施。狼崖城真正的防线是高大的要塞城墙，城外的第一、二道防线在计划中沦陷只是早晚的事。

    只要能够初步消耗黑尸，第一、二道防线的使命就达到了。有彩芸和蔡世分催生土墙阻隔尸群，黑尸的进攻节奏不会太快。经过几次步枪班和能力者轮番战斗，这一批一万只黑尸起码能消耗的七七八八，不管能力者还是普通战士也能从容不迫地撤回外城。

    只可惜变故来得太快，根本没给这些人撤出来的时间。谁料能力者们刚愎自用，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前线步枪班的战士。

    若非第一、二道防线间的区域充满了绊索、钢丝阵和飘着柴油的壕沟，若非战士们冲锋作战、悍不畏死，或许那些尸群早就打到了城墙下。出乎意料的惨烈、出乎意料的尸王和特殊尸群，以及出乎意料的庞大尸群，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盘踞在丛林边黑压压的尸群，与城墙上严阵以待的人类战士隔着火焰遥遥对望，郑月瑛几人站在山顶看的最清楚，心里的忧虑也最为沉重。

    她只有看着前面那个站的笔直的女人时，心里才会稍稍安定一些。想到这里，郑月瑛不由自主地问道：“院长，你说我们这回能赢吗？”

    对方似是想了想，沉默片刻后回答：“胜败未分，一切皆有可能。”

    而等到身边人都走了，陈心妍独自一人站在崖边，轻飘飘的字句在风中飘散：

    可说到底，“惨胜”和“惨败”究竟差别在哪里呢？

第037章 高高挂起

    隆冬腊月华北不少地方已经是银装素裹，放眼望去绵延千里的防护林中挂满了雾凇，这些在昨夜零摄氏度以下的天气中来不及凝华的饱和水汽，依附在树枝上不断积聚冻粘，形成了一串串的白色粒装沉积物。

    时间来到正午，强烈的日光穿透稀薄黑雾散射到林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雾凇的表面逐渐融化形成莹白色的闪亮涂层。厚重的结晶体渐渐压弯了枝条，顺着枝桠缓缓滑行，终于“啪嗒”一声落在了雪地上。没有了负重后的枝条顺势扬起，树梢经此一抖，附着在上面的雾凇纷纷洒落，从地面看去如同再下了一场雪。

    林间并没有起风，但枝桠摇晃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安静的树林间出现“嘎吱嘎吱”的挤压声响，没过多久一队衣衫褴褛的黑尸在树下经过向北走去。他们目光呆滞、行动机械，只知道一步步向前走。顺着这个方向，大地尽头逐渐出现一片灾变前的繁华城区，在新冷战时期这里曾是地表最强共和国华夏的首都——京市。

    与室外的严冬相比，京市大兴分区的议会厅里却暖意洋洋。作为联合政府时代的世界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京市有全世界最好的基础设施和后勤保障，即使是在黑雾爆发三个月后也照常运行着主要城区的电力输送。

    “同志们，请静一静。”

    富丽堂皇的议会厅前方，鎏金穹顶下，红毯中央，一个男人站在主持台前招呼道。

    “请各位委员和代表入座，我们将继续今天的会议议程。”

    他身穿黑色正装，打了一支条纹领带，五官立体、眼神深邃，细看像是一个混血儿。虽然眼角的细纹不断提醒着人们他已经有五十岁，但透过这一身自信的气质，人们还是能想象得出这人年轻时候的俊朗模样。

    “靳秘书长，请你继续吧，这是军管会成立后的第一次集体会议，有什么需要我们会配合的。”

    后 进来的一个穿长袍蓄胡须的中年男人刚说完，旁边那个束发的小伙子便插嘴道：“就是，不给‘军管会’脸面的话，咱们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黑雾爆发后灾变来临，联合政府出于多重考虑，最终选择固守京津，在政府本部建立“全球战时军事管理委员会”，统筹安排世界各地的战备行动。被人们简称为“军管会”的委员制机构，就坐落在京市大兴新区的永定河沿岸。

    “小凡，不得无礼。”

    “是……叔父。”

    斳峰摇摇头表示无碍：“没什么，孔先生和令侄也请就坐吧。”

    这两人来自浙省杭市的孔家，孔家在南京军区官方力量撤离后接手了大部分军备区域，现在是东海舰队及其海军陆战队的实际掌控者。斳峰身为联合政府秘书长仍然对他们礼数有加，这也是原因之一。

    当然话说回来，能来到这里的莫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王、孔、杨、秦、周、赵……在和平年代他们就是各个地区举足轻重的军、政、商寡头，数十年来包揽了当地的委员席位，在辖区内跺跺脚地面也会抖三抖。

    如今各地军方力量陆续撤往高原，他们凭借数代积累的家族底蕴，最先建立了避难基地，收容了大量幸存者和资源，是民间反抗军中重要的中坚力量。虽然这些基地现在的实力还远比不得联合政府本部强大，但就凭能够坐镇一方的实力就不容任何人小觑。

    “情况是这样的，从昨天中午开始……”

    斳峰正欲开口，再次描述事件的情况，却不料有人抢白。

    “还说什么啊，不就是想让我们出兵吗？”那人坐在离讲台稍远的圆弧坐席中，也不知是谁家的后辈。他似是没看到斳峰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发言道，“说到底我们和狼崖城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出兵出力？”

    “周委员，身为家主你就是这么教育后辈的吗？”人群中有人起身质问道。

    “就是，斳秘书长也是政府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了，你家的人就这么不懂礼貌？”

    沈阳顾家里有人带头抗议，他们和政府本部的关系密切，在前世曾是军管会最主要的支持者。

    “我看没教养的小子还是不要带进来的好！”

    顾家今天只来了一些后辈，说话同样无遮无拦的。其余势力的人虽然皱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周启明，那个被称为周家家主的男人站起身来，抱拳恭敬道：“斳秘书长见谅，小孩子说话鲁莽，周某回去后自然会让他去祠堂领罚。但天弓这孩子快言快语，却是话糙理不糙。”

    周启明环顾四周，接着道：“狼崖城的情况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了，尸潮围攻并非是易与之事。倘若发生在我周家门口，我们自然是当仁不让，以清除黑尸、保护同胞为己任。但我周家远在闽省，距风尾山接近两千公里，就算有意相助也只怕是长鞭莫及。”

    “家门口”这话大家听出点滋味来，于是坐在最前排的一个老人道：“狼崖城与我南齐军区是近邻，杨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周启明也不解释，只道：“杨老将军风骨，在下佩服。当然了，各位若也有大发善心的还请自便。”说完便坐了回去。

    他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其他人倒没有过分苛责的。大家已经知道了，此前官方投放于鄱阳的一颗重型核弹，其爆炸余波几乎摧毁了周家在赣省的一半产业。他们原本决定在南昌发展，现在却只能留在福州建立基地，周启明对联合政府的决定是有怨言的……

    杨建业坐在前排中央半眯着睡眼，旁边一次坐着宋家的宋怀阴、孔家的孔连义和秦家的秦开文。再往远处，各个势力的几个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彼此互不接近，颇有些敬而远之的味道。

    “斳秘书长，请问围城的情况可有最新消息？”孔连义最先打破僵局，笑呵呵地对台上的斳峰询问。

    “从上午9时开始，军管会收到狼崖城的求援信号，之后会每小时更新一次信息。”斳峰推了推眼镜，将手下送来的报告举到眼前，“迄今为止，盘踞在风尾山的黑尸数量大约在25~40万，其中隐匿在丛林中的黑尸数量未知，且还有一倍以上的黑尸集群正从附近的沙市城区赶来……”

    “四十万，怎么这么多？”

    “这还救个鸟啊，这不就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斳峰还没说完，现场就有炸了锅。今天的会议只邀请了华夏区的几个大家族，其他势力要不就是路途遥远

    难以赴会，要不就是规模太小不具备跨区穿行的实力。但因为各家都有带小辈进场参会，所以现场的人数还是不少的。

    “乖乖，原来不止十万黑尸么？”

    坐在后排有个黄头发的少年嗓门不小。他和旁边的男孩模样极其相似，应该是一对双胞胎。

    “没听明白吗？十万是上午的数量，而且还有藏在丛林中，卫星观察不到的。”

    “这也太多了吧？不对，黑尸怎么会突然聚集起来，狼崖城这帮人不会已经嗝屁了吧。”

    “很有可能啊，想想我们刚逃出城市的时候，连四位数的尸群都要主动避让。四十万啊，堆都把人给堆死了！”

    “咳咳”，秦开文提高声音问道，“请问斳秘书长，有没有狼崖城他们的近况。”

    “有的，自上午10时起，狼崖城共打退尸群进攻三次，歼灭黑尸5000~7000只，己方伤亡689人。”

    “哦？只死了这么点人？”坐在中央一排的王守业眉毛一挑，“看来狼崖城的弹药储备不少，或者有一道非常坚固的城墙。”

    “王胖子说的不错”，赵家有人接口，“我听说这帮人早在一个月前就大兴土木。虽然那里人少，但要论要塞的坚固却不输任何势力。”

    “这样的话，能打退尸群几次进攻倒也说得过去。”被称作王胖子的王守业瞪了赵家这人一眼，“赵世丰赵瘸子，你不要随便接我的话。”

    “你想管我？”对方也是针锋相对。

    “不对”，距离他们不远的周启亮忽然反驳道，“尸群怎么会撤退呢？”

    这人是周家的副家主，也就是周启明的弟弟、周天弓的亲生父亲。他身穿一身劲装，父子在额头上系了一条一模一样的红色发带。

    “尸变体完全是丧失理智的怪物，不到脑死亡是不会停止进攻的吧？”周启亮看向台上问道，“斳先生，这能解释吗？”

    看到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斳峰只得放下报告无奈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初步估计狼崖城城外可能……出现了一只尸王。”

    “尸王？什么尸王？”

    “不是吧，尸变体的进化速度加快了吗？”

    斳峰解释道：“距狼崖城报告，这只尸王有集结尸群的能力，而且在战斗中曾将特殊黑尸和普通黑尸各自集群、配合作战，初步估计有不低于小孩子的智力。”

    “你说智慧？尸变体也有智慧了？”

    “不对，这不可能吧。”

    “诶，你们还记不记得一篇预言贴，里面不就提过这种家伙？”

    “那也不对，帖子里预言尸王会在第二年出现，这时间对吗？”

    “按照曾经的公历，现在是2276年1月23日，算是国际意义上的新的一年了。”

    “第二年难道不应该是灾变一整年之后吗？现在这么早，这准确吗？”

    “你都说了只是篇帖子，信它作甚。”

    “可你不信它，但确实出现尸王了啊。”

    ……

    末世初启，人们对这场灾变的认知只限于自己的遭遇。因此斳峰这则消息就像是在会议厅内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使得会场瞬间嘈杂起来。

    “静一静”，秦开文站起身来发言道，“这大概是真的，前段时间我去成都军区访问科盟的分区负责人，那里的实验室也推测说——尸变体在实验中有极少数个体突触活跃，表现出一定的智慧回返的现象。不过大家现在讨论也毫无意义，所以还请稍安勿躁。”

    “你去成都了？”

    秦开文坐下后就听得孔连义这样问道。

    “是去走动了一番。”

    “也是，空一基地的光你们还是沾得上的。”

    “孔先生说笑了。”

    “不知现在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还好，成都军区留了一半人马，想来是科盟的请求。现在他们正在原址营建基地，估计是打算长久发展的。”

    “如此也算厚道。”孔连义点头。

    “本来军管会也是打着主意，让成都军区代为保护科盟总部。”

    “科盟可是一张王牌，想来成都那边的负责人也是个明白人。”

    “孔先生心动了？那边的形势可是严峻得很。”秦开文微微翘起嘴角，“但话说回来，风险越大……”

    孔连义闻言苦笑：“这里面哪有我的份，东海那边就已经是一片烂摊子了，希望不要多生事端才好。”

    “怎么？你们收复那些军舰的过程并不顺利？”

    “难哟，海况复杂，船员们的尸变比例也很大，有些船被内部破坏几乎失去了动力……”

    智慧尸王的消息一经爆出，整个会场都在窃窃私语。在孔连义和秦开文两人闲聊到最后的时候，杨建业睁开了眼睛感叹道：“特殊时期要来了啊。”

    他四下看看，转而向秦开文问道：“这回陈家没来人？”

    “是，他们发讯推掉了邀请。”

    “他们远在港城，许是不太方便。”孔连义眼神示意秦开文道，“不过我怎么听说，陈家的天才小姐可是身在狼崖城啊。陈家主他就一点也不担心？”

    “是有这么回事。”秦开文尴尬笑笑，猜测道，“我只听说近半个月来东沙海面上并不太平，陈边涛这小子想必此刻也是焦头烂额的。”

    这时候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宋怀阴坐直了身子。他梳着背头，稀疏的头发油光可鉴，颧骨高耸使他看起来有些阴沉。宋怀阴一张口，沙哑的嗓音就飘了出来，仿佛是在敲打一口破锣：“斳秘书长，军管会的四位委员今天都不在吗？”

    “是，京市本部人口基数大，委员们正着手在蟒山、平谷、天门组建卫星城，近期还回不来这边。”

    宋怀阴是昆城宋家的主事人，今年已有五十二岁，在场只有杨建业和斳峰比他年长。宋家在联合政府时代的履历虽短，但宋怀阴却已是混迹政商两界二三十年的老人了，是灾变前分量最重的实权委员之一。

    “那他们还真是……热心。”宋怀阴嗤笑一声便不再说话。

    有时候积极和心急是没什么区别的。京市作为首府，原本在政府议会是有六个席位的，不过灾变期间死了两个委员，剩下又有一个不掌握实权的政委，所以才其他三人才早早有了心思吧。

    此时宋怀阴默不作声，杨建业和斳峰也没什么表示。但他们

    不是不明白，而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想到这里，秦孔两人不禁对视一眼，心中各自冒出一个词来。只不过秦开文想到的是“割据”，孔连义想到的是“鼎立”。

    当了几十年兵的人，脑袋里的锈可真重啊。一时间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

    慢慢的能聊到的都已经聊完，议会厅里再次陷入了沉寂。杨建业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其余各家的负责人则端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终于，还是顾家的一位年轻人开了口。

    他说：“请问斳秘书长，军方会有什么动作吗？”

    “可能不会了”，斳峰遗憾道，“各大军区主体刚刚转移至高原，接下来面临着大规模的变动调整，近期可能帮不上我们的忙。”

    “这……军区都不动，我们还……”

    “就是啊，这明摆着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要不算了吧，这么多基地，多他狼崖城一个不多，少他狼崖城一个不少。”

    眼见人们又要议论个没完，王守业便站起来问道：“斳秘书长，沙市人口接近千万。就算这只尸王实力有限，偏远县区的黑尸不受其控制，也能组织超过百万的尸潮对吧？”

    斳峰不能否定，只得点头。

    赵家领头人也站起来道：“对啊，他狼牙城不过是个中等规模的民间基地，只有区区七千人，还没有大型火力，对抗百万尸潮难道不是螳臂当车？与其拉我们一块进火坑，不如知会他们赶紧逃跑才是正事。”

    王守业接着道：“没错，燃油、弹药、士兵、时间，这些都是宝贵不可再生的末日物资，犯不着为了他们浪费。说不定我们还没赶到，那边就已经城破了。我们白白耗费那么多资源，难道就是为了去给他们收尸？”

    “既然沙市出现了智慧尸王，那恐怕别处的也不会太慢。我周家要回防区加紧建设，路途遥远就不陪各位了。告辞！”

    “我王家也不参与。”

    “对不住，赵家势单力薄，实在是爱莫能助。”

    ……

    “等一下，各位大人。”人群中孔凡高声道，“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哪家拿不出几个飞行编队？为什么就不愿意相救呢？”

    孔凡的纠缠不休似乎让赵世丰有些厌烦。于是他呛道：“孔公子，那是我们势力的底牌，用来保护自己辖区的人民尚且不够，如何再对别人施以援手？”

    “赵瘸子说的不错”，王守业沉声道，“两个月前军管会未与所有人商量，便自行授命在洞庭、鄱阳投下两颗脏弹，鄂、湘、赣三省均受波及。按下发射密码前，联合政府可曾问过我王、赵、周三家的意见，可曾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我看对狼崖城还是一颗脏弹了事，反正这种勾当已经很熟练了不是么？”

    斳峰急忙告罪：“王先生见谅，那是齐政委的乱命，后来他已经引咎辞职现在在后方反省。”

    王守业也迎着台阶道：“斳秘书长，我只是就事论事，并非针对您或者军管会。当然了沙市应属南齐军区管辖，本来也轮不到我们这些人插嘴。”

    眼见这些人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孔凡急道：“可你们见死不救，如果今天被围困的是你们，你们会怎么想？”

    “呵，那也是我们活该，命该有此劫难，不牢您操心。”赵世丰冷冷道，“况且孔公子如此大公无私、古道热肠，何不说服自己的家主大人参与救援呢？难为我们这些破落户算什么呢？”

    孔连义闻言抱拳道：“抱歉，最近海上也不太平。孔家驻守东海沿线，责任重大，容不得出半点差池，这次也是爱莫能助。但若有同仁愿意前去相助，我方会支援部分作战消耗。”

    “叔父！”

    “不要再说了！回去给我面壁思过。”

    孔凡已经涨红了脸，不管不顾地指着所有人鼻子道：“你们这些人就知道妥协，今天被人家吃一口，明天被人家咬一块。你们是大人物，或许觉得这无关痛痒，但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们难道要袖手旁观到人类完全失去抵抗之力才高兴吗？”

    “孔公子何必编排我们。”王守业抱着胳膊，“大家既是身居高位，自然要为大局考虑，消耗这么多的力量和资源，却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狼崖城。恕我直言，这实在是得不偿失！”

    “人类与黑尸的战争是人海战争，就凭他们这点家底，能再抗住几回？”赵世丰扬言道，“说句不好听的，这种中小型基地，全国要多少有多少，我们还能都救得过来？就算他在我们的帮助下这次挺了过去，可下次呢？下下次呢？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就是会被淘汰。孔公子你年纪尚小，须知正是这种圣母心才会害了整个人类！”

    “我……”

    “跟我出去！”话音未落，身高一米八的孔连义就已经拽着孔凡的后领向外走。

    其他人心惊肉跳，孔连义作为家族话事人已有十年，一直以来都是以儒雅随和的形象面世，如此暴跳如雷似乎还是头一次。

    待得会场再次安静，宋怀阴这时候站起来面向所有人讲道：“各位，请容我说一句。大家都知道，我宋某人曾经是个商人，商人自然就有商人的考虑。虽然都说商人逐利，但如今这个世道不同以往，各位身上都担负着一方责任，容不得我们感情用事。请各位来京是有要事的，末世已然降临，之后还需要大家携手共进、相互守望，不如就今天定下一个章程。”

    “既然宋委员发话了，我们肯定是要给面子的。”赵世丰的面色逐渐缓和，再次坐了回去。王守业也微微抱拳，回到了座位上。

    会议继续进行，时不时会有人讨论两句风尾山的情况，仿佛狼崖城的围城战只是这次会议的一场点缀。

    议会厅有着良好的回声设计，阶梯坐席越向后就坐得越高，能看清楚前排发生的一切。后排角落有秦家几人的坐席，秦筱雯此刻看起来坐立不安，心情焦急又不知所措。

    她只是秦家的小辈，又没有孔凡、周开弓那样的胆量，不敢在这种会议上大呼小叫。听着前排那些人的争论，看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秦筱雯紧张到了极点。她瞪大了眼睛，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仿佛现在就是针对狼崖城的一场审判，而台上台下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能决定受审者的生死存亡。

    秦筱雯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抓着秦楚生的衣袖，一遍遍地小声哀求道：“哥，你劝劝爸。我们得救他，不然他会死的……”

第038章 迎战尸潮

    今天是围城的第三天，夕阳火红如血，温热的霞光穿透稀薄黑雾，照耀在每个人的脸上，映照出一张张疲惫憔悴的面孔。

    阳光虽暖，却不及寒风料峭来得冷冽。沙市风尾山深居华北，冬季到了夜晚气温骤降，人不能在室外待得太久。而两班倒的轮换战斗，却又会让火力大降、得不偿失。所以对于狼崖城守城的人们而言，每到夜晚都会是一个难捱的阶段。

    狼崖城外城的城墙是折线形的，三个角折向城内，四个角凸出城墙，如同交错的单排狼牙，但折线角度要更加平缓，是一个又一个的钝角棱边。同时城墙外有向外凸出的三座棱堡，坐落于三处内折的棱角处，中央最大的是1号棱堡，西面和东面分别是2号和三号棱堡。

    这里是1号、3号棱堡间的一段城墙，在这条不足百米长的棱边上驻守了七百人。放眼望去，全是一步一岗坐在城垛下休息的士兵们，他们有的穿了军服，大部分则裹着自己各式各样的外套，一声不吭地呆坐着。

    “热粥，热粥……喝完换岗了啊……”

    “给我来一碗。”“我也要。”

    夕阳将落，此时正有一个伙夫推着小车走来。他身穿围裙，虽是白色但已经脏的看不出模样。他走的十分费力，车上满载三只大铁桶，压得小车吱扭吱扭作响。伙夫旁还有两名配备了手枪的战士随行，为的是防止骚乱。如果有人畏战，他们也是随时执行枪决的督战队。

    伙夫抄着大勺为值守的士兵舀满热粥，随口问道：“三喜，你不是刚喝了一碗？”

    他几天来一直负责向这里送饭，而三喜是其中一个小队的负责人，所以两人之间比较熟悉。

    “都上战场了，自然是要多喝一碗。”三喜似是想到什么，神色忽然有些黯然，“说不定……就是最后一碗了。”

    “别丧气，我们有这么多人呢。”伙夫拍拍三喜的肩膀以示安慰，“你也去休息吧，我几次上来都见你在岗。”

    “再值一班，等天亮吧，不然我不放心走。”

    听到三喜的回话，伙夫摇摇头不再多言，随即推车走向下一个要喝粥的人。

    在他身后，三喜借着城头塔楼的灯光，看着手里的瓷碗和碗中的热汤愣愣出神。汤里有冒着热气的汤水，也有一张脸。那是个顶着一蓬乱发，眼窝深陷、眼球满布血丝的人。

    说是人，还不如说更像是个鬼，像个孤魂野鬼。这副模样，简直吓了三喜一跳。他的手一颤，水面荡起波纹，那张陌生人似的脸随即扭曲、模糊、几近消散。没多久三喜咬咬牙，如同英勇就义般仰起脖子，将碗中的热汤一饮而尽。

    忽然城墙垛上间隔百米一架的喇叭里，接连响起了刺耳尖锐的警笛声，那低频声音仿佛有魔力，凡是听到警笛的士兵全都不由得打个冷颤。

    他们扒在墙头向城外看去，只见远处的风尾山丛林边缘，人山人海的黑尸仿佛约好了似的，同一时间冲出丛林向这里涌来。

    尸群要攻城了！

    海浪潮水拍击礁石，虽然这样的经历已经不止一次，但紧张的气氛还是很快在队伍间蔓延开来。

    “不好了！黑尸上来了！”

    “尸群进攻，准备防御！”人群中有小队长维持秩序。

    “起来起来起来，快快快！”

    “停止换岗，停止换岗！全体作战人员立即归位！”

    “我们这里需要一箱手榴弹！”

    “三队，三队人手不够。”

    “盾兵、盾兵再来两个。”

    人们尖叫着、奔跑着，人声鼎沸仿佛在油锅中洒进了一捧清水。三喜此时站起身来，将瓷碗交还给匆匆下城楼的伙夫。他深吸一口气，面对身边的几个人交代道：“我不下去了，等打退这波黑尸，再换岗休息。”

    “三喜哥，我跟你一起。”

    “队长，我们一起打。”

    每次的攻城战中守城战士都有牺牲，敢留下是需要勇气的。

    “好！四队都是好样的！”

    三喜看着其中一个少年，想到他的年龄或许不比牺牲的小亮大吧。三喜忽然眼眶一红，心中蓦地燃起一把火焰。他正视几人问道：“都喝饱了吗？”

    “喝饱了！”

    “好，喝饱了就拿

    起枪来。跟我干这帮畜生！”

    “是！”

    ……

    此时附近的三号棱堡上，邢伍田正站在墙头神色忧虑。

    他认识这几名战士，知道他们几个都是之前第一道防线的幸存者，甚至有些还是步枪班里活下来的独苗。他们中有不少人受了伤，然而撤下来后没有修整多久，就再次被提上战场。

    战争中士兵死得快，晋升也快。像三喜这种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组织一只小队防守一小段城墙。年轻人血气方刚，虽历经死亡威胁，但斗志还算昂扬。

    他手里的兵员鱼龙混杂，除了原本驻守在第一、二道防线的士兵，就是占了相当大比例的普通幸存者。后者有的是刚来基地不久，有的则是始终没跟军队外出打过仗。因此不同小组间的准备速度有快有慢，常常是有的人已经准备就绪，有的却还在吵成一团。

    自从昨天下午林文金和段黑两人带队赶回来后，1号棱堡的防御任务就移交给了他们。邢伍田和吴克带人守在3号棱堡，自治会的曹亮等人则守在2号棱堡待命。

    “前线注意，前线注意。棱堡防线准备，各远程火力点自行开火。棱边防线步枪班，等待尸群进入射程。重复，棱堡防线……”

    “一号棱堡收到。”“二号棱堡收到。”“三号棱堡收到。”……

    外城军演场上的空地上九门重炮田字排开，陈辉奉命带了20个人守在这里。

    “报告教官，已完成射击准备。”

    “好！全体注意，三、二、一，放！”

    公共频道内，陈辉的声音低沉有力，外城随即响起一片炸响。

    “嘭嘭嘭！”

    随着炮声响起，只见炮管应声巨震，在其周围显现一道与炮管等长的黄色火焰。火焰转瞬之间就被震散，随后沿着炮管出现的一道白色硝烟。那是炮弹的发射轨迹，人眼捕捉不到炮弹发射的画面，只看得到其强大后坐力使重炮炮架整体砸向地面，震起一片浮土。

    听到声音，1号棱堡的林文金、段黑两人异口同声道：“榴弹炮。”

    只是一秒，尸潮中央就出现两处剧烈的爆炸，黄色的火光冲天而起，灰色的硝烟四下弥漫，还有黑色的土石瓦砾，全都一股脑飞上半空。尘雾中似乎有一些飞舞抛起的物件，看着像是人身上的。硝烟散去，地面上便出现两个直径30米的大坑。冲击波和破片至少对50米范围内的目标形成了有效杀伤，百米范围的黑尸倒伏一片。

    “好样的！”小黑子站在墙头，捏着拳头振奋道。

    “别高兴太早了。”林文金摇头，“你看！”

    顺着他手臂的方向看去，只见剩下的尸潮很快将这几座爆炸坑填满，无论是残骸尸骨，还是昏倒跌倒的同伴，尽数被剩下的踏在脚下、踩了过去。

    段黑不禁感到不寒而栗，这些家伙就像是一群行军蚁，好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们的前进一样！

    “傅连合，毁伤效果评估。”陈辉在无线电里催促道。

    “雷达正在捕捉炸点”，傅连合看着电脑上的数据快速评估道，“尸群受打击面积1%，受阻滞后运动速度减缓，预计10分钟30秒后到达城墙下。”

    “怎么只慢了30秒？不行，再打！”

    “教官，我们的弹药有限。”旁边的士兵犹豫道。

    “你没看到这次攻城的规模吗？”陈辉瞪起眼睛道，“黑尸这次很有可能是倾巢出动。给我打！挺不过这次进攻，什么都是扯淡！”

    “是。”

    “炮兵小组听令，自行瞄准击发。各组留下三个基数，剩下的都给我打出去！”

    这些人中只有陈辉最明白，这时候只有主动出击，扰乱尸潮进攻态势，前线的压力才能轻一点。

    反正现在到处都是黑尸，抛物线射出的炮弹根本不用考虑命中率的问题。只要能进一步消耗黑尸数量，炮弹用光了也不算什么。

    片刻后九门重炮同时实行火力打击，一枚又一枚的炮弹在尸潮中全面开花，但很快又像是水面般恢复了平静。这一次的尸潮规模实在是太大了，分散的120毫米榴弹落在尸潮里就像是一颗颗小石子，翻不起多大的郎华。

    看着傅连合回传过来的影像，陈辉急了。

    “不行”，他一拍大腿，急忙下令道，“各小组调整诸元，给我瞄准尸潮中段。今天老子就算掏空了家底，也要把它的‘小蛮腰’给截断！”

    “轰轰轰——”

    榴弹炮纷纷集火，在尸潮中段形成一片火海。

    与此同时，埋伏于城外的两辆坦克突然现身。它们不约而同地驶出两侧的隐蔽点，来到尸潮进攻正中央的路线上。炮塔旋转对准迎面而来的尸群，接着就是一颗炮弹平射。

    ztz-30a坦克装备的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的穿深极高，能在2000米的距离上击穿1米厚的均质装甲。穿甲弹一经射出，就像是插入黄油的热刀，当即在尸潮中迎面凿出一道五十米长的壕沟，所到之处黑尸肢体崩解、死伤无数。

    “干得好！”

    坦克加农炮的直瞄效果极佳，使得指挥部的傅连合不禁拍案叫好。他知道外城城墙高大厚实，坦克不可能像火炮一样坐在城内对城外的尸潮实施火力打击。而且直瞄武器向来射程较近，只有安排在城外尸潮的进攻路线上才能起到作用，但这也是冒着风险的。

    战事持续三日，平坦的草地表面如今铺就了一层黄土。硝烟、碎木、血肉残骸到处都是，残破的地面上，两辆披着丛林迷彩的坦克并肩排列，就是两座装甲堡垒。

    同一时间，两座自动装弹机拉动链条，装填125毫米口径炮弹后齐齐开火。

    两辆坦克持续输出穿甲弹和分装高爆弹，穿甲弹的硬芯和高爆弹的炸药对尸潮的先头部队进行持续杀伤，看起来就像是它们自己跑上来送死的一样。

    不过车组人员并未因此放松警惕。虽然他们的炮击很有成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尸潮却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负责一号坦克机动的小郑喘气越来越粗，额头上已经挂满了汗水。

    “车长，走不走？”

    “等一等，再打一发！”一号坦克车长沈泉阻止道。

    “哐当。”“轰轰——”

    就在坦克和重炮疯狂猛攻的时候，空中却忽然落下几滩粘液，一落地就将青草腐蚀发黑

    车组全员见之色变，异口齐声道：“喷吐黑尸群！”

    “车长！怎么办？”

    “快退吧车长。”

    “不”，沈泉咬牙道，“听我的，前进！”

    “车长？”驾驶员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沈泉却不顾组员的惊呼，强令道：“快，就是现在！”

    “是！”

    只是七秒钟，30a坦克刚刚前进了五米，就见七八图腐蚀粘液飞过坦克头顶，落在他们身后的草地上。他们险而又险地避了过去。

    “车长，你可真神了！”

    “少拍马屁”，沈泉一脸神气，嘴上偏偏还不放松，“赶快调整方向、保持机动，我们不能停在原地。”

    “不好！二组的坦克被泼中了。”

    另一边，2号坦克已经被命中。浓稠的黄绿色液体洒在车顶的炮塔上，很快就滋滋冒起白烟。

    身在指挥部的傅连合也通过无人机观察到了这个画面，他大惊失色，当即抓过话筒大喊道：“快撤！通知车组撤回基地内。”

    “一组收到”，陈亮捏住一只耳麦传讯道，“呼叫二组，你们的履带有没有事？”

    两秒后那边回复：“没有，履带完好。”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

    “那就行。”陈亮闻言松了一口气。他不敢再耽搁，急忙传讯道：“现在听我的，两辆坦克走外侧路线返回基地，每行进50米车位向外侧移5米。现在就出发，速度要快，二组在前，我们掩护。”

    “收到。”

    在运动中，1号坦克还不忘将炮塔调转方向朝向后方，时不时打一发炮弹阻敌。

    “给我调高射角。问一问指挥部，这帮喷吐黑尸的集群在哪个方位。”

    “车长，指挥部回复了，就在我们的正后方两公里处。”

    “妈的，干他！干完一炮我们再跑。”

    虽然坦克是直瞄武器，但也有20度的射击仰角，料想应该够了。

    “车长，你这是把坦克当自行火炮用啊。”

    “少废话，论越野机动性，老子当年军演的时候可是第一名！”

第039章 防线告急

    “怎么样？”第一辆30a坦克中，沈泉问道。

    “指挥部传讯，炮击失效，喷吐尸群完好无损。”

    “可恶！”沈泉用力捶了一拳大腿。“明明距离刚刚好，没想到会被拦下！”

    “是啊，这尸王好狠，居然用上百只狂猩黑尸做喷吐尸群的肉盾。”

    “车长，怎么办？指挥部提醒我们加速返回，最近的一只尸群现在距离我们 不及百米！”

    “走！”沈泉恨恨咬牙，“通知二车，我们分开从两侧的路线回城，切记不要遮挡步枪班的射界。”

    “明白！”

    破败的草地上，一辆坦克轰隆隆驶过。外城防线已经近在咫尺，城墙上是严阵以待的人们，地平线处是伸出丛林边缘的黑色浪潮。

    黑尸在狂奔，大地在颤抖，黑色的尸潮向这里蔓延，仿佛源源不绝，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2000米、1500米、1200米、1000米，进入射程了！

    “各战斗班注意，立即开火。能力者守好你们所在的棱堡，必要情况时请支援棱边，绝不允许一只黑尸跨过城墙！”

    “1号棱堡收到。”“2号收到。”“3号明白。”

    接收完无无线讯息，1号棱堡平台上，小黑子对林文金笑道：“接下来就该我们出场了。”

    “也是”，林文金哈哈一笑，“就让爷先来个开门红。”

    他话毕两腿前后分开跨立，前臂扬起、举弓射箭一气呵成，一张复合角弓被他轻飘飘地拉成满月。

    “刷——”

    羽箭应声射出，沿着抛物线跨过无数黑尸的头顶，最终落在尸潮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里有一道壕沟，沟里淌着一层黑色的油脂。倏然间，羽箭的箭头窜出一丝火星，然后“嘭”的一声热浪迭起、火海滔天，火焰烧着了无数黑尸的衣裳，然后在尸潮的前进中点燃更多经过的黑尸。

    不一会儿，虽然壕沟内的火龙被踏灭，但尸潮那边去看起来更亮了。

    不过想来也是，寒冬腊月黑尸们一个个干枯的像只柴火，不被引燃才怪。被烧着的黑尸毫无所觉，直到火焰侵蚀脑髓，杀灭寄居其中的孢子群落，它才目光涣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越来越多的黑尸因为火焰烧灼而死亡，直到一分钟后，死去的黑尸竟已多达上千！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林文金轻轻吹一口气，熄灭指尖的一只火苗。

    “林伯，看来你的星火又精进了。”

    “略有长进，略有长进哈哈哈。”

    “林伯，走了！”

    小黑子一撑墙头，身体飞向半空。林文金此前被小黑子刻印的技能风行还有效果，所以也跟着腾空飞了起来。

    “在那，有几只p1狂猩。”

    “交给我了。天罗地网，绞杀！”

    下一刻，空间内突然出现许多半透明的风刃。这些风刃连结成网，将这些家伙团团包围，首先将血肉肌肤层层割裂，在它们来得及反抗前，尖锐的风系能量就已经直达黑尸后脑的孢子群落，将它们就地绞杀。

    “黑子，悠着点，你才二阶初期知道不？”

    “放心吧，林伯。郎华哥不说我是主系能力者么，能应付来的。”

    林文金摇摇头不再阻拦，他当然知道小黑子是与众不同的，不然怎么解释他在三阶下就能刻印能力、制造从者呢？或许所谓的基本主系能力者，其特殊强悍的方面还远不止这些罢。

    想到这里，他在口袋中摸出三只钢钉，甩手向远处射去。

    “金沙、麦芒！”“叮叮叮——”

    钢钉如镖，精准地命中那三只鬼猴。它们只有一阶，甚至都扛不住林文金二阶后期的随手一击。

    另一边其他能力者也有出战，包括之前的“攻城锤”小队和“磁力”小队。他们组合作战，使用精钢制作的铁锤和标枪持续杀伤尸群中的p1狂猩和d1盾甲，因为这些能力者普遍只有一阶，所以没多久就能量耗尽，很快便回到了棱堡防线内。

    在一片枪林弹雨中，两辆30a式坦克终于成功抵达外城内。

    他们一进城就有人熟练地扯过水管实施营救。

    “纯碱溶液冲洗，快！”

    浓白色的溶液喷洒在车体表面，瞬间便发出一阵滋滋怪响，蒸汽化的水液蒸腾而起，使得这里的空气也都雾蒙蒙的。

    一路上这两辆30a至少都被腐蚀粘液命中过两三次，外壳的天线、灯组和工具箱被腐

    蚀的一塌糊涂，若非履带和传动轮安然无恙，他们可能就回不来了！

    这些人是英雄，不是什么人都敢对冲尸潮作战的。他们此次冒着生命危险，但也获得了丰硕的战果，穿甲弹暴力贯穿数百米，每一枚都至少杀伤了上千只黑尸。而高爆弹的效果则差一些，因为多数被p1狂猩阻拦，最终的杀伤效果竟比榴弹炮的还要不如。

    “太可恨了，这尸王竟拿上百只p1当做前排的肉盾。”

    沈泉钻出坦克冷冷道：“真是大手笔啊，这家伙可是学精了。”

    尸王这次真的是学精了。有了p1狂猩当盾牌，炮弹破片的动能往往在穿过狂猩后就损失大半，杀伤力自然大降。

    经过了前几次的失败冲锋，它应该也发现了——对于狼崖城高大的外城城墙来说，p型狂猩简直毫无用武之地。低阶狂猩虽然在尸群中的比例不小，但以它们的实力还破坏不了狼崖城坚固的城墙。而且在冲锋中，它们高大的身形和笨拙的反应还会成为士兵们集火的对象，索性还不如扔在前排为尸群挡枪子呢。

    两辆经过紧急处理了的坦克已经被后勤开走，邢伍田站在墙头急忙命令道：“关城门！”

    坦克车组后面就跟着尸群，最近的只有百余米就要来到城墙下，人们见状急忙将城门紧闭。

    “大地脉动-岩石护壁！”“延塑-强化！”

    棱边防线上，彩芸和邢伍田接连出手，对城门薄弱处进行加强。转眼间城门外已经附着了一层花岗岩外壳，并且这层岩壳还逐渐增厚变形，很快和周围城墙连成一体。

    “老吴，这次我们分开行动”，邢伍田向3号棱堡招呼道，“正面对抗交给你了，我要照看着棱边城墙。”

    “放心吧。”吴克放下双锤，也找了一把步枪抵在肩膀前，“我定要这些怪物有来无回！”

    “尸群来了，全员戒备！”

    “哒哒哒哒。”

    一声令下，棱边防线上的众多步枪班齐齐开火。

    一发子弹，击中正在奔跑的一只男性黑尸，立即将它的肩膀击穿一个大洞。它应势向后摔倒，但身体还没落地，就有第二三颗子弹追过来，咬在了它的腰部。咔嗒一声，黑尸的身体应声断为两截，子弹却去势不减继续撞上了它身后的两个同伴。一只黑尸倒地，于是绊倒了更多黑尸。钢芯弹头的强大动能将黑尸打伤、打残、撞翻，在密集的尸群中造成了小规模的骚乱。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同一时间，在整个尸潮中，无数的子弹正在命中数不清的黑尸，有的打在头上脑浆迸裂，有的击中胸膛血肉纷飞，还有的歪打正着打断一只又一只的胳膊和大腿。子弹四处乱飞，即使偏离了原本的目标，也会击中其他方向的另一只黑尸。最终直到动能散尽，钢芯弹头才会停下来，永远地嵌入某只黑尸的血肉肌骨中。

    在最初的一次集火下，尸潮最前排的上千黑尸被直接打成一片烂肉，尸群前进的势头为之一顿。红的黑的黄的白的，全都搅成一堆看不出形状的碎渣渣。段黑此时正在附近作战，见到这样的场景，当即脸色一白，胃里忍不住翻江倒海。

    “林伯……”

    “黑子，我们回去。”林文金见状急忙道。

    黑尸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打倒一只黑尸，还有上千只黑尸站起来，就算打死一只黑尸，还有上万只黑尸在冲锋。如今尸潮大部队已至，他们两个能力者能起到的作用已经是杯水车薪，还不如趁着安全的时候早点回去防线内。

    而在两人身后，数十万黑尸正在以上千只黑尸死亡的代价，离狼崖城的城墙近一步、再近一步。

    回到一号棱堡，附近的人都在忙着开枪、换弹、运输弹药、拆解分发，每个人都绷着神经、沉着脸色，场面嘈杂至极，紧张气氛弥漫。

    尸群到了近处，城墙上的火力更加密集。四段棱边城墙、三座棱堡，七千人七千条枪，整条防线理论上上每秒钟至少能发射上万发子弹。而普通黑尸等阶多为一阶后期到一阶巅峰，骨骼强度还远达不到抵抗7.62mm子弹的地步，所以“杀黑尸”应该很简单才对。

    但真实的战争却往往与理论相差甚远。且不说狼崖城的弹药存量有限，如果士兵们毫无顾及地连续射击，只要半个小时，狼崖城的弹药库就会被挥霍一空。就算防线上有无穷无尽的弹药，步枪在射击过程中也需要瞄准、换弹，根本无法保证理论上的最高射速。而就算每一颗子弹都打中了黑尸，但尸变体的生命力远比人类强悍，一颗子弹甚至三五颗子弹都不一定能将其杀死。

    “陈伯，你这边怎么样？”

    “咔嗒。”“第五十六只。这次是只s2鬼猴。”

    1号、2号棱堡间的棱边中央有一座塔楼，楼顶平台上陈辉正端着狙击枪趴在墙边，一边拉动枪栓一边自语着。这次尸潮中的特殊黑尸比例要比前几次多了不少，时不时有二阶的鬼猴或者狂猩隐藏在普通黑尸中，除了能力者外只有陈辉的狙击枪才能对付。

    “我这里还在可控范围内，倒是你们几个棱堡位置靠前，吸引了黑尸的大部队，要千万小心。”陈辉端着狙击枪，在狙击镜里环视一圈，忽然又惊呼道，“可恶，说曹操曹操到，黑尸大部队要进攻城墙了！”

    “全体戒备，全体戒备！绝不允许黑尸跨过城墙！”

    收到命令后，步枪班分出大部分人手重点“照顾”来到城墙下的尸群，雨泼似的子弹朝城墙根的位置洒了过去，顿时将尸潮中打头阵的千百只黑尸打得人仰马翻。

    但尸潮中何止这千百只黑尸？在前几排黑尸被打死打残的同时，更多的黑尸正在从后方赶来，以五倍、十倍、数十倍的速度填补这些阵亡者的空缺。它们踏着同伴的尸体蜂拥向前，最终摩肩接踵地挤满了城墙下的每一个角落。

    数分钟内，尸潮的规模不仅不因城墙上的集火而减小，反倒因为后方的黑尸无人袭扰而愈演愈烈。到了最后，抵达城墙下的黑尸无处可去，竟被动拥挤着搭成尸墙向上攀登。它们也不管踩在身下的同伴是死是活，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向上、向上、再向上，向上攀登，向城墙上的人们伸出干枯扭曲的利爪！

    “快开枪，它们要上来了！”

    “杀杀杀！”

    “集火，向下集火！”

    “不行，这个角度我瞄不到……”

    “你说什么？瞄不到也要给我瞄！”

    城墙下的临时指挥室中，傅连合身前的电脑上是前线的实拍影像。这样惨烈的战斗，那些狰狞凶恶的怪物，如今和这间临时指挥室，和他傅连合这具血肉之躯，就只有一墙之隔。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的牙齿打颤，他想要逃跑，但心中属于年轻人的傲气却又警告他必须坚守岗位。

    “傅连合，让棱堡和棱边的人交叉掩护。”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深呼吸数个来回，傅连合方答道：“傅连合收到。”

    这是陈心妍传来的命令，提醒傅连合按照计划行动。

    “指挥部急令，棱边防线分出1/2的人手，保持攻击远处的黑尸。不，留下1/4防备应对尸墙，其他人集中攻击距外墙50~100米的黑尸，务必将尸群截留在原位置！”

    “另外请防卫棱堡的战斗班集中火力掩护附近的棱边。棱边防线留守人员派战斗班支援棱堡战斗。”

    另一边，3号棱堡平台上，齐经民端着枪扭过头来，看起来很不高兴。

    “什么意思，还要我们掩护那帮普通人？”

    “可能是为了交替掩护吧”，金有才想了想道，“这样两方的射击视角相对好一些。听说是郎华走之前留下的策略。”

    “狗屁的策略。”齐经民用手指扣住扳机不放松，泄愤似的打空了弹匣中的子弹。一只平平无奇的一阶黑尸因此被打成了筛子。

    “曹市长你说”，齐经民道，“这回狼崖城能熬过去吗？”

    “我看不好办”，站在旁边的曹亮缓缓摇头，“此次尸潮规模史无前例，还有尸王背后操控，谁敢轻易言胜？”

    “啊？”金有才大惊失色，“那我们岂不是也要交代在这里？”

    “先熬过去这波攻城吧。”

    曹亮举枪瞄准一只藏在尸群中的鬼猴黑尸，但接连几发子弹都没有命中，令他感到十分恼火。

    三天以来，尸潮攻城已有五次，但从来没有像这样凶猛过，混杂在尸群中的特殊黑尸也没有像这次一样多过。作为沙市上一届主管经济的副市长，曹亮对于数字向来十分敏感，他有理由怀疑尸群的这次进攻恐怕远不止前几次那么简单。

    如今驻守在2号棱堡的是依附于曹亮三人的能力者和自愿加入自治会的民众，总数大约有一千人。他们的人数和火力都和其他防线基本持平，但因为守卫的是三座棱堡的其中之一，所以怎么看都要比棱边防线危险一些。

    “金会长不必忧虑”，这时齐经民拉着金有才悄悄道，“腿长在咱们自己身上，难不成还能陪这些蠢货一起送死么？”

    “齐兄说的有理。如今你我都是二阶能力者，以后还有大好前程……”

第040章 特感袭击

    尸群的第五次进攻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

    从夕阳高挂到天色暗淡，长时间的作战给所有人带来了遮不住的疲态。在守卫棱边防线的七千人中，三喜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灾变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不规律的作息和时不时的加班熬夜早就掏空了他的身体。灾变前的正常生活中他一直疏于锻炼，是因为这场末日危机三喜才不得不奔跑起来，用上全身的力气、爆发一辈子的潜力，带着自己和家人夺路狂奔。

    他很幸运，逃出城市的一路上虽然时不时遭遇尸群，但死的总不是他们一家三口。他很幸运，逃出城市后跟着难民群来到了风尾山，成为了狼崖城防卫军的一员。在这里有装备有同伴，虽然训练时间不到一个月，但三喜认为自己已然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了。

    可直到现在，他的肩膀被枪托撞得生痛，手指失去知觉，持续的嘈杂的声响让整个人都木木的，脑袋更是如同一块浇了铅水的石头。面对无边无际的黑尸群，面对杀也杀不完的怪物浪潮，三喜像逃出沙市那天一样感到了惶恐。

    在某一个时刻，三喜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怀疑。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作战中，他不敢确定自己能活到最后，也不敢确定这场战争他们能否胜利，甚至不敢确定黑尸在下一刻会不会径直攻破城墙要了所有人的命。

    麻木地开枪、换弹、开枪、换弹，仿佛是流水线上的钟点工。

    在某一个瞬间，三喜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而身边的一切不过是死后绵延不止的痛苦幻象。在幻象中，他看到笔直如同直角的城墙上，黑尸们正用尖利的爪牙向上攀登，对面防线的人们则瞄准他们的后脑勺开火。被击中的黑尸一个接一个地滚下由黑尸组成的斜坡，斜坡的坡顶被削去整整一层。同时更多的黑尸在攀援向上，将坡顶的“触角”再一次向上延伸。

    这如同是一场拉锯，尸王用的是人们最不屑的添油战术。

    最不屑，却也最恐惧。

    不只是三喜，也不只是高层，基地的所有人都十分清楚一件事——仓库的弹药储备是有限的。理论上没有无限的子弹就战胜不了无限的尸群。当然了，尸群也不会是无限的。虽然现在来看仍然有黑尸源源不断地冲出丛林，但理论上尸群总会有穷尽的时候。最终的黑尸计数，可能会是八十八万、一百零三万，但总归是一个切实的数字，而不是趋向于无限大的虚无。

    可是人们同样不会忘了，只要黑尸的数量多于弹药，只要在弹药耗尽前黑尸还没有死绝，届时迎来的就会是人类的末日。

    其实他们能坚守至今，也要归功于秦家支援的那批强力装备。除了那几座重炮和坦克带来的战果，屈指可数的几台机关炮和防空炮，此时也全部用来对敌。

    安装于防线塔楼上的机炮，在尸群接近城墙前就给过它们一次沉重的打击。机炮子弹口径超过20毫米，足以将任何三阶以下的黑尸打成碎片。而当黑尸集群进攻棱堡和棱边防线时，机炮又频频射出弹流，但凡有冲上“山头”的黑尸尽数被子弹打碎，成为身下尸山残骸的一部分。

    不同于身在第一道防线时，此时三喜他们手中有本世纪初生产的03式、05式步枪。这两个批次的枪械至今仍有部分产能在各地的军警序列中活跃。相比它们老爷爷辈的63式、67式步枪，03式、05式伤害更大、射程更远、精准度更高，单单三喜一人就在三天内打出去了上千发子弹，可直到现在也没遇到过任何卡壳、炸膛等问题。有了新枪在手，防守队伍中的火力倍增，尸群再也不能像冲破第一道防线一样轻易地攻上城墙了。

    “真是好枪啊。”

    看着手中的武器三喜不禁想到，若是那天手里有这样的枪，防线上有这样的火力，班长、小亮和轩子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

    他不懂军事，更不通战术，不知道在造成众多战友阵亡的因素中，哪一个才是幕后最大的推手。

    对面城墙上又有几只不知好歹的黑尸想要攀爬，被三喜一梭子子弹打了下来。黑尸的尸体掉下城墙，从尸山上骨碌骨碌滚到山脚，然后啪叽一声摔到壕沟中去。

    （派发冷兵器。）

    对于那条曾经插满木刺的壕沟，三喜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他知道黑尸会渐渐填满这条沟壑，就像填满之前的那几条一样。

    听其他人说，为了防范大规模的尸群，城主和副城主大人曾在一月前加高了要塞的城墙，但保留了城外的壕沟、胸墙和斜坡。之前的第二道防线就是在城墙下的壕沟内，第一道防线则是在没有遮蔽的斜坡上现挖出来的。

    虽然三喜不懂军事，但守城三日他也能看出来折线城墙有一点很明显的优势。那就是当敌人在攀爬任何一面城墙时，都会受到另一侧城墙上守军的猛烈攻击。

    一般来说，城墙越高大笔直，墙根处的射击死角往往也就越大。但星型要塞的棱堡和棱边防线却可以互为犄角、掩护彼此。战士们在同一时间集火攻击对面的城墙，就不再有死角的问题。更长的城墙同样也延长了战线，进一步分散了尸群规模。

    于是在某一刻进攻要塞的部分黑尸，却要在同一时间内接受全部守城官兵的火力打击。应对大规模的攻城战时，唯有星型要塞可以将全线火力发挥到极致，他们能活到现在，肯定要感恩城主和副城主大人的远见卓识。

    在登上这座堡垒前，没人想到自己会把生死交给其他人，也把保护同伴的安危视为必须完成的任务。但城破人亡是高悬不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这种时刻，守卫防线的所有人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于是人们深刻地认识到——保护战友就是保护自己，守好对面的防线就是守好自己的防线。

    三喜得承认，如果这不是末世，如果这不是热武器横行霸道多年的现代社会，星型要塞将是一切攻城战术的克星。但可惜要塞这次的对手是没有恐惧、不知疲倦、不会退缩的黑尸，是不在乎牺牲、不关心死亡的尸王。

    当数十万的黑尸面对城墙一拥而上时，原本在冷兵器时代屡试不爽的壕沟就成了一个笑话。数十万的黑尸足以填平任何壕沟，足以压灭任何火海，甚至若非这城墙够高，星型要塞也会是一个笑话。

    三喜觉得自己该庆幸的，庆幸这城墙够高，庆幸这里的火力够强，庆幸虽然这个世界变得一塌糊涂，但自己和家人还活着。

    起码这一刻是活着的。

    “咔嗒。”“噔噔蹬蹬——”

    夜色将至，城墙上打亮了巨大的探照灯，将最靠近外城城墙的百米区域照得亮如白昼。迄今为止，尸群的进攻仍然和人们的反击形成平衡，除了城墙下的尸山厚了一层、大了一圈，比起在白天的时候再没有什么变化。

    在这样激烈的战事中，人们还有轮换休息的机会，不可谓不是一件难得的事。几个人揉捏着发酸的肩膀，背靠着墙垛坐下去，嘴上自然而然地说这些替代烟卷的闲话。

    “哎你说，尸群久攻不下，会不会退走啊。”

    “我倒是愿意它们知难而退，但你觉得那可能吗？野狗没吃到肉之前会轻易撒口吗？”

    “那也说不定，你忘了前几次进攻到了后期不都是不了了之。”

    “这……但愿你猜的是对的吧。”

    ……

    就在人们撑着疲乏和睡意窃窃私语时，身处1号棱堡的林文金却突然站直了身体。

    他极目远眺，只见视线尽头的“白昼”边缘倏然出现一只狂奔的黑尸。从黑夜中跑进灯光下，那黑尸跑得极快，放在末世前几乎堪比博尔特，因此在尸群中尤其显眼。先是一只，然后是十只、一群，最后是数也数不清的一大片。无数的黑尸仿佛暴动般骤然提速，然后穿破夜幕向着星堡的城墙冲来。

    “不好，快拉响警报！”

    他话音刚落，段黑就拍响安装在墙上的警报按钮。霎时间防空警报鸣响，尖锐的高分贝音调在整条防线上回荡。人们刚回神来，就见这批黑尸已经快要攻到了城墙下了！

    “防守，快防守！”

    “给我开火，瞄准他们狠狠地打！”

    “哒哒哒——”“吼呃！”

    “不行，他们动作太快了！”

    “上来了！它们要上来了！”

    “快开枪！把它们赶下城墙！”

    很快，速度更快的新一批黑尸就登上尸山顶端，它们像一个个磕了兴奋剂的野兽般不顾一切地想要爬上城墙。在向上扑击攀爬的过程中，它们踏着同伴的肩膀和脑袋，手脚并用地扒拉着身边能抓到的一切，在某个瞬时竟还真的形成了一道向上的连续“尸链”。虽然有许多黑尸失足后滚下尸山，但更多的黑尸却真的借此攀上城墙。

    一开始接触，人们就发现这些黑尸和之前那些来送命的家伙很不一样。它们的进化等阶较高，好像普遍在一阶巅峰到二阶初期，甚至还有部分二阶中后期的黑尸混在其中。而且它们清一色都是偏向速度的进化型，只要士兵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命中其要害，这些黑尸就会将人们扑倒，一口咬在他们的喉咙上。

    一直以来倚重的天堑仿佛荡然无存，对于守卫城墙的人们而言，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手榴弹！”“快快快！全都扔下去！”

    “嘭！”“吼呃——”

    “去死吧怪物！”“炸死你们这群黑尸！”

    “嘭嘭嘭——”

    人们把手边的手雷尽数扔下，拳头大的铁疙瘩如同雨点般落入城墙下的尸山血海中，很快爆炸响起，顿时掀起一阵血浪。在血浪中有纷飞的碎肉，有断成三截的胳膊，也有不足半个的脑袋。

    一场爆炸过后，尸山没有崩塌，只是高度大减，少了几乎一半。由十万只黑尸躯体组成的尸山远比人们想象的更加厚实。进攻型手雷破片的爆炸威力一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但也是因为尸山变矮了一半，黑尸攀上城墙的几率骤减

    几分钟内，战况急转直下然后再度回归控制，如同过山车般考验人们的心理承受能力。这时候虽然只是情况稍有改观，但还是有人禁不住欢呼雀跃。

    “太好了，尸山塌了！”

    3号棱堡上，他的同伴指着对面的棱边防线反驳道：“胡扯！看清楚，还有一半呢。”

    “都闪开，让我来！”

    这时后面挤进来一人，是某个步枪班的班长，脸上一把络腮胡，生得虎背熊腰，十分壮硕。只见这人将一支单兵火箭筒扛在肩上，对准棱边防线的城墙腰部，一边大喊一边扣动了扳机。

    “r-p-g！”

    “刷——”

    火箭筒尾部应声出现一道强劲的灰白色喷射流，推动火箭弹以每秒117米的初速飞离

    发射筒。张开稳定鳍的火箭弹旋转飞行，只用0.5秒就径直撞上了尸山的顶部。

    剧烈的爆炸瞬间出现，火焰和金属破片向四面八方激射，很快就将这段“尸墙”炸散。

    “干得好！”

    能对坦克实施破甲的单兵神器，果然名不虚传！

    见到这一幕，其他人有样学样，又找来十多支火箭筒投入作战，3号棱堡对面的城墙上一条又一条的尸梯顿时为之一清。

    “有用！”吴克见到这一幕亮起眼睛。他赶忙通知其他防线道：“快用火箭筒，干这群狗 娘养的黑尸！”

    伴随着更多的rpg火箭筒加入战斗，已经成型的尸墙、尸梯正在加速溃灭。

    在狼崖城，内城城墙高五米，到了修建外城时直接加高两倍。十五米高的折线城墙全部由土系能力者垒就，其材质近似岩石，不惧水侵火攻。因为城墙厚度超过五米，所以即便是遭受榴弹打击也能保持结构稳固。

    谁都知道火箭弹是有限的，因此尸墙再次形成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但也是因为有了火箭弹的强力打击，人们心中的压力不禁为之一轻。

    与此同时，一些陌生的面孔正来到他们身边。这些人手上拿着模样奇怪的银灰色短枪，枪身粗大沉重，枪管下连着一个气罐般的圆柱装置。

    “高斯武器！”

    很快就有人认出来了，这是世纪初联合政府部分定型生产的初代磁能武器，也被通俗称为高斯武器。同时枪管下的那个装置也不是什么气罐，而是专用的电磁冲压泵。虽然曾听说联合政府计划要在未来将高斯武器大规模装备军队，但普通人却很少见过实物。

    万众瞩目下，这些新来的守军默默来到城墙前，将枪管伸出墙垛笔直向下，二话不说扣下扳机。

    “轰”的一声，强大的后坐力将枪手们震得几乎跳起来。但这些人是狼崖城首批公民中优中选优的精兵强将，完事儿后只是活动活动肩膀，看起来并无大碍。

    对面棱堡防线上的人们不明所以，他们只看到一道蓝白色的脉冲流突然出现，向下贯穿了一条直线上正在爬墙的数十只黑尸。蓝白脉冲俯冲至底，而后在尸山顶部引发了小规模的爆炸。

    一枪干掉一条尸梯，这确实比常规枪械强过太多。人们只看到那道绚烂的脉冲流，而陈辉却是知道，真正发挥作用的是暗藏于脉冲流内的金属弹头。

    根据灾变前流传出来的资料显示，初代高斯武器仍然装备有常规的无壳子弹，其最强大之处是它的动能杀伤。在扣动扳机后，电磁冲压泵会为枪身中的电磁感应原动机提供一个原动力，之后枪管中的双极磁场启动，对金属弹头瞬时加速，使其穿出枪口、射向瞄准目标。

    听说在这个瞬时子弹获得的能量很大，理想条件下穿出枪口时的速度接近光速。而速度越大，动能越大，破坏力也就越大，自然不是常规热武器可比的。应该说，这一把磁能枪的杀伤力，并不输于灾变前普通规格的滑膛炮。只不过磁能枪这种压箱底的法宝，狼崖城在军火库中获得的数量也不多，因此只能用在这种时候以解燃眉之急。

    “好厉害！这次我们有救了。”

    “开枪，快开枪！杀它们个片甲不留。”

    火箭弹和磁能枪共同发威，再一次为人们带来了希望。三喜的心情振奋不已，人们也认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回转。

    可就在这时候，陡变发生。

    “刷”地一声，忽然有几支尖利的事物，贴着三喜的脸颊飞了过去。那东西带着破空声，紧接着就是一声短促的惨叫——“啊！”

    三喜打了一个激灵，再看旁边，只见一只箭状暗器尖端深深穿入那人的眼眶。磁能枪被扔在一边，受害者的身体在无意识地抽搐，那露在伤口外的凶器尾端仍泛着森白的光泽，兀自颤抖不止。

    “兄弟？兄弟！”三喜很快就发现，这人已经死透了。

    他放下尸体，站起身来竭尽全力地发出警告：“防备骨刺黑尸！”

    同一时间，各处防线接连传出怒吼与惨叫。只是片刻间，棱边防线就成为了特殊黑尸袭击的重灾区。

    “啊！”

    有人被刺穿肩胛骨后大喊：“g型骨刺袭击！”

    还有人看着身边被腐蚀地面目全非的同伴，惊慌失措地大喊：“喷吐者！妈 的，还有喷吐者！”

    空中时不时出现几只骨刺矛枪和几团黄绿色的腐蚀粘液，它们最开始还是没有准头地四处抛射，多数时候只是打中了城墙和墙垛。但没过多久，这些家伙竟然也有了准头，就像是经过了校准和调整，多数杀伤性极大的骨刺直接向士兵们迎面射来，许多腐蚀粘液也对士兵们兜头落下。没办法，幸存的人们只得脱离战斗岗位抱头鼠窜，祈求下一个惨死的倒霉鬼不要是自己。

    一片枪林弹雨中，有幸存的小队长大声呼喊：“防御，盾兵防御！”

    这时人们才像是刚想起来似的，一窝蜂地寻找离自己最近的盾兵掩护。在盾兵举起的圆木盾牌下，士兵们回到城墙防线，三三两两地组织反击。

    狼崖城防卫军辖下的兵种一般都配有吴氏武器坊出品的制式冷兵器。有的是大刀长剑，有的是木盾长枪。其中盾兵有一块专属的硬木盾牌，形状近圆、直径两米，虽然又丑又笨重，但却是每个战斗班防卫骨刺、粘液等攻击的核心装备。

第041章 棱堡失守

    “怎么回事？不是说特感都集群隐藏在尸潮后方吗？”

    特感也就是孢子黑雾特殊感染体的简称，有别于特殊黑尸那样拗口的官方称呼，人们一般以特感来指代所有类型的特殊黑尸。

    三号棱堡上，吴克艰难地举起一块特大号的木盾，护住自己和身边的七八个人。骨刺投射时在耳边划过，不断发出嗖嗖的啸响。

    吴克气急败坏地捏住耳机，在公共频道内破口大骂：“傅连合你那边怎么回事？”

    “系统正在分析……可能是光线太暗，无人机捕捉画面不及时。”

    “狗屁的系统，这种事没有预警，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冷静点！老吴。”林文金喝道，“现在你埋怨他还有什么用？”

    “这些家伙的攻击太散乱了，毫无规律可言。快查查怎么回事。”

    当喷吐黑尸或骨刺黑尸集群攻击的时候，木盾能及时为人们提供掩护。但现在尸群中的特殊黑尸各自为战，时不时有腐蚀粘液和骨刺射来，根本就防不胜防。

    而且若是想要持续战斗，战士们就不能频繁地藏到圆木盾牌下，不然等黑尸攻上墙头，所有人都会死。

    向前一步是死，向后一步也是死，生死危机当前，每个人都被硬生生逼红了眼睛。

    “不对”，傅连合看着屏幕上尸潮后方的红点惊叫道，“特殊尸群还在，这是另外的一批特感。”

    邢伍田不解：“怎么会同时有两批特感？它们还会分身不成？”

    “娘的，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吴克气急败坏道，“我们被耍了，特感早就被分为两份，大部分集结成群躲在尸潮后方对我们远程袭击，少部分则化整为零藏在了尸群中。那尸王是个聪明的家伙。”

    “怎么办？现在战士们被这些恶心人的技能打得抬不起头来。”

    混乱的战场上，每一刻都在死人。吴克虽为能力者，但充其量只能保护好自己。为此他感到愤懑不已，明明这些负责远程攻击的特殊黑尸体质羸弱，在往常只要一颗花生米就能取其性命。但此时夜色深沉，这些家伙又分散隐藏在尸群中，所以变得极难对付！

    “你们有没有办法？不管是好点子还是蠢点子，赶紧想一个出来。”

    “不好了，特殊尸群也在移动，它们的目标是这里！”

    棱边城墙上邢伍田还在组织防御：“这可怎么办，要是这些家伙也加入进来，那防线上就更要乱套了！”

    “我们……”傅连合斟酌着，“第一序列计划中，我们还有最后一步可以走……”

    “不可以，起码现在还不可以。”

    “院长你怎么来了？”

    狭小的临时指挥室内如今挤了傅连合、陈心妍和杨晓晓三个人。傅连合没想到陈心妍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他的背后。惊讶之余，他想到的是急转直下的战况，以及郎华对陈心妍的看重。

    “这里太危险了，您不该来这里！”

    “遥控指挥还不如不指挥。听我的，现在这里由我接管。”陈心妍伸手取过对讲机，“各能力者小队注意，我是陈心妍。现标记尸群中的特殊黑尸的清除级别为优先，请留意无线讯息尽早消灭。”

    在狼崖城应对尸潮围城的第一序列计划中，最后一环指的是——当情况极其危急的时候，狼崖城全员退守内城待援。

    “院长……”

    傅连合看着对方欲言又止。他不理解，如今尸潮内情况复杂多变，战略性撤退或许能够大幅降低损失。况且之前不也一直用的是这种已空间换时间的战术吗？

    “我知道你有疑惑”，陈心妍转过身来静静望着傅连合，“你觉得只要退守内城，然后坚持到天亮就会有转机对吗？”

    对方已然看透自己的心声，傅连合只得点头称是。

    “可你想过没有？一旦离开星堡，我们就无险可守。若是连高大坚固的外城城墙，连能形成交叉掩护的星型堡垒都阻挡不了尸潮，退守内城城墙又有什么意义呢？或者说内城真的能让我们坚持到天亮吗？而且就凭这里的乌合之众，后退的道路上发生混乱是百分百的事。一旦溃败发生，狼崖城天险、人心俱失，灭亡只会是早晚的事。”

    听完这话傅连合便有些颓丧。他问：“所以除了竭尽全力死守外城，我们再没有别的出路了吗？”

    “不！”谁料这时陈心妍重重拍响桌子，“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这一次我要主动出击。”

    “您的意思是？”傅连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傅连合，把你的无人机全放出来，我要看到城外防线的全景！”

    “是！”

    “各防线注意，全线收拢射界。现在起把你们的眼睛往近处看，保证黑尸不要越过城墙咬断你们的喉咙！能力者小队听令，指挥部将提供特感在尸群中的明确定位，我需要你们对目标进行定点清除！”

    “照明弹！”

    “来了！”只见各道防线上同时打出数发照明弹，在弹体到达抛物线顶点时，照明剂发出耀眼的强光，几乎把城墙下500~1000米的范围变成白昼。照明弹在高空没待多久，就开始拖着亮白色尾巴不断坠落，黑尸们不明所以，有不少兴奋地向上伸出手掌，仿佛婚礼中接绣球的观众。

    虽然尸潮上方的光亮只保持了20秒，但对陈心妍来说这就已经够了！

    她坐在指挥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无人机传回的高清摄像，口中的命令通过无线电波传向四面八方。

    “1号棱堡，你方10点方向，距离800米有一群喷吐黑尸，总数在7到8只。”

    “3号棱堡，你的正前方距离300米有4只骨刺黑尸。其外围有狂猩保护，注意采取措施。”

    “同一方向，距离450米，有6只毒爆黑尸，被四只盾甲挡在身后。”

    “东一棱边，城墙下一点方向有3只喷吐，已经离你们很近了。”

    “西一棱边，……”

    短短20秒内，用一双肉眼，从数十万尸潮中找到各类特殊黑尸的小型集群，从密密麻麻的动态影像中找到与众不同的个例，这得需

    要多强的观察力？就算是大海捞针也不过如此吧。

    “脑域能力‘微观’。”两人身后，杨晓晓悄悄眯起眼睛。

    在照明弹燃尽后，无人机的同步画面也回归黑暗。陈心妍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在脑海中看到光亮熄灭前最后一秒的那张全景。傅连合和杨晓晓不敢出声打扰。五秒过后，便听得对方再次报出一连串数据。

    这次的目标是落单的特殊黑尸。

    “骨刺黑尸、喷吐黑尸各一只，距离较近，坐标103、055。”

    “狂猩黑尸一只，估计等阶二，坐标068、080。”

    “毒爆一只，附带一只盾甲黑尸保护，坐标037、030。”

    ……

    根据战前的规定，指挥部将全长两公里的棱边防线均分为200份，并作为x坐标。而垂直距x轴，也就是距棱边防线的距离则作为y坐标。理论上在战场的平面坐标系上，有了这两个参数就可以定位任何地面目标。

    “照明弹，放！”

    短暂的光明中，防线上的人们拿出所剩不多的火箭弹寻找无线电汇中标识的特殊黑尸。

    “r-p-g！”“轰——嘭！”

    待得硝烟散尽，人们在探照灯下惊喜的发现，被狂猩黑尸包围的那群骨刺黑尸已经死伤惨重。

    “好！有效果。”

    “不对，你们快看。另外那群骨刺黑尸还活着。”

    那是被盾甲黑尸保护的一群骨刺。虽然挡在前面的四只盾甲黑尸死了两个，但这群骨刺竟在爆炸后安然无恙，最后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再想到盾甲黑尸是专精于防御的类型，才二阶就能硬抗便携式火箭弹，人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砰、砰砰砰——”

    可就在人们手足无措时，五只骨刺黑尸却相继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顺着枪声来向看去，便见是陈辉带了几名战士趴在塔楼顶端。

    那是四名天赋不错的狙击手，一直被陈辉带在身边培养，善用穿甲弹对付皮实的狂猩和盾甲。这次的骨刺黑尸虽然躯体大部分被盾甲挡在身后，但却逃不过狙击手的眼睛。因为尸群是在持续运动的，只要骨刺黑尸不慎露出弱点，一发狙击弹就能穿过诸多障碍物间的缝隙，一下子要了它的命。

    “砰。”“啪。”

    狙击小队同时也在寻找其他目标，其中一人发现一只落单的毒爆黑尸，便一发子弹将其打爆。

    “教官，我打中了。”

    “很好，继续行动。是只什么？”

    “是一只毒爆黑尸，看不出进化等阶。”

    陈辉将眼睛从瞄准镜离开，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是毒爆黑尸？”

    ……

    播报到这时，已经有不下百余条信息通过通讯器传送到防线各处，不同阵地上的人们各自为战，时而有所斩获，时而错失目标，总体来说正在趋于稳定。

    能力“微观”表现出的强大观察力和计算能力堪比超级电脑，让防线上的所有人都感到了震惊。而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陈心妍的眉毛却越皱越深，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

    “坐标056、090，单只鬼猴黑尸，估计等阶二。”

    “坐标030、025，两只毒爆黑尸。”

    “076、040，二阶狂猩一只。076、045，毒爆一只。”

    “048、030，二阶鬼猴三只。”

    “050、035，一阶鬼猴五只。”

    眼见陈心妍停下，傅连合忙道：“院长，你要不要休息下？”

    可对方却忽然睁开眼睛，目光之中一片犹疑。她抬头看着傅连合，像是在问对方：“怎么这么多鬼猴？”

    傅连合不明所以：“什么？怎么了？”

    这个时候，棱边防线的陈辉也传回消息：“指挥部，狙击小队发现许多毒爆黑尸，不知为什么和一些狂猩混在一起。”

    这时陈心妍才恍然大悟道：“坏了！赶紧通知各战斗班守好城墙！”

    “院长，您发现了什么？”

    “快照做！让所有人优先集火城墙下的区域！”

    “是！”

    还不等命令下达，倏然“啪”的一声响起，东一棱边防线上的某只探照灯好巧不巧地被一支骨刺打爆。没有了灯光，这段防线顿时陷入昏暗。

    “怎么回事？灯怎么黑了？”

    “我们看不到下面了！”

    “没有备用大灯吗？快把灯换了。”

    “啊！”漆黑的夜色中，响起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

    此时备用探照灯已经点亮，但恢复照明后，东一防线的守兵们却齐齐呆住了。在他们的眼前，一只身体极其狭长的特殊黑尸正在撕咬受害者的脖子，两只镰刀般的指爪四下乱刨，已经将他的肚子划得稀烂。

    “二阶鬼猴——”

    “啊！”“这里也有！”“鬼猴、好多鬼猴！”

    谁也没有想到，攻到城墙下的尸群中竟暗藏大量的速度型特殊黑尸“鬼猴”。从一阶初期到二阶后期，同一时间出现在这里的鬼猴数量极多，仿佛整个尸群中的都汇集到了此处。

    相比普通黑尸，这些鬼猴的速度更快，前肢力量更强，几乎毫不费力就爬上了普通黑尸一整晚都爬不上的城墙。它们登上城墙后立即大开杀戒，有的撞翻近处的战士便停下大快朵颐，有的则像是闯入羊群肆意虐杀的野狼，将眼前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扑倒。在其中有些身形更狭长、前肢更强壮的二阶鬼猴，没有十个人以上同时集火，根本不可能将它拦住。

    二阶鬼猴们仗着进化等阶更高，一爪就将普通进化者拦腰截断。更有人被咬中肩膀，然后被从城墙下甩下去活活摔死。鬼猴黑尸攻上城墙造成整个防线大乱，而失去反击后更多的特殊黑尸、普通黑尸趁机爬上城墙。这仿佛是一个恶性循环，除非人类一方能拿出一招反败为胜的绝杀，不然失败就是板上钉钉。

    “杨晓晓，你的人什么时候参战？”

    临时指挥室中，杨晓晓面对陈心妍的问题不以为然道：“说什么呢，我的陈院长。他们可一直在‘参战’呢。再说了，郎华哥哥

    不在，我若不派人对那些能力者严加看管，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搞一些小动作出来？”

    陈心妍的眉毛皱了起来：“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我需要全部人参战。”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杨晓晓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不过你知道的，杯水车薪罢了。”

    她随即捏着耳麦说了一段暗号。之后在各处的防线上突然出现一些奇怪的人。他们明明穿着寻常士兵的衣服，厮杀的手段却十分干脆利落。他们普遍拿着一对匕首，两个人搭配进攻，几个回合就能扑倒一只鬼猴并将其一刀终结。

    这些人人数不多，充其量只有三十多个，之前分散隐藏于各个防线中。但因为其所用手法极其凌厉，几乎防不胜防，所以惊得吴克、邢伍田之流一脸骇然。

    一时间群情激奋。“杀！夺回城墙阵地！”“把它们赶下去！”

    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不只是影卫和普通人在奋力战斗，守卫各防线的能力者也不再吝惜晶能，纷纷出手强攻。有人使用流星锤舞动成风，一来一回便将一只一阶鬼猴砸下城墙。有人使用钢制标枪，一枪洞穿黑尸的眼窝。还有人力大无穷，举着木盾化身愤怒的犀牛，直接将数名刚爬上城墙的黑尸再度撞了回去……

    如此种种，能力者们拿着狼崖城配发的冷兵器投身到近战中去。而普通进化者为避免被误伤，则退居后方提供火力支援。就连三喜也捡起一把磁能枪参与反击，和另外一名有石化皮肤的能力者共同击杀了一只一阶后期鬼猴。

    在人们厮杀的忘乎所以时，忽然有个圆滚滚的东西飞上城头。因为害怕，距离最近的那个士兵直接举枪瞄准。

    “这是什么？去死！”

    “不，不要开枪！”林文金想要阻止，却快不过对方的子弹。

    “哒。”“啪！”

    那圆滚滚的皮球在空中应声爆裂，同时一些粘稠酸臭的内容物四下飞洒，溅到了附近的几个战士身上。

    “啊——”“这是什么，我的眼睛……”“腐蚀粘液，是毒爆！毒爆飞上了墙头！”

    但毒爆黑尸是不可能会飞的。不只是毒爆，目前已知的所有种类特感都无法飞行。

    “冷静！不是飞，是狂猩将毒爆抛上了墙头。必须立即对城墙下的狂猩集火！”

    “火箭弹已经没了。”

    “用手雷，有多少用多少！”

    陈辉的担心应验了。毒爆黑尸身体臃肿，就算到了防线前也不可能攀上城墙。除非尸王根本就没想让毒爆黑尸攻城，只是把它们当成了一次性的酸液炸弹！

    二阶狂猩的臂力惊人，恰是作为投石机的最佳选择。此时不断有毒爆被狂猩扔上墙头。它们落地后就近追逐守城士兵，但人们这次却不敢再轻易开枪了。身边都是战友，开枪就会伤及无辜，但毒爆却步步紧逼。等到士兵们退无可退后，毒爆最终自我爆炸，在士兵们惊恐的尖叫中，除了少数盾兵以外无一幸免。

    毒爆黑尸的攻势加剧了防线上的混乱，尤其是三座棱堡位置靠前，在黑尸的围攻下被重点“照顾”，经过大量的鬼猴和毒爆袭击，棱堡防线在半小时内死伤惨重。之前人们扔下的手雷虽有效果，但这时候的棱堡防线，已经无法再组织起成建制的反攻。棱堡城墙下狂猩、鬼猴集聚，更有数不清的盾甲、骨刺黑尸虎视眈眈，战事已经到了一边倒的地步。

    段黑一记风刃将攻上城墙的某只毒爆一切两半，然后又用风幕包裹住致命酸液送下城墙。不只是普通士兵，就算是他们能力者，现阶段也对这种酸液无解。在毒爆黑尸加入攻城战后，段黑的行动就变得愈加束手束脚起来。

    林文金身为二阶后期的金火双系能力者，且拥有宝具“射日神弓”，真实战力直逼三阶，毫无疑问是守卫棱堡成员中的最强者。但就算是他，面对如今的黑尸狂潮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在这三座棱堡中，2号棱堡的情况尤为危急，不知为什么抵抗竟然十分微弱。

    傅连合急忙在通讯器中呼叫：“2号棱堡，你们情况怎么样？”

    “指挥部、指挥部，请求支援！我们遇上一只三阶鬼猴，再不来人就都死光了！”

    “怎么回事，曹亮呢？你们的曹会长呢？”

    “不知道，一入夜就不见了。”

    不见了？是早早跑了吗？没有能力者驻守的棱堡如何应对一只三阶鬼猴？

    傅连合闻言大惊，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脑海中浮现的场景，是尖牙利爪的怪物在人群间肆意穿行，带起蓬蓬血浪……

    事已至此，杨晓晓只得抱着胳膊走到他身边，直言道：“棱堡三面受敌，又无棱边支援，我看已经没有了守卫的必要。”

    后者望向陈心妍，见她也点点头，便当即抓过通讯器大声传令道：“所有人注意！放弃棱堡，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守卫棱边防线！”

    放下通讯器后，傅连合紧紧握住双拳。他们还有希望，只要能守住棱边，尸群就攻不进城内，他们就不算失败！

    另一边林文金很快传来回话：“别再留什么后手了，城外防线上的陷阱全面启动，掩护三方部队撤退。挺不过去这次进攻，我们全都得玩儿完！”

    陈辉也道：“对，全面启动。能拖延一秒就拖延一秒，明白吗？”

    “明白了。”傅连合恨恨咬牙，重重将手掌拍在指挥台的一颗红色按钮上。

    这是他们曾经在修建外城防线时留下的最强陷阱，那塔山一战缴获的炸药四成都埋在了第一二道防线间的地面土层内。

    三秒延时过后，隐藏在外城防线外的地雷炸弹不断起爆。人们站在墙头，看着大量火药在尸潮中央遍地开花，仿佛是蚂蚁堆中爆炸的鞭炮。尸群被爆炸和火焰冲击，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中，后续尸群的进攻频率也因此减缓。

    趁着这个间隙，林文金一边掩护人们撤退，沿着连接棱堡和棱边防线的通道回到城内，一边搭弓射箭，将一只又一只已经爬上城头的特感击落。宝具“射日神弓”在林文金的全力催动下大放光芒，根根附带有火系能量的羽箭急速射出，每一箭都正中一只特感的眼窝，就连二阶中期的鬼猴都不是其一招之敌。

第042章 伤亡惨重

    失去大多数人守卫的棱堡防线，很快被黑尸涌上城头吞没。尸变体在城墙下组成了超大号的斜坡，总数十万以上的黑尸踏着这条“通途大道”直达顶部的棱堡平台，黑压压的尸潮将三座棱堡瞬间占领。

    最先从棱堡回到棱边防线的战士，支撑不住伤势一下倒在前来迎接的人的怀里。他一把抓住来人告诫道：“拦住它们，它们就在我们后面！”说完就伤重昏了过去。

    “快来人，医务兵！”

    “这里也需要！担架在哪里？”

    “棱边通道请求支援！那些怪物想要沿着通道入城！”

    “拦住它们！绝对不能放它们过来！”

    “开枪！”

    “哒哒，哒哒哒……”“嘶啊。”“吼！”“呃呃呃——”

    钢平台通道只有两米宽，集束的弹流几乎封锁了黑尸们前进的道路，但仍然有动作灵敏的二阶鬼猴突破枪林弹雨冲了进来。虽然它们不免挨上了几颗流弹，但黑尸本就是死物，在非致命的地方打一个窟窿根本就无关痛痒。二阶鬼猴一落入人群，就伸展指爪扫落一片脑袋。喷射的温热鲜血、支离破碎的肢体残躯，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让这里看起来仿佛是一座炼狱。

    “不能再这样了，必须毁了这座通道！”

    不久前棱堡守军的救命通道，现在却是所有人的催命符。只要通道还在，黑尸就能通过棱堡前已经形成的斜坡，源源不断地来到棱边防线前。

    “干恁娘的黑尸！老子和你拼了！”

    这时一名瞎了一只眼的士兵抛下步枪，抱起一捆手榴弹冲向通道中央。

    “兄弟，回来！”他的战友撕心裂肺地大吼，可是谁都看得到——那捆手榴弹的引信已经被拉响。滋滋喷涌的白烟，是他人生的倒计时，也是通道上一众黑尸的死亡钟摆。

    送上门的战士很快被黑尸扑倒，同时被扑倒的还有他怀里的集束手榴弹。

    他哈哈笑着，不顾鬼猴的指爪在他的前胸后背戳出一个又一个的孔洞，像是不知疼痛、不明恐惧。最终大喊着张开双臂：“跟我一起死吧！”

    “嘭”的一声，火光乍现，那是他生命最后的闪光。他本本分分过了半辈子，成长学习、工作养家、积极纳税、回报社会，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变弄得家破人亡。在他生命中的最终时刻，在他被黑尸按在通道平台上撕咬的时候，仰躺着的他，透过头顶漆黑的夜幕，能看到一家人曾经活着时候的模样吗？

    剧烈的爆炸中，长达二十米的钢制通道巨震，最终在“吱扭”的磨牙声响中渐渐断作两半。“轰隆”一声，钢通道径直落入城墙下的沟壑中。

    和他朝夕相处的战友，此时看得目眦欲裂，最终那人用力地锤着自己的脑袋，跪在地面上泣不成声。

    “兄弟！应该我去啊，应该是我去啊……”

    他们两人是逃出沙市的同一批难民，都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一切。一路上对方为了掩护他已经瞎了一只眼睛，可他还没有报答……

    相似的一幕在三号棱堡也在上演。一位被黑尸咬伤的老人自知时日无多，甘愿留下断后，之后也拉响手雷炸断通道和尸群同归于尽。

    ……

    “林文金，你们怎么样。”棱边防线平台上，段晴问。

    “部队还有一半，我没事，只是黑子受伤了。”

    “我……没事！”段黑咬着牙嘴硬道。

    黝黑纤细的胳膊上，是一块拳头大的灼伤，虽然伤口表面的腐蚀粘液已经被擦掉，但残留的酸性物质仍然给他带来蚀骨灼心的痛感。豆粒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下巴，流经他稚嫩的脸庞，段黑只能死命咬着牙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林文金这时从医务兵手里接过一袋弱碱性的疗伤溶液，拉过段黑受伤的胳膊浸在其中，后者这才如释重负般地张开嘴巴，呼呼地喘起粗气，汗水啪嗒啪嗒地滴到地面上。

    “指挥部，对不起。3号棱堡部队回来了不到一半。”

    吴克的战锤落在地上，他锤着光头一脸懊悔道：“都怪我太弱了，要是能拦住那两只二阶鬼猴，不至于死这么多人。”

    “2号棱

    堡的人呢？怎么没有消息？”

    郑月瑛慌张地左顾右盼，却始终不见自治会的人影。看到死伤惨重的其他队伍，她害怕了。二阶鬼猴都尚且如此，面对一只三阶怪物，失去能力者守护的普通进化者们，还能有活下来的可能性吗？

    事实上郑月瑛的猜想已经十分贴近。在失去曹亮这几个中流砥柱后，三号棱堡在特感的袭击下早已全面失守，归属于自治会的一千名普通进化者几乎全军覆灭。如今棱堡平台上到处都是死人，以及来自于死人的残肢断臂。暗红色的血浆涂满了整个地面，染红了包括枪支弹药在内的能看到的全部。

    自三阶鬼猴登城起，就在普通进化者中如入无人之境。它到了最后已经杀无可杀，抬头却望见一个来送死的女人。这个女人挡在了通往棱边的通道前，或许只要杀了她，就能长驱直入获取更多的新鲜脑髓。

    三阶鬼猴这样想着，忽然伸出舌头，颇具人性化地舔了舔上嘴唇的人血。进化者血液的味道似乎格外甜美，这种味道让它迷醉，更让它振奋，要知道它刚刚晋升三阶不久，正需要晶能充沛的猎物稳固等阶。只要能尽情地饱餐一顿，说不定它还可以在这一战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三阶鬼猴四肢着地，像一只丛林中的长臂猿般走来走去，望着眼前的杨晓晓寻找下手的时机。

    “呼喝呼喝……”

    杨晓晓向前一步，鬼猴当即警惕起来。它在杨晓晓身上察觉到了强烈的能量波动，虽然对自己有威胁，但好像比自己还是要弱上一截的。发现自己比对方强，鬼猴的脸上当即浮现一抹残忍的笑容。虽然杨晓晓看起来镇定的过分，但它从前见过更多被自己吓傻了的猎物，因此并不感到有什么出奇的。

    杨晓晓轻蔑地瞧了一眼对方，在它又一次抬起后肢的时候，快速默念道：“魅影-迷惑。”

    只是一晃眼，她突然出现在三阶鬼猴面前。鬼猴想要惊慌地大叫，却被杨晓晓一脚正蹬踹在胸口。它当即倒飞十数米，重重撞在了一段城墙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直到被踹中，鬼猴还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它感觉杨晓晓瞬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但指挥室中的陈、傅两人看到的却不是这样的。他们通过屏幕看得一清二楚，在杨晓晓能力发作时，鬼猴明显呆了一瞬，时间在它呆住的时候悄悄溜走，虽然时间很短，但已经足够速度型能力者发挥了。

    屏幕前的陈心妍抬手推推眼镜，眼睛似乎也更明亮一分。“能够作用于更高阶的对手。不受等阶压制的能力，很有意思，也很有研究意义。”

    鬼猴在对峙中首先受挫，但是这种程度对于尸变体来说还算不上受伤，顶多算是一种羞辱。

    “听说在特感中，你们以速度快著称？”棱堡平台上，杨晓晓再次闪身出现在鬼猴身后，贴在耳边的话仿佛情人间的蜜语，“可在我看来，你还是太慢了。”

    不知道尸变体会不会感到毛骨悚然，或许它还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就又被一记旋踢打到了另一边。

    天旋地转，翻滚中的鬼猴脑袋重重砸在地面上。

    “嗬嗬——”

    鬼猴愤怒了，它从来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被食物羞辱的一天。

    于是它主动出击，亮出一对锋利的指爪，又快又准地向杨晓晓的腰肢扫去。这一下要是扫中了，它有绝对的信心将这个讨厌的女人一分两半！

    “哗”地一声，利爪毫不费力地从对方的左腰划至右腰，像之前发生过的无数次一样，割开敢于惹怒它的一切人或黑尸。可是，接下来它却看不到洒落的肚肠、飘落的鲜血，也听不到令它兴奋迷醉的惨叫和哀嚎。

    抬眼看去，那被分割为两半的人体像道青烟般消散了，就好像刚才只是看花了眼。

    “喂，以你的智商，并不懂什么叫残影对么？”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远处杨晓晓正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鬼猴怒极，后腿猛刨两下地面，犹如利箭般窜了出去。面对这种速度，杨晓晓也不敢怠慢，急忙收了笑，侧身滚向一旁。

    “嘭！”鬼猴应声撞进一堆空箱子里。它倒退出来摇摇脑袋，然后再次杀向杨晓晓。这一次攻守

    易形，专精速度的三阶特感反应极快，有好几次那两只前爪距离她的咽喉只有十公分的间距，杨晓晓差一点就要把命交代在这里。

    “好快。”杨晓晓压住狂跳的心脏微微喘息。

    迈入三阶后意味着成为中阶进化生物，单论速度确实要强过她三分。即使是二阶巅峰和三阶初期，等阶间的进化差距也十分明显，如同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其中能量量级、能量品质、进化深度、进化广度等等，都会有差距。但越是存在差距，就越是燃起杨晓晓心中难平的意气。接下来她不敢大意，一边速度全开躲避鬼猴的追击，一边集中精神寻找着反击的时机。

    偌大的棱堡平台上并不只有这只三阶鬼猴，杨晓晓闹出的动静不小，大量的低阶特感、普通黑尸此时纷纷从饕餮大餐中站起身来，一步步地对杨晓晓实行合围。为了防备各种意想不到的突袭，她左突右闪，时而从两只盾甲中间穿过，使它们两个撞在一起，时而矮身滑步从一只狂猩胯下钻过，让这个倒霉鬼代替自己受了鬼猴一爪。

    数分钟以来，三阶鬼猴左一爪、右一爪，偶尔扑击撕咬，却始终未能伤及杨晓晓分毫。后者像是在钢丝索上轻舞的杂技艺人，虽然屡屡犯险，但总能做到和意外擦肩而过。

    终于鬼猴急躁到了极点，不管不顾地朝杨晓晓猛冲过来，仿佛这一次不要了对方的命决不罢休。可谁料跑在前面的杨晓晓却突然急刹车，她腾身一个后空翻，堪堪在鬼猴头顶翻过。还在空中时杨晓晓便掏出别在腰间的手枪举枪瞄准，待到落地回身时已经清空了整个弹匣的子弹。

    握枪少女微微喘息，枪口仍兀自向上冒着袅袅的淡白色硝烟。对面的怪物被一连串子弹打在身后，在弹流中被直接打翻在地。

    按理说，无论是二阶狂猩还是二阶鬼猴，此时都要为这场大意送命。可谁也没想到，三阶鬼猴竟然没事！手枪弹近距离击中，居然还没有击碎三阶鬼猴的颅骨！寄居脑髓的孢子群落不死，就算用子弹在尸变体身上穿再多的窟窿眼儿也毫无意义！

    面对中阶以上的尸变体，轻型热武器的效果果然被大大削弱。如果杨晓晓手中有经过胶融核心附魔的银星手枪，凭借其“螺旋贯穿”的能力效果，这只鬼猴绝对死定了。可惜，那只被“宝具”核心附魔后形成的宝贝手枪，如今正佩带在秦家小姐的身上。

    “嘁，郎华哥哥……真是偏心呢。”

    磨了这么久，使尽浑身解数，居然只是让三阶鬼猴受伤，杨晓晓不免有些气闷。

    “吼呃——”“嗬嗬嗬。”

    从追杀者变成受伤的那一位，三阶鬼猴的眼中已经有了忌惮。

    “喂，别吼了，姑奶奶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话音刚落，杨晓晓果然不再躲藏，反而手持一对匕首对其正面狂攻起来。贴身作战讲究的是一寸短一寸险，不仅考验速度，还受反应能力、力量以及战斗智慧等诸多因素影响。

    叮叮当当、刀爪交戈，数十个回合过后，不仅杨晓晓身上多出来十几处伤口，鬼猴全身各处更是刀口密布。其中最严重的伤口当属喉咙的一处划伤，整个脖子几乎被劈开两半。当然杨晓晓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一只狭长的尸爪在她肚子上戳了个前后透亮的窟窿，滴滴鲜血顺着伤口流到地面上，连附近的黑尸都被吸引了注意。

    “丑东西，你最好不要划伤我的脸。”杨晓晓咬着牙威胁，头发纷乱的模样看起来竟有些凄厉。

    “杨队长，我们来帮你！”

    “就是，哪有让女人顶在前面的道理。”

    “让这些怪物也尝尝我们人类的厉害！”

    2号棱堡的战斗早已吸引了棱边守军的注意。他们知道炸掉连通棱堡棱边的通道是解决当下危机的最关键一步，因此愿意与杨晓晓并肩作战争取时间，同时也阻止尸群沿着通道攻入棱边防线造成更大的死伤。

    “这几只一阶鬼猴是我们的了！”

    “这一群普通黑尸我们‘攻城锤’小队要了，谁都别抢！”

    “我们小队去西面。”

    “大家不要太分散，注意互相掩护。”

    “杀！”“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