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魔兽世界万物凋零TXT下载魔兽世界万物凋零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魔兽世界万物凋零全文阅读

作者:灌汤包加油条     魔兽世界万物凋零txt下载     魔兽世界万物凋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四章——悔恨

    …………

    “我就在这里,奥蕾莉亚。”

    那双闷燃的猩红之眼在黑暗中穿行。而奥蕾莉亚·风行者正身陷在这个寂静的恐怖之森中,她可以感到在穿行时身边的枯枝败叶不断的划破她的脸颊和皮肤,不断地刮蹭着她的精致披风。

    纳萨诺斯就在附近,他在嘲笑着奥蕾莉亚。

    沉重不散的黑色浓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奥蕾莉亚的视线边界,不断的翻滚缭绕。整座森林为纳萨诺斯提供了最好的遮掩,也同时阻挡着她靠近目标,但奥蕾莉亚仍未放弃希望,她坚持着从一棵枯木轻盈地跃向了另一棵枯木,终于在模糊的前方看到了她的丈夫的斗篷残影。女精灵毫不犹豫冲了上去。

    在她快要抓住那块有些残破的披风时,她的手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而是穿过了黑色披风,接着她整个身体也被奇怪的吸力带了进去。出现在眼前的画面让奥蕾莉亚不禁回忆起了那一个重要时刻——她再次来到玛瑞斯农场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农场的废墟是她一把火的杰作。这里本不该再有人,可是一个背影跪在废墟前,低头冥想着。

    奥蕾莉亚没有第一时间靠近这个家伙,作为游侠的敏感让她充满了警惕。

    “你还在磨蹭什么?”声音从那个人的口中低沉地传了过来,就像是一根木偶线一样不断控制着奥蕾莉亚的动作,逼迫她拉起弓箭对准她。既让女精灵震惊,又让她不知所措。

    “纳萨诺斯?”奥蕾莉亚喃喃自语。“你……果然还活着。”

    突然,纳萨诺斯站了起来,转过身那一刻给人的印象就像是平地惊雷般响彻在奥蕾莉亚的脑海。这是一个亡灵该有的样貌吗?女精灵拉紧弓箭的手慢慢收力。那张脸完好无损,那副身躯强健挺拔。皮肤苍白中带着些许泪斑的痕迹。他全副武装,穿着皮锁混搭的护甲。背后的箭袋插满了箭矢。一把带鞘的,柄端闪着亮光的剑悬扣在左腰。

    当他的嘴角翘起的时候,奥蕾莉亚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这是最意气风发时候的纳萨诺斯,也是他经历过战争洗礼,变得成熟稳重时候的他。女精灵不会忘记,正是这个时候他们走到了一起。他为什么回光返照?为什么让她如此心烦意乱?他是否还……

    寒意如冰冷的魔爪般紧握住了奥蕾莉亚的身体,几乎令她无法呼吸。她拼命摇了摇头,告诉自已纳萨诺斯已经死了,面前这人并不是自己所爱,所认识的丈夫。那双猩红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无论他看上去有多像一个活人,那只是掩饰而已。

    “你还在磨蹭什么?”

    “我不会因回忆而犹豫!”奥蕾莉亚再次奋力拉弓,对准纳萨诺斯的心脏位置。额头的汗水有的侵入秀发,有的顺着脸颊滑落。她心里承认自己在说谎,她犹豫了,但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她的心绪除了犹豫外还有恐惧。恐惧一点点的夺走了周围甜美的空气,现在每一次尝试中的呼吸都让奥蕾莉亚感觉像是在咽下尖锐锋利的玻璃碎片。接着,当两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时,她才发现流在脸上的不是汗水,而是泪水。眼泪不受控制的倾泻而出。“我应该让你安息,我早就这么做过。这次我不会再疏忽了。”

    “那你还在磨蹭什么?”他还是那句话,但嘴角带着笑容,笑容中奥蕾莉亚只能看到自信。

    他为什么如此镇定,他坚信我的弓箭射不中他吗?

    “你还在磨蹭什么呢?”纳萨诺斯又一次说道,语气中带着深暗的宁静,“你在犹豫什么?”

    奥蕾莉亚咬着嘴皮后退了两步,这个动作让纳萨诺斯的眼睛稍微睁大。他的话也多了起来,但是听上去却是自问自答。

    “不要离开我,奥蕾莉亚。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怎么样,别离开我。”

    “我永远不会,纳萨诺斯。我永远不会!”

    “看起来没人能拒绝你任何事,纳萨诺斯。我尤其不行。”

    “住嘴!”奥蕾莉亚咆哮道,这几句话像是匕首,在她身体翻搅着,将悲伤注入她的血液,将某种罪孽铭刻在她的心里。

    她不会忘记自己和纳萨诺斯之间许下的海誓山盟般的诺言。那个时候她是真心的。她想过往后发生什么她和纳萨诺斯彼此之间都不会是一个人。可最后,她却做了相反的选择——她拒绝了他,因为她要让他得到安息。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纳萨诺斯用更大的声音回应她:“那就让给我一个疼快吧!”

    女精灵的双手颤抖起来,她有些诧异。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来自于她记忆中最黑暗的时刻。为什么她又要经历一次?

    “vendel’o eranu。(让我遗忘)”她这样说道,并非出自她的意识,而是注定她要说出这句萨拉斯语。在奥蕾莉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前,她搭好的弓箭已经射出……

    钻心的疼痛感让女精灵瞪大了双眼,身体如断了弦的风筝向后倾倒。箭矢射中的明明是纳萨诺斯,伤痛的承担者却是她。

    “奥蕾莉亚。”……

    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她,一遍又一遍。

    “你怎么能……抛弃我。”

    我抛弃了他?

    “你把我当做怪物。”

    怪物!

    “你忘记了我为谁而死。”

    我从未忘记。

    我不会失去他的!这句誓言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他也不会失去我!

    负罪感纠缠着奥蕾莉亚,在她耳边萦绕,职责她,是她熄灭了纳萨诺斯心里面最后一丝希望,对生者的希望。

    不是的,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她听到了哭声,是她在哭,哭泣了许久。她真的在哭吗?奥蕾莉亚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遥远的星辰,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然后……她闭上眼,听到了世界变为黑暗前的最后一句话。

    vendel’o eranu。(让我遗忘)

    纳萨诺斯,这是你惩罚我的方式吗?

    奥蕾莉亚内心的酸楚坦然接受着突然到来的死亡。她感受不到温暖,也感受不到寒冷。在她慢慢等待意识消亡那一刻到来时,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在她耳畔响起。

    “我们被包围了!”

    “是的,我相信我们坚持的够久了,银月城一定做好了准备。你可以安心了吧,奥蕾莉亚?”

    她听到了纳萨诺斯的声音,他在对她说话。而且还有她的声音。

    “不,我还没有安心。还有你,纳萨诺斯。你应该快点离开这里,包围我们后方的亡灵不多,你可以突出重围。”

    “然后把你抛在这里?我不会丢下你,奥蕾莉亚。”

    “这是我的战争,你知道吗?保护我的家园是我的责任,纳萨诺斯。我不想看到你在奎尔萨拉斯血溅当场。”

    “是的,奎尔萨拉斯不是我的家园。”

    “所以你快走吧,吾爱!”

    “记得吗?我的家园已经灭亡了。”

    “我记得。”

    “我失去过一些,所以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可你留下来也只是陪我一起送死而已。”

    “你也可以活下去。”

    “我不会当逃兵,如果我无法阻止阿尔萨斯,我就应该战死在这里。”

    “我明白了。但活下去才有希望。”

    “我不能……”

    “听我的!”

    “纳萨诺斯,你要做什么?”

    “为了让你活下去。”

    “不!快放手!我不能离开,我不能丢下这里不管……”

    “再见……奥蕾莉亚!”

    “不!”

    奥蕾莉亚的眼睛猛地睁开,她发现自己处于一片战场上,朦胧的视线中隐隐约约出现两个人。一个瘫倒在地上,仅用一条胳膊撑住自己。另一个骑着邪恶的骷髅马。

    “不。”她呢喃道。这是她没能见证,却万万不想看见的场面。

    骷髅马嘶吼一声向那个无助的人扑来。符文巨剑划破空气。那个人用最后的力气正面迎上致命的剑锋,想要用自己的武器格挡,但它们在撞击的瞬间就粉碎了。符文剑刺穿了他。

    “不!”

    纳萨诺斯发出了一声呜咽。这声短暂的嘶哑充斥着遗憾。奥蕾莉亚绝望地跪倒在地,她相隔那两人如此之远,却也能听见生命快速流逝之人最后的一句呢喃。

    “奥蕾莉亚……原谅我。”

    女精灵抽泣着,她本该记住的痛苦回忆,她未见证过的悲惨过往,出现在她的面前。更加可怕的是她无法阻止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

    “以巫妖王的命令,再一次站起来,变为天灾军团的战士。艾泽拉斯会在你的手中陷入混乱!走向毁灭!”霜之哀伤嗡嗡作响,吟唱着最古老的咒语……

    ……世界转瞬像是被黑色帷幕覆盖。奥蕾莉亚除了漆黑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没有喧嚣,什么都没有。这黑暗并不可怕,它柔软、温暖、平静、舒适。久而久之,女精灵甚至产生了呆在这里的想法,这里可以让她放下高举人民和王国的双臂。

    “纳萨诺斯?”她睁大眼睛注视着黑暗中唯一一道亮光,照射在她丈夫的身上。他只穿着亚麻布上衣短袖和短裤,赤着脚,目光呆滞地坐在那儿。让奥蕾莉亚惊喜的是,她看见纳萨诺斯的双眼依旧是璀璨深邃的黑色。

    “纳萨诺斯!”奥蕾莉亚激动朝着他跑了过去,却发现她的每一步不仅没能拉近距离,反而使得她和那个人类相隔的越来越远。女精灵停下脚步,避免这种情况继续发生。“纳萨诺斯!”她再次呼唤道,只求爱人能够回应她,哪怕是抬头看她一眼也好。

    可他没有,纳萨诺斯像是失去了灵魂,目光空无一物。就算他的身边突然冒出三个长着翅膀的家伙时,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恐惧如同剑一般刺进奥蕾莉亚的神经。那三个巨大的人影全身包裹着黑色的骷髅盔甲,他们和瓦格里很像但又不是瓦格里。他们是更加恐怖的存在。他们是死亡的化身。

    死亡围绕着人类,在低语,在叙说,牵引着他的灵魂。在奥蕾莉亚的注视下,纳萨诺斯原本健康的皮肤失去了光泽,眼睛流出血泪浸染了他的双瞳。

    “不,不要!”奥蕾莉亚嘶吼着,正想冲过去组织,但后背突然受到冲击被击倒在地。她无法阻止这一切。纳萨诺斯渐渐有了知觉,他的脸扭曲着,眼睛燃起怒火。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漂浮起来。三个黑甲怪物的咒语不曾停下,每一个字都给纳萨诺斯带来了无法想象的痛苦。他正被撕裂,可他没有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叫。奥蕾莉亚钦佩丈夫的坚韧,她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折磨。

    可她错了,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错了。纳萨诺斯并不是在忍耐,而是痛苦正在他的体内膨胀,以声音的形式从他的嘴唇中爆发出来。

    奥蕾莉亚只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沸腾,心跳脉搏快得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这种深沉而惨烈的哀嚎竟然来自一个人的痛苦。

    “纳萨诺斯!”

    人类没有理会她绝望的呼唤,他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黑暗。皮肤枯白而破败,眼里散发的红光成为了这黑暗领域中的唯一色彩。

    但奥蕾莉亚仍未妥协,她疯狂地喊着他的名字,想在他和黑暗彻底融为一体前改变这一切,但就连这最后的机会也已烟消云散。在极致的痛苦之中,她看到纳萨诺斯走向黑暗的尽头,走向那个将他腐化的死亡骑士。然后,他单膝下跪道:“为您效劳,王子殿下。”

    “不要!”

    奥蕾莉亚发出了尖叫,然后她在自己的尖叫中醒来。一只手用力想要抓住什么,可手心只感受到了寒风拂过。身上的护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宽松的睡袍。被褥带给了她温暖。奥蕾莉亚终于从那骇人的幻梦中醒了过来。

    “摄政王阁下?”负责她日常起居的侍女玛蕾雅冲进她的寝间,面色担忧地说:“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噩梦中的恐惧瞬间化为了云烟。奥蕾莉亚相信她能看出自己做了噩梦,不做辩解道:“我没事,你下去吧。”

    “我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随时唤我。”侍女鞠了一躬后退了出去。

    只剩自己时,风行者再也掩藏不了自己的情绪,她失声痛哭起来,把头捂在膝盖胸前,质问自己:“我到底干了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

    这一刻,奥蕾莉亚感到了悔恨。

第一章——吊坠

    …………

    我必须先她一步!

    希尔瓦娜斯拼命往前跑着,眼睛死死盯着奥蕾莉亚。姐姐的速度和她不相上下,只是因为她先一步行动,她们之间才会拉开距离。

    狂风呼啸,雷霆作响,风暴正在酝酿。天空落下的闪电霹断了一颗扭曲的大树,砸在她们的前方道路中间……

    ……

    吉安娜和希尔瓦娜斯现在正在位于暴风城的风暴要塞会客厅旁的一个小小餐厅会餐。一旁是一条引人注目的长长的画廊,从墙角到天花板上都挂满了精美的油画,这些油画上记录着乌瑞恩家族伟大的过往,同时还存有家族最亲切的挚友们的肖像,比如泰瑞纳斯·米奈希尔国王。

    希尔瓦娜斯走进来的时候就被早已准备好的食物吸引了,然后将自己披风挂在墙面的倒钩上,一边整理长发,一边坐到吉安娜身旁。

    不过,画廊里并没有这两位声名显著的客人的肖像。

    女法师无精打采的拨弄着她面前的美餐,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是在百无聊赖的转着座前的酒杯,而不是饮用其中的美酒。但即便是她没有食欲的事实写在脸上,管家和仆从们还是整齐的继续送上精致的佳肴。她无比期待着仆从们赶紧送上餐后甜点,但仍然没有,这无疑又会延长她在这场晚宴里的痛苦。

    为了打发时间,吉安娜不得不去看希尔瓦娜斯,游侠将军正品尝着一份开胃菜:浓郁蜂蜜的美味馅饼,馅饼里的甜腻味儿几乎要顺着饼皮喷出来了。

    “好不容易从那该死的联盟高层会议中解脱,你就不想吃点儿东西?”

    女法师闭着眼睛,呢喃道:“我一点也不饿。你想知道会议的内容吗?”

    希尔瓦娜斯摆了摆手,“别影响我的食欲。”她用勺子将嘴唇上的蜜酱处理掉,就算吉安娜不说她也能联想到那些联盟领袖对部落,以及对被遗忘者的态度。

    会议发生了什么实在是太好猜了。

    “布瑞德先生还好吗?”

    女精灵脸色一怔,将食物咽下去后用餐巾擦了擦手,非常正经地说道:“他很好,身体也还算硬朗,只是他可能还不知道纳萨诺斯的事情。”

    “部落派出了信使前去联络被遗忘者。国王吃不准纳萨诺斯的态度,所以将他的消息暂时封锁了起来。”

    “吃不准他的态度?”希尔瓦娜斯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联盟的领袖忘记了是谁派人去猎杀纳萨诺斯,又是谁在抵触世上还有良知的亡灵们。“你没有告诉他被遗忘者帮助过塞拉摩吗?如果瓦里安足够明智的话,他就应该意识到被遗忘者不是敌人,甚至可能成为潜在的盟友。”

    几乎是下意识的,吉安娜回忆起了瓦里安、泰兰德、还有先知维伦。她张口想要告诉希尔瓦娜斯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可是那些让她心烦意乱的言辞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

    “不可能成为盟友的,最好的关系就是容忍。”

    “倒也不是完全没料到。”

    女法师叹气地同时摇着头,‘无奈’两个字已经写到她的脸上。“问题是我没料到,我以为维伦和泰兰德至少会支持我,可当我说出我的想法时……”她自嘲地露出委屈的笑容,“我才意识到自己参加了一场无比尴尬的会议,尴尬程度已远超其他公众场合。我真的……有点不甘心。”

    “这可不像是一个外交家的口气,会议会让你第一时间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不是吗?”

    吉安娜看了希尔瓦娜斯一会儿,然后白了一眼,“但愿那些讯息不会让我的神经爆炸。”而且我也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吉安娜没有继续说出心里的话,面对手中的红酒,她终于轻轻的抿了一口。

    游侠将军正在品尝她面前的达纳苏斯烤鱼,细嚼慢咽的样子或许是她避免谈话的机智办法。

    “我听说还有一份美味的野莓蛋糕来充实我们的甜点时光。”

    “感谢皇家厨师们的体贴,准备得真是太周到了。”吉安娜轻声回应着,又喝了一口酒,并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喝太多,即便这些美酒看起来如此诱人,但她更希望可以立刻结束暴风城的拜访,回到塞拉摩去,她渴望站在施工图纸面前,指挥重建工作的进行。“但我一口都吃不下了。”

    又一份兔肉被端了上来,看来瓦里安坚持要做好一个礼貌的东道主,这就意味着无休止的奢华宴会继续招待她们二人。如果特沃什或者蓓恩在这里,至少会让宴会充斥些轻松有趣的话题。但吉安娜和希尔瓦娜斯毫无疑问已经感觉到了彼此之间的每一句话都离不开被遗忘者,离不开纳萨诺斯。

    这个名字已然成为女法师心中的石头。虽然会议让她并不愉快,可是罗杰斯一句话是值得留意的:也许他们想着哪天用那些据点上的活人来威胁我们。

    塞拉摩就离被遗忘者的领地很近,而且一旦陷入危险,联盟不可能不顾。

    希尔瓦娜斯突然发现吉安娜正端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但她的思想似乎正在酝酿着头脑风暴,在对某个领域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

    “你怎么了?”

    “我在思考你那天晚上对我说过的话。”

    女精灵好奇地看着金发女法师。

    “你说你很渴求见到纳萨诺斯。但你后来又怀疑他为什么要把塞拉摩传送到达拉然巨坑。”

    “我后来又想了想,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达拉然巨坑所在的位置绝对安全,又或者是没有更合适地方了。”

    “恐怕连你自己也不相信这种可能吧。”吉安娜的话让希尔瓦娜斯有些生气。在她反驳之前,女法师补充道:“你当时语气明显是担忧。”

    “担忧?”女精灵笑了笑,“我担忧什么?”

    “你害怕他不再是你认识的纳萨诺斯了。你害怕他变了,不是吗?”

    “所以你也在怀疑他?”

    “别曲解我的意思,希尔瓦娜斯。纳萨诺斯救了塞拉摩,这份恩情我会永远铭记,但是我希望他的初衷是正义的,而不是另一个阴谋的计划。”

    希尔瓦娜斯缓缓向吉安娜转过头,极不情愿的承认她说的都对。“那么你呢?你更加偏向那种立场?”

    “我希望纳萨诺斯的做法是为了建立被遗忘者和联盟的友谊,是为了让被遗忘者受到认可的情况下作为一个种族存续下去。如果他是这么想的,我会拼尽全力帮助他。”

    游侠将军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现在她也没有任何食欲了。“希望如此。”

    “普罗德摩尔女士!”

    突然,小餐厅的门被粗暴的推开。希尔瓦娜斯立刻警惕地抓住桌面上带着奶油的餐刀。然而冲进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一位穿着塞拉摩战袍的斥候。他的额头被汗水打湿,低头喘着粗气。

    “怎么回事,士兵?”游侠将军出声回应,即便是在休息时她看起来仍然如此冷静而精准。吉安娜和她站在一起,女法师曾想过会有谁来打扰她们的休息时间,但自己的人民并不在那个名单中,可是她的士兵现在的确在这里,看上去精疲力尽,狼狈不堪,像一只落水的大狗。

    “紧急情况,与游侠将军有关。”

    “我?”女精灵和人类女法师互相看了看。“很显然你有重要的事情汇报,可你忘记了要保密。”

    “实在抱歉,女士。但是这件事实在太重要,太过于紧急。”斥候又费劲的喘了口气,吉安娜递给了他一杯水,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才继续出言:“我们按照普罗德摩尔女士命令去联系塞拉摩周边的盟友,包括银色黎明和希尔斯布莱德周边的民兵组织,可万万没有想到却接触了敌对阵营的人。”

    “小声一些!”希尔瓦娜斯从他手里夺走了瓶子,紧张的斥责道。

    传达消息的斥候面露恐慌,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实在抱歉。”

    吉安娜对着餐厅大门释放了一个屏蔽法术,安慰斥候道:“没事了,继续说。你们接触到了谁?”

    “是亡灵吗?”希尔瓦娜斯追问。看到斥候摇头后她才松了口气。可是很快她又屏住了呼吸。

    “是血精灵。”斥候说,“但不是间谍,他自称是来自奎尔萨拉斯的信使。”

    “奥蕾莉亚?”

    “他人在哪儿?”

    “他并没有要求见你们两位,只是送来一件物品,指明送到希尔瓦娜斯女士手中。”说罢,他打开腰上的背包,并将东西从里面拿出来。

    那是一件精致的吊坠,浑身翡翠的颜色在灯光下透着亮斑。

    “这东西?”希尔瓦娜斯接过后沉下脸,绷紧了嘴唇。

    吉安娜在她身后对斥候吩咐道:“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有人问起就说你是来找我回去支持重建工作的。”

    斥候点点头,这次他恭敬地退了出去。

    “希尔瓦娜斯?”吉安娜轻呼女精灵的名字,而对方的注意力完全被手心的小玩意儿吸引了。直觉告诉吉安娜,那东西对风行者有特别的意义。

    “我也有这件饰品。”她说,“只是被我留在了塞拉摩。”

    “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我猜是奥蕾莉亚女士写的。”

    希尔瓦娜斯微微颔首,“我、我姐姐、还有我妹妹……我们都有一件这样的吊坠。”

    “原来如此。”吉安娜紧张的喘了口气。“为什么你的姐姐要把她的吊坠送过来?”

    “只有两种可能。”女精灵叹气道:“要么她希望我回去,要么她就是想和我见一面。无论是哪种,我都有强烈的感觉,她找我因为纳萨诺斯。”

    吉安娜感到现在谈话的内容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掌控。希尔瓦娜斯说的只是单方面的猜测,但未必没有可能,如果被她言中的话,女法师只能倾佩风行者姐妹之间的默契了。而且,奥蕾莉亚突然派人送来这个无疑是给她们添麻烦。联盟和部落刚因为塞拉摩而大战一场。这个时候要求敌对亲人之间见面是不合理的。只需要理智的判断和思考,就能看出这样的行为无异于“通敌”,但希尔瓦娜斯好像完全没考虑这点,奥蕾莉亚也是,她难道不担心加尔鲁什察觉吗?

    金发女法师没有说出心里话,只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不会顾及瓦里安怎么想。”希尔瓦娜斯知道吉安娜在担心什么,虽然她们之间有许多相同的理念,但对于后果的考量,她一向不太在意。“既然我姐姐费劲心思让人送来这个,那不妨让我看看她要做什么。”

    “你要一个人前往?”吉安娜感觉自己问了个特别傻的问题,希尔瓦娜斯当然会孤身一人,因为塞拉摩和银色盟约中找不到第二个拥有“风行者”这个姓氏的人。

    “我想她也会一个人。而见面地点只有一个,就是我们的家。”

    “风行者之塔?”

    听到这句话里的地点后希尔瓦娜斯陷入了沉默。她又多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她原以为自己和那个地方再无瓜葛了。“我会立刻出发,也许奥蕾莉亚已经在那儿等我了。”

    “你如果有危险怎么办?”

    “这不可能是陷阱,我姐姐知道底线是什么。”

    吉安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为风行者此行担忧,“我不同意你的论点。”她说,听起来似耳语轻鸣,“想一想,希尔瓦娜斯,认真的想一想。你姐姐是摄政王,她的一举一动都和她的人民有关。她想知道关于纳萨诺斯的一切,但会坐下来和你好好说话吗?我能想象到的最好情况是她逼问你,逼问你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最坏的结果就是你们刀兵相见。所以不要意气用事,我请求你:不要在联盟与部落即将开战的前夕去冒险。”

    “我不会以银色盟约游侠将军,或者塞拉摩高级顾问的身份去见她。”希尔瓦娜斯静静地凝视着手兄的吊坠,“我重拾风行者的身份回去。请相信我,吉安娜。也请相信我姐姐。”

第二章——会面

    …………

    奥蕾莉亚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在冷漠的外表下,她的胸中却在燃烧着怒火。加尔鲁什拒绝接纳一切觐见的要求。几名库卡隆卫士牢牢把守着格罗玛什要塞的门口。她无法相信这个兽人竟然如此傲慢。部落的几位领袖都站在他的大门前,他却视而不见。牛头人酋长贝恩在不远处摇着头。

    “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了,摄政王。”她的护卫队长艾尔希娅说。奥蕾莉亚不能责备她的追随者们没有耐心。在奥格瑞玛,烈日照射下的金属城市每一处每一角都散发着炎热。辛多雷游侠能够适应恶劣环境,但不代表他们喜欢这样。

    一滴汗珠从摄政王的额头落下,也宣告着她的耐心耗尽了。

    来这里简直是浪费时间。地狱咆哮意识不到部落盟友们的价值。

    奥蕾莉亚对艾尔希娅点了下头,批准了她心中所想。护卫队长微微鞠了一躬,带着怒意走向库卡隆卫士。

    为首的那个兽人挡在金属大门前,一只手握住腰间佩剑的剑柄。在看到艾尔希娅靠近时,那把剑出鞘了些许。

    “摄政王身体不适,告诉大酋长,辛多雷已经返回奎尔萨拉斯。”护卫队长说,也没等这个兽人作出应答就转身离开。库卡隆看上去有些生气,他注意到艾尔希娅对他的小动作很不屑。

    “可以了,摄政王。”

    奥蕾莉亚点了点头,离开前不忘对贝恩和沃金致意,比起加尔鲁什,巨魔和牛头人看起来更让人心情愉悦。

    一队辛多雷游侠跟在她的身后,但奥蕾莉亚仍然感受到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的背影。她已经用冷静而且如同箭锋般精准的思维得出了明确的结论——不能让加尔鲁什认为辛多雷惧怕他。无论他有多少骇人的威胁。

    穿过城门长廊,走进传送大厅的内室,两名血精灵法师已经等候多时。奥蕾莉亚要求他们打开传送们。法师们念诵咒语,银月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回到属于自己的城市,摄政王还没来得及换装休息,一名远行者跑了过来。

    “摄政王殿下。”那个远行者说道,“很抱歉,我接到来自游侠将军温蕾萨的命令。她要求我把这个带给您。”他将一支卷轴递到奥蕾莉亚手中,又迅速后退,鞠了一躬。

    “你们都去休息吧。”

    奥蕾莉亚散退了所有人,包括艾尔希娅。再看手里的东西,她有些惊讶,温蕾萨的消息来得很及时,希尔瓦娜斯也是。

    “我们曾经在同一阵线,妹妹。”奥蕾莉亚呢喃道,“希望我们能在一次回到从前。”她除去手套,用指甲挑开蜡封。

    卷轴上的字迹来自温蕾萨,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她的另一个姐姐:

    她同意见面。

    短短五个字使得奥蕾莉亚深深吸了口气。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二妹的面孔了。每每想到希尔瓦娜斯,她就回忆起二人之间最后的一次争吵,那时希尔瓦娜斯扬言要放弃风行者的姓氏,这听上去不可理喻,甚至有些幼稚,不过事实证明,那之后没有听说联盟多了一位风行者家族的英雄,名声大噪的人叫做希尔瓦娜斯。

    奥蕾莉亚心中有一个声音,催促她立刻前往风行者之塔,把往事抛在脑后,与妹妹见面一定暂时放下摄政王这个身份。看着自己身上一身华贵的红色和金色衣服,奥蕾莉亚皱了下眉。她迅速走到一盏烛台前,将卷轴直接扔进火焰里。走到衣橱间取出自己最初的游侠服饰。这下子她是彻底没有休息时间了。

    她和希尔瓦娜斯都没有确定在什么地方见面,这考验着风行者姐妹二人的默契,她相信妹妹能够明白她的心思。也很好奇希尔瓦娜斯是否已经判断出为什么她突然要求会面。直觉告诉奥蕾莉亚,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

    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块吊坠的信件,言简意赅。

    回到奎尔萨拉斯让温蕾萨感到一阵紧张。她的姐姐很聪明,至少会在精灵王国的边界设下众多暗哨。不管这些暗处的侦察兵有没有接到奥蕾莉亚的命令,希尔瓦娜斯都要保证自己行踪的隐蔽性,因此她没有着急进入幽魂之地,而是拽紧拳头,耐心等待夜色的降临。当穿过萨拉斯小径时,她就开始感觉自己的肠子在抽搐,手掌心渗出了汗水。躲过斥候们的眼睛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然后再顺着海浪的声音靠近风行者之塔。

    这个过程中,她看到扭去的死亡之痕穿过曾经美丽的大地。上百个亡灵生物在黑色腐地的道路上徘徊。这条死亡地带无法恢复,一直蜿蜒伸展到银月城,甚至跨越了大海,分裂了奎尔丹纳斯岛。

    天灾军团留下的阴影并未散去,死人还在这里游荡,还在杀戮。

    他们没有真正死掉,就像纳萨诺斯。

    不!希尔瓦娜斯摇了摇头。纳萨诺斯完全不同,他和他的被遗忘者都有着独立意志,是能够自主思考的种族。他们知道善与恶,知道对与错。正因如此,希尔瓦娜斯才一直心存希望,坚信纳萨诺斯总有一天会完成自己的使命。于此相对的,奥蕾莉亚则让她气愤不已。

    姐姐围剿纳萨诺斯的行为对她造成的痛苦至今都未能平复。而这种痛苦不仅是来自奥蕾莉亚过于无情,更重要的是,纳萨诺斯才是这段往事的真正受害者。他是否忌恨奥蕾莉亚?

    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希尔瓦娜斯心中升起一阵苦涩。她才明白现在“家”的含义有多么黑暗。曾几何时,风行者家族的家园风光无限。此刻,让希尔瓦娜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奎尔萨拉斯复兴了这么长的时间,风行者之塔依旧没有被收复,仿佛被彻底抛弃了。渐渐地,她的嘴唇越发抽搐起来。行尸走肉和幽影恶灵在风行者之塔周围肆虐。

    那些肮脏的污秽四处飘荡。他们在玷污风行者的家。

    奥蕾莉亚没有做的事由她来完成!

    希尔瓦娜斯没有发出愤怒的战吼。她拉开弯弓,射出一支又一支利箭。几个懂得法术的女妖被刺穿喉咙。她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开始攻击那些死尸。光芒闪烁的长剑切开食尸鬼的身躯。一阵女妖的号叫鞭策着她,但转瞬之间,奎尔德拉就让那个幽灵永远地平静下来。

    又有两个行动迅捷的食尸鬼倒下,他们一个被贯穿头颅,一个被砍断了脖子。希尔瓦娜斯屏住呼吸,把剑从尸体上拔出来,双眼向四周搜寻敌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希尔瓦娜斯喘息着,看着没有亡灵游荡的风行者高塔,她露出了笑容。尽管家园已经化作废墟,她相信只要稍加修饰,会有正常的活人愿意回到这个地方生活的。

    潮湿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她的皮肤。女精灵灵敏的耳朵很快捕捉到身后传来一点细微的声音,便举弓转身。箭矢离开弓弦,在半空中被击落,发出“砰”的一声。

    对面的那名游侠拦下了她的箭。对方揭下兜帽,一头耀眼的金发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好久不见,希瓦。”

    ……

    她们一同登上风行者之塔。除了海浪波涛的声音如故外一切都变了。

    奥蕾莉亚刚才看见了满地的尸体,也读懂了妹妹的心思。“你杀了它们没用,过不了多久,会有新的亡灵从死亡之痕赶来占领这里。”

    “这很像是一个不作为的借口。”希尔瓦娜斯说道。

    奥蕾莉亚停下脚步,眺望大海。“也许是我的疏忽,我们并不应该在这里见面。这里是一个被死者眷顾的地方,生者并不受欢迎。我们只会感到悲伤。”

    希尔瓦娜斯哼了一声。“被生者视为家园的地方也不欢迎亡者,不是吗?”

    金发的风行者打了个哆嗦。这句话过于刻薄了,但奥蕾莉亚并没有生气,相反,她坦诚地点了点头,“也许……你是对的。至少……我希望你是对的。”

    你在说什么?希尔瓦娜斯心中这样想着,却没有问出自己的震惊。看着姐姐的侧脸,她心里激荡起的波浪不亚于涨潮的海水,潜藏着的某块坚冰正在融化。

    “你已经用实际行动确定了自己的立场。”

    “我不能否认你的谴责,希瓦。因为纳萨诺斯,你和我几乎站在了对立面。而现在我必须为自己当初的选择付出代价,所以我才冒险联系你。联盟的国王比部落大酋长仁慈许多。你有普罗德摩尔女士支持,又在达拉然为联盟占据一席之地,即便被人发现你和我见面,我想乌瑞恩国王也不会为难你。可是加尔鲁什不同,我在部落内部孤立无援,如果有人察觉到这里的情况,我必将身负叛徒的烙印。”

    有那么一瞬间,希尔瓦娜斯非常同情奥蕾莉亚。姐姐的话有一层含义是告诉她她们之间的见面弥足珍贵,应该各取所需,另一层含义仿佛是在说她没有退路。

    “你冒了险,很大的风险,应该让它变得更有价值。”希尔瓦娜斯将双臂抱于胸前。“说吧,我有什么能帮助你?”

    “我……我很抱歉。”

    希尔瓦娜斯跳起一道眉弓,开始思考奥蕾莉亚是否在风行者之塔周围设下了埋伏。

    “纳萨诺斯。”奥蕾莉亚喃喃道,“我想……我想重新认识他。”

    “你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别忘了你在玛瑞斯农场做的事,你难道还奢望纳萨诺斯原谅你吗?”

    奥蕾莉亚认真地摇头。“不,我不求他能原谅我。但至少我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一直以来我都在质疑他变成亡灵后还是不是我所爱的那个人。尽管现在我也依然困惑。但是最近有一个噩梦不停地在纠缠着我,让我一遍又一遍体会纳萨诺斯在死亡时,在面对我时所遭受到的痛苦。那种痛苦撕心裂肺,绝望地让人窒息。我……或许我真的错了,是我亲手造成了他的苦难。”

    “所以你只是在同情他?”希尔瓦娜斯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苦涩。“你为什么还是那么天真,姐姐?你真的以为他会接受你的怜悯吗?那只会让他感觉恶心,甚至更加愤怒。求求你,奥蕾莉亚。求求你放下生与死的芥蒂,不要凭借躯壳去判断一个人。只有那样,你才能和他重归往昔。”希尔瓦娜斯咬住了嘴唇,质问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自己真的希望纳萨诺斯能和奥蕾莉亚回到从前吗?

    同样的,奥蕾莉亚也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她察觉到妹妹眼神中纠结,那种希望与不甘的痛苦,像极了当初她和纳萨诺斯发生争吵的那一次。只不过那时候对抗旧部落的战争尚未结束,她和纳萨诺斯还未在一起,两个人的关系因为如何看待仇敌问题而彻底僵化。她想要杀光所有兽人,而他则劝她放下仇恨。时至今日,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走上前,拥抱住自己的妹妹,用尽双臂的力量紧紧抱住,她想安慰希尔瓦娜斯,可她才是溺水之人,感情的世界是自私的。

    “你愿意帮我吗,希瓦?我真的……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希尔瓦娜斯看到了水——泪水从她眼眶中流出,奥蕾莉亚开口的时候就沿着她的面颊滴落下来。

    她根本没办法拒绝,心中的那个人一直属于奥蕾莉亚,姐姐甚至为他生了孩子。或许从一开始她的努力就注定白费,又或者这本就是没有结果的旅途。

    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奥蕾莉亚以为她的妹妹会拒绝。怀中的这副身躯正在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奥蕾莉亚突然觉得自己太过于自私了,可她回不了头。她注定要让希尔瓦娜斯受伤,同时妹妹也让她产生了深深的内疚感。

    “你赢了,奥蕾莉亚。”希尔瓦娜斯推开她,同时侧过头不让身旁的女精灵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但不代表我输了。毕竟只有纳萨诺斯才能决定胜负。”她拉起了兜帽,拼命喘息着,又露出一个笑容,“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不过纳萨诺斯不会高兴的。毕竟接下来我们要谈的,都是他的秘密。”

第三章——奢靡的宴会

    …………

    “很好,今天就到这里吧。您可以休息了,殿下。”魔导师哈瑟尔说,他对贝洛瑞尔的表现和专注很满意,要知道在此之前,摄政王的孩子对魔法可是抱有强烈的抵触情绪的。

    “谢谢你,哈瑟尔。”贝洛瑞尔有些疲倦的笑了笑,但没有对面前的夺日者表现出来,只是打起精神,再怎么样也要保持这样的状态,直至他沐浴就寝前。

    “老实说我很惊讶。”哈瑟尔捏着下巴的尖胡须。“一开始我并没有把握能够教授你什么东西,但是你却学会了很多。看来王国内的传言并不属实,我们的殿下有很高的魔法天赋。”

    “人是会变得,导师。”

    当贝洛瑞尔这么称呼他的时候,哈瑟尔还未适应过来,只感觉到一些尴尬。

    “在你来之前,我曾气走了六个资历深厚的魔法师。我的母亲也时常责备我。”

    “那么我很荣幸成为你的第七个魔法导师,而且能让你学到实用的魔法。”

    贝洛瑞尔笑了。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送走哈瑟尔后,他泡了壶茶,挑了些点心,把它们放到一个小桌上,自己安坐在一旁,思考着魔导师的话。哈瑟尔是一名夺日者,来自达拉然,也是艾萨斯的下属。安排他成为自己的导师并不是母亲的意思,而是贝洛瑞尔亲自写信邀请的。

    这么做的原因让贝洛瑞尔感慨不已。从出生起他就以为自己没有父亲,然而事实却是他的父亲还活着;别人都说父亲是光荣战死的,可其中的内幕隐藏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真相必将被揭开,到时候势必会掀起惊涛骇浪般的变化。他能为此做好准备吗?贝洛瑞尔不清楚,他只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做一个养尊处优的摄政王储,呆在安逸的银月城中,一定会被冲走。因此他必须做出改变,就像挑选一名夺日者来传授他魔法,既能掌控一种力量,又能通过哈瑟尔了解到一些关于达拉然的情况。而贝洛瑞尔知道,他的眼光还不止如此。

    “能给我留点喝的吗?”

    贝洛瑞尔站了起来,转过身去看那个掀开门帘的身影,笑着说道:“温蕾萨阿姨。”刚才他思考得太过入神,都没有听到游侠将军轻快的脚步声。

    “变得礼貌了不少,贝洛瑞尔。”温蕾萨回以微笑,继续说:“我刚才遇见了哈瑟尔,他在我面前把你夸得天花乱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收买他的?”

    “一些学徒点心,还有高级隐身术。算不上收买。”贝洛瑞尔所指的就是他学到的东西。

    温蕾萨点了点头,评价道:“你母亲会很高兴的,孩子。”

    “说起这个,我一整天都没有看见母亲。你是来找她的吧?”

    银发女精灵双眉之间挤出一点皱纹,贝洛瑞尔还不知道他母亲去和希尔瓦娜斯会面这件事。当然,温蕾萨是知道的,因此她不是专门来找奥蕾莉亚的。

    “我是来找你的。”

    “我?”

    温蕾萨笑着点头,“今晚萨瑟利尔庄园的主人萨瑟利尔男爵举办了一场宴会,邀请了许多贵族,本来这样的场合我们是不参与的,但男爵夫人却说很想见见摄政王的孩子,希望你能出席。”

    贝洛瑞尔给了她一个茫然的微笑。“只是这样恐怕不需要你亲自来告知我,阿姨。我很想知道你有何想法?”

    “不用故意掩饰,贝洛瑞尔。我和你母亲都知道为何你会选择一名夺日者导师,并且我们为你的决定感到高兴。但是奎尔萨拉斯不止有夺日者,不是吗?萨瑟利尔男爵的邀请是个机会,让你真正去接触辛多雷的贵族们。”

    “我……明白。”贝洛瑞尔说道。他的确可以明白。曾经,他每天几乎都会见到奎尔萨拉斯的一些大人物,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现在世界正在快速变化,已经容不得他停留在原地,只知道风行者家族的光辉历史、血骑士团的来历、还有游侠领主洛瑟玛和他的朋友哈杜伦英勇奋战的故事。他必须真真切切地去了解这个王国。

    以往风行者家族只负责守卫王国,但此刻这个姓氏所要承担的任务是要指引王国的未来。他的母亲已经掌权近二十年了,二十年对精灵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世事无常,总有一天——不止奥蕾莉亚这么对贝洛瑞尔说过,他终将接替母亲的位置,成为辛多雷的领袖。

    “知道该怎么和那些酒囊饭袋打交道吗?”温蕾萨问。

    贝洛瑞尔点点头,温蕾萨对那群贵族的称呼带有明显的贬义,但是奎尔萨拉斯不能没有这些背景深厚的家族,比如萨瑟利尔男爵,他在晴风村就很有影响力。

    温蕾萨伸手整理了一下贝洛瑞尔的衣角。“你父亲的事情已经在奎尔萨拉斯传开了。”她叮嘱道,“宴会上免不了会有人论事说事,你要自己去面对。”

    这正符合贝洛瑞尔的心意。总要有人站出来解释,母亲作为摄政王不方便公开谴责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但他可以,谁会提防一个不经世事的精灵呢?

    “还有,你母亲很期待你的表现,别让她失望。”

    这句话让贝洛瑞尔隐隐约约有一丝不安,难道宴会上发生什么母亲早就知道了?这是个考验吗?

    ……

    几年以前,巫妖王战败的那时候,银月城曾经举办过一场大型庆祝仪式,不过那场仪式并不是让辛多雷们花天酒地,而是纪念诺森德战役结束的同时,缅怀逝去英灵。那时母亲奥蕾莉亚亲自主持了仪式的操办。整个过程庄严肃穆,每一位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都参加了。仪式尾声也只是一场不算奢华的宴会。在贝洛瑞尔眼中,那已经是他见过最隆重的场合了。

    但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错的。马车走到河桥上时,他就听见了萨瑟利尔庄园的喧嚣声。好奇心让他命令车夫仆人加快速度,在庄园外一颗树下停住,然后呆在马车上观察一阵。

    极尽奢华四个字来形容这样的宴会毫不为过,完全超出了贝洛瑞尔的想象。

    庄园何处悬挂着赏心悦目的条幅,地面上铺盖着金丝华毯。高档的红酒、昂贵的点心堆满了桌面。不过这些装饰品和消耗品远不及宴会参与者们的疯狂。来此之前,贝洛瑞尔为自己该穿什么衣服发愁,他思前想后觉得不能太正式,要让其他人知道,他单纯就是萨瑟利尔男爵的客人而已,所以他选择了最平常的衣物——一件蓝色的长袍,保持干净即可。可没想到的是,他大大高估了那群正在享受的家伙的羞耻心。除了一些忙活的服务人员衣衫完整外,其他的精灵个个只剩下贴身衣物,毫不在意自己过于暴露。有的男性精灵被一群面条性感的女精灵簇拥着;一些女精灵妖娆的躺在地上,用妩媚的身姿去去吸引一众炙热的目光。贝洛瑞尔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好像很享受这种感觉。

    以鲜血之名,这群人难道忘记了奎尔萨拉斯黑暗的过去了吗?贝洛瑞尔不经意间感觉自己来到了逐日者家族掌权的时代,那个已经过去的时代,眼前的一切似乎又在告诉他并没有过去。

    “荒唐而糟糕。”

    “您要下车吗,殿下?”马车夫向他发出疑惑,但贝洛瑞尔一言未发,视线越过那群狂欢的精灵,凝视着点亮整个庄园的古色古香的金色凤凰灯笼。

    当一个送酒的服务员注意到他的马车时,贝洛瑞尔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拖延了。他伸手招呼那个精灵过来,对他说道:“去告诉萨瑟利尔男爵,贝洛瑞尔·风行者到了。”

    这时这名侍从毫无疑问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站在离贝洛瑞尔不到四尺的位置。他身穿银月城的制服,因为长时间工作的关系汗流浃背。也许是早就注意到了贝洛瑞尔的马车,他没有及时过问,让对方等了这么久,他为自己的疏忽连声道歉。

    “行了,去吧。”

    他折返时胡乱把自己的端着的酒放在一个喷池的台阶上,一路狂奔进庄园的塔楼,没过一会儿,两个一男一女仪容仪表还算正式的精灵快步走了出来,推脱掉所有上前搭讪的客人,快速接近今晚身份最尊贵的客人的马车。而这时,贝洛瑞尔已经站在外面等着他们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最先开口的是那位走在前面的精灵,他应该就是萨瑟利尔男爵了。“我们还以为您不会莅临了,殿下。宴会已经开始几个小时了。希望您不会介意。”

    “抱歉,”贝洛瑞尔的男低音回应道。“我也许应该给你一个准信,男爵阁下。不过很显然你举办了一场美好的宴会。”

    “你的到来只会让它更加美好。”这句话出自萨瑟利尔男爵身旁的那位女性,显然是男爵的夫人。贝洛瑞尔友好地伸出手,在二人的手握住的那一刻,他心里想:抱歉,并不会。

    “实际上我也很惊讶能收到你的邀请。不过我想也许我能在你的宴会中认识许多朋友。”贝洛瑞尔的目光透过萨瑟利尔男爵的侧脸向他身后看去,很显然自己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视野焦点。他注意到一些精灵看他的眼神带着困惑,另一些则在发光。

    “当然,您一定会如愿以偿的。请让我们到里面去说话,里面有最好的招待。”

    他们一步一步地走进庄园,随着贝洛瑞尔越来越深入这样的场合,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心口一痛。这不可能是魔法,而是别的原因。尽管如此,贝洛瑞尔还是要不停地左右来回对道路两边的人点头致意。

    贝洛瑞尔不愿接触他们的目光,担心自己会暴露出什么。但他不得不这样,为了方便适应,他告诉自己看能不能在裸露的人群中找到一两个熟悉的面孔。很幸运,他没看见。

    走进刚才萨瑟利尔夫妇所在的塔楼,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圆塔内的布置比起外面有序了许多。里面有一张低矮桌和一把软椅,仆人候在一旁,等贝洛瑞尔入座之后,他们便尽职地斟酒,将随后又退到一旁。

    “这可不像是以为我不会来,男爵。”

    “您误会了,殿下。无论您是否莅临,既然我们发出邀请,都要准备好对您款待。”萨瑟利尔男爵打了个响指,圆塔中传出竖琴奏响的音乐。

    贝洛瑞尔静静地坐着,一边品尝着美酒,一边微笑着对男爵点头。在音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萨瑟利尔男爵又冲着门口摆了摆手,只见几名身材火辣的女精灵端着各种各样的食物走了进来。她们和外面的人一样,都只穿着贴身衣物。转瞬之间,贝洛瑞尔的脸色一红,这几个女人放下东西后就围绕在他身边。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殿下。”萨瑟利尔看出了贝洛瑞尔的腼腆,谁第一次参与这种场合都会变得不自在,重要的是让摄政王的儿子适应下来。“我知道您在银月城每天都忙于学习作为一名王储所必备的知识,但现在您应该暂时抛开烦恼。这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把您的忧虑都当做石头丢进水里去吧。等您返回时再把它们捞起来。请您在我的庄园内好好享受。”

    “有点道理,男爵。”贝洛瑞尔出于礼貌回应道,但光看一句话无法让他平复内心的紧张感。他必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当他的视线放在桌面上的食物上时,他彻底恢复了冷静。

    冰月梅、科多奶酪、还有必须达拉然运来的宗师点心。这些都是贝洛瑞尔的最爱。可他没有任何胃口,为什么萨瑟利尔会知道自己喜欢这些?他专门去调查过吗?

    贝洛瑞尔正想开口询问,这时外面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奥蕾莉亚的小崽子在哪儿?”

    萨瑟利尔的脸色皱变,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惊了一跳。

第四章——逐日者后裔

    …………

    “那个小杂种在里面对吗?我看见他进去了。”

    贝洛瑞尔脸色平静地注视着圆塔门口的变化,只见几名侍者拼命劝说着一位明显喝醉了的女性,与其他人不同,她披着一件红色的纱衣,手上戴着凤凰图案的手镯。任人怎么拉扯,她愣是摆脱了身后之人的阻挠,来到了贝洛瑞尔面前。萨瑟利尔夫妇二人为后者鲁莽的闯入连声道歉。

    “这位女士是谁?”贝洛瑞尔并没有因为她的出言不逊而生气,对方明显喝醉了,眼神迷离,脸颊赤红。

    “她叫莉安达,殿下。”萨瑟利尔想了想,又补充道:“莉安达·逐日者。”

    “逐日者?”贝洛瑞尔惊奇地看着醉醺醺的女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真是让人吃惊。我以为这个姓氏已经成了历史。”

    莉安达起初没有为这句话做出任何反应,她将手里玻璃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突然,那个杯子摔在了圆塔的墙壁上,粉碎的声音混杂着莉安达愤怒的低吼。逐日者女性用令人惊讶的速度死死摁住贝洛瑞尔,仿佛她喝下去的那杯酒点燃了一团烈火。

    “你疯了吗?”萨瑟利尔男爵脸色煞白地吼道,“快把这个疯女人扔出去。”

    侍从们正要动手,但贝洛瑞尔制止了他们。莉安达没有攻击他,她的双手放在他的肩上,而不是脖子上。“让你的人先出去,男爵。”

    “可是,殿下……”

    “看在太阳井的份儿上,请让他们出去。”

    萨瑟利尔喉咙的话又被彻底咽了下去。在男爵夫人拉他的手臂时,他连忙点头:“当然,殿下。”然后赶紧把圆塔内的侍从拽走,除了他们落在地上的汗滴,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我想和这位逐日者女士单独谈谈,请你先去招呼其他客人。”

    “殿下,您……”

    “我没事,出去吧。但不要把你看到的说出去,好吗?”

    “是,殿下。”萨瑟利尔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后退了出去。

    剩下的两位精灵都没有任何动作,但贝洛瑞尔不喜欢莉安达俯视自己的眼神,他的双手抓住女精灵的手腕,用力将其从两肩上弄开。

    感受到自己被粗暴对待,莉安达破口大骂:“风行者全都是篡位者。你们占据了原本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贝洛瑞尔很是震惊,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说出这样的话了。风行者家族掌控着奎尔萨拉斯的政治和军事的权力,免不了让这个一直以来由逐日者统治的王国兴起流言蜚语。有部分人渴求恢复逐日者家族的地位——这或许是莉安达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因为天灾军团留下的阴影已经渐渐淡去,当生活变得安定下来时,有一些人希望回到过去的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母亲给不了这群人想要的东西。在她的眼里,奎尔萨拉斯如今的繁荣只是在为下一次灾难到来前所作的准备而已。

    “奎尔萨拉斯没有精灵王,只有摄政王,女士。”

    “奥蕾莉亚就只差一场加冕仪式而已。”莉安达大笑起来,跌跌撞撞地抓住桌上给贝洛瑞尔准备好的酒。“你母亲……虚伪做作。她自居摄政王不过是为了像其他人展示自己虚假的忠诚而已。你敢说她的衣柜里没有一把精灵王的权杖吗?她周边的那些谄媚的家伙没有簇拥着她穿上凤凰服饰吗?”

    莉安达所说的物品贝洛瑞尔见过,但是精灵王的权杖早已破碎,碎片被作为纪念品储存在奎尔丹纳斯岛,凤凰服饰也一样。

    “其他人怎么说怎么做与我母亲的决定无关,她是摄政王,不是国王,现在如此,未来亦是如此。”

    “未来?谁的未来?她的,还是你的?你们早就做好取代逐日者家族的准备了,对吗?”

    “逐日者的现状怨不得任何人。”贝洛瑞尔说道,“是凯尔萨斯一意孤行才导致达斯雷玛的血脉走向没落。”

    莉安达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仿佛她喝下去的酒让她变得清醒。“那我问你,王子就是整个逐日者家族吗?你母亲能代表整个风行者家族吗?”

    这是个充满陷阱问题,贝洛瑞尔转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阿姨希尔瓦娜斯。如果母亲真的能代表整个风行者家族,那么阿姨就不会独自离开奎尔萨拉斯了。

    “也许不能,但没有一棵树能够控制它枝条往同一方向伸展。如果你觉得凯尔萨斯的罪孽让整个逐日者家族受到不公正的待遇,那么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风行者家族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

    “我们已经被逼得改名换姓了!”

    贝洛瑞尔眨着眼,对一个拥有荣光姓氏的精灵女性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无比震惊。这一定不是胡言乱语。他可以清晰看到莉安达眼角的眼泪。“你?”

    但莉安达没有兴趣听他发出疑问。“很奇怪吗?现在谁还待见逐日者?凯尔萨斯一个人就毁了我们全部。你觉得我的那些远房表亲们还愿意承认自己是皇室血脉?”

    精灵女性的声音通常都充满了诱惑力,如同清泉流水一般甜润动听。而现在,当莉安达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嗓音已经完全沙哑了。贝洛瑞尔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那为什么你不隐藏自己?你参加这样的宴会……”

    酒瓶中最后一口酒被莉安达喝了下去,奎尔萨拉斯王储开始怀疑那些酒是不是被施加了魔法,不让人昏沉,反而让人越来越激动。只听见莉安达发出一声冷笑:“隐藏?我为什么要隐藏?只有懦夫才会隐藏自己!我绝不会忘记是谁,就算整个奎尔萨拉斯都认定奥蕾莉亚是绝对的统治者,我也会反对她。”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喝了口酒后接着说:“她真就光鲜亮丽了吗?她的妹妹,她的丈夫,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可真是让人惊奇,一个带着我们的同胞自相残杀,另一个率领数万亡灵大军伺机向她报仇。因为她的个人原因,她又给辛多雷留下了多少隐患?”

    贝洛瑞尔在无声的沉默中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女性诉说。她的言辞像荆棘一般刺痛人心。希尔瓦娜斯阿姨和他的父亲的确已经成为了他母亲的心病,甚至因为父亲的缘故,又有许多人在非议摄政王不堪的过去。

    没有任何有效且主动的办法可以打消那些人的顾虑,唯一的办法就是被动的等待,等待情况的变化。时间一长,当银色盟约和被遗忘者没有对奎尔萨拉斯采取任何行动的时候,流言蜚语便会自动消失。因此贝洛瑞尔没有反驳逐日者女精灵的这些话。

    沉寂已久的氛围终于被莉安达自己打破,她发出一声怒吼,将酒瓶子仍在地上,仿佛空酒瓶内装满了她发泄不完的怒火,又或是她想要发起攻击,但她没有真正的攻击目标。这位逐日者女性感到无能为力,所以才会用手里的目标发泄自己的怒火。

    “无论你感觉自己有多么委屈,在这里宣泄都不会有任何意义。别人只能看到你的丑态,”

    “那就让他们慢慢看吧,让他们知道,逐日者现在的确已不值一提,苟延残喘的活着,就像是生锈的铁剑一样残破而无用,被人遗忘,被人遗弃。”

    “够了!”贝洛瑞尔吼道,“颓废根本不是一个人自暴自弃的借口。你们并不是残破无用,奎尔萨拉斯依旧是你们的家,我母亲也没有将你们流放,你们还是银月城的公民。你们背负的质疑完全可以靠实际行动去打破。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双手无法创造的?”

    “奎尔萨拉斯千百年来都是由逐日者领导,就算凯尔萨斯走向了堕落,你母亲也应该拥戴其他逐日者成员继任精灵王。而不是任由达斯雷玛的血脉消失。”

    贝洛瑞尔彻底陷入了沉默,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一开始的疑问他仿佛的到了答案——为什么逐日者的人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而又偏偏选择自己出席的时刻?莉安达的到来是巧合吗?还是被人故意安排好的?所有的疑惑都围绕着一个词——权力,那些贵族,那些希望回到过去奢侈无忧生活的人,他们让一个失去地位的可怜女性来试探风行者家族的态度。

    “是凯尔萨斯自己宣布阿纳斯塔里安国王为最后一任精灵王。他这一生都在失败,但唯独两件事得到了我母亲的认可,第一件事就是他的这道命令,第二件事就是将高等精灵命名为血精灵,让我们铭记耻辱。”贝洛瑞尔提高了自己的声线,直视着莉安达的眼睛。后者畏缩了,不愿意和他对视,但也不得不强迫自己这么做。

    直到现在莉安达才意识到自己提及精灵王这个要求是愚蠢的,在凯尔萨斯勾结基尔加丹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立精灵王,不仅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更是玷污了逐日者家族的荣耀。这也导致在太阳井之战结束后,许多血精灵开始敌视旧日的王室成员。奥蕾莉亚虽然没有赶走凯尔萨斯的血亲,可也没有站出来维护其他无辜的逐日者。她什么都没做,任由他们淹没在人民的唾骂声中。

    看着莉安达不再说话,贝洛瑞尔接着开口:“我同情逐日者家族的遭遇,我的母亲亦然,但是凯尔萨斯留下的阴影已经永远笼罩在你们的头顶。你口口声声说摄政王应该恢复逐日者应有的地位,那么我想知道的是,在凯尔萨斯勾结恶魔,占据太阳井,准备毁灭世界的时候,你们在哪儿?你们当中有谁加入了军队,敢于拿起刀剑指向那位堕落王子?你们……”贝洛瑞尔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他看见莉安达眼中的烈火被冰冷的表情取代,并用力低下头的时候,一股心痛的情绪深深影响了他。

    我为什么要去和她争执,她的不满只是虚无缥缈的言辞。我的谴责却是不争的事实,是逐日者家族的耻辱。

    年轻的精灵深吸一口气,向女精灵背过身去。“我不知道你的出现是不是外面那些人故意安排的,但是如果他们想利用你来挑战我母亲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局面,那他们要失望了。没有一位统治者可以让所有人都满意。这是我母亲曾对我说过的话。只要这个王国走向正轨就可以了。那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永远不可能实现。”

    突然之间,贝洛瑞尔听到身后的异响。在那把偷袭自己的水果刀得手之前,年轻精灵已经用魔法制止住了准备鱼死网破的女精灵。

    莉安达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一股气浪将她摁压在墙壁上,手中的小刀“哐啷”一声落在地上。她因贝洛瑞尔施展的力量而感到惊讶,传言不是说奥蕾莉亚的儿子对魔法一窍不通吗?

    感受到了莉安达眼神中的疑问,贝洛瑞尔的手没有放下,保持对逐日者的压制。“第一,那些贵族能够打听到我喜欢吃什么喝什么,他们很厉害。可他们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你刚才有一句话我不认同,那就是‘只有懦夫才需要隐藏’。”说到这里,贝洛瑞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感觉父亲就在自己身边,虽然他没见过对方,只能从母亲平时描摹的画像中对父亲有个大概的印象,但是他却从父亲纳萨诺斯身上感受到了克制与隐忍的魅力。没有人知道他掌握着强大的法术,那意味着无法防备。这是他的优势,也是对手的劣势。

    “这个……魔法,你……”莉安达奋力挣扎着,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小鬼。奥蕾莉亚的儿子和她本人一样阴险。

    “没错,是凯尔萨斯的重力魔法。”贝洛瑞尔肯定了她未说出口的话。“那位样子一定是个强大的法师,我只是从他遗留下的研究报告中学了些皮毛而已,但已经可以面对某些危险情况。”他的手往后一收,莉安达的身体就像被收线的风筝般飞向他。贝洛瑞尔眼疾手快,在女精灵靠近的那一刻猛击她的后颈。这副娇弱的身躯倒在他的怀里。

    是时候给那些人提个醒了!

    年轻精灵抱起莉安达,走出了圆塔,外面的那些人纷纷把目光转向他,并且凑了上来。

    “殿下?”萨瑟利尔男爵看着贝洛瑞尔怀里的女精灵,神色惊呆了。

    “男爵阁下,你的宴会让我印象深刻。”

    没等萨瑟利尔任何反应,贝洛瑞尔径直穿过人群。他眼神中中的怒气为自己开辟出了通向马车的道路。

第五章——愿望

    …………

    奥蕾莉亚很晚才回到银月城,在她一人骑着陆行鸟回到银月城时,温蕾萨已经在城门口等候多时了。

    “你再不回来,我马上就要派出游侠们去找你了。”温蕾萨和奥蕾莉亚热切地互相拥抱。她们都明白这不过是玩笑话,只是奥蕾莉亚的确迟了一会儿,为此,摄政王惭愧地笑了笑。

    “我和希瓦要说的实在是太多了。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温蕾萨许久没有看见姐姐兴奋的表情了,看起来她与希尔瓦娜斯之间的隔阂已经消融了大半。“那么二姐都告诉了你些什么?”

    “那要说的就太多了,一言难尽。”摄政王摇了摇头,“好了,先和我说说贝洛瑞尔的情况如何?他还好吗?”奥蕾莉亚心想和那些贵族打交道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总是会用许多像蛛网一样轻柔却危险的问题,将初问世事的猎物团团裹住。

    “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奥蕾莉亚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是她的神色已经僵住了。宴会的结果只可能是贝洛瑞尔从容应对,或者不适应贵族们之间的交际而造成气氛尴尬。出乎意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其他可能?这种可能是惊喜还是更糟的情况?

    “我们边走边说。”

    每一次走过牧羊人之门,奥蕾莉亚都会有一种凯旋而归的感觉,这次也不例外,而且她认为自己的确获得了胜利。

    “跟我详细说说,贝洛瑞尔做了些什么?”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得知凯尔萨斯背叛过后,在鹰翼广场上那次审讯吧。”

    对很多人而言,那是一段漆黑的记忆。奥蕾莉亚不会忘记,正是自己亲自主持了那场审讯。受审讯的人全是凯尔萨斯的支持者,他们固执的以为王子的行为是为了奎尔萨拉斯。

    “当时被审讯的人里面有一个叫作莉安达·逐日者的王室成员。你有印象吗?”

    奥蕾莉亚早已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但是逐日者姓氏是铭刻在每个辛多雷的记忆中的。那曾是奥蕾莉亚效忠,后来痛恨的对象。

    “你是说,萨瑟利尔的宴会上混入了逐日者家族的成员?”

    “我们暂时还不能确定莉安达的出现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温蕾萨说,“但那女人的确出现了,而且她的目标显然是贝洛瑞尔。”

    一个逐日者来找风行者。奥蕾莉亚不用去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以为过去的王室成员早就已经四散奔逃或者隐姓埋名,不想在王国内还有一位不肯接受现实。

    “凯尔萨斯失败后,我并没有追责那些王室成员,任由他们自己决定决定逐日者家族未来的命运。这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可惜他们想要的不止如此。”

    “请别误会,姐姐。莉安达·逐日者的血统不足以支持她成为精灵王。她恐怕只是那些贵族用来试探你的牺牲品。”

    “试探我?试探什么?他们还妄想着回到阿纳斯塔里安的时代吗?”奥蕾莉亚的怒火忍不住发泄了出来,执迷于过去本就是愚蠢的,更何况辉煌过后迎来的是一场灾难。

    “现在奎尔萨拉斯越来越稳定,很多人都渴望富足的生活,这是常态,你不必生气。”

    “真应该把你说的那些人全都扔进战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明白他们享受的一切都是用血换来的。”奥蕾莉亚摇了摇头,“我绝不允许有人忘记为何我们自称‘血精灵’。不管贵族们想做什么,都不能让他们掀起风浪。你去处理掉那个莉安达,给她钱也好,或者把她送去达拉然,反正就是让她离开奎尔萨拉斯。”

    “贝洛瑞尔把她带回来了。”

    摄政王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温蕾萨。她们此刻正处于谋杀小径之中。这个地方是银月城内最安静的小巷,但有时这份安静会让人不寒而栗。“你说什么?”

    银发女精灵叹了口气,姐姐的表情在她的预想之中,因为她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被惊呆了。“贝洛瑞尔把她带回来了,而且把她安置在日怒之塔,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却说……”

    温蕾萨甚至还没有把话说完,奥蕾莉亚心中的怒火便已开始狂啸沸腾,而这个发现令游侠将军对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充满了忧虑。

    “贝洛瑞尔表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逐日者家族的成员沦落街头。”

    奥蕾莉亚把目光从妹妹身上移开,内心的怒火不应该倾泻在无辜者头上,她看向了夜幕下隐约可见的尖塔。“去调查清楚萨瑟利尔的客人名单,不要漏掉任何一个人。”

    “你怀疑有人蛊惑了贝洛瑞尔?”温蕾萨这么说的时候,奥蕾莉亚给了她一个眼神,仿佛是在说:难道不是吗?

    游侠将军不敢苟同:“我倒觉得贝洛瑞尔只是出于同情,他还年轻,姐姐,还不懂政治。”

    “如果只是出于同情,也用不着把人带回日怒之塔。奎尔萨拉斯适合居住的地方数不胜数。”奥蕾莉亚轻轻挥舞了一下手指,好像要拂去身上一片讨厌的尘埃。“要是其他逐日者听说了这件事,万一都到我的儿子面前装可怜时又该怎么办?”

    的确如此,有一件事风行者姐妹二人疏忽了,那就是萨瑟利尔的宴会上如果发生什么,凭借他们的人脉,一夜之间可能就传遍了奎尔萨拉斯。

    贝洛瑞尔也许真的过于年轻了,无法认清其中的危险。但是奥蕾莉亚不会去责怪他,她只会帮他去纠正错误。

    当她走进熟悉的日怒之塔时,两个侍女匆匆跑了出来,她们神色慌张,见到一身戎装的摄政王更是吓了一跳。

    “摄……摄政王殿下。”

    “这是什么?”奥蕾莉亚的目光锁定在她们双手拿着的丝绸手帕,里面散发着一股酒味和酸味的混合味道。

    两名女精灵不知如何回答,她们面露难色,互相看了一眼,低着头。但是奥蕾莉亚已经认出了她们。“我记得你们是贝洛瑞尔的侍女。”

    “是……”其中一人回答。

    奥蕾莉亚的眉头一紧,直接穿过她们继续往里走。

    “拿去洗干净吧,别把你们看见的说出去。”温蕾萨简单吩咐了一句后,便跟上姐姐的步伐。她们刚走到贝洛瑞尔的房间,那个孩子却先一步出来了,而且顺便关上了门。

    看到母亲回来,贝洛瑞尔先是高兴,但母亲眼神中的一丝不悦使他的心情从刚刚获得的喜悦转向暗淡。

    “母亲?”

    “你把那个女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日怒之塔的休息室只在白天开放。”贝洛瑞尔从容地回答,看不出是一个犯错孩子该有的镇定。

    “我会派人把她送到旅馆里去休息。”说着,奥蕾莉亚正准备打开他的房门,贝洛瑞尔却第一时间抓住了她的手腕。

    “请不要这么做,母亲。”年轻的精灵一般不会在奥蕾莉亚生气的时候去冲撞她,但是这次不同,他希望母亲能够听他的解释。“莉安达是被利用的。”

    “这我知道。”奥蕾莉亚微微一笑,希望贝洛瑞尔能够放松下来。“所以我没有派人逮捕她,只是把她安置在更加适合她的地方。”

    “不能让她沦落街头!”贝洛瑞尔听出了母亲话语中隐含着的刻薄,“难道我们真因为凯尔萨斯的缘故,而要打压所有的逐日者吗?”

    奥蕾莉亚皱起眉头,“我从来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孩子,也没想过要排斥他们,但我绝不允许他们再次染指奎尔萨拉斯的命运。你把莉安达留在日怒之塔,留在王国的政治中心,只会激起更多王室成员内心的强烈渴望。他们恨不得下一秒就从风行者家族手中夺过所有权力。”

    “但您知道他们根本做不到。他们也没有能力撼动辛多雷如今的局面。但他们的存在还是会让一些顽固的贵族心存希望,如果莉安达今晚被赶出日怒之塔,有多少人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他们会煽动流言,说您不再追随达斯雷玛祖先的意志。”

    “风行者家族守卫这个王国数千年之久,没人可以质疑我们的忠诚。”

    “但现在是我们在领导整个王国,我们的职责不再是统率大军,而是保证奎尔萨拉斯的未来,所以一切隐患都应该得到重视,而不是置若罔闻。”

    奥蕾莉亚在沉默中思考着。“既然你觉得房间内那个没有资格继任精灵王位置的女人会成为隐患,那为什么不处理掉她?”

    “不。我只是认为您处理她的方式不对。”

    “所以你是说把她赶出日怒之塔的方式太过于残忍?”奥蕾莉亚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往房门瞪了一眼。“那你有更好的方式吗?”

    “我……的确想到了。”贝洛瑞尔点点头,他那种心有答案的表情像极了奥蕾莉亚记忆中的纳萨诺斯,只不过他缺乏父亲的那份自信。奥蕾莉亚知道他是怕她不同意他的方式,事实上女精灵的确准备好反对他了。

    “那么说说你的办法,孩子。”奥蕾莉亚说道:“我很想看看你的见解。”

    “众所周知,奎尔萨拉斯在永歌森林屹立了数千年。每一个精灵,每一个家族,甚至包括逐日者在内,都对一个神圣的地方抱有绝对的信仰,那是每个人的精神寄托。”

    “等一下,你不会是想要……”温蕾萨实在掩饰不了内心的震惊,她无意打断贝洛瑞尔的话,但她感觉自己再不这么做,奥蕾莉亚可能会让整个日怒之塔见证她的怒火,而姐姐开口只会让情况更糟。“你在说什么傻话,孩子。你忘了凯尔萨斯吗?”

    “凯尔萨斯不能代表整个逐日者家族,阿姨。无论那位王子有什么样的罪孽,其他逐日者都是太阳井的儿女。”

    “绝对不行。”奥蕾莉亚的声音高亢,但格外冰冷。“把一个逐日者带去太阳之井身边只会造成恐慌。不管他是去朝圣,还是去做什么,没有一个辛多雷子民和奎尔多雷愿意再看到逐日者出现在圣地上。”

    “您可以利用这一点。”贝洛瑞尔说,“你把逐日者安置在奎尔丹纳斯岛并不是囚禁他们,而是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让他们为凯尔萨斯的罪孽感到忏悔。在太阳之井身旁寻求原谅总比每天浑浑噩噩、苟延残喘要好得多。”

    奥蕾莉亚缓缓向贝洛瑞尔转过头,惊讶于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你授权他们这个机会——让他们再次见到太阳之井,将此当成是一种礼物,慷慨地赐予他们。也许他们会把这当成救赎的契机,不再想着如何恢复王权,而是选择成为一名虔诚的信徒。”

    “可是隐患呢?”奥蕾莉亚说,“你怎么能保证他们当中不会产生第二个凯尔萨斯?”

    “我们可以尝试,只需要让一个人先获得这个机会。莉安达正符合要求,她虽然对您的统治不满,但并非是怀有判心的激进分子。”贝洛瑞尔说,这才是他把莉安达带回来的原因。这个女人弱小,就连他都能对付,根本没有能力成为第二个凯尔萨斯。“想要改善逐日者家族现状的人不只有莉安达。有许多逐日者都有着同样的愿望。您可以拥有了让他们实现愿望的主导权。莉安达的例子至少能够让他们知道,你会关注他们的需求。只要尝试一次。如果起了效果,就能决定是否可以重复这一举动。”

    奥蕾莉亚的不悦慢慢瓦解掉了。温蕾萨也没了最初的怀疑神色,这让贝洛瑞尔的内心充满了希冀。

    摄政王又看了一眼关闭着的房门,有些惊讶地对自己的孩子说道:“你的话很有道理。但你的理由是什么,孩子?莉安达……或者那些贵族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贝洛瑞尔完全没有想过母亲会问这个问题。“我当然是为了奎尔萨拉斯,母亲。”

    “不。”奥蕾莉亚摇了摇头。“你坐上我这个位置至少还要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总而言之,你还没有到涉足政坛的时候。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我不希望有人动摇风行者家族为奎尔萨拉斯打造好的未来,为了我们的家族。”

    “我同意你的说法,但这依旧不是你的理由。为什么会选择莉安达?仅仅是因为你碰巧遇到了她吗?我认为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告诉我,贝洛瑞尔。你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奥蕾莉亚以游侠特有的耐心等待着,他感觉到,贝洛瑞尔似乎从莉安达身上得到了什么,她必须弄清楚。

    “她让我……让我想到父亲。”

    原来如此!奥蕾莉亚呆住了。

    “她的好多话,都让我想到了他。逐日者家族的隐藏,还有她因凯尔萨斯的背叛而遭到的不公正对待。她……”

    奥蕾莉亚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儿子。“不再是了。你说得很对,贝洛瑞尔。我们马上就要去寻找你父亲了,马上。”

第六章——信

    …………

    这趟路途比希尔瓦娜斯想象的还要顺利,飞过奥特兰克雪山中的峡谷时她还担心会遭到驻扎于此的霜狼兽人的袭击,但好在一群雷矛矮人帮助她转移了部落的视线。她的鹰角兽可以沿着最快的航行路线接近目的地。

    “终于到了。”希尔瓦娜斯脸上带着笑容,看到银松森林的芬里斯岛后,她催促坐骑改变方向,避开那片湖泊。芬里斯岛是被遗忘者的一处哨所,希尔瓦娜斯的目的正是要去接触被遗忘者,但她不会选择自己不相信的人。

    她要找的人在影牙城堡。

    鹰角兽驰骋天际,她再次伸手摸索口袋,确认里面的两份信件完好无损。安全起见,她将衣袋扣得更紧了些。

    在距焚木村上的城堡还有一片树林的距离时,希尔瓦娜斯拉紧缰绳,让鹰角兽角落在地面上,接下来她必须独自前行。曾有不少冒险者来到银松森林,想要探寻影牙城堡的秘密,但他们无一都是有去无回。树林中潜藏着外人不知道的危险。作为游侠,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弓箭的致命。

    “呆在这儿,等我回来。”希尔瓦娜斯拍了拍鹰角兽的额头。这只被驯服的野兽发出一声锐鸣作为回应。游侠将军笑了笑,转身步入树林。

    树林带着青翠的气息,每一寸藤蔓、巢穴和池塘浮萍都散发着这种气息,其中融入了低沉的叽叽喳喳的声音、鸟叫和蛙鸣。

    这些东西,总而言之,为那些人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她注意到前面树底下高高突起的树根处有动静。如果是奎尔萨拉斯的游侠,他们会很聪明地给自己涂上了泥巴,悄悄地等待猎物靠近,在茂密的灌木丛和泥土中倒下几乎不见踪迹。

    “都出来吧,我看见你们了。”希尔瓦娜斯手指放到嘴里吹了声口哨,示意影牙城堡的黑暗游侠们她已经注意到他们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领导者站在他们中间,慢慢走过来。

    为首的人她不认识,但她相信这群人都知道她是谁。

    尽管不再是生者,这群黑暗游侠们还是保留着生前那种雷厉风行的作风。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女精灵包围。希尔瓦娜斯感觉到还有一些人没有现身,这意味着他们隐藏在暗处,把弓箭对准了她。

    “你好,游侠将军。”为首的黑暗游侠说道。她是一名女性,脸上的皮肤除了有些干燥外没有破损,还能让人想象她生前的面貌。

    “你好,士兵。”希尔瓦娜斯点头回应道。“我很感谢你们没有直接攻击我。”

    “那是因为你的鹰角兽没有跨过界线,否则我们很难管住自己的弓箭。”这名黑暗游侠给了希尔瓦娜斯一个奇怪的笑容,似乎她正想象着女精灵被击落的画面。“我是黑暗游侠莉安娜。现在,请你退出这片树林,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这里是被遗忘者的领地。”

    “等我做完自己的事情后依然会离开。”希尔瓦娜斯简短地回答道,莉安娜的表情充满了警惕和疑惑,似乎等待着她的解释。

    “有很多不怕死的活人闯入这里,他们无一不是想要得到了什么东西,但到头来他们只获得了死亡。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希尔瓦娜斯,离开这里,看在我们过去都是奎尔萨拉斯的游侠的情分上。”

    女精灵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我有两封信要交给你们的指挥官维罗娜拉。”

    “你认识维罗娜拉?”莉安娜有些惊讶,她抬起一只手让戒备希尔瓦娜斯的游侠们放下武器。“是联盟的信吗?”

    “不。一份是我的信,还有一份……属于别人。”希尔瓦娜斯说,并且补充道:“给维罗娜拉的信是绿色的印章,至于我的……她会知道给谁。”她从口袋中拿出信封,示意莉安娜上前。

    银白色头发的游侠一只手拿着剑,慢慢靠近她,一声不发地将信拿走。没有笑容,没有更多的疑问,仔细检查信上面是否涂有毒药。当莉安娜看向希尔瓦娜斯的时候,女精灵和其他黑暗游侠一样毫无表情。

    “我会确保它交到黑暗游侠指挥官的手上。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你刚才的动作让我很不放心。我要求这两封信原封不动地交到维罗娜拉手中。”

    “我们的容忍已经超越了应有的限度。”莉安娜带着愤怒的口气说道。“你没资格再提更多要求。”

    希尔瓦娜斯或许是势单力薄,但她身手很迅捷,而且十分大胆,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莉安娜用手指着她的时候,一下子抓住了黑暗游侠的臂膀,并摁住她执剑的手。其他游侠利箭上弦对准了女精灵,然而希尔瓦娜斯并不在乎他们的动作。

    “这不是要求,莉安娜。你必须听我的,这件事事关重大,只有维罗娜拉可以看上面写了什么,而且你还要保证它们不会被贝尔蒙特的间谍看到。身为游侠,如何保密我想在你还活着的时候就应该很清楚。”

    “你不再是我的游侠将军了。”莉安娜冰冷的回答说,她嘴角勾勒出的笑容让希尔瓦娜斯心头一紧。这些游侠也曾是她的士兵,在对抗阿尔萨斯的战争中牺牲,死后也不得安宁。对于她们,希尔瓦娜斯一直以来都很愧疚。

    女精灵深吸口气,悄声说道:“拜托。”

    莉安娜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愣了一下。希尔瓦娜斯曾是银月城的游侠高级指挥官,高傲的性格使得她在士兵们的心目中是不苟言笑般的存在。刚才她说出的这两个字理应不在她的字典里。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会考虑你的要求。”

    “你问吧。”

    莉安娜瞥向手里的信,“为什么要避开贝尔蒙特的视线?信上面写的东西是什么阴谋吗?”

    “我以自己的名义起誓,上面的内容绝不会危害被遗忘者。”

    黑暗女游侠点了点头,在希尔瓦娜斯送来她后,承诺道:“我会确保它被原封不动地送到维罗娜拉手中。你可以放心了。”

    “谢谢你。”希尔瓦娜斯用自己的母语说道。

    一道希冀的光在黑暗游侠的眼睛中闪过,只是一瞬间就熄灭了,过去的一切都与他们这类非生非死的人渐行渐远,所有回忆都不再光明和美好,但他们至少要维护最后的尊严。莉安娜没有对希尔瓦娜斯的这句话作出任何回应。她挥了挥手,四周的游侠组成“v”字型队伍开始返回树林。

    “我会在塞拉摩等维罗娜拉的回信。”希尔瓦娜斯说。

    莉安娜看了一眼女精灵,不由得挑起一道眉弓。然后她也转身走进林地,消失在游侠将军的视野中。

    ……

    “撤退并不可耻!”维罗娜拉正训练着一批被升任的游侠。“撤退可防止全盘皆输。”游侠们认真的倾听着,实际上这句话是纳萨诺斯的观点,在很多次战役中,凋零者都不会选择和敌人硬碰硬。

    一名游侠举起了手。维罗娜拉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口提问。

    “逃跑和撤退有什么区别?”

    这是个精妙的问题,值得赞赏。维罗娜拉解释道:“首先,你们要区分撤退与逃跑的区别。逃跑是一种被唾弃的行为,是你们内心恐惧的具体表现。而撤退是一种战术,它是取得胜利的需要,是战斗没有必要进行下去的最佳选择。”

    “我们如何确定是否应该撤退?”

    “这取决于你们的任务。”黑暗游侠指挥官在接受训练的游侠小队面前来回踱步,“第一、你们必须要清楚每次任务的具体目标是什么,然后要考虑清楚行动期间发生的战斗是否有助于你们完成任务。如果没有帮助,那么战斗就没有意义,这个时候就要选择撤退。第二、任务的基本原则是隐蔽性,但计划再怎么完美也时常有意外发生,而意外往往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你们无法做到最干净利落的手段解决麻烦,那么就必须撤退,而且不留痕迹。”维罗娜拉说着说着,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游侠走了过来。那个游侠没有靠近,而是站在远处用手是告诉她有重要情况汇报。

    又发什么了什么?维罗娜拉心想,她对着士兵们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先解散吧。”

    游侠小队的成员一一离开,等脚步声消失后,她才招手让那个人过来。“有什么事吗,莉安娜?”

    这名黑暗游侠看了看四周,玛拉顿阴暗的隧道显得好像不那么安全。“我是通过影牙城堡的传送门过来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黑暗游侠指挥官双臂抱胸,她当然知道。被遗忘者的律法中有一条规定,任何领地之间的传送都必须被记录下来,以防止有奸细混入,而记录最终会被送到贝尔蒙特的面前。莉安娜的话是在提醒维罗娜拉,她要汇报的讯息不能被黯刃领袖得知。

    “跟我来。”她说,带着莉安娜来到她独有的房间。每个被遗忘者都有自己落脚停留的私人空间,尽管大部分人更愿意把时间用在无尽的工作中。

    关上门,维罗娜拉启动了房间的屏蔽法术。“现在可以说了。”

    “希尔瓦娜斯送来的信,有两封,其中一封给你的。”莉安娜取出信件,交给维罗娜拉。

    黑暗游侠指挥官发出一阵短促而锐利的笑声。“真是出人意料。”

    “看来的确如此,我也没想法她居然知道你。”

    维罗娜拉仿佛没听见这句话,直接捏碎蜡封,开始读信。

    致维罗娜拉,曾经的银月城游侠队长,

    我甚至不敢相信你还活着,以另一种方式。但我终于感觉到自己有责任去联系你。如果你读到了这封信,我相信这份职责有完成的可能性。

    伴随着最深切的关心,我从我妹妹希尔瓦娜斯那里听说了被遗忘者的遭遇,你、黑暗游侠、还有我丈夫纳萨诺斯。

    我直接说主题。当纳萨诺斯摆脱巫妖王的掌控时,曾想过回到我身边,但他被拒绝了。当时的我仍然心悸于阿尔萨斯对奎尔萨拉斯犯下的恐怖罪行,无法理解,他和天灾军团的亡灵有什么不同之处。他的遭遇一定震慑了其他被复活的奎尔萨拉斯英雄,使得原本想要得到同胞怜悯和认可的被遗忘者感觉到被抛弃的绝望。

    对于这一点,我万分抱歉。

    在纳萨诺斯宣布他还没有被尘土掩埋的消息时,我深感震惊,尤其是听希尔瓦娜斯提及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收留集结那些落难的亡魂。他的初衷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给这些受诅咒者创造一个可以生存的环境。我很难相信这是真的,但的确如此,这也证实了我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很抱歉对他,还有对你们的误解。

    现在,我希望误解能够得到消除。维罗娜拉,你生前就已经与你的未婚夫订婚了,阿尔萨斯将毁灭与绝望降临在你的身上,让你和你的爱人永远隔开,我们都是一样的。如果我们能放下成见,彼此合作,也许能让被迫分离之人再次相聚。

    你比我要幸运,过去这么多年,我已经无法想象纳萨诺斯发生了多大的改变,但希尔瓦娜斯告诉我你还和生前一样。我打听过了,你的未婚夫并没有再去寻找新的伴侣,他在奎尔丹纳斯岛上服役,期望太阳之井能够缓解失去爱人的伤痛。可一切伤口光减少痛苦是不够的,只有愈合才能康复。

    我提议让你们重新团圆,以抚慰你们充满悲剧的过往。请不要将这个提议误会为一种施舍,这是一件早就应该行动的事。对你、对纳萨诺斯都是如此。

    奥蕾莉亚·风行者,奎尔萨拉斯的摄政王

    维罗娜拉颤抖着抬起头,眼睛亦然闭上。她早已没了呼吸,却感觉自己的胸口正在起伏。

    在她看信期间,莉安娜也浏览了上面的文字,并也为此震惊。

    “这像是一个陷阱,但很不可思议。”莉安娜一边说,一边摇头,“把信给我的是希尔瓦娜斯。她可是联盟的人,另一封信是她写的,说你知道把它交给谁。”

    维罗娜拉努力地点了点头,一种早就被她埋在灵魂深处的情绪正冲破内心的封锁。她咬着牙说:“是给纳萨诺斯的信。”

    “可主人早已消失了。”

    “就算他在也不能立刻给他。”维罗娜拉睁开眼,“还不是时候。”

    “你打算怎么做?”莉安娜担忧地看着她。

    “我……我也不知道,但我或许已经做出了决定,希尔瓦娜斯女士还说了什么?”

    “她说她会在塞拉摩等你的回信。可是塞拉摩是联盟的领地。”

    “不。她说的塞拉摩,在卡利姆多。”

第七章——艾瑞迪尔

    …………

    艾瑞迪尔谨记自己作为游侠的责任。从晨星村到太阳之井高地需要走很长一段路,他每天都会小心地依循任务准则行事,绝不能掉以轻心。银月城每隔三天就会有人前来询问他的工作,就算是再傻的人也知道他执行任务的特殊性。但有时他又会嘲笑自己,只是给一个人送食物,有什么特别的?

    太阳之井高地的入口外有一条白色大理石铺成的长廊,两端各有两名远行者守卫。入口处也有相同的防卫布置,艾瑞迪尔只需要接受他们的检查就可以了。不过这个过程他可不喜欢,负责检查的远行者要打开他的餐盒包裹,检验毒物和是否藏有刀具物品。期间,艾瑞迪尔只能耐心等待,折磨人的是,他的目光会时不时看见高地入口通道中伫立着的凯尔萨斯雕像。那位王子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这里,艾瑞迪尔曾发誓会效忠他,之后又被他的背叛伤透了心。

    “安全!”远行者游侠说,“她正等着你。”

    “太阳之井保佑。”他用母语说道,同守卫们互相致敬,拿上包裹继续前进。

    过去有不少人质疑摄政王允许银色盟约的奎尔多雷前来朝圣的决定。那个组织隶属于联盟,而联盟是奎尔萨拉斯的敌人。艾瑞迪尔一直这样认为,直到后来他才发现,来到太阳之井高地的精灵并没有什么阵营划分,他们都是来感受太阳井的恩泽。他们在空地上聚餐,交谈,气氛和睦,彼此之间的关系不再是敌人。这样的情况是艾瑞迪尔无法想象的,他意识到达斯雷玛的后裔从没有被分裂。

    越是深入,看见的精灵就越少,除了守卫,按照规定,每次进入太阳之井高塔的人数都要按照严格的标准,停留时间也是如此。

    已经有一队精灵朝圣者在排队等候了,但是艾瑞迪尔不会加入他们。他要寻找的人此刻正坐在休息庭院中,当然,还有两名女游侠时刻守在她的身边。

    艾瑞迪尔直接从她们的中间穿过,来到那女人面前时,并当着她的面解开了包裹:炖山猫肉,蘸肉汤吃的褐色大面包,还有洒上蜂蜜的烤蔬菜。

    对方冲他笑了笑,说道:“谢谢。”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作出回应,这是规定。

    “我很喜欢这些食物。”莉安达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面包,吃进嘴里时候连连点头。

    “这味道让我想起了银月城的旅店,我以前经常在那儿和男伴约会。老板维兰德拉是我的朋友,她很乐意接待我,因为我的花销往往可以满足她一个月的支出。”……

    每次吃东西的时候,莉安达都会滔滔不绝地说一大堆话,大部分都是她的过去往事,有时她也会发问,问艾瑞迪尔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虽然精灵游侠都选择以沉默方式应答,但是这个女人带着困惑的脸总是会转变为某种满足的神情,就好像她从自己的口中得到了答案,但是艾瑞迪尔发誓他没有说一个字。

    “天灾军团入侵奎尔萨拉斯之前,我的父母正在为我筹备婚事,对方是一个魔导师贵族的儿子。这种政治联姻很常见,但在阿尔萨斯到来后,一切都结束了,后来凯尔萨斯背叛,就彻底不了了之了。你有过这样的婚事吗?”莉安达好奇地看着他。

    艾瑞迪尔完全没想到这个逐日者女人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感觉自己仿佛肚子上挨了一拳。他当然有自己心爱的人,甚至已经订婚了,但是天灾亡灵让那本该美好的一切变得黯淡失色,将他与未婚妻之间的命运永远的拉扯开了。

    一时间,他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不由自主地想要开口。如果不是因为身后的游侠突然打断他,他可能已经将这份思念宣泄出来了。

    “时间到了。”游侠守卫说道。

    艾瑞迪尔如释重负,深吸口气,看着莉安达被带去太阳之井。女精灵接下来可以享受每天一小时的朝圣时光。而他则要把那个女人吃剩下的食物带走。周而复始。如果不出差错的话,他可能会一直将这份无聊的工作进行下去,有传言说会有更多的逐日者来到奎尔丹纳斯岛。只要没有意外发生……

    “艾瑞迪尔?”

    正当他忙于手中活儿,有人在他身后呼喊着。艾瑞迪尔转过身,感到惊讶无比。

    “哈杜伦大人?”他鞠躬致敬道。

    哈杜伦·明翼负责整个太阳之井高地的防卫,从他的职责来看,他是个大忙人,而艾瑞迪尔只是他手下士兵中一个不起眼的存在。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哈杜伦会来找他,更别提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有人要见你。放下你手头的工作,跟我走。”

    “我可不可以知道是谁要见我,大人?”

    这位游侠高阶指挥官捋了捋他额头前的淡金色长发,表情严肃地说道:“是摄政王。”艾瑞迪尔几乎惊掉了下巴,当然,这在哈杜伦的预想中,所以他接着补充道:“为了……一件私人事务。”

    面对奎尔萨拉斯高层领袖是艾瑞迪尔很不擅长的一件事。

    当他受到召唤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害怕。他知道自己定时给莉安达·逐日者送递食物的重要性。的确,有一两次他迟到了几分钟。

    他被一直带到了日怒之塔——一直是哈杜伦在带路,接着在一整队破法者的注视下进入银月城的政治中心,最后当哈杜伦在一间休息室前停下时,他知道这趟路途已经结束了。

    这是一个宽大朴素的房间。整个房间被灯烛照亮。地面上铺着厚实华美的刺绣地毯。房间中心摆着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

    “摄政王马上就到。”哈杜伦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但他走时额头的眉毛全都紧蹙在一起,显得忧心忡忡。艾瑞迪尔不知道为什么他走得这么匆忙,现在也不是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脑海唯一在想是该如何用更加镇定的姿态去面对奥蕾莉亚?

    房间中的椅子像是在向他招手,走了很长一段路,他当然想坐下休息,只是没有得到许可,他不能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艾瑞迪尔不时紧张地抬手擦擦自己的额头。他本以为会等上一段时间。摄政王毕竟每天都需要处理很多事情。所以剩下的时间他一直在平复内心的复杂心情,当他自认为已经做好面见摄政王的准备后,他才明白自己完全错了!

    “你就是艾瑞迪尔?”一个婉转动听的声音响起。

    艾瑞迪尔转过头。他本以为会看见一位侍女,但他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奥蕾莉亚。当然,奎尔萨拉斯最高领导者身边不可能无人陪侍。摄政王身边站立着一位全身穿着蓝白色护甲的美丽女性。蓝宝石般的眼睛闪烁出犀利的目光。银白色的头发正好和奥蕾莉亚的金发交相呼应。她们的身后还有一位红衣高领打扮的魔导师。

    “殿下!”艾瑞迪尔的声音因为紧张而一下子变得结巴,“很荣幸……见到您……”

    这位喜怒不显于色的女精灵只是点了点头,朝一把椅子指了指。“坐吧,感谢哈杜伦能够找到你,并把你带了过来。”

    艾瑞迪尔蹭到那把椅子旁边,坐了下去,手心冒出汗珠。摄政王坐到他对面。陪同她的女精灵和魔导师也都坐了下去。

    风行者领袖将双手握在一起,看着艾瑞迪尔,打量着这名游侠的外貌。那位魔导师将双臂抱在胸前,靠在椅子里。与摄政王不同,他似乎显得有些生气。艾瑞迪尔认识他,他是那位很难接触的大魔导师罗曼斯,也是摄政王的高级顾问之一。认出了他,艾瑞迪尔自然而然的意识到那位银发精灵女士就是摄政王的妹妹温蕾萨——奎尔萨拉斯的游侠将军。

    “很抱歉无法把你来这儿的原因提前告诉你。这件事实在是有一点微妙。我想亲自和你讨论。”

    艾瑞迪尔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定瞪得很大。但他已经顾不得自己是否举止合理,他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心里迫切想要知道摄政王找他的原因。

    “听说你是魔导师艾洛娜的亲戚?”

    “是的,她是我的堂姐。”艾瑞迪尔奇怪为什么奥蕾莉亚会提到他的姐姐,难道姐姐出了什么事?又或是摄政王借用家人的话题帮助他缓解内心的焦虑。

    “艾洛娜长年在逐日岛上工作,为辛多雷冒险者们指引方向。”摄政王继续说,“我早就听说过,你们的家族也曾是奎尔萨拉斯的贵族,对吗?”

    艾瑞迪尔点点头,心中的紧张感消退了大半。自从坐下后,他的心就一直狂跳不止。现在他的心跳终于稳定了一些。只是大魔导师的瞪视一直让他感到很不自在。“是的,但我们只是生活上很富裕而已。我们并不是名门望族。”

    “听说……你的家族曾为你找了一位伴侣?”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想起那段往事了,如果前一次是莉安达无意中说的话让他回忆起,那么这一次又是什么?摄政王在问我的过往——艾瑞迪尔听明白了。

    “是的,的确是这样。那是一名在部队中服役的女性。我们见过,而且彼此倾心。我们原本打算举办婚礼,只不过没过多久,阿尔萨斯就来了。”说到这里,他低下头,陷入沉默。

    “她叫维罗娜拉,对吗?你以为她死了,对不对?”

    突然间,希望抓住了艾瑞迪尔的心。为什么摄政王还有几位地位显赫的大人会找他?他也的确没有在死亡之痕上发现维罗娜拉的尸体。“她……还活着?”

    摄政王伤心地摇摇头。“并非如此。她的确死了,在抵抗阿尔萨斯的战役中守卫第一道防线牺牲的,但死亡并不是她的终结,她被复活,被奴役,最后重获自由,变成了一名被遗忘者。”

    维罗娜拉——他的未婚妻——成为了被遗忘者。突然间,艾瑞迪尔开始颤抖,以为摄政王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希望这是个玩笑。

    他的反应被罗曼斯看在眼里,大魔导师藏在衣领下的嘴巴似乎正在发笑。“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他只会难以接受,感觉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艾瑞迪尔很想认同罗曼斯的话,他的双手抓着裤腿,有力的双手扯出好大一片褶皱。

    “维罗娜拉是守卫奎尔萨拉斯的英雄。”温蕾萨说。

    “英雄?”艾瑞迪尔难以掩饰自己发颤的声音,“她,变成了亡灵。”

    “她不是我们所以为的亡灵,不是天灾军团。”摄政王说道。罗曼斯看上去更加气恼了。“你应该听说过被遗忘者,至少应该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参与了讨伐巫妖王的战争。”

    泪水在艾瑞迪尔的眼睛里闪动。“是的,”他说道,“殿下,我听说过。”

    “那么你相信吗?”奥蕾莉亚的口气有种乘热打铁的意味。“维罗娜拉在死后仍然是一个……好人。她在转变之后依然保持着属于自己的本性。”

    “这……感觉上不可能。”艾瑞迪尔喃喃地说道。

    这句话似乎在奥蕾莉亚的预料之中,但它真的从艾瑞迪尔口中冒出来时,摄政王仍然感到揪心。

    情急之下,温蕾萨突然开口:“假如我们知道维罗娜拉仍然是她自己,只不过是作为一名被遗忘者,她仍然是你的爱人,但可能不再有往日的美貌。你们仍有机会在一起,你会想要见到她吗?”

    艾瑞迪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微张开嘴看着游侠将军。他该怎么回答?

    “请务必回答这个问题。”罗曼斯浑厚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似乎是在反驳游侠将军,又像是在对她的话进行补充:“她也许还是你的未婚妻,但她已经没有了生命了,无论她是不是还有理智。她的全身都在腐烂,甚至可能有暴露在外的血淋淋伤口。在成为被遗忘者之前,她是天灾军团的一员,可能在不清醒的情况下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现在她拖着被诅咒的身躯站在你的面前,想要和你完成那场未进行婚礼。你会答应她吗?你能接受和一具尸体同床共枕的夜晚吗?”

    温蕾萨想要第一时间斥责罗曼斯,但是奥蕾莉亚拉住了她,摄政王也不喜欢大魔导师的话。但她不能否定罗曼斯。重要的是艾瑞迪尔的态度。

    游侠士兵感到全身发冷,控制不住的颤抖。罗曼斯的话无一为他描绘了一幅令人胆寒的画面。他只会心怀恐惧地见到一个怪物,可怕的是那个怪物原本应该和他共度一生。他的脑海里不断的想起维罗娜拉生前的面容,想象她微笑的样子。然后,那笑容浅浅被灰白色覆盖,接着又出现黑色的暗斑。光洁的肌肤干褶脱水,生出脓疮。

    不,那不是维罗娜拉。艾瑞迪尔内心嘶吼道。

    “不,我不愿意!我宁可她已经死了,让她最美丽的样子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

    这绝不在原本的计划之内。奥蕾莉亚痛苦地想着。罗曼斯已经向她投去了胜利的眼神。游侠将军则连连摇头,无奈地叹着气。

第八章——忘掉过去

    …………

    “你赢了,罗曼斯!”温蕾萨站起来使劲儿瞪着大魔导师,“现在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不是吗?”

    房间中的四把椅子现在空出了一把,艾瑞迪尔灰溜溜地离开了,带着一个让他心碎的消息。他的态度让奥蕾莉亚的计划陷入了瓶颈。

    罗曼斯抬起头面对温蕾萨的目光,直白地反驳道:“如我所愿?说真话也有错吗,将军?你给艾瑞迪尔描绘过于美好的愿景,在他面前不断美化维罗娜拉,那只会害了他。如果到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未婚妻不如他所期望的那样时他又会怎么想?他只会更加悲痛。你真想过后果吗?”

    “你怎么就知道维罗娜拉一定会让他失望?难道你的脑子里对亡灵的概念只停留在憎恶和食尸鬼二者之间吗?”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罗曼斯是一个激进且容易发怒的人,但是现在面对温蕾萨的讥讽,他显得十分淡定。“我当然见过黑暗游侠,在达拉然我就听艾萨斯提起过。如果把他们放在黑暗环境中,看上去和正常人的确没有区别,但是这改变不了他们已经死去的事实。”罗曼斯注意到奥蕾莉亚听到这句话后脸色更加低沉,他叹了口气:“我并不是对被遗忘者有什么特殊偏见。只是我很想知道,生者与死者该怎么坦诚相见?就拿艾瑞迪尔说吧,在此之前,他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坚信她死了,并为她伤心难过。即便在以后他想起了未婚妻,那也一定是美好的记忆。可现在,请好好想想刚才他得知真相后的表情。太阳井在上,这真是个悲剧,艾瑞迪尔会永远为此痛苦。他是一个善良温和的人,为什么要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为什么不能再找一位有生命的女士,继续生活下去,而是要……”他看起来似乎还想继续说,但忽然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匆匆结束了自己的话,并带着歉意看了奥蕾莉亚一眼。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就没必要把我漏掉。”摄政王冷峻地说道。“外界都把他称之为凋零者。不过那位被遗忘者的领袖正是我深爱的丈夫。我想让他永远沉眠,我以为自己是对的,让他真正的死去比拖着一副亡灵之躯要好得多,可是那样我就不会再感到内疚了吗?不!”奥蕾莉亚厉声否定,“我不仅更加痛苦,而且我无法原谅自己,尤其是在他保留意识的情况下把箭射进他的心脏。”

    罗曼斯随着奥蕾莉亚的每一句话而向下沉去。“重逢难道就不会令人失望了吗?”大魔导师不加掩饰地说道,“如果有冒犯,我向您道歉,摄政王。但你深爱的那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只剩下了一些残骸。那是你想见到的吗?你能想象他此刻的模样吗?”

    奥蕾莉亚的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她立刻低下头。之前和希尔瓦娜斯见面的时候她问过这个问题,但妹妹只是支支吾吾说:他还好。直觉告诉奥蕾莉亚,纳萨诺斯的情况也许很糟糕。

    “我虽然没有爱人,但我相信你们的重逢只会让彼此看到了你们之间的纽带还剩下些什么。”罗曼斯继续说,“如果你不信的话,我还可以再举一个例子。你应该知道阿彻鲁斯骑士团,有一部分辛多雷在战死后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巫妖王失去对他们的控制后,那些昔日的同胞回来了。我曾担心接纳他们会引起混乱。对此,我做过一项特别的研究。我询问过一些和死亡骑士接触过的活人,他们的说法统一一致,那就是他们不是敌人,但仍让人感觉害怕。之后,我又找机会询问了一名死亡骑士,他是个兽人,住在黑锋要塞。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奥格瑞玛,他没有回答我,而是直言后悔出现在部落主城的大街上,因为他的族人只会用唾弃的眼神看他。”大魔导师吸了口气,闭上眼。“这就是现实。重要的是,你是摄政王,是辛多雷唯一的仰仗。我请求你不要再继续做这种尝试。纳萨诺斯已经死了,即便他还在,也不可能再融入生者的世界。为什么不能保持现状,而非要纠结过去呢?”

    气氛随着罗曼斯的话陷入了沉默。两位顾问不再发表看法。他们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看奥蕾莉亚如何下定决心。摄政王眉头紧锁的闭着眼,思维正在头脑风暴,她相信自己是支持和被遗忘者接触的,但是没当她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证明她值得这么做的时候,就会有另一个相反的理由跳出来反驳她。

    她不了解被遗忘者,但她了解辛多雷,她的子民可能会发现他们曾经爱过的人只是让他们感到恶心和厌恶,从而“重聚”只会带来暴力的结果。

    还有一点奥蕾莉亚必须承认。尽管天灾军团已经成为过去,但不少辛多雷的心中仍然存在着一股敌意的暗流,痛恨亡灵,想折磨破坏永歌森林的罪魁祸首。

    “我又要让希尔瓦娜斯失望了。”

    罗曼斯和温蕾萨同时睁大了眼睛。当奥蕾莉亚说出这句话时,游侠将军为姐姐伤心地点点头,银色长发低垂下来。“我这就派人秘密联系二姐,把……结果告诉她。”

    “事实会证明你的选择很明智,摄政王。”

    “不!”奥蕾莉亚痛苦地站起身,盯着大魔导师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表情顷刻间迷茫了起来,“这是个愚蠢的决定。我的丈夫一直身处黑暗之中,终有一天,他会彻底融入黑暗。”

    ……

    已是黎明时分,雾气仍然笼罩着大地。虽然无法看到清晨的曙光,但夜晚已经过去。浓雾掩盖了一切,雾气萦绕在维罗娜拉的头顶,也遮住了不远处的大海。尽管看不见,但黑暗游侠仍能听到海水拍打着海岸,在原本隶属于塞拉摩的海岸上激荡。

    加尔鲁什对沉泥沼泽的暴行结束后,联盟在卡利姆多南部失去了最重要的据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不会再有人踏足,部落也没有驻军停留于此,就连被遗忘者安插在这里的斥候也被调配到北边的灰谷去了。

    “好大的坑。”莉安娜的声音吸引了维罗娜拉的注意。她蹲伏在海岸边,原本在她面前的应该是座城市,或者说是一片废墟,如果没有被遗忘者帮助的话,塞拉摩一定会成为那个样子。

    “加尔鲁什的武器威力真是惊人。但我更想知道当他听说塞拉摩全身而退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他一定不会知道自己是输给了谁。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会知道的。”维罗娜拉纠正道,“在合适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领教被遗忘者的力量。”

    “但肯定不是我们接下来的这种方式。”莉安娜回过头去看自己的上司同伴。维罗娜拉晃动的眼神表明她仍心存疑虑,可是她已经站在这儿了,就像被拉开的弓箭,很难再收回去。“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纳萨诺斯知道……我们可能会被刻上‘通敌’的烙印。”

    “我是在为自己做选择。”维罗娜拉手里拿着一个圆筒,等待着,想要把它交出去。

    “真不明白,我们明明已经死了,重拾过去真的好吗?”莉安娜捡起一块石头,将其扔进海里。

    维罗娜拉的眼睛能够透过海面看到那块石头在波涛下翻滚下沉的样子。那就像是她的过往,难以寻回,但却看得见。“不能说是‘重拾’。”

    莉安娜惊讶地瞥了她一眼。

    “应该是‘终结’才对。”

    她们等了一个小时才听见船桅声从浓舞后飘来。船头的影子告诉两名黑暗游侠这不是一艘来自奎尔萨拉斯的巡洋舰,而是一艘中型货船,是人类的手笔。

    “她们来了。”莉安娜小声提醒道。

    维罗娜拉点了下头,目光已经看到船上面不多不少的人影了。其中一个在船靠岸的瞬间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很高兴你能现身,维罗娜拉。”希尔瓦娜斯略显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纳萨诺斯呢?他没来吗?”

    黑暗游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以一种更加隐晦的方式开口说:“艾瑞迪尔也没来。”

    莉安娜和希尔瓦娜斯吃了一惊。银色盟约的游侠将军沉默了,情绪低落地点了点头。“你的未婚夫……”

    “他还好吗?”

    “活得好好的。”

    黑暗游侠的嘴角微微上扬,让人看不出那是喜悦,还是对失落的掩饰。

    “我很高兴他没来。”

    不只是希尔瓦娜斯,就连莉安娜也困惑地看着她。“你在胡说什么,维罗娜拉?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应该说出对那个胆小鬼的愤怒才对。”

    “我不会因愤怒的发泄而得到满足,更不会在痛苦中谋求幸福。”维罗娜拉的双手拿着那个长圆筒,手指轻抚着表面。“艾瑞迪尔没有错,他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应该把时间用来追求活生生的恋人,而不是跟一个死人**。那是在浪费生命。”

    “你误会了。他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而已。”希尔瓦娜斯同情地看着维罗娜拉,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她的同情,黑暗游侠才会愈发坚定内心的选择。“等他冷静下来,他会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无情。”

    “这不是无情。”维罗娜拉的声音哽咽了。“爱人之间的无情意味着辜负,但艾瑞迪尔没有辜负我。来的路上我很矛盾,我设想了所有的可能,起初我以为艾瑞迪尔不敢见我是最坏的结果,可后来我才明白,那是最好的情况。他不会因我的样子而内心纠结,也不会痛恨我脸上的暗斑而想要发起攻击。我也可以不用去面对他。我的心已经无法感受爱情或是幸福了,我们也不可能……再发生曾经的那种亲密关系。我是个亡灵,是具腐尸,等着我的只有地狱的深渊。”

    希尔瓦娜斯一直以来都在想该如何让生者接受被遗忘者。维罗娜拉是她接触到的第一个被遗忘者,对方真挚的决意深深触动了她,同时,也让女精灵心如刀绞。

    “你想……彻底抛弃过去?”希尔瓦娜斯向前一步,将双手放在黑暗游侠的肩上。“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你们的重逢会充满喜悦呢?”

    维罗娜拉依言而行,只是身体不适地颤抖起来。她有着和纳萨诺斯相同的眼睛,却没有凋零者瞳孔红光中的那份怒火。“在我们死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什么喜悦了。”她将圆筒递到希尔瓦娜斯面前。“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艾瑞迪尔忘记我。他一定很痛苦吧,知道我变成了一个怪物。但这东西能帮他缓解痛苦。请告诉他,里面的东西看了过后……烧掉。”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希尔瓦娜斯接过圆筒,立刻意识到里面可能是一副画。画上面是维罗娜拉活着的样子,一定很美。她希望艾瑞迪尔亲手焚毁画上的自己,是想提醒他同她一道忘掉过去。

    女精灵看着维罗娜拉,想要大声质问她这样做甘心吗?甘心承担死亡带来的命运,放弃所有希望。至少,作为生者的希尔瓦娜斯为她感到不值,而且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怕残酷的事实会影响到她的希望。

    “维罗娜拉。”她谨慎地开口道,“你说的这些话……只是你个人的意愿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维罗娜拉露出一丝悲哀的笑容,这个笑容是她刻意就给希尔瓦娜斯的。“也许你也该成为被遗忘者,将军。那样你就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了。”

    突然之间,希尔瓦娜斯感觉自己遭到了迎头痛击。上次她和纳萨诺斯见面,只谈论了如何解决塞拉摩的问题。女精灵一直告诉自己,告诉自己只是因为情况紧迫,纳萨诺斯才没有和她互相倾诉。她一直都以为是这样的,而现在,那份信仰转变为了希望。

第一章——绷带

    …………

    引子:

    风暴还在持续,使得周围世界天地色变。奥蕾莉亚和希尔瓦娜斯无法辨别里面有什么,但她们有一个共同想法:它就像一枚茧,即将破涌而出。

    ……

    园丁老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热衷的。如果有,那肯定是他在天禅院内每天负责的工作。尽管这些工作有时他会安排给一些来此修行的新学徒,但是大多数时候他必须自己动手。在闲暇之余,老吴的兴趣爱好就是酿酒。困扰在于,苦等着啤酒发酵成熟的过程是很让人头疼的。不仅是因为他性急地想要知道酒尝起来滋味儿如何,更重要的是每一次酿酒过后他都会萌发出各种奇思妙想,幻想出全新的啤酒配方。

    脑子里不停冒出的各种新奇点子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好奇心。酿制的过程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还有原料。上一批佳酿已经把他储存的谷物和蔬菜全都耗光了,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准备,还有寻找新的原料。

    在翡翠林,想要找到酿酒材料简直轻而易举。天禅院外围的红烛林就生有许多红色蜜露浆果。这些果子算不上是酿酒的绝佳材料,因为它们尝起来并没有味道,但果皮里面包含的果汁实在是个好东西,只需要一点,就能让酒的颜色变成诱人的绯红。很多人都喜欢这种颜色,负责学徒基本功的夏教头喜欢,传授实战技巧的石泉大师喜欢,甚至天禅院的管理着云瀑长老也喜欢。当然,老吴也喜欢这种红色,就像他身上穿着的吊带背心和他的长裤。

    前往红烛林并不需要走太远的路,期间经过双龙神龛,老吴并没有去祭拜,他来到天禅院的西门,和这里的守卫尚龙简单聊了几句。

    “你要进入红烛林?一个人?”尚龙挠了挠没有胡子的下巴。他比老吴年轻几岁,身上穿着老旧的盔甲,棕色的头发留着马尾。作为在天禅院出师的弟子,他选择留在这里成为一名带薪护卫。身为护卫,他很了解有什么东西会对寺院产生危险。比如绿木林精,它们不是群讨喜家伙,总是喜欢抢熊猫人的东西;还有红烛林里时常出没的老虎,饥肠辘辘的样子只把熊猫人当作甜点。因此,当听到老吴要进入红烛林时,尚龙显得颇为不安。

    “你也许应该再找几个帮手,那样会安全一些。”

    “弟子们都在晨练,没人可以帮我。”老吴说,“但是新徒欢迎宴会上需要我的酒,我得早做准备。”

    尚龙微微叹了口气,望向前方沉睡的森林。“愿白虎帮你赶走那些危险的动物。”

    “雪怒大师不会帮我。”老吴挥了挥自己的拳头。“但我力贯千钧。”

    两人互相大笑起来,驻足长谈总是愉快的。老吴走进要去的那片底谷林地。在漫长的岁月中,潘达利亚一直是熊猫人的故土,但是不代表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人出入。老吴并不害怕陌生的环境,红烛林他来过几次,最开始他或许有些后背发凉,渐渐地,他习惯了这里安静的氛围,告诉自己那种凉意只不过是清晨的风而已。

    几番搜寻,他找到了一颗生满红色蜜露浆果的植株。兴奋地拿出悬挂在腰上的空水袋,摘下那些果子,慢慢地用力挤压,将汁液引入水袋中。剩下的果肉已经没什么用了,老吴将它埋入土里,期待着里面的种子可以生根发芽。

    一棵当然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但是越是深入红烛林,可以找到的果子就越多。不知不觉间,老吴的水袋已经满了一半,只要在努力一会儿就能大功告成。

    突然间,熊猫人的鼻孔微张,空气中似乎有非同寻常的味道。老吴把头抬了起来,背后不远处的动静让他浑身发冷。一头成年的红烛林雌虎带着一只幼崽正往这边靠近。它们的嘴巴不停地哈动,捕捉着空气中属于猎物的气息。雌虎走在前面,脑袋时不时左右晃荡。那只幼崽看上去很活跃,当母亲在寻找食物的时候,它在树丛之间不停窜动。

    红烛林的老虎都是凶猛的捕食者,多次进入林地的老吴很清楚。他理解恐惧为何物,也知道如果和两只大猫动起手来很可能会搞出很大的动静,会引来更多的老虎。但要是跑的话,两条腿可跑不过四条腿。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看着满手的红色,迅速地将浆果的汁液抹在脸上,然后拿起两颗植株挡在脸上,肥胖的身体蹲伏下来,幻想着两头老虎若无其事地经过……

    好吧,事实证明这个注意蠢透了。当老吴悄悄挪动开眼前的遮掩时,他看见两只老虎就在自己面前,猫科动物的眼睛打量着这个画着迷彩妆的熊猫人。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老吴首先作出反应,在两只大猫意识到他是一顿美餐之前从地上跳了起来。那只幼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躲进了树丛。但是它的母亲却只退了一小半步,接着便发出一声咆哮,扑向手无寸铁的熊猫人。

    老吴惊慌失措地向后跌倒,虽然他缺乏武僧的实战经验,但多年来观看天禅院的那些学徒上课也让他领略了一些皮毛。只见他双腿一蹬,宽厚的脚掌先后拍在雌虎的脸上和左侧肩部,让这只野兽吃了个闷亏,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重新站稳。而老吴的左腿在这个过程中被雌虎的爪子抓伤了,裤子上三道裂痕下是血淋淋的伤口。他顾不得疼痛,爬起来迅速开溜。

    就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熊猫人的两条腿不可能跑过四条腿的老虎。耳朵听到捕食者的脚步和嘴里的闷吼离自己越来越近,老吴急着大喊道:“救命!”

    无人回应,他甚至听不见天禅院内学徒们比试过招时的呐喊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分不清楚方向,是不是逃向禅院所在的位置也不确定。

    结果只有一个:他被追上了。几根锋利的爪子刺进他的后背。推力让他摔倒。痛苦立刻淹没了老吴全身。头浸在泥土地里。他试图站起来。然而血肉被撕开的剧痛使他无法承受。他精疲力竭,苦不堪言,甚至感觉自己已快死了。老虎在他周围发出咆哮,仿佛天都要塌下去了。随着意识渐渐模糊,老吴只听见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是打斗声,再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黑暗迅速笼罩住了他。

    ……

    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轻风吹开虚掩着的门,发出一阵“咔咔”声。酒缸中慢慢易散出芳香。墙壁上是一幅熊猫人末代皇帝的画像。

    老吴迷迷糊糊地醒了。不清楚是光线还是酒香导致的,反正他醒了。天禅院学徒们勤奋练武的声音穿过了他的耳朵。从房屋外面他能听到熟悉的叫卖声,那些买卖都是在寺院内的一块空地上进行的。他此时正在家里,自己的床上,枕头上的刺绣告诉了他这点。而且不舒服的睡姿提醒他自己正趴着,脖子有些酸痛。

    清醒自己模糊的意识,他琢磨着自己睡了多久了。头好似正在玩命猛敲,好像要炸了一样。老吴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怀疑自己一直在做梦,而且是个噩梦。每次试图努力回忆梦的细节,他的颅骨就好似不断地遭受猛击一般,他只能抓住幻象中最模糊的几个瞬间:他遇见了老虎……接着被击倒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他想不起来。

    “我喝了多少酒?”老吴呢喃着,是不是自己又跟哪个学徒弟子拼酒输了。

    从枕头上把头抬起,他想起身下床。一阵剧烈的疼痛射穿了他,他大呼一声倾倒,气喘吁吁。这感觉从背后传来,老吴下意识用手去摸。他感到他的整个身体都被打了绷带,当他把手伸回来时,又吃惊的发现自己的手掌染上了红色的漆状物。闻了闻后确定这不是血他才放松下来。

    老吴开始疯狂地回忆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慢慢地,更多的画面在他的意识中闪现。难道噩梦是真的?他遇到了危险。记忆也变得朦胧而迟钝了。

    几番努力过后他终于下床,可是他的脸都疼得扭曲了。给自己裹上一件外套袍子,又从水缸里打了盆水清理自己的手和脸上的毛发。他就向家门外走去。

    天禅院还是他熟悉的样子,熊猫人们都有自己的活儿要做。老吴想问问有谁知道自己除了什么事,但这么做可能只会招来别人异样的眼光。于是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朝着天禅院的出口走去,他记得自己遇见了尚龙,也许那名护卫知道什么。

    和往常一样,尚龙守在岗位上。看见他走过来,这名熊猫人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

    “感谢朱鹤,你醒过来了。”他说。“我还以为你要躺几个月才能起来。”

    当老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眉毛如同问问题般画成弧形。“你想说什么?我睡了多久?”他问。

    尚龙笑了起来,为自己的玩笑道歉。“别当真,你就睡了三天。”

    “三天?”老吴不相信地眨着眼,他对自己咕哝着。这就解释了那个噩梦。“尚龙,我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睡了这么久?”他问。

    熊猫人守卫耸了下肩膀,轻轻地摇了摇头。“谁知道呢?我并不完全清楚你出了什么事。”他答道。“你那天早上说要去红烛林。去了多久我不记得了。”老吴知道尚龙有时候会在工作时间打盹儿,这不是什么秘密。“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躺在不远处的过道上。”他用手指着老吴具体出现的位置。“当时你已经意识不清,并且你身上裹着绷带。腰上绑着的几个水袋里装满了红色果汁。”

    老吴用手轻捶着自己疼痛的头。“装满了?这一点都不合乎道理,我好像记得自己只收集了一半儿。”他疲倦地说。

    “云瀑长老说你是被一头凶猛的老虎攻击了。林对你进行了治疗。”

    林?老吴想起了云瀑长老身边的助手林·柔掌,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熊猫人。她也才来天禅院不久,老吴很惊讶她的力量提升得这么快。

    “还有更多的细节吗?你有没有看到是谁把我送回来的?”老吴困惑自己如此笃定,不是他跑回来的,而是有人救了他,把他送回天禅院,也许有可能还帮助他收集了一些浆果汁。

    “嗯,”尚龙思索着,“你嘴里嘀咕着救命。”

    老吴叹了口气,背后的伤势隐隐作痛。可他已经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噢,对了。你的衣服被林拿去洗了。你想要回来的话得去找她。”

    “当然。”老吴点点头,“我还要当面谢谢她给我治疗。”

    告别尚龙,老吴一步步地往回走,心里面的疑问越来越多。自己一个人,他仔细地回想着是哪个无名的救星做的。就他所知,那天早上在林子里的的确就是他一个人。简单地说,老吴不相信是那两只野兽放过了他,也不可能是绿木林精,从他对它们的见识来讲,它们调皮捣蛋的性格从来不会对另外一种生物表示出它们的怜悯方式,尤其对熊猫人。

    “你在这儿?”

    老吴抬起头,本想责怪这个声音的主人打断了他的思索,可是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林·柔掌。老吴的一切困惑都暂时消失了。

    “林?我正要去找你……”他注意到女熊猫人手上正捧着他那件红色背心,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麻烦你了。”

    林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责备的笑容。“病人应该好好躺在床上才对。云瀑长老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

    “我已经能动了。”老吴挠了挠后脑勺,小心接过自己的衣服。他原本想躲过女熊猫人的直视,可林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吸引了他。“还有什么事吗?”

    “事实上……的确有。”林的手里不知什么多出了一条带血的绷带,拿给老吴看。“它当时绑在你的身上。上面涂着的药剂止住了你伤口上的血,可是我换药的时候发现这种药剂不属于熊猫人药典记录上的任何一种药。我也问过寺院中的锦鱼人,还有猢狲,他们也都说不认识。所以我很好奇,你还记得是谁救了你吗?我研究了一下这种药,它的效果很好。”

    老吴一边听着,一边咽了口唾沫,“很抱歉,林。我也很想知道是谁救了我。但我完全没看见那个人,他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

    “那实在太遗憾了。”林点了下头,“总之,你醒过来就好。这下子,云瀑长老就放心了。”

    “也请代我向长老说声谢谢。”老吴微微鞠了一躬,动作幅度不大。“我会保证在新徒欢迎宴会上他能喝到最美味的酒。”

    林回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看着她手上的绷带,老吴眉毛皱了起来。

第二章——凋零者的记录

    …………

    这是片神奇的大陆。不同于我去过的任何地方。熊猫人的足迹遍布潘达利亚,是这里最常见的种族,却是最吸引我的点。他们给我一种新颖的感受,了解他们的过程让我暂时忘记了艾泽拉斯其他大陆上正在酝酿的纷争。我很震惊自己会出现这种情况,没有睡眠过后,我会把大量时间用来设计令人胆寒的计划,让它们得以精准的实施。现在,一个不被世人了解的种族让我多年来逐渐形成的思绪被冲走了。

    这不是巧合!

    我观察他们已经有段时间了。总体而言,他们有些……难以言表,比起矮人,他们对酒的喜爱亦是近乎发狂;相较于暗夜精灵,他们也懂得珍惜自然。但是,他们却与隶属于联盟的两个种族截然不同。更确切的来说,他们非常独特。

    独特之处在于这个种族非常干净,我找不到更合适用于形容他们的词汇了。艾泽拉斯其他种族或多或少都有阴暗的历史。诸如精灵的女王艾萨拉、矮人们的内战、牛头人一族的恐怖图腾、人类中的克尔苏加德,至于兽人还有龙族……我不想再去讽刺他们。

    熊猫人的历史堪比暗夜精灵,这点让我非常惊讶。我曾在上古之战中见过一个熊猫人,虽然那只是一面之缘,且这个种族没有给我太深刻的印象,我以为他们很稀有,一直如此。直到来到这片大陆,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想要了解他们很困难,首先我就要学会他们的文字。世界上所有种族的文字或多或少都有联系,唯独熊猫人不同。他们的文化也被潘达利亚的迷雾隔绝开了。我偶尔会在野外发现刻有文字的石碑,但这些“符号”我一个都不认识。由于确定这片大陆上的熊猫人没有见过亡灵,我也不能直接去寻求他们的帮助,那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恐慌和敌意。

    经过几天细心的观察,我发现翡翠林野外交错的阡陌时常有熊猫人经过。他们一般不会单独出没(喜欢热闹),一路上都有同伴相陪,而且总是喜欢大声说话。他们说了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但是他们的手上动作给了我一些提示。久而久之,我改变了自己的思路。我并没有去琢磨那些复杂的文字,而是从他们的日常生活中探索他们的语言。他们吃饭的时候、酿酒的时候,或是生气、开心……他们表现出的情绪正是给我的指引。

    有一次我看见一个年幼的熊猫人在父亲的带领下去了学堂。我很讶异,在我活着的时候,法律的制度使得整个王国没有一所公立学堂。年轻的时候我很不理解这点,直到我接触到乌瑟尔和阿尔萨斯之后才明白那不是国王的错,是阶级造就了那样的局面。有权势的贵族请得起最好的私人教师;一些小门小户懂得将孩子送进教堂来培养权力关系。至于平民的后代,他们的父母更愿意让他们为家庭生计而活。现在想来,我算是非常幸运的。

    让我感到惊讶的地方不止如此,学堂收纳了很多熊猫人幼童,如果在他们身上看不出高低贵贱之分,那么他们的父母呢?我从几个年长的熊猫人身上寻找差距。他们的着装,有些衣服上缝有布丁,有些人身上却是干净优雅的长袍。我想这就是差距,但这个差距似乎在潘达利亚上没什么意义。两类不同服饰的人不会因为这点而划分类群。衣服粗糙的熊猫人会煮茶,懂音律,言行举止十分得体;锦绣珠袍的熊猫人也会做农活,执掌汤勺,赶羊牧牛。

    这样的现象让我产生了一个很大胆又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们的生活没有阶级,没有贵族,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一开始我为这个想法感到疯狂,甚至觉得可笑。在观察学堂的时间里,我了解到熊猫人也是有统治者的,他们称之为“皇帝”,我想就是国王的意思。既然有统治者,就应该有制度,可是一个惊人的事实推翻了我的结论:他们最后一任皇帝在万年前就逝去了。在之后的一万年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领导他们。

    我很了解国王的逝去会对他所统治的王国造成怎样的影响,尤其是他们并非寿终正寝的情况。暴风城的莱恩国王、洛丹伦的泰瑞纳斯国王,他们都死在了自己信任的人手中,然后他们的王国顷刻间就被瓦解了。我见过了暴风城难民的惨状,我也见过洛丹伦覆灭后的萧条。即便天灾军团已经溃败了这么多年,王国也没有任何复兴的迹象。可为什么熊猫人的社会在一万年里没有经历动荡?是什么样的智慧在指引他们以一种平和心境的态度去面对生活?我很想知道答案,被遗忘者也需要这个答案。

    我不清楚离开的这段时间内被遗忘者怎么样了。一定有部分人对我产生了抱怨,指责我平白无故的消失。而事实上我从未想过要让被遗忘者因我一人而存在,也没有要求他们对我只有绝对彻底的服从。所以对我心存异议者并没有被驱逐,他们依旧得到了接纳。只是他们心里依旧对未来感到迷茫,甚至是恐惧,没有引导就会陷入疯狂。因此他们变得越来越依赖我。渴望我了解他们心中的诉求,尽管就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但熊猫人也许能给他们一个答案——他们缺乏的只是精神层面上的满足。

    被遗忘者是否应该学习熊猫人的处世态度?是否应该做出改变?这些问题还有待商榷,但我深感自己的想法已经偏向肯定的答复了。因此我才愈发对这个种族感到好奇。他们的一切都值得我去探索。

    被遗忘者曾经不得不满足于不死者的种种“优势”:永远无法熄灭的怒火,不再感到饥饿和疲惫,以及其他生者无法逃避的其他种种局限。可是迷雾后的世界让我看到了太多美好的东西。我开始相信现状是可以改变的。

第三章——凋零者记录

    …………

    事情开始变得有些意思。我在翡翠林的野外发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起初我并没有太在意,可是喜欢恶作剧的林精却围绕在那块岩石上。这种生物很容易被某些东西吸引——一些可以让他们暴殄天物的东西。我赶走了他们,对那块石头进行了检查,猜测石头下或许藏着什么。但是单凭我的力气无法挪开岩石,而且上面附着着很多青苔,说明沉积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我用小刀刮掉那些植物,看到了几条被雕刻过的波浪纹。这勾起了我的兴趣。

    十几分钟后,我勘查了整块岩石,得出一个失望的结论:这块岩石并不完整。它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原本完整的上面切了下来。我的用词很准确,因为切口处光滑无比。而且我推断出这应该不是熊猫人的建筑,因为熊猫人喜欢用各种颜色来装点他们的艺术造物。我猜想这是否出自锦鱼人或者猢狲的手笔?但前者并不热衷于艺术创作,后者不具备那种指挥。我开始意识到,也许潘达利亚还有别的智慧种族。

    在那块岩石的一英里范围内,我搜寻到了其他的岩石碎块。它们被我形容成一副拼图,不过在碎片整合到一起前我就知道这大概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最小的一块石头也有两个足球那么大。它是一颗被雕刻的头颅,有眼睛和眉毛。宽至脸部的嘴唇生有獠牙。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受。我知道它不是活物,但我还是有一个想法:这样的生物真的存在吗?

    ……

    林精是我见过最会捣蛋的生物,它们喜欢上蹿下跳,对过路的熊猫人扔水果,有时候甚至伪装成一把凳子去捉弄别人。但它们有一个优点在于不会主动使用暴力。这和翡翠林深处的猢狲有很大区别。在荆棘谷中不乏有灵长类生物,可两者之间有天壤之别。猢狲的智力几乎已经达到了正常人的水平。它们会说话,会建棚屋,也会穿上衣服。当然,它们会和其他种族交流。最有力的证明就是天禅院内有不少猢狲在和熊猫人一起学习。

    ……

    我第一次看见锦鱼人是在翡翠林的南部。他们高大的个头不亚于暗夜精灵。比起总是沉迷梦境,聆听自然的卡多雷。这群鱼头人身的家伙时常对着河流发呆。也许水源可以告诉他们什么,就像萨满那样。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和暗夜精灵很像,极力维护和培养着自己喜欢的环境,他们甚至还会使用元素魔法创造较小的溪流。

    锦鱼人的生活和熊猫人不同,他们应该存在着阶级。我看见拿着铁剑穿着盔甲的锦鱼人要对巫师装扮的锦鱼人点头哈腰。可是这并不会影响两个种族之间保持良好的关系。一些熊猫人对锦鱼人抱有极高的尊敬;锦鱼人中也不乏有人向熊猫人讨教智慧。

    与此同时。他们和猢狲之间互相敌视,会为了一片合适栖息地而大打出手。我藏在远处观望过他们之间的战斗。从他们针对对方的战术上看,他们的矛盾不可化解。

    ……

    今天我救了一个熊猫人。他从天禅院走出来的时候就被我发现了。独自一人进入满是老虎的林地,为的是收集一种浆糊的汁液。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我现身晚了一步,他受了重伤。老虎的利齿刺穿了他的后背。我赶走了那两只野兽,正想要帮助他处理伤口,可事情远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简单。

    他失血过多,浑身都在抽搐。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无论我怎么呼喊,他都没有任何回应。神志不清对于一个受伤严重者而言是极其危险的。可有时候治疗的人更加危险。

    我完全没有想到。在我给他打上绷带时,一种类似气体而又肉眼可见的黑白色状物从他的身体下方出现。那东西让我不安,周围的土地和植物迅速枯死,就像是被剥去了养分,转瞬间附着上了一样的黑白色。我就站在那上面。

    我的眼睛受到了干扰,视线被蒙上一团绯红。在我闭眼睁眼的时候,几个怪物突然出现在我的脚下。它们近似于软泥怪,长相却十分狰狞恐怖,也更加危险。在被它们触碰到的一瞬间,我手中的萨拉迈尼已经挥了出去。这没有用,它们身上的切口很快愈合。我咒骂了一声,奋力后跳躲开他们,也顺带跳出了那片“腐地”,当我抬起头时,那些怪物竟然不见了。我才意识到这可能是幻想。但是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了,不仅是我看到的,我的心也受到了影响,被一种莫名其妙的绝望占据。

    是这个熊猫人身上隐藏着什么危险的邪恶力量吗?我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如果是的话,他刚才面对那两只野兽的时候就没必要逃跑。他大可以利用这股力量自保。如果不是因为他,那这黑白色的东西又是什么?我从没见过。

    经此意外,我不再靠近那个熊猫人。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在那股邪恶没有继续扩散。可接下来该怎么做?把熊猫人扔在这里不合适。去联系他在天禅院的其他同胞来救他也许是个办法,但是在我离开的空档可能会有肉食性野兽的发现他。

    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奇怪的情况又发生了。那些邪恶的污秽又在自我消失,重新退散回土地里。除了那些枯死的植物能证明它出现过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再三检查,也没感知到异常。真的完全消失了。

    这片土地又给了我一个新的疑问。它还有多少秘密?

    我把那个受伤的熊猫人送到天禅院外(他可真沉)。门口守卫正倚靠在云衫树下打瞌睡。在离开之前,我盯着那些药布绷带看了许久。上面的药是诺斯秘制的,在潘达利亚不可能有。熊猫人很有可能会发现这个秘密,他们会意识到自己的家园有一个外来者。

    我试问自己做好准备了吗?答案是肯定的。

第四章——外来者

    …………

    老吴第二天早上起来。慢慢钻出被窝。他穿上衣服,走到他的酒缸前。在这间昏暗的房间靠墙角的地方有好几个酒缸,里面全是他的宝贝。陶醉的飘香让他忍不住想立刻尝几口。当然,熊猫人特有的自制力也在提醒他,身上还有伤,而喝酒对伤口的恢复可没有好处,他谨慎地考虑着。

    “我只是闻闻而已。”他说着,再把酒勺拿到鼻子面前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饮而尽,完事后做贼心虚地左右望了望,深怕有人目睹这一切。

    走过设在屋里对面的墙里的石砌壁炉,老吴伸手拿起他平日里打扫禅院的扫帚。扫帚那令人熟悉的冰冷感觉拿在手里很舒服。

    上次进入红烛林没有带上武器,这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但他希望自己用不到它。他把扫帚收到自己的胳膊下边,然后悄悄推开房门。天还没亮,这样做是尽力降低开门的声音,避免惊动其他人。

    当老吴走到出口。他准备用力推开沉重的院门,接着就疼得发出咕噜声。他后背的伤口还在疼。想打开厚重的大门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一个怀疑的问话声从他左侧后方传来。老吴喘着粗气把手从大门上拿开,转身面向发现他的人。不是尚龙,而是天禅院内最德高望重的人。

    “云瀑长老。”老吴作揖致敬。“你怎么会在这里?”

    “天禅院内很少有人知道我的习惯。每天破晓前我会来双龙神龛冥想一个时辰。”一席蓝色长袍的云瀑慢慢走了过来。他的脸坚定且刻着关注。“林说你的伤还要养些时日,你怎么又要走出禅院?你又要去红烛林吗?”

    “我要去调查那片林地。我感觉自己受伤另有隐情,肯定不是我自己回来的。一定有人救了我,我要去找到他,并向那个人当面言谢。”老吴直接了当地说。

    云瀑点点头。“好吧。那么我也和你一起去。”

    “我不希望和你跟我一起。这事我得自己做,长老。”老吴说。他的声音中带着强硬,云瀑的关心则变得更明显了。

    “你为何要这样,老吴?你到底还有什么秘密藏着掖着?”

    老吴打断了他。“我没什么可隐瞒的。你了解我。但我这次只想自己去。并且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遭遇危险。”说罢,老吴咬牙用力推开了大门。

    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云瀑看着园丁奔驰而去消失在远方。他觉得老吴没有把所有事都告诉他。

    ……

    找到那天自己遇险的地方并不像老吴本来想的那样简单。他花了一个小时在林间小道上绕来绕去。晨雾仍旧紧抓大地,蔓延迂回在盘绕的小径上。不过他已经能渐渐辨别出一些记忆中自己看见过的景色轮廓。当他接近时,他愈发小心了起来,靠听觉和嗅觉捕捉任何危险的信号。考虑到红烛林老虎的出没,身边没一个能帮忙的同伴。

    他需要更敬慎些,他想着。

    毕竟,那些野兽往往不是单独出没。但是,他直觉告诉他,他不需要害怕。红烛林里有他的救命恩人。小心谨慎被丢进了风中,老吴大胆地继续前进,到达那天他昏过去的地方。低头看,周围的植被都枯死了。面积不是很大。他非常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看看周围的地方有没有战斗的痕迹。他什么也没找到。

    一声来自喉咙的低沉咕隆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身看见一只老虎坐在一块大岩石上。那生物镇定而泰然自若,不过它的眼睛却死死盯着老吴。同时,那野兽也很谨慎,老吴自己这么认为。

    熊猫人迅速把扫帚挡在身前,有了武器,他比上次安心很多。那野兽的四肢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像是准备朝猎物扑上去。老吴紧张地立刻退后了一步。

    可是突然间,这只老虎像是看到了什么,身体哆嗦了一下。慌里慌张地往后缩,跳下岩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

    当看到这一幕时,老吴心里开笑话似地想着:它可真是一只大猫咪。

    但很快他意识到,对于这头野兽奇怪的行径,他可能犯了个极严重的错误。那生物会跑是因为感受到了威胁,让它害怕的东西就在自己身后。

    他转过身,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个他无法用语言秒速的家伙站在他的面前。和红烛林盎然的生机相比,这个人显得格格不入。他全身上下都是黑色,让老吴想到了影踪派,但这个人肯定不是影踪派的人。

    那个人和他之间只有几步远的距离。老吴举起他的手抱拳对着对方敬礼。那人举起一只手,放在自己左肩上。

    老吴眨了眨眼。那就是他敬礼的方式吗?真是稀奇。

    “我只有一只手,做不了你们熊猫人的动作。”那人用并不流利的熊猫人语言说着。他的声音深沉而似摩擦的沙砾,不过发音出奇的准确。

    “你好,朋友。”老吴道,除了这句话,他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

    神秘人严厉地瞪着他。“你不知道什么是危险吗?”他问。“你受了很严重的伤。九死一生。才过了几天又敢一个人独自来到这里?没看见那种猫类野兽吗?”

    老吴对这个人感到惊讶,又很欣喜,他真的找到了自己的流星,而且隐晦地来说,刚才对方又救了他一次。“我必须知道是谁救了我?我们熊猫人有句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不是你把我从老虎的嘴下就走的?并把我带回到了天禅院外的路上。”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神秘人注视着他好一阵然后点了一下头。“是我做的,”他说。“但我可没奢望你的回报。”

    老吴的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谢谢你。”他说。“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早就成了老虎的美餐了。”

    漆黑的神秘人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我只是碰巧看到你而已。而且,两只老虎对我来说算不上敌人。”他说完了。

    老吴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听什么,但是他绝对明白这个答案是他可以接受的。“除此之外,你还帮我收集了剩下的浆果汁。无论如何,我都应该谢谢你。”老吴挠了挠头,同时想知道该怎么适当地称呼自己的恩人。

    感觉到了熊猫人的尴尬,神秘人说。“我叫纳萨诺斯·凋零者,是一个亡灵。你可以直接叫我纳萨诺斯。”

    老吴惊讶地看着纳萨诺斯,回复道:“谢谢你,纳萨诺斯。你可以叫我老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但你刚才说你是一个亡灵?”

    纳萨诺斯哼了一声摘下自己的兜帽,让熊猫人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怪物。这片大陆真是隔绝的太久了,外面发生了什么这里的人都不知道。

    “看清我这张死人脸了吗?还是说,我要给你解释一下什么是亡灵?”

    比起他的样貌,老吴更多的是注意到纳萨诺斯的胳膊明显地缺了一只。“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惊讶于你的身份,我看到你的眼睛时就注意到了。只是你好像和传闻中的亡灵不太一样。”

    “什么?难道这片大陆也有亡灵?怎么可能?”

    熊猫人温和地笑着。“我打赌,你一定认为我们对外界一无所知。但潘达利亚从未失去和这个世界之间的联系,朋友。我们熊猫人当中有许多人喜欢冒险。他们并不拘泥于把目光只放在这片大陆,他们有的选择离开,在外面闯荡,然后把所见所闻带回这里,讲述给我们听。当然,也包括关于亡灵的描述。他们说亡灵是一种危险的生物,非常邪恶。现在我不得不怀疑他们是否真的见过亡灵。”

    听到这番话,纳萨诺斯明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艾泽拉斯的确出现过熊猫人的身影。他们数量稀少,同时受到联盟和部落的欢迎。只是很少有人问他们从哪儿来,或者说,几乎没人问过。

    “的确有部分亡灵生物好战弑杀。”纳萨诺斯笑了笑。“但认为你们很无知是我孤陋寡闻了。”

    “世间万物无穷无尽。每个人都是孤陋寡闻的。”老吴摆了摆手,“但是你的出现的确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就像你所说的那样,这片大陆原本是没有亡灵的。这说明你是从迷雾之外的世界来的,不是吗?你是怎么做到的?上万年来,几乎没有人知道潘达利亚的存在,更别提有人找到这里。”

    纳萨诺斯想到了黑王子拉希奥,是死亡之翼的子嗣让他看到了潘达利亚。说起来,那头黑龙会不会也来到了这里?

    “我的船在大海上沉了。”纳萨诺斯编织谎言说道:“我是无意中来到这里,并且无法离开。”

    “这么说你和你的船员同伴失散了!”老吴皱着眉头。“说实话,这很不幸,任何船只都会在潘达利亚的迷雾中失去方向。”

    “会有走出去的办法的。但是这片大陆吸引了我,我有很多问题想要得到答案。”

    老吴大笑起来,他似乎忘记自己身处红烛林,自己的声音可能吸引来其他野兽。“想要知道答案就要去询问肚子里有答案的人。”老吴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回天禅院呢?我的同胞一定很高兴看到你这样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

    纳萨诺斯的思维旋转起来。他很清楚个别人的想法不能代表整体。老吴虽然对他没有戒心,但其他人呢?看着熊猫人的脸,纳萨诺斯想要开口拒绝,他还想再观察一阵。可是老吴眼神里的那份热情已经打动了他。“我一直不知道如何了解这片大陆,但也许熊猫人可以帮我的忙。”

    “当然……”老吴三两步走到凋零者身旁,在对方惊讶的表情面前将一只毛茸茸的手放在纳萨诺斯的肩上。只是一瞬间,纳萨诺斯的手抽搐了一下,他想伸手握住萨拉迈尼的剑柄,然后大声斥责熊猫人放开他。但是他没这么做,并且震惊于自己能够克制攻击的冲动。“天禅院内有许多满腹经纶的学者。你想知道什么他们都会告诉你。而且我们还有美食和美酒,你喜欢喝酒吗?或者你需要一件厚衣服,朋友,你可真冷。”

第五章——煞

    …………

    一想到要接触更多的熊猫人,纳萨诺斯变得踌躇不前了起来。他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他都不喜欢这样。

    一只脚踏进老吴的屋子,那个热情的熊猫人说要立刻把他到来的消息告知给这里的管理者——另一个叫云瀑的熊猫人。

    纳萨诺斯打量了一下老吴的家,厨房、酒窖、卧室三者连接在一起,真是奇怪的建造方式。

    还有桌子上的茶杯和茶壶,摸起来的感觉既不像木头,又不像玻璃,倒像是某种类似于石头的物质。凋零者开始怀疑自己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彻底了解熊猫人。

    “他就在里面,长老。”

    听到门外的声音,纳萨诺斯停止了自己的好奇心,做好准备迎接老吴带来的人。

    云瀑推开屋子,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双红色的眼睛,也对此惊奇不已。他朝着纳萨诺斯鞠了一躬,态度比凋零者想象的要好很多。“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

    “无意打扰,长老。”纳萨诺斯听见老吴是这么称呼云瀑的。“给你添麻烦了。”

    “不,你不仅没有给我们带来麻烦,你还救了老吴,就凭这一点,整个天禅院都应该对你说谢谢。”云瀑脸上挂着笑容。老吴也是。二人相比较起来云瀑显得更加年轻,他下巴可没有老吴那样的大胡子。纳萨诺斯就是这么判断他们的年龄的。

    “举手之劳,只是我没想到老吴伤还没好就又一次折返回红烛林。实在是,有些危险。”

    云瀑责备地看了一眼老吴,后者尴尬地笑着,选择接受这个批评。“的确如此,如果不是你伸出援手,我真不敢想象新徒欢迎宴会上没有老吴酿造的酒是多么糟糕的事。”

    这显然是句玩笑话,云瀑和老吴也都笑了起来。纳萨诺斯无奈地摇了摇头,完全无法理解熊猫人的脑回路。他们看上去比矮人还有随和。

    “总而言之,你是老吴的恩人。我能请问你到此的目的是什么吗?你是来学习的吗?”

    纳萨诺斯本能的想要开口拒绝,因为他知道天禅院内的学徒每天都在做什么,那些磨练武力的课程他在小时候就上过了。但是云瀑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这个熊猫人又抢先说道:“也许你还不熟悉天禅院,为什么不先留下来看看再做决定。过几天就是新徒欢迎宴会,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参加。”

    对于被遗忘者而言,食物和水源不再是必需品,但是吃东西的乐趣没有改变。他们还保留着味觉。

    “我担心我留下来会让你们的宴会变得不愉快。”

    “没必要担心。恰相反,有许多人想要见你。”云瀑仔细观察了一下纳萨诺斯身上的护甲。“但你看上去的确有些好战。是否需要一套更加干净简单的衣服?那会帮助你亲近这里。”

    褪掉身上的护甲?这个想法纳萨诺斯从未考虑过。没有熟悉的游侠装会让他感觉不安全。只是这里是潘达利亚——他提醒自己——这里没有他的敌人。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或许我还需要一盆热水。”

    “没问题。”老吴点点头,“我立刻就去准备。”

    ……

    干净且触感顺滑的衣服很快送到他的面前。温度适宜的洗澡水冒着热气。纳萨诺斯有些懊恼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他是一具死尸,身体的任何部位都在腐朽。如果用热水清洗身体,不知还有多少皮肤和血肉会脱落。以前为了保持洁净,他都是用诺斯的特质药水来涂抹身体,现在大药剂师不在他身边。他却在尝试另一个愚蠢的办法。

    没有被遗忘者愿意正视自己的真面目,褪下所有衣服,看清自己的身体有多么丑陋……但有些时候,他不得不睁眼去看,隐藏的时间久了也会让他变得不那么了解自己。

    老吴的房间里没有镜子,这点让纳萨诺斯很庆幸。他的所有衣服都放在晾衣杆上。护手和护腿置于地。当风出在他身体上时,一些皮肤即将脱落的感觉让他浑身颤抖。

    手放在浴盆上感受一番,温度合适。

    在迟疑之下,凋零者缓缓将手伸进热水中,酥麻地刺痛感瞬间席卷他的整个手掌,使得他的嘴直哆嗦。随后,当纳萨诺斯的身体浸没于热水中越来越深,直至整个人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高估了身体的承受能力。那种被蚂蚁撕咬的疼痛传遍了他的每一处皮肤。

    他没有大叫出声,只是忍耐着,沐浴过后的奖励值得他承受这份痛苦。因为那些没用的干燥皮肤,还有寄生在他全身伤口上的病菌都会离他而去。纳萨诺斯龇牙咧嘴地忍耐着,如此痛苦。

    老吴正在打理家门外的花草。一阵风吹过,他转过身,沐浴完毕的亡灵已经换好衣服站在他面前。

    “看起来还行吧?”纳萨诺斯问。

    “当然,这可是影踪派的衣服。天禅院只有一套。”

    凋零者看着腰带上的老虎印记,点了点头,我喜欢你口中所说的“影踪派”,因为这套衣服很合我身。唯一有些奇怪的是,这是一套女装。我刚才穿衣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女士的内衣。

    老吴瞪大了眼睛,满怀歉意地说:“实在抱歉,但是我们熊猫人……尤其是男人的体型和你相差实在太大了。我想云瀑长老也是没用办法才这么做,毕竟潘达利亚上只有影踪派的衣服没有性别之分。”

    “没关系。”纳萨诺斯摇了摇头,“我都说了我很喜欢。尤其是这条红围巾,能够遮住我脸上的伤疤。”

    他朝着老吴笑了笑,他真的不在意。

    ……

    几天的时间内,老吴带着纳萨诺斯慢慢熟悉天禅院。凋零者起初面对其他人的目光时有些拘谨,但是没过多久他就习惯了。比起人类憎恶的眼光,他更愿意接受熊猫人的好奇。毕竟,他们不会把臭鸡蛋和烂蔬菜砸到他的脸上。

    呆的时间越久,纳萨诺斯觉得自己越不能闲着,有时候他会帮助老吴完成天禅院内的日常工作,两个人合作的时候,熊猫人总是忍不住向他唠叨一些他们种族的往事。

    老吴给他讲了熊猫人刘浪和他的传奇海龟的故事。据说那只海龟长大成了一座岛屿。起初纳萨诺斯并不相信,只是老吴说在潘达利亚有很多人见过那只海龟。有些熊猫人甚至还登上了海龟的后背,在上面生活。

    对于这些,纳萨诺斯听后只能用“难以置信”四个字形容。

    “老吴,我能问你一件事吗?”纳萨诺斯和熊猫人合力将一桶水倒进了水缸。来到天禅院已经几天了,有个问题他一直没有遗忘。

    “你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告诉你。”

    “谢谢。那么,我想问的是,你的身体里是不是隐藏着什么邪恶的魔法?”

    “魔法?”老吴的耳朵动了动,“魔法是什么?我从没听说过。”

    “我短时间解释不清楚……”凋零者摇了摇头,“也许我该换个问法,我的意思是你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邪恶的力量,能够干扰他人的感知。”

    老吴目瞪口呆地看着纳萨诺斯。“天神在上,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凋零者叹了口气,仔细回想那天在红烛林的经历,他要把具体细节说出来。“你受伤晕过去的时候,我曾为你治疗伤口,但是过程中发生了意外。你的身体里不知为何飘散出一种黑白色物质,像轻盈的液体。我触碰到那个东西时立刻就出现幻觉,而且心里也多了一种负面的情绪……”

    水桶失去平衡似地落在地上,老吴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如铜铃那般大。“你说真的?”

    纳萨诺斯肯定地点头。“我绝对没有说谎。”

    “那么你没事吧?怪不得那天我回到红烛林时发现有一块地失去了生机,那是……我的罪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纳萨诺斯追问。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当时心里的那种负面情绪是什么?”

    “是绝望。”

    老吴听后拼命点头。“那就没错了。因为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眼前看不到逃脱的希望,所以我很焦虑,很害怕。绝望的负面情绪占据了我。你看到的黑白色其实就是绝望的实体话。我们熊猫人称它为‘煞’。”

第六章——宴会

    …………

    一阵大风正从南方袭来,乌云压城。呼啸的狂风夹杂着落叶穿越街道,刮在纳萨诺斯脸上,生生刺痛。纳萨诺斯和老吴交谈之时还是阳光普照,但还未等他帮助老吴完成剩下的杂务——基本上是清扫堆满卷轴的书架一类的活儿——天色便阴暗起来。然后整座禅院渐渐陷入沉寂。

    纳萨诺斯喜欢安静的氛围,在这样的环境中可以一直保持镇定。禅院的熊猫人基本上已经入寝。只剩下纳萨诺斯一个人精神饱满地在禅院内转悠。他想着,想着白天老吴给自己解释什么是“煞”,那个熊猫人当时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过于夸张了。

    煞是一个人负面情绪的实体。老吴当时是这么个意思。他还说并不是只有熊猫人会被煞影响,任何踏足潘达利亚的人都有可能唤来煞魔。

    让纳萨诺斯感到奇怪的是,这么多天内,他一直没有遭到煞的侵袭。他看了看自己的脚下,淡淡的影子在萤火虫的烛光中闪动。被遗忘者的内心是永不熄灭的怒火,是对天灾军团的憎恨,还有对未来道路的困惑。

    愤怒、憎恨、疑惑,既然这三种负面情绪一直围绕着他,那为什么自己却没事?

    “死亡让我都无法准确把握情绪了吗?”纳萨诺斯猜测说,也许他并不愤怒,也不仇恨谁,也不感到困惑。他只是自认为那样而已。

    “与其说是无法把握,倒不如说是无从了解。”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纳萨诺斯转过身一看,禅院内的晚上还有老者在散步。眼前的熊猫人已经很老了,他身上白色的毛皮已经远远多于黑色,但眼周还是明晰地保留下来一圈黑毛。“愤怒不是生气;憎恨也不是厌恶;疑惑更不只是发问。”

    “很好,老者。你成功偷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那请问为什么你不去睡觉,而是要在这里打扰我的思考?”

    “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吗?”这位年长的熊猫人手里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摸着下巴的大白胡子,然后笑着对纳萨诺斯继续说道,“或者你的疑问对你而言是否真的重要?”

    “你在给我灌输哲学吗?”

    “这是一个需要深思的问题。”熊猫人用鼻子呼出一口气,但他的语气依旧平淡,没有一丝涟漪,“你是真心希望解开困惑,还是单纯的想要体验知晓一切的成就感?在你想清楚这个问题之前,也许天禅院中的杂物活很适合你。”

    纳萨诺斯在心中愤怒地咆哮着,却没有将之诉诸言语。他跟一个老头较什么劲。

    “疑问对我而言是种负担。”他说,“憎恨和愤怒也一样。如果得不到释放,我会很痛苦。”

    “噢,看来你并不了解自己的内心?”

    “我的内心?”纳萨诺斯下意识将手放在胸口上。他想告诉老者他的心早就不再跳动了,也不会因为情绪而有所起伏。生者的那套对亡者没用。

    “每个人内心的最深处是一只野兽,也是一件不能被使用的可怕武器。煞魔利用情绪攻心,你的思想会被麻痹,你的灵魂会被扼杀。无论你的**是否还活着,你都逃不过与那份潜藏的黑暗日夜相伴的命运。”

    又是一大通奇怪的话,纳萨诺斯的眼睛眯了起来,话说回来,在天禅院住的几天内,他都没见过这个老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万卷书不如万里路,你经历过后自会明白。”老者转身离开,在纳萨诺斯的注视下,他随着一阵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凋零者准备继续干着原本应该由老吴干的杂务,刚才那个熊猫人的话他不愿意去想,而且他还咒骂了对方。如果对方能够解决他的困惑,为什么不直接说出答案?说什么“要你自己去经历”的鬼话,总给纳萨诺斯一种“要想知道答案,就必须付出代价”的感受。

    这种捉弄人的游戏他早已厌倦。

    第二天,当老吴发现纳萨诺斯帮他把一天的活儿都干完的时候,他吃饭的胃口比平常多了好几倍,甚至扬言要喝几杯庆祝。纳萨诺斯不想阻拦他的性质,不过他可不是免费的劳动力,帮老吴减轻负担的目的是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听他继续讲解潘达利亚。

    熊猫人手里拿着被称为“筷子”的餐具,把整个脸埋进碗里的动作让纳萨诺斯想到了另一种生物。亡灵屏住笑意,一边“欣赏”,一边把昨天晚上遇见那个怪老头的经历说给老吴听。

    “朋友,天禅院有很多老者,但没有你描述的那个人。”

    “那么他是个外来者,而且是深夜前来?”纳萨诺斯提到“外来者”三个字觉得有些奇怪,“他对我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然后又消失了。”

    “潘达利亚上的隐士高人有很多,没必要大惊小怪。”老吴嘴里嚼着米饭,转眼间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凋零者笑了笑。“那么我的魅力还把他们吸引到了这里?”

    “也许是听说新徒欢迎宴会今晚要开始了,所以来讨杯酒喝也说不定。”

    如果不是老吴提醒,纳萨诺斯都快忘了这场宴会。说实在的他很久没有参与大型宴会了,上一次还是阿尔萨斯晋升为圣骑士,在洛丹伦举办的宫廷宴会。那时候他还能体会热闹的乐趣。现在,他不知道宴会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到了晚上,纳萨诺斯已经准备好要去融入那个场合了。他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耐心,作为游侠,他相信自己的忍耐能力。但宴会刚开始五分钟他就认输了。他忘了这群熊猫人不是那群讲究做派的人类贵族,喜欢用美妙的音乐和儒雅的言语来保持所谓上流的氛围。与之相反的,纳萨诺斯面前的这群嚷嚷的家伙彻底改变了他对宴会的看法。平日里那群刻苦训练的学徒完全成了酒徒,他们一杯又一杯的痛饮着,已经醉倒了好几个人。还有教授他们武艺的几位导师,正和云瀑拼酒。有趣的是,纳萨诺斯看见聚会上的猢狲和锦鱼人彼此之间居然也能有说有笑。

    如果只是乱到这种地步,纳萨诺斯还能理解,可场面逐渐混乱到快要失去控制了。一些熊猫人莫名其妙打了起来,旁边的人不仅不阻拦,反而在加油助威。纳萨诺斯原本坐在宴会场地的边角,现在他得想办法去制止那些人。

    “不用去……管他们。”老吴拿着一个酒罐摇摇晃晃地靠近他,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另一个脑袋不清醒的熊猫人因为没注意自己的座位被顺走而一屁股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如果你需要一杯热水,我可以给你拿来。”纳萨诺斯看着眼冒金星的老吴。对方嘴里呼出的酒气都吹到他的脸上了。

    “没事儿,嗝儿~。我很清醒,我刚才……还看到云瀑和夏……夏教头打起来了。”

    纳萨诺斯一惊,连忙朝长老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个身穿蓝色长袍的长者和夏教头抱在一起在地上来回翻滚。

    “真是疯了。”

    “夏教头……之前比武……连胜九百九十九场。”老吴又打了个饱嗝儿,不时还露出傻笑,“他说……第一千场……是对手……使诈,然后云瀑长老……就教训了他。”

    “为什么?”

    “因为,第一千场……就是……他们两个……在笔试。”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167/ 第一时间欣赏魔兽世界万物凋零最新章节! 作者:灌汤包加油条所写的《魔兽世界万物凋零》为转载作品,魔兽世界万物凋零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魔兽世界万物凋零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魔兽世界万物凋零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魔兽世界万物凋零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魔兽世界万物凋零介绍:
怀旧服凋零者开荒,进入凋零者的故事。纳萨诺斯·凋零者同文,希望大家支持。魔兽世界万物凋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兽世界万物凋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兽世界万物凋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