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好自为之（3）
“皇帝突然御驾并州上郡，这说明雁门袁氏祸乱要比我们想象中的严重，定是危险重重！”
“所以，你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皇帝的安全！”
“还有一点，莫离和莫别都在并州上郡，尤其是莫别，他若是触怒了天子的，你也就不用顾忌兰姨的情面了！”
讲完最后一句话，孝懿太妃轻声一叹。
青忧点头，道：“嗯，青忧记住了。”
至于莫别两个字，入了青忧的耳中，没有引起半点的情绪波动。
日落时分。
残阳如血，染红河山。
承天门内，太极殿前。
两千卫戎司，一千锦衣卫集结候命，锦衣卫指挥使孙心武授命这三千天子亲卫统领！
张居正和六部尚书听闻天子要星夜御驾并州上郡，全在第一时间赶来，恭候在承天门外！
赵元开换上金甲戎装，从金龙殿踏出。
蒙耶青忧已经换上了一声淡青的修身劲装，披着锦袍，青丝束起，眉间一点朱砂，依旧是美的不可方物。
一见赵元开，欠身行礼，而后直接跟在了天子身后。
孝懿太妃领着晴妃许心甜和一众后宫女婢，恭送天子出门。
出太极殿，过承天门。
由卫戎司和锦衣卫组成的天子亲卫行军整齐，有序列阵，浩浩荡荡的拥护天子步出承天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居正等一众朝中大臣早就恭候多时，见君下跪，高呼万岁。
赵元开走到了张居正的身前，抬手，道：
“众爱卿平身。”
“张居正，朕此去并州，少则数天，多则半月，这国朝内政就暂托给你了！”
“整个并州的后勤补给，不能有半点的耽搁！”
张居正再次一次的匍匐叩首，高呼：
“老臣领命，老臣绝不辜负陛下重托！”
“好！”
赵元开点头。
话不多说，直接登上御马，蒙耶青忧紧跟其后。
天子御驾四千人，浩浩荡荡出长安，入北营，一路上国都百姓争相跪拜极尽拥戴。
兵工部侍郎黄轩和在收到圣旨之后，第一时间集结了重工司的一千八百多位匠人。
不！
现在是一千八百多位帝国工程师。
他们带上斧、锯、刨……等所有的工具，还有铸兵司锻造出的第一批两千五百柄环首刀，装上马车，整齐待命！
待天子御驾过北丘之时，黄轩和亲自带队，并入御驾之中，星夜奔赴并州上郡。
这一夜，赵元开几乎没有消息半刻。
眉头紧锁，思绪飞转。
兼顾铸兵司一千八工程师的行进速度，纵使赵元开星夜赶路，也得在第二日的下午才能抵挡上郡！
青忧就一直伴在左右，已经交了底儿的她毫无顾忌，宗师境九品巅峰、只差一步圆满的妖孽修为全部释放开来，全神戒备。
……
……
翌日！
日出三竿。
并州上郡的正南官道之上，一队轻骑奔腾而来，为首之人身穿信官朝服，左手高举圣旨。
入上郡城门不减速，直扑刺史府！
此时的赵元朗正要出门前去天子师扎营的统帅大帐，便听着府外大街上高呼声由远及近：
“天子来诏，请和亲王接旨！”
“天子来诏，请和亲王接旨！”
赵元朗目色一振，赶紧迎了出去。
接旨之后，更是振奋无比啊，转过身子就对着莫离喊道：
“莫离，你……你听到了吗？皇兄他要御驾亲征并州，已经在路上了，最早午后就能抵达上郡！”
“啊？陛下真的要来了吗？”
信官宣旨的时候，莫离就在赵元朗的身后陪跪领旨，都听见了，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已。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刺史府内。
方才还躺在府内庭院大醉不醒的莫别，此时如同鬼魅一样的，就站在庭院之中，两眼猩红可怕。
莫离一下子就怔住了。
“莫离，快……快随本王前去北原帅营，将这个消息告诉陈将军！”
“莫离？”
赵元朗回过头，才发现莫离愣神的呆立着，背对着他。
而十步开外的府内庭院，蓬头垢面的莫别就那么双目猩红可怕的站在那里，咬牙切齿，恨意襂人！
那一刻。
赵元朗陡然间恼怒无比。
但又不好发作，毕竟，莫别是眼下上郡城内修为最高的存在！
他回身走到了莫离的身边，冷冷的提了一句：
“莫离，告诉他，皇兄身边是有宗师境九品的高手护驾的。”
宗师境九品？
莫离突然身子一颤。
她还不知道雄霸的存在，只记得当今天子身边的有一位宗师境九品的赵云将军，眼下镇守冀州，并未回朝。
也就是说，国都长安并无宗师境九品的高手存在。
那孝懿太妃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就一会让青忧陪驾伴君！
想到这儿。
莫离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莫别，凝声道：
“青忧会陪着天子一起过来的，莫别，你好自为之！”
“呵，呵呵……”
莫别冷笑。
而后转身进入府内，根本不把莫离的话听在耳中。
莫离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闭眼，两行清泪突兀间滚落了下来。
“莫离，这家伙到底什么人啊？你亲哥？怎么就那么的欠揍呢？”赵元朗走了过来，确定莫别听不见他说话的声音之后，才愤愤骂道。
“不是亲哥。”
“十八年前，是他从死人堆里头将我挖出来了的。不过，我已不欠他的了……”
“走吧王爷，去北原帅营吧！”
莫离的声音里头，罕见的多了几分解脱与释然。
北原。
天子师陈兵之地。
初步的壕沟土墙在一夜之间，密布北原的各处官道，甚至还盖上了草席，弄成陷阱。
五千虎豹骑分为两部，王猛和李不悔各率一部，从昨日就开始操练车悬阵！
这个阵法训练之后，越是熟练，两位领将就越是震惊骇然。
因为……
这阵法的杀伤力太可怕了！
当初在冀州目睹配上马鞍马镫之后的虎豹骑，以数万羽箭开路破阵，横冲直闯摧枯拉朽，李不悔已然大开眼界了。
但这车悬阵在羽箭开路之后，裂分三十路，如三十把尖刀一样的扎入敌军阵营！
第154章 主心骨（4）
它完美的解决了骑兵冲阵之时蜂拥而上的杂乱，将每一骑虎豹骑的战力都彻底的发挥出来！
而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一支二百多人的骑兵小队之间的策应、合围、拉扯……等等千变万化的战术配合，更是被发挥到了极致！
了不起！
太了不起了！
李不悔一边震惊感叹着，一边虚心学习着，她要把天子师的这些闻所未闻的惊人战术阵法全部带回西凉铁军！
另一边。
三万白袍军也在加紧操练鱼鳞阵。
三万悍卒分三部旗，十二路兵，三千鱼鳞小队，从统帅出军令到步卒令行禁止，三传即通！
当鱼鳞小队裂分之后，十人之中便有一位内家强者为小队长，这让小队之中的还没有踏入武道境界的士卒顿时胆气大增啊！
鱼鳞小队有小战术，十二路兵有大战术。
分而不散，合则狂暴！
最重要的一点。
白袍军乃是步卒军，不配战马，又各个身怀荣耀、几战大捷，战术素养极高。
只是一日的功夫，就将鱼鳞阵的精髓彻底领悟，临阵作战更是能变化万千！
但！
此时此刻。
统帅大帐之中，宣猛将军陈庆之的脸色却极为凝重。
在他的面前，一方沙盘统纳并州以北地形全貌，七位衣着破烂、但士气惊人的锦衣卫笔直站立。
“你们确定这些情报都属实？”
“还有你们看到的雁门郡，真的屯田千百？”
“那些以修筑边关要塞为名被强征赋役的并州青壮民夫，全部带着脚镣，成了雁门袁氏的奴隶，而且足有七八万之多？”
陈庆之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七位锦衣卫。
这位向来儒雅，善抚军士，能得其死力者的白袍儒将，总是不怒，其威严亦是让人胆战心惊。
“将军，我等所言句句属实！”
“此外，雁门袁氏在袁卓兵败之后，第一时间出兵接走上郡城内的一百多袁氏内族之人，然后吞并西河郡，其真正的目的应该就是不让我们获取更多的有用的情报！”
“我们在西河乡野搜集不到半点的有用情报，那些乡野农人对于雁门郡一无所知！”
“将军，我觉得雁门袁氏是在有意封锁信息，而能做到这一点，说明袁氏一族在雁门的布控森严稳固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而事实上。
雁门袁氏不止是接走了袁卓的一百多直系宗亲，还在上郡城内屠杀了一千多袁姓平民。
雁门和上郡之间，被一道天险黄土高坡横断，唯一的交流要道便是并州西北部的西河走廊。
但位居西河走廊的西河郡眼下已经被袁氏侵吞，城门紧闭，官道封锁，有进无出！
也就是说。
陈庆之现在两眼一抹黑的被动局面，乃是雁门袁氏有意为之！
这……是个棘手的对手啊！
陈庆之不想想起了那个名字，袁世充！
从各方极为难得的情报综合来看，这是一位出世就巅峰，武道与战绩都盖世无双的强横对手。
而雁门袁氏又是传承壮大近千年的巨型宗族，这样的人一旦横空出世，会让一个宗族到了空前的团结，让暗藏的野心彻底的爆发！
这时。
七位锦衣卫之中，居中的那位一步上前，哽咽了一下，眼眶微红的沉声说道：
“宣猛将军，小的还有一件要事禀报！”
“说！”陈庆之道。
“锦衣卫北镇抚司第二十七路小旗官吴飞，也是小人的首领，他……他带着三位兄弟，入了雁门，要以田奴或工奴的身份潜伏在雁门的奴隶之中。”
“将军，吴大哥说，不用将他们纳入战事的谋算之中，因……因为他们也不能确保任务的成功！”
那位禀告的锦衣卫说到最后，死咬着牙，七尺的汉子，却眼眶通红湿润！
陈庆之怔住了。
如若雁门袁氏真的奴役了数万的并州民夫，一旦吴飞成功潜入，在开战之际彻底的策应这些人，那将是绝对的战局转折点！
而且，这个可行性极大！
并州民夫被奴役成牛马，若是天子师挥兵，吴飞振臂高呼而起，他们是一定会响应的！
只是……
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却是个未知数，且……希望渺茫！
“你们把他们的名字写下来，无论结果如此，本将都会让天子，让国朝百姓，记住他们的名字！”
陈庆之沉声道。
锦衣卫师出神机营，同归天子师，不缺好男儿！
留名之后，锦衣卫退下。
陈庆之的眉头却紧锁不展，他想要传送一些军情回长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
这一次的对手完全超乎他的估算！
或者可以说，他对于雁门袁氏，近乎一无所知！
“想想本将还跟王爷说，最多不过半月，就能将北戎纳入大汉版图呢……这下是真的托大了啊！”
陈庆之一声轻叹。
而这时。
帐外军士来报：
“将军，和亲王求见！”
话音落，赵元朗春风满脸的踏了进来，手执圣旨，大笑道：
“宣猛将军，本王给你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好消息？王爷快快说来！”
如今的陈庆之，最需要的就是好消息了。
赵元朗也不卖关子，直接将圣旨递了上来，说道：
“皇兄御驾亲征并州，已经在路上，下午便能抵达上郡！”
“真……真的吗？”
“好！好啊！”
“陛下来了就好了！”
陈庆之欣喜若狂啊。
如果说为将者的陈庆之是三万五天子师的主心骨，那当今的天子赵元开，便是为将者的主心骨！
在陈庆之的心中，当今天子可谓是尊如天神下凡一般的绝世明主！
将有不惑，君必解之！
“王爷，快，快做准备，恭迎天子圣驾！”陈庆之激动道。
“放心吧陈将军，本王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之后，立马回城准备！”
赵元朗看着眼前这位他无比敬佩的天子师统帅的激动样子，不禁唏嘘感叹，皇兄就是皇兄！
骄傲！！
……
……
上郡南域边缘。
天子御驾一路行来，途径数十县乡，目睹无数饥民苦妇。
良田荒废，破屋草庐，所见的乡野子民都是老弱妇孺，很少能看见正值壮年的男人。
第155章 良心（5）
但他们看见天子御驾之后，却虔诚无比的朝拜着，高呼万岁，那面黄肌瘦的脸上却是强烈的希望和激动。
赵元开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穿越到现在，他只出过一次长安城，便是不日前的平定冀州一战。
但那是冀州啊！
大汉十三州之中最物阜民丰的一州！
赵元开第一次看见他的大汉治下真正的底层穷苦子民。
他知道，这不是个例，这只是一个缩影！
任何时代，任何位面之下，哪怕是漫天神魔的世界里头，它都是有底层的，有着那群最卑微最渺小、却又人数最多、贡献最大的黎民百姓！
士族不会种田。
贵族不会织布。
那住在奢华宫殿之中的诸侯王公，更是不会砌一块砖瓦。
千古帝王千千万。
最对不起的，是良心二字！
赵元开一路无言，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青忧静静陪伴，她感受得到身前那位尊如天神的帝主身上，悲悯的情绪始终不散。
午后。
入上郡。
地势突变。
黄土尘沙盖马蹄。
赵元朗领着上郡无数吏员、引上万子民恭迎天子圣驾，陈庆之挟白袍军十二路副将一千亲卫列阵等候。
虎豹骑需要加紧操练之中，陈庆之没有通知李不悔和王猛！
南门前。
赵元朗身披蟒袍，却激动振奋。
倒是边上的莫离，黑巾遮面，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却尽是不安和惶恐。
她不停的回头看向郡城方向。
随着赵元朗从北原帅营回来之后，她就没有看见莫别的影子了，不知他去了哪儿，又要做什么。
官道远端，尘土飞扬。
那数十面明黄汉旗，迎着上郡的疾风，凛凛作响。
“天子御驾来了，皇兄来了！”
赵元朗惊呼道。
陈庆之目色一振，黑甲白袍，笔直如剑！
莫离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子突然一颤，就那么呆滞在了当场。
离的最近的赵元朗明显感觉到了莫离的不对劲儿，一撇头，顺着莫离的目光看了过去，也能呆住了。
“他……他要干嘛？”赵元朗颤声道。
只见郡城南门那儿，莫别一改常态。
那张喜欢涂抹胭脂的白狐儿脸洗的干干净净，曾经披散着的头发高高束起，配上玉冠。
一袭白衫，腰佩宝剑，乍看之下，好一位翩翩公子！
但……
莫离却在摇头，声音里头透着痛苦，咬着牙道：
“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死心呢？”
“莫离，他到底想干嘛？该不会是要行刺我皇兄吧？”赵元朗脸色一黑。
“王爷放心，有莫离在，不会让他乱来的。”莫离道。
说完，莫离后撤了一步，死死盯着十多年来第一次以男儿公子扮相示人的莫别。
莫别只是站在城门外头，没走几步，就停在了原地。
轰轰轰！
天子御驾奔腾而来。
赵元开一身金甲，面如冠玉，帝威浩荡！
陈庆之和赵元朗在第一时间叩跪在地，身后数千步卒，近万上郡子民，跟着齐齐跪拜，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
万人之中，有一人却见君不拜。
匍匐在地的莫离意识到不对劲儿，偷偷扭头，顿时心都凉了！
是莫别！
见君不跪！
他非但不跪，还是迎着天子御驾而去，高声喊道：
“青忧！”
“青忧，是我，我是莫别哥哥……”
“来人，护驾！”
陈庆之闻声之后，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白袍军十二副将一千悍卒几乎是在瞬间，就将莫别团团围住！
莫离更是在第一时间冲入了白袍军悍卒之中，宗师境八品的修为彻底爆发，挡在了莫别的身前，厉声喝道：
“莫别，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疯了？见君不跪，直呼天子良人名讳，你……你还不知罪？”
这，依旧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但莫别根本就不听莫离的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就那么痴痴的看着莫离的身后。
天子驾临。
赵元开冷冷的看了一眼被白袍军围住的陌生男子，目色平静无比，而后环视了一眼匍匐跪地的上郡子民，冷声道：
“平身！”
近万子民起身，陈庆之和赵元朗上前叩拜。
在这之后，赵元开才转过脸来，定定的看着的蒙耶青忧。
很意外，青忧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慌乱与变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头，目光触及赵元开的眼神之时，脸颊很自然的绯红了。
“陛下，那是臣妾的朋友，不是刺客。”青忧认真说道。
赵元开没说话。
而后，青忧转过脸，很认真也很严肃的俯视着莫别，道：
“莫别，你怎么还不给陛下跪下？见君不跪，这可是欺君大罪啊，还不快快请罪？”
“还有，以后你不能叫我青忧了，因为……”
青忧的话刚刚说到一半。
被团团围住的莫别，就那么痴痴的看着青忧，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似得，执迷不悟的呼道：
“青忧，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一点儿都不懂我的心吗？”
这话一出！
整个上郡南门猝然一静！
陈庆之和赵元朗脸色一白，胆子都在轻颤啊！
他们下意识的看向了天子。
赵元开依旧是没说话，就那么淡淡的看着青忧的脸色。
之间青忧先是一怔，眉头一蹙，而后先是明悟了什么似得，狐眼微眯，猝然间爆发出了极为可怕的杀意和冰冷。
而伴随着的，一身强横到了颠覆认知的武道修为爆发！
只见她抓着缰绳的右手突然往前一伸，一条白色的匹练快如闪电般的飞出，瞬间就裹住了莫别的脖子。
而后玉手一抬，莫别整个人直接悬浮在空中！
“莫别，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你应该喊本宫淑妃娘娘，而不是青忧。”
“你……亵渎了本宫！”
青忧的声音很冷。
杀意来的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被匹练禁锢着的莫别圆瞪着双眼，充满了怀疑和不可置信，在不住的摇头。
他不信。
更不能接受。
“青……淑妃娘娘，莫离求……”
莫离刚刚跪下，一句话还没有说出，便看着蒙耶青忧的右手微微一荡，匹练另一头的莫别瞬间被绞杀，身首异处！
第156章 何罪之有
洁白如雪的匹练另一端在绞杀了莫别之后，染了不少的殷红的鲜血。
蒙耶青忧的那张绝美若妖的容颜之上，却无半点的波动。
一对清纯如初入人世的眼眸，平静之中，泛着几分失望和厌恶。
而后，玉手轻轻一翻。
那段自衣袖之中激射而出的洁白匹练轰然震碎，化为漫天的白色碎片飘然落下，盖在了身首异处的莫别身上。
莫别的双眼是圆瞪着的，死不瞑目，透着强烈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以及极大的怀疑！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了！
突然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陈庆之也好，赵元朗也罢……就那么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但！
最让他们震惊的不是淑妃娘娘的猝然出手，而是举手投足之间爆发出来的那妖孽恐怖的武道修为！
“莫别不是宗师境八品的修为吗？怎么死的这么干脆？”赵元朗颤声道。
“那是因为，当今的淑妃娘娘比他更强，这等手段和修为，至少也是宗师境九品的存在啊！”
陈庆之深吸了一口气。
莫离还跪在地上，双目呆滞，身子在不住的颤抖，而后……泪流满面。
她一边看着面前地上的莫别尸首，一边抬眼看着天子身旁的那位熟悉而又陌生的蒙耶青忧。
其实她早就料到了如今的这一幕。
先前劝告莫别的时候，她就说过了，如果再执迷不悟的话，第一个要杀他的人绝对会是青忧。
果然，一语成谶！
她只是没想到，青忧的出手会如此的果决，连个求情的机会都不给！
“莫别他欺君犯上，亵渎本宫，是罪该万死！”
蒙耶青忧再次开口，声音很冷。
但旋即，目光落在了莫离的身上，瞬间就柔和了很多，轻叹了一句：
“莫离姐姐，他变了。”
“于我来说，他变得很恶心。”
“而与你来说，他变得不再值得了。”
言罢。
蒙耶青忧转过脸来，眼眉低垂，低声道：
“臣妾请陛下降罪。”
“爱妃何罪之有？”
一直没有说话袖手旁观的赵元开，终于开了口，脸上笑意渐浓。
那莫离和莫别都是宗师境八品的高手，出现在上郡，跟在赵元朗的身上，一看就是孝懿太妃安排的人。
他们和青忧出自同一个地方。
至于被青忧当场诛杀的莫别，见君不拜，还当着天子的面儿对于帝王的淑妃出言不逊。
这两样随便拉出一个，都是死罪！
尤其是后者！
所以赵元开不说话不表态，就看着蒙耶青忧的态度！
青忧的表现让赵元开很是意外，准确的来说，是惊喜。
话不多，却立场鲜明。
出手快，是毫无犹豫。
这种细究起来能将背后的狗血故事扯出个几天几夜来，却在蒙耶青忧的手中，变得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赵元开不需要解释，也不会听。
他只要一个结果。
一个越是简单，就越能说明一切的结果！
蒙耶青忧没想到赵元开的态度竟然是如此的干脆，不多问，不多疑，眼中依旧是恩宠。
她喜欢这样的男人，强大，尊傲！
“臣妾谢陛下。”蒙耶青忧笑道。
赵元开颔首。
而后将目光落在了赵元朗和陈庆之身上，喝道：
“和亲王，朕的宫女侍从交给你，在上郡之内布置好行宫！”
“陈庆之，引朕去军帐，朕有话要问！”
“臣弟领命。”
“末将领命。”
两人叩拜。
赵元开颔首，缰绳一扯，天子御驾在陈庆之领引之下，绕城北上！
蒙耶青忧自始至终没再多看地上的莫别尸体一样，紧跟着赵元开的步伐，随着天子御驾奔腾北上。
风吹过。
那粉碎纷落的白色匹练碎片被卷起，再落下。
莫离捧着莫别的脑袋，拂面，合眼，安放在了一起。
得令之后的赵元朗没有急着回城，而是走到了莫离的身边，冷眼旁观。
说实在话。
他并不替莫别的死感到惋惜。
相反，赵元朗的心里还有几分痛快感。
良久之后，赵元朗开了口，道：
“他一直喜欢淑妃娘娘，而你……一直喜欢着他，对吧？”
“嗯。”
莫离没有否认。
她是很坦然的承认这一点的。
很多时候，坦然……就意味着释怀和放下。
也正如青忧说的那样，莫别彻底的变了，变得让人恶心，变得不再值得！
回想这些日子以来莫别的种种表现，还有方才见君不拜，当着天子面的直呼淑妃娘娘本名，还……还自称莫别哥哥……
不知怎的。
就连十年念念不忘的莫离本人，回想起那一幕幕的，竟也禁不住的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把他埋了吧，他是死有余辜！”
赵元朗丢了这么一句话之后，转身领着一众宫女侍从，步入郡城之中。
北原。
天子师陈兵之地。
五千虎豹骑还在野操练，不知天子大驾。
三万白袍军则是列阵候命，即见天子，三万将士齐叩拜，吼声震天：
“天子师白袍军参见天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马之上，赵元开俯瞰三军。
只是数日不见，这三万白袍军的气势比之先前整整攀升了数倍都不止，战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赵元开给大汉子民的体魄天赋值加了一点，而天子师乃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
因为，他们最为忠诚！
“众将士平身！”
赵元开道。
下马之后，回身看着兵工部侍郎黄轩和，喝道：
“黄爱卿，你过来。”
“微臣叩见陛下。”黄轩和叩拜。
“免礼！”
“十二路副将，黄爱卿乃是朕的兵工部侍郎，这一次统领一千八百位重工司工程师随朕御驾亲征，你赶紧安排将士帮他们扎营！”
“子云，你随朕进军帐，朕有话要问你！”
赵元开言简意赅，说话间，便朝着统帅大帐走去。
陈庆之一开始还不明白天子御驾之中的那一千多陌生的面孔到底是什么人，一听是重工司，顿时双目一亮，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
“末将遵命！”
陈庆之赶紧跟上。
统帅大营之中。
赵元开一身金甲，站在沙盘之前，凝视着上面的地形图。
第157章 柘木
蒙耶青忧很安静，就一直站在赵元开的身侧。
“子云，说说吧，雁门袁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遇上不小的麻烦？”赵元开直接问道。
陈庆之脸色有些惭愧，也不含糊，点头道：
“陛下，这雁门袁氏要比末将料想之中的复杂难啃，末将确实是遇见了不少的麻烦！”
“不过现在陛下来了，末将就不怕了！”
“嗯。”
“朕昨日收到了不少锦衣卫呈送上来的密折，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军情从上郡传回长安再复返，太耽误时间了，所以朕就直接过来了。”
“那个袁世充似乎不太简单，给朕说说吧。”
赵元开颔首，道。
陈庆之事无巨细，将这两日所有的最新情报，一一说给赵元开听。
还有这两日一直在训练着的鱼鳞阵和车悬阵，也全部讲出。
最大的问题依旧是有用情报的匮乏！
黄土高坡天险，西河郡又沦陷，雁门袁氏屯兵塞外几十年，汉室对于他们的底细竟然一无所知！
“屯田千百？奴役数万的并州民夫？子云，你确定情报无误？”赵元开沉声问道。
“回陛下，绝对无误！”
“如今的雁门郡以黄土高坡为天然屏障，用百年时间，在塞外建立了一个完全独立的、自给自足的独立领域！”
“再加上三年前，袁世充领兵打穿了北戎国，末将认为，整个雁门郡和北戎，都倚靠着袁氏一族养着！”
“他们现在有着足够的粮食，能养重兵，更能养精兵！”
“末将以为，雁门郡治下，除了奴隶民夫之外，剩下的人都是精兵！”
陈庆之沉声道。
尤其是那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为大胆惊人！
但，不无道理！
而所谓的精兵，就是专门作战的兵卒，说白了，就是职业士兵！
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单一的军事训练和备战！
这在九州大汉是极为少见的。
哪怕是曾经国都禁军，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精兵，天地二字营日常是要耕种劳作的，而神机营前身的人字营就是一群种草养马的马夫。
只有到了赵元开的手上，抄了满朝文武的家，外加上打下了冀州这块粮仓之地，才有条件让天子师成为真正的精兵！
否则的话，根本养不起！
但！
雁门屯田千百，奴役着数万的并州民夫。
近百年来，更是毫无底线的掠夺并州南域诸郡的资源！
他们完全可以无顾忌的养精兵！
而长年经受系统化训练的精兵，其战力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都卫军可以对抗的！
这一点，从袁世充能在三年前打穿北戎国就能看出！
“也就是说，雁门袁氏至少有五万多精兵，而北戎国在三年前易主之后，也完全在袁世充的掌控之下了？”赵元开问道。
“回陛下，目前来看，确是如此！”陈庆之道。
他本来想要将锦衣卫北镇抚司第二十七路小旗官吴飞的独立行动禀告给赵元开的，但觉得那个成功性太低，最后还是选择不提。
“情报上说，北戎国保守兵力在二十万，其中有十万的骑兵，若是统归雁门袁氏，那袁氏至少能举兵二十五万！”
“对了，这几日可侦查到雁门郡有任何的举兵迹象？”赵元开又问道。
“回陛下，雁门袁氏自打将上郡之内的袁卓族人接走之后，攻陷西河郡，便再无半点的动向！”陈庆之回道。
兵强马壮，却按兵不动？
赵元开略作沉思之后，冷冷一笑：
“看来这个袁世充野心不小啊，他在等朕的兵力集合，然后一战定输赢！”
“陛下所言极是，袁世充的兵力优势太大，他就是想要一战定输赢！”
“此外，并州的地势极为复杂，上郡以北五十里，便进入了西河走廊，那是唯一的一块峡谷要道，易守难攻。”
“而从上郡到西河走廊的这五十里地域，又全是地势平坦的平原地带，是最适合大兵团作战的！”
“若是在这里开战的话，对于我们实在是太不利了，所以末将认为，应该不屑一切代价拿下西河走廊，这样才能削弱袁世充的骑兵重军优势！”
陈庆之凝声道。
边说着，边在沙盘之上推演着。
但……
赵元开却摇了摇头，道：
“不！”
“朕就在这上郡北原跟他打，而且打的还是正面战！”
“可是陛下，北原地势平坦，天子师兵力太少，正面作战的话很容易就被包围的！”
陈庆之脸色大变，赶紧劝道。
边上，蒙耶青忧和孙心武同样是脸色一变，极为不解。
陈庆之禀告军情局势的时候，他们都在一边听着，天子师单兵战力虽强，但数目悬殊还是太大了。
而最好的作战地点，就在西河走廊！
借助天然地势的优势，来削弱袁世充以数量和骑兵为重的大军！
赵元开笑了笑，摇头，叹道：
“子云，你知道西河走廊是天子师最好的作战地点，那袁世充会不知道吗？他第一时间侵吞西河郡为的又是什么？”
“如今的西河郡绝对是重兵把守，又是易守难攻，天子师直接攻打，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还有一点，出了上郡便是黄土高坡，再往上就是草原地貌，那儿可是连一棵树都看不到的啊！”
树？
看不到树又怎么了？
陈庆之听不懂了，实在是不明白赵元开的圣意。
而这时。
青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眸一亮，轻声道：
“陛下，难道你是要就地制造床子弩吗？”
“哈哈……还是爱妃聪明啊，没错！朕就是要就地制造床子弩！”赵元开大笑。
床子弩？
陈庆之和孙心武都糊涂了，听得不是很明白。
而赵元开大手一挥，喝道：
“来人，传黄轩和！”
不一会儿。
兵工部侍郎黄轩和进入营帐之内，叩拜道：
“微臣叩见陛下。”
“免礼。”
“黄爱卿，这一路走来，可有什么发现啊？”
赵元开笑的问道。
黄轩和就像是参透了赵元开的心思一样，目色一振，回道：
“回陛下，臣有大发现！”
“来时路上，臣看见上郡之东有一片柘木林，而不远之处，还有成片的竹林！”
“陛下，那片柘木林可太大了，是中州根本不可能看得到的啊！”
第158章 端茶倒水
没错！
就是柘木！
其实一开始，赵元开的初定战术和陈庆之是完全一致的。
他将整个重工司带过来，初衷是要就地制造大型投石车，去攻打西河郡。
但抵达上郡之后。
赵元开一眼就看见了上郡东边的那一大片柘木林。
柘木啊！
这可是做强弓的最好木材，没有之一！
而且多生在北方，而并州上郡以东就是柘木的生长地之一。
再加上柘木林的边上，还有一大片的竹林。
所以。
赵元开改变战略了。
他不造投石车，他要造床子弩，而且还是百石之力的巨型床子弩！
一石二百斤，百石就是两万斤！
能张两万斤力的巨型床子弩，一箭射出，杀伤力就等同宗师境高手的全力一击！
“好！黄爱卿果然不负朕的厚爱啊！”
“床子弩的图纸带了吗？呈上来，朕给你提要求！”
赵元开龙颜大悦，笑道。
黄轩和连连点头，冲着帐外喊了一声，两位重工司的工程师匠人抱着一叠图纸走了进来，摊在桌案之上。
孙心武和陈庆之还是第一次见到了床子弩，一看之下，震惊无比啊！
尤其是陈庆之。
他对于柘木并不陌生，一开始还以为陛下将整个重工司都带了过来，是要打造大批量的弓箭，来对付北戎的骑兵。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陛下要打造的竟然是这等可怕的重器。
那图纸之上，以半尺条木搭床，上面绑着三张巨弓，合三弓之力发一箭！
而且箭道设有沟槽，发射极为平稳。
发箭的弓弦又粗壮无比，张弓之力由绞车来进行，可以合数人之力来张弓！
“这……这就是床子弩？好设计，好设计啊！”
“这集合三张强弓之力，至少可以发十石之箭啊！”
陈庆之惊呆了，激动道。
但……
赵元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直接哑然了。
“黄爱卿，床子弩的原理在此，但建造的时候不要按着图纸来！”
“这床木大可扩成两尺宽，上面给朕架十张十石之力的强弓，以整根细竹为箭！”
“冶炼司不在此地，所以箭头无法铸造！”
“黄爱卿听好了，整竹为箭，一头打穿数节，灌入碎石沙土，堵死之后，再削尖，即可！”
“三日之内，朕要至少要看见五十座床子弩、五百柄巨箭落地！”
“黄爱卿，可有问题？”
赵元开沉声问道。
这个床子弩他在路上就已经思考很久了。
尤其是巨型箭矢的问题，以一根整竹为箭矢，但冶炼司铸兵司不在。
所以赵元开另辟蹊径。
整根竹子是空心有节的，那就是打通几节，灌入沙子碎石，箭头有足够的配重，那就有杀伤力和稳定性！
“陛下，没有问题！”
“之前微臣就在思考怎么解决箭矢没有箭头配重的难题，没想到陛下一言解开，让微臣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黄轩和激动无比，对于赵元开的膜拜尊崇又加深了几分。
话刚刚说完，黄轩和又道：
“此外，前日陛下将图纸交于微臣的时候，微臣第一时间就让重工司学习研究，眼下重工司的工程师已经初步上手了。”
“陛下，微臣有一个请求！”
“但说无妨！”赵元开道。
他对眼前的这位兵工部总技术工程师是越来越满意喜爱了啊。
搞技术的人就是这样的务实！
“微臣想要问陛下借五千兵卒给重工司的匠……不，是帝国工程师们打个下手！”
“微臣可以保证，三天之内，至少能让一百座巨型床子弩落地！”
黄轩和叩跪在地，高声道。
呵……
还真是但说无妨啊！
要五千白袍军给重工司的帝国工程师们打下手？
赵元开一脸的笑意，看向了陈庆之。
陈庆之微微一怔，而后干脆无比，道：
“陛下，别说五千，就是一万，末将也给！”
“若是重工司的帝国工程师们真的能在三天之内就地打造一百座能发两万斤巨力的床子弩重器，你让末将给重工司端茶倒水，末将也心甘情愿！”
嚯！
堂堂的大汉天子师统帅，正一品的宣猛将军给重工司端茶倒水？
“好！”
“哈哈……子云，你这话朕给你记住了啊！”
赵元开大笑。
身为帝王，他最乐于见到就是这种氛围。
不以位尊，而以功尊！
追随赵元开最久远的孙心武，此时此刻彻彻底底的呆住了啊，一年多的时间，他见识了太多当今天子的旷世奇举！
这能发两万斤巨力的床子弩，三天之内搞一百座出来？
那不等于整出个一百尊宗师境高手吗？
青忧则是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赵元开。
相处的久了，羞涩褪去了几分，看向天子的那对望夫眼也直接了几分。
一路走来。
她感受到了太多太多。
饥民朝跪的时候，身前的天子有恻隐与悲悯。
莫别胡来冒犯的时候，赵元开对她信任和宽容。
更不要提那一系列的仁政和创举，更是让青忧对当今的天子崇拜到了着迷地步。
她还不知道这叫爱。
只知道当今的天子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陈庆之不愧是千古儒将英雄人物，好不推诿，豪气道：
“请陛下为证！”
“陛下，宣猛将军，可别折煞了微臣啊，这玩笑使不得啊！”黄轩和连忙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待此战大捷之后，末将定当履行承诺，一一给重工司的诸位工程师端茶倒水！”
陈庆之拱手一拜，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黄轩和可能想不到那么多，但陈庆之对于天子的心意却极为了然。
为什么不直接打西河郡？
那是赵元开舍不得天子师的伤亡牺牲啊！
若真的三天之后有一百座床子弩落地，这一场让陈庆之头疼无比的硬仗，就会变的十分好打！
所谓的好打，就是没有那么的伤亡牺牲！
天子师麾下，人人俱是好男儿，各个都是为将者陈庆之的心头肉啊！
端茶倒水又如何？
“不说这些。”
“子云，黄轩和，当即第一要务就是制造床子弩，所有战术以守为主，深挖壕沟！”
赵元开摆手，脸色会沉冷严肃。
第159章 以旗为号
如今的天子师在加了体魄天赋值之后，涌现了大批的踏入武道境界的悍卒。
而陈庆之向赵元开汇报的说操练的鱼鳞阵和车悬阵，更是将单兵战力优势的天子师发挥到了极致。
真要是硬撼袁世充的二三十万大军，也未必不能险胜！
但……
赵元开要的可不是险胜啊！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个代价赵元开付不起。
自古以来，无论任何时代，想要以少胜多，而且还要将伤亡无限的降低，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先进的制式装备，进行降维打击！
而这，就是赵元开的战略思路！
“子云，朕这一次来，还带来了第一批次的环首刀，总共两千五百把，先装配给虎豹骑！”
“如今的兵工部已经可以做到日产一千柄环首刀，一日一输送，三日之后，可以确保虎豹骑人人配备！”
赵元开又道。
关于环首刀，陈庆之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在李不悔那儿可是听了不止一次了啊！
“陛下，三日后虎豹骑人人配备环首刀，重工司能打造一百座巨型床子弩的话，就算是雁门袁氏有百万军，末将也无惧之！”
陈庆之热血沸腾道！
赵元开颔首，倒是平静淡然，直接道：
“行了！”
“子云，抽调五千白袍军，全力配合重工司就地打造床子弩！”
“末将领命！”
“微臣领命！”
陈庆之和黄轩和领命而出！
帅营帐外，因为天子御驾阵前，让士气暴涨数倍！
白袍军分出五千步卒之后，陈庆之亲自上前发布命令。
黄轩和也在紧急调动着重工司一千八工程师，以十八人为一个小组，每组配五十位白袍军步卒打下手！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整顿分工完毕，管理层级十分有序同达。
一百小组，浩浩荡荡的奔赴了上郡东边的柘木林和竹林。
而事实证明。
黄轩和请求陛下配备白袍军步卒的这个提议实在是太有作用了！
重工司一千八工程师，都是技术型的手艺匠人，体力一般。
但白袍军步卒就不一样了，各个勇猛无比，十人中有一半都踏入了武道境界，还有一位能力拔千斤的内家悍卒！
这些个猛人砍树伐木搬运起来，效率简直不要太高！
而此时。
北原正北十里外的广袤平原上。
虎豹骑五千轻骑正在统分两部，裂分三十车悬小队，每队约小两百轻骑。
在李不悔和王猛的统帅之下，不停的迂回冲击，配合拉扯，战术演练千变万化！
骑兵的阵法演练难度比之步卒要大太多了。
但，一旦练出精髓，其上限是步卒根本无法比拟的！
因为什么？
无可匹敌的机动性啊！
一身红甲巾帼不让须眉的李不悔，算是大开眼界了啊。
小有成效之后，虎豹骑的冲击拉扯和迂回合围等等变化，几乎是在瞬间就能完成！
而且分两部，成三十轻队，以旗为号！
这让将令的传达变得简单高效！
同时又赋予每一支轻队极大的自主作战权力，依据战场的形势变化，少则两轻队配合，多则七八支轻队合纵！
而再往上，就是李不悔和王猛之间的两部骑之间的大战术配合！
了不起！
太了不起了！
李不悔从来都没想过，原来战还能这么打啊！
而这时。
一队轻骑从南面白袍军陈兵的统帅大营方向奔来，未到跟前，就高声呼道：
“王将军，李郡主！”
“陛下御驾亲征并州，宣二位将军前去帅营面圣！”
“什么？陛下御驾亲征？”
“陛下来了？”
李不悔和王猛两人皆是一振，眸子炙热，兴奋无比！
尤其是李不悔。
俊俏英气的脸上，微微绯红，动人的眸子里头泛着惊人的亮光。
“虎豹骑众将士听到没有？天子御驾阵前，是我等的莫大鼓舞啊！”
“尔等继续操练，不可辜负天子圣恩！”
李不悔一声高喝。
北原之上，五千虎豹骑马踏震天，齐声吼，士气如虹！
白袍军也好，虎豹骑也罢。
都知道雁门这一战，是前所有为的硬仗，他们虽无畏，却也不免心神紧绷沉重。
但天子御驾阵前，他们何有惧哉？
李不悔缰绳一扯，迫不及待。
王猛虽未武夫猛将，却也有几分细腻心思，看着身前那位一起绝尘的不悔郡主，只是嘿嘿一笑。
统帅大营！
李不悔人还没进来，声音就传了进来。
“陛下！”
“末将李不悔前来参见陛下！”
而后。
营帐一掀，那张泛着红云，带着期待和欢喜的俏脸映了进来。
但瞬息之后，就那么突兀的黯淡了下去。
李不悔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美到了不可方物，犹如谪仙般的女人。
更可怕的是！
那位美的能让李不悔自惭形秽的女人身上的武道气息波动，更是强到了让李不悔无法估测的地步的！
这个美人，正是青忧。
此时正微微歪着头，眸子单纯简单，带有几分惊奇的看着李不悔。
而背对着的一身金甲的赵元开，这才转过身来，目色平静淡漠。
“末……末将李不悔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不悔叩拜道，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失落。
而这时。
候在一边的孙心武补了一句：
“不悔郡主，这位是当今的淑妃娘娘，别失了礼。”
“淑……淑妃？”
“不悔叩见淑妃娘娘……”
李不悔的声音已经失落到了极点了啊，有气无力的，太过明显了。
营帐之中的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淑妃蒙耶青忧。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青忧竟然上前一步，将李不悔扶了起来，眸子中尽是欣赏和肯定。
“郡主请起，郡主以女儿之身，替陛下领兵作战分忧解难，实在是难得啊。”青忧道。
语气真切，没有半点的客套虚假。
但……
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李不悔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啊。
这时，王猛也进来了：
“末将叩见陛下！”
“免礼！”
“王猛，不悔。朕听子云说，虎豹骑现在由你们二人统率，在操练车悬阵！”
“朕这一次来，带了两千五百柄环首刀，你二人分配下去吧。”
“另外告诉虎豹骑，三天之内，朕能让他们人人标配环首刀！”
赵元开没有半句的废话。
第160章 患得患失
不过……
一声不悔，让李不悔心里热潮涌动，开心了不少。
环首刀？
三日之内能让虎豹骑人人标配？
这个消息让李不悔当场振奋无比啊。
环首刀可是她心心念念已久啊，只见她站起了身子，激动的问道：
“陛下，已经运来了两千多环首刀？在哪儿啊？”
“孙心武，领她前去后勤营帐！”赵元开。
“臣领命。”
孙心武叩拜而出。
李不悔陡然间失落，还想要说些什么的。
但看了看赵元开的脸色，再看一眼那美好到无可挑剔的淑妃，最后还是悻悻一拜，退了出去。
刚刚出了营帐，李不悔就禁不住的问道：
“孙指挥使，陛下……怎么突然之间多了一位淑妃啊？还有这淑妃是什么来头啊？看起来好强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淑妃娘娘什么来头，只知道她很强，据说是宗师境九品巅峰的武道妖孽！”
孙心武说这话的时候，禁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后，又补了一句：
“在上郡南门的时候，淑妃娘娘杀一位欺君犯上的八品宗师，只一招，连马都没下！”
“宗师境九品……还是巅峰级别的！”
李不悔傻眼了。
这可是跟她父王不相上下的存在啊！
最可怕的是，淑妃娘娘看起来年纪比她还要小，这……这国朝八百年的朝野内外可都是闻所未闻啊！
可笑的是，自己不过才是宗师境三品，就傲娇的不可一世。
边上，王猛同样是震惊无比，叹道：
“九品宗师，这淑妃也太妖孽了吧？难怪会成为陛下的第一位妃子！”
这话一出，李不悔更加的落寞了，自卑了，患得患失。
“对了，不悔郡主你不是问什么时候多了一位淑妃吗？其实不止一位，除了淑妃，陛下还册封了一位晴妃。”
“那位晴妃下官倒是了解一二，是中州治下的一位侯门出身的千金闺秀！”
孙心武说道。
还有一位晴妃……
对嘛！
陛下是天子。
后宫自然不会只有一位嫔妃的。
那……那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四……
李不悔想着想着，突然之间……好像没那么不开心了。
“咦？”
“孙指挥使，那边新建的军帐是干什么的？怎么戒备那么严？还有白袍军的将士在运送木头？”
李不悔抬眼间，发现陈兵阵营的东边，新建了不少营帐。
孙心武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凝重傲娇，还压低了嗓子。
“郡主，实不相瞒，陛下将兵工部的重工司全部带了过来，要在三天之内造出一百座能发二百石之力的巨弓床子弩！”
“什么？”
“二……二百石之力？”
“内家境的悍卒也堪堪能开十石强弓，这……这二百石巨弓，不得宗师境的猛将才能拉开啊？这一百座怎么用啊？”
“再说了，二百石巨弓，这怎么可能做的出来啊？”
李不悔挺傻了，根本不可置信。
孙心武只是淡淡一笑，道：
“郡主，陛下的手段你还不了解吗？没有不可能！三日之后，你就知道了！”
李不悔信是信了，因为是赵元开！
但，她无法想象！
……
……
与此同时。
雁门关外！
北戎祖庭，乌鳢台。
一百年前。
这里还只是北戎草原之上的一位不起眼的小部落群而已，没有任何的砖砌建筑，全都是些草原帐篷。
但如今，高楼林立，建筑成群。
青砖墨瓦的完全就是一派大汉风格的内陆城池。
而扎根乌鳢台的北戎乌氏，一百年前还只是这北戎草原之上大小几十个游牧部落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人口堪堪过万！
可就是在雁门袁氏的一手扶持之下。
乌氏部落慢慢的发展壮大，侵吞兼并，一统北戎，最后更是建制立国，人口从最初的数万激增到了六七十万！
但从宏观角度上来说。
北戎国的疆土其实并不大，版图等同于大汉的两个州而已。
至于六十万的人口，也就是一州之数。
明智未开，也无贤人教化，再加支柱产业单一，只能以游牧为生，所以真正的国力并不强！
不过，北戎人天生身强体壮！
六十万人口，愣是举出了二十万的大军，其中还有十万的骑兵！
他们打仗不通兵法阵法，全靠着一股子蛮劲儿，和强大无比的骑兵，战力依然不可小觑！
可饶是如此。
整个北戎国在三年前依旧被袁世充的三万袁门亲兵，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其实那一战完全就是袁世充的个人秀。
北戎旧主乌庭浩遣派二十万大军踏平雁门，袁世充领兵出城，宗师境九品的修为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横推。
在雁门关的一里开外，将手中那柄重达百斤的铁枪掷出，于万马军中，活活将乌庭浩麾下的第一元帅钉死在雁门之上。
那一战，让北戎人记住了袁世充万夫莫敌之勇！
北戎部落就是这样。
未经教化，崇尚武力，以强者为尊！
袁世充打入乌鳢台，活捉乌庭浩，另立乌衍鹄为北戎新主！
至此以后，北戎国一直在雁门袁氏的威慑掌控之下！
而事实上。
真正掌控北戎的，不是袁世充，而是雁门关内的粮食和大汉的油盐布铁……等等各种物资！
那些，才是真正的从野蛮到文明的必需品！
北戎国主乌衍鹄时下已经年近五十，两鬓斑白，是个身材瘦小，却野心不小的聪明人。
此时的他端坐在金龙椅之上，看着身前生的貌美如花，颇有南下汉人温婉气质的幼女乌庭芳，沉声道：
“女儿，袁郎已经差人送信，今日便来备大礼前来迎娶你了！”
“如今的大汉国已经颓败将倾，那天武皇帝年幼暴虐，让整个大汉陷入了分崩离析的乱世之中，眼下……正是袁郎侵吞大汉的最好时机！”
“而你只要嫁给了袁郎，便是那日后的新国皇后，而北戎国也会因你而兴盛，北戎国庭更是能南迁到关内雁门！”
乌衍鹄兴奋无比，激动狂热。
然而，身为北戎最耀眼的那颗明珠，北戎公主乌庭芳其实对袁世充并无好感。
第161章 思归无归
乌庭芳跟就多大多数的北戎人都不一样。
因为她读过书！
而教她的那位女先生，来自长安，那个在乌庭芳心中繁华梦幻般的朝圣之地，长安！
长安的风华，长安的礼制，长安的八百年底蕴悠长。
女先生讲了好多很多乌庭芳从未见过听过的新鲜美好的事物，描绘了一副如绚烂如梦般的盛世长安画卷。
而最重要的一点。
那位乌庭芳心中最受尊敬的女先生，却无比的憎恨北戎人心中那位尊如战神的雁门袁世充。
女先生说雁门袁氏暴虐无道，囚禁十万大汉无辜黎民为奴！
还说雁门袁氏只尊袁姓，凡异姓者，皆为蝼蚁奴隶！
这样的人若是得了天下，成了万民之主，那……将是万民之殇，是万古长夜不复明之悲哉！
“父王，女儿……不想嫁！”
乌庭芳跪在乌衍鹄的身前，咬着牙，道。
这话一出，乌衍鹄勃然大怒。
而边上，乌衍鹄的长子，北戎国的太子兼二十万北戎军大元帅的乌庭智更是拍案而起，喝道：
“姐姐，你……你这个时候还在胡闹什么？”
“不嫁？”
“袁世充何等英雄盖世，他能答应父王娶你为正妻，那是你的荣幸！”
“假以时日，袁世充问鼎大汉，你可就是那尊贵无上的新国皇后啊！”
乌衍鹄站了起来，正要说话。
而这个时候。
殿外有宫廷内官疾步进来，禀告道：
“启禀大王，袁门袁世充挟重礼前来提亲点兵，此时人已在宫外！”
“袁世充来的这么快？”
乌衍鹄一愣。
而后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乌庭芳，身材瘦小却煞气逼人，喝道：
“来人！”
“将公主送回宫内，好生打扮，准备出嫁！”
“不！”
“父王，我不嫁，女儿不嫁啊！”
乌庭芳拼命摇头，哭诉道。
但这时，
殿外一声高喝炸响：
“为何不嫁？难道是我袁世充配不上你这尊贵的北戎公主吗？”
话音落。
便看着袁世充身披虎头黑甲，气势森冷骇人，如入自家祖庭般的步入北戎国庭之中！
面容枭傲无比。
恐怖的武道修为在肆意的勃发着，没走一步，都让北戎皇宫中的内官侍从的压力激增几分。
数步之后，凡北戎皇室之外的人，竟然齐齐折膝跪地！
乌衍鹄脸色一白，心中大惊啊。
这等可怕的威势，直追大汉开国太祖当年啊！
乌衍鹄没有任何的愠怒不悦，反倒是笑脸迎了上去，极为客气道：
“袁郎，你这是说笑了啊！”
“袁大哥！”
乌庭智对于袁世充是极为崇拜的。
他心里也清楚，没有袁世充三年前的那惊世一战掀了北戎旧主，也就没有他乌衍鹄一脉的上位！
“大王！太子！”
袁世充面对乌衍鹄和乌庭智，只是抱拳，无需跪拜。
象征性的问了个好之后。
袁世充走到了乌庭芳的身前，蹲下身子，一手将乌庭芳的下巴抬了起来，就那么极具侵略性的看着那张带有异域风情却兼备汉人气质的倾城面容。
“芳儿，你不是一直都向往着长安吗？”
“用不了多久，我就打下你心中向往已久的长安，让你站在未央宫之巅，俯瞰整个长安盛世！”
袁世充傲然道。
一双眼睛，却肆无忌惮的在乌庭芳的身子上肆虐着。
“不！”
“你会毁了长安的！”
“还有，我不喜欢你，我不会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乌庭芳冷冷的看着袁世充。
她讨厌这样的野蛮、狂妄、心无悲悯目无敬畏的男人。
“放肆！你……你怎么跟袁郎说话的？”乌衍鹄大怒。
袁世充却一摆手，示意乌衍鹄不要说话。
托着乌庭芳精致下巴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收回，甚至还在轻轻的抚捏着。
而后，只见袁世充那狂傲的脸上，泛起一丝蔑笑：
“呵……”
“如果你不是北戎公主，我现在就扒了你！”
言罢。
袁世充豁然起身，看着乌衍鹄，语气强硬无比，道：
“大王。”
“我袁世充今日提了重礼，是为提亲点兵而来。”
“这提亲一事让我很不高兴，所以……点兵一事可不能再让我袁世充坏了心情啊！”
“天武小皇帝已经开始屯兵上郡，北戎的那二十万兵马也是时候入雁门了。”
“放心，我雁门袁氏吞了这大汉之后，定不会亏待了你们北戎人！若是芳儿能迷途知返，好好的讨好侍奉我袁世充，正宫之位依旧给她留着！”
狂妄！
这番话太狂妄了！
但，他袁世充在北戎有这个狂妄的资本！
而和亲一事，本来就是乌衍鹄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乌衍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女儿，顿时怒火中烧，走过去，甩手就是一个巴掌，狠狠抽在了乌庭芳的脸上。
乌庭芳依旧是面如死灰，没有任何的表情，唯独两行清泪不断。
“来人，将公主送回寝宫！”
乌衍鹄喝道。
而后走到了袁世充的跟前，目色一沉，野心之火在熊熊燃烧，道：
“袁郎，本王希望你不要食言！”
“王儿，将帅印取出，你我一统陪袁郎前去大营点兵！”
“王儿领命！”
乌庭智叩拜，将已经备好的帅印托出！
袁世充看了一眼，整个人猝然间爆发出了惊世骇人的恐怖威势，放声大笑：
“哈哈哈……大王好魄力，看来我袁世充三年前没有看错人啊，请！”
“袁郎，请！”
三人步出北戎皇宫。
在浩浩荡荡的行阵簇拥之下，直奔北戎屯军大营！
而另一边。
乌庭芳被一众宫女强行送回公主府之后，直接看守府门，进行软禁。
此时的乌庭芳绝望无助，在第一时间就扑去了位居公主府偏房之中的那位女先生住处。
“思归先生？”
“芳儿心有疑惑，有莫大的疑惑，请先生点拨。”
“思……思归先生！！”
乌庭芳一推开偏房之门，整个人就那么呆滞的站在了原地，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屋内，三尺白绫悬梁，一副孤身飘摇。
而桌案之上，以血为墨，写了数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国破家无，思归无归。”
第162章 长安女子
“思归先生？”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想不开啊？”
“来人！快来人啊！”
乌庭芳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她在拼命的嘶吼，无力的哭泣着。
公主府的婢女们闻声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之后，也彻底的呆滞了。
她们将那位公主府的女先生从白绫之上救了下来之后，乌庭芳第一时间扑了上去，触摸鼻息。
可是……
已经没有呼吸了。
“你……们退下！”乌庭芳无力的喊道。
“公主，节哀啊！”
“公主，思归先生她已经走了，你要保重身子啊。”
婢女们劝告着。
“退下！”乌庭芳红着眼睛，嘶吼。
婢女们没敢忤逆，她们也知道这位来公主府不过两年时间的思归先生和公主之间的情谊匪浅。
门被带上。
乌庭芳就跪在思归先生的身前，触摸着那早就已经惨白冰凉、却依然不减秀气的脸孔。
尽管身上穿着的是北戎人特有的游牧服装，裹得很严实，但依旧掩盖不了脖颈处那数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先生，你……你为何就是想不开呢？”
“你不是说，总有一天大汉强国会再次振兴，国朝将士会踏平雁门，会将那些被奴役的可怜人们接回家吗？”
“先生，你一直教芳儿要坚强，独立，无畏……可怎么到了你自己的身上，却放弃了呢？”
“先生，你都等了那么久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等下去呢？”
乌庭芳在无力的哭诉着。
思归先生原名不叫思归。
她姓何，有一个很动听的名字，叫做何暮婉。
是在京都长安脚下长大的一位碧玉般的女子，十八岁那年认识了前来长安谋取功名的并州寒门书生，一见倾心，再见倾身。
从长安到并州，那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但何暮婉义无反顾。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
在她义无反顾的嫁到并州之后的第二年，雁门出兵掳掠并州，她的夫君被抓走当了田奴，而她……则成了雁门郡城里头的一位奴婢。
因为模样好看，因为饱读诗书。
雁门袁氏的宗亲看中了何暮婉，将其纳入宗府之中，成了袁氏嫡系后人的授学先生。
袁门后人多畜生。
那七年，是何暮婉最痛不欲生的七年。
直到第九年。
北戎兵变，袁世充神勇出世，在乌鳢台看见年仅十五岁的北戎郡主乌庭芳倾城风华初长成。
袁世充拥立乌衍鹄为北戎新主，得知乌庭芳向往长安，便将何暮婉遣送给了公主府。
至此，才有了思归先生。
何暮婉离开京都长安的那一年，先皇还在位，陈国贼野心未露，国朝十三州虽有异心，却无异动。
那象征着大汉八百年极致风华与荣光的京都长安，依旧是千万大汉子民心中唯一的朝圣之地！
这是一位在美好中长大，在罪恶中挣扎，在绝望中死去的长安女子。
她苦撑了十年。
没有等来长安的禁军。
没有等到和夫君团圆的那日。
更没有等到回归长安看一眼父母是否安好的夙愿。
当三日前袁世充传信北戎，说天时地利人和具在，是雁门袁氏问鼎中原之大业所望之际。
何暮婉，彻底的绝望了！
国破，则家无。
无家，则无归。
虽然她一直还抱有念想，但心里其实早就认定了，她的夫君不在了。
夫君身子羸弱，生性又正直，是做不了田奴的。
对了……
乌庭芳听何暮婉说过，她的夫君姓许，单名一个年字，是个很有才华和心气的并州人。
乌庭芳就跪在何暮婉的身上，泪流满面。
……
……
此时。
雁门治下。
郡东数百屯田。
其中田亩最大、田奴最多的一号屯田之内，看守的袁门亲兵将一位个子矮小皮肤黝黑，额头之上烙印着一个大大“奴”字的男人推入屯田之中。
一号屯田是麦田，奴役着的田奴足有三百之数。
他们是牛，也是马。
一个穿着破布麻衣的瘦弱男人，第一时间迎了上来，胡须满脸，会像是个野人。
但一双眼睛却滑溜溜的转着，摆出一副熟练的谄媚讨好样子，嘿嘿道：
“兵爷，又来了新畜生啊？”
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这为新来的矮小黑汉子。
押解看守的那位屯田兵长甩手一鞭子抽在了野人般的瘦弱男子身上，说话间，像是熟悉的不得了，喝道：
“许年，老规矩，新畜生先当牛，拉犁头半年再说！”
“不过这个新畜生挺有力气的，要不然不会放在一号屯田里头，许年啊，你小子不错，好好干，没准就能把你从畜生里头提出来，跟爷后头当个兵差！”
许年听了这话，激动的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砰砰砰！”
那头磕的叫一个响啊。
听得几位看守屯田的袁门亲兵顿时笑开了怀。
“爷……爷说的是真的吗？”
“只要爷高兴，让小的干什么都行……”
“不过爷，这晚饭能不能给小的身后那些畜生们多加半碗啊，这些小畜生可都被小的教的服服帖帖，瞧这麦田种的……”
然而。
许年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
“啪！”
又是一鞭子，直接抽在了他的脸上。
方才还笑哈哈的几个看守亲兵，突然就变了，一口吐沫啐在了许年的脸上。
“加饭？给你们这些畜生加半碗屎要不要？什么东西！”
“滚！”
“嘿嘿……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许年笑呵呵的，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那一鞭子抽的半张脸都红肿了起来，却像个没事人似得，似乎早就麻木了。
转过身来，却换了一副嘴脸，冲着那新来的黝黑汉子狠狠道：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走！”
黝黑汉子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和不易擦觉的愤怒。
没错，这个黝黑汉子就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第二十七路小旗官，吴飞！
吴飞怎么也没有想到，真正的田奴，竟然是这副模样。
没有骨气，没有怨恨，甚至连那么一丁点儿的自尊都没有了。
吴飞一直没说话。
第163章 读书人
他装作憨傻的老实汉子，只是余光在不经意间扫着这一片三十多亩的新麦田，遍布着数百位田奴。
屯田里头是没有牛马的，拉犁头完全靠人。
所有的田奴额头上都烙印着一个大大的奴字，他们各个目光呆滞，瘦弱不堪，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在麻木的耕作着。
一眼看来，那个小人贱胚嘴脸的许年应该就是这片屯田奴隶的头头了。
“走快点！”
“兵爷说你有把子力气，你可不要在我面前装死，信不信老子在兵爷面前说你一个不是，兵爷马上就要了你的命，用来肥田！”
走在前头的许年转过身，趾高气扬的斥骂着。
吴飞的心中愈发来火，不吭声。
但！
就在他余光一瞥的时候，他脸色骤然一惊，死死盯着许年的那只布满老茧的右手上大拇指！
而后，抬眼，就那么定定的直视着许年的眼睛。
许年蓬头垢面胡子拉渣，像个野人一样，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眼神。
那眼神先是一怔，而后缓和了几分，最后低声一喝：
“看什么看？老子知道你瞧不起我，但老子告诉你，想要在这里活命儿，你就得听老子的！不服也不行！”
吴飞依旧是那么定定的看着许年的眼睛。
整整数息之后，他咬着牙，沉声蹦出了几个字：
“你是读书人？”
许年的眼神明显怔了一下，但随即呵呵一笑，对着吴飞的肚子就是一脚，骂道：
“你这新畜生还真以为老子管不了你吧？”
“你右手拇指内侧的那块老茧，干农活是磨不出来的，只有拿笔，而且还是拿了很多年的笔……”
吴飞挨了一脚，没怎么吃疼，而是继续说道。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着许年冲了上来，装模作样的给了他一巴掌，而后低声提了一句：
“有什么话，天黑再说！”
“好！”
吴飞目色一亮。
而后摸着脸颊，一蹦三步远，骂道：
“你……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打我？不就是犁地吗，老子犁就是了。”
“呵呵……还以为你骨头有多硬呢，新畜生就是新畜生！”
而此时。
屯田外围，看守的那几个袁门亲兵呵呵一笑。
“怎么每个新畜生进来都一副欠打的样子啊？”
“不服气呗，还能怎的？要不是袁卓那个蠢货断送了并州，以后不好再强征民夫了，这种不长眼早就被宰了了！”
“好在我们这一号田有个许年，怕死，脑子也灵光，给咱们省了不少事啊！”
“别说，许年这畜生还真不错，挺会伺候人的哈哈……”
日落西山。
暮色降临。
雁门屯田的田奴们被赶回了如牲口牛棚一样的牢笼里头。
吴飞一直静静的等到了夜深时分，才凑到了许年的身边，刚要开口，就被许年摁住了。
而后，生出了一只手，低沉的吐出一个字：
“写！”
田奴们住的牛棚是没有墙壁的，完全就是牢笼一样的木栅栏，透风透光，上面盖着茅草，四周还有袁门亲兵巡逻。
最重要的一点，三百多人挤在了一起，耳贴着耳。
吴飞会意。
但，他读的书不多。
思来想去，在许年的掌心之上写了两个简单、却惊人的字：
“天子！”
夜黑如墨。
吴飞看不清许年的脸色，却清晰的感知到许年的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在剧烈的颤抖着。
而后，就听着一个低沉却轻颤的声音，道了两个字：
“睡觉！”
吴飞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许年已经背过身去，只得无奈的躺下，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和他一起入雁门为奴的，还有三个兄弟。
但这三个兄弟是死是活，他根本不知道。
还有！
他发现自己的似乎错估了形势。
大汉子民、并州民夫，被奴役在此数年，甚至数十年之后，很多人已经没了灵魂了。
魂都不在了，又哪来的自尊和胆气？
又怎么能一呼百应呢？
后半夜。
四更天。
不知何时睡去的吴飞感觉到有人在掐他的鼻子，正要反抗，就听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动，是我。”
许年的声音。
低沉，有力。
和之前面对袁门亲兵之时，完全判若两人。
“这个点是狗腿子们换岗的时候，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许年低沉道。
“天子师已经陈兵上郡，不日就要清剿袁门反贼了。”吴飞低声道。
“天子师？哪个天子？明武帝还活着？”许年的声音有些潸然。
“不！是天武帝，万古不出的天武帝！”吴飞道。
“天……天武帝？”
吴飞怔然了。
他没有记错的话，自己被奴役为田奴，已经过去整整九年半了。
九年多了啊。
明武帝驾崩，天武帝已经上位了么？
万古不出……真的么？
“许年，你听我说，我不是什么民夫，我是天子御下锦衣卫北镇抚司小旗官，不日前，袁卓的二十万并州军被三万多的天子师全歼，袁卓伏法。”
吴飞又道。
他看不清许年的脸，但明显感受到了许年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
“如今天子师陈兵上郡，雁门袁贼侵吞了西河郡，打算引北戎大军入关，要和天子师决一死战！”
“我之所以下雁门，目的……你应该懂得！”
许年突然之间，紧紧的抓住了吴飞的手，颤声问道：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没有发现看守屯田的兵力缩减了不少人吗？”
“许年，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懂我的意思，但我不确定这些可怜的大汉子民他们懂不懂我的意思。”
吴飞紧紧的抓着许年的手。
须臾之后。
许年深吸了一口气，突兀的轻叹一句：
“都吱个声吧。”
吴飞脸色一变。
而后，就感知到周围那些沉睡的并州民夫突然就都醒了，所有人的呼吸在那一瞬间急促了起来。
一声又一声很轻微的声音响起，就一个字：
“嗯。”
“这？”吴飞脸色大变。
“吴飞，我懂你的意思，他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记得，他们，甚至这雁门的十万奴隶，都是有家的！”
“他们……想回家！”
第164章 思维方向
他们都是有家的！
一句话，让吴飞震惊无比。
他最开始是想要拿尊严、拿仇怒来策应这雁门十万奴隶的，但亲身来了之后，看着那一双双呆滞无神的眼睛，他不自信了。
尊严？
雁门袁氏一口一个畜生的，早就粉碎了他们的尊严。
而仇怒？
稍稍一个不是，就被当场活活打死，又有何意思？
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
三年五载数十年，水滴能让石穿。
而这些并州十万民夫，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最普通平凡的人。
他们其实不懂什么是尊严仇怒，因为遭受了太多的欺负和疾苦了，这些东西都变得廉价而卑微。
但！
家不一样！
家有妻儿，有父母，有血肉之情啊！
哪怕这些人被时间折磨的灵魂死去，但只要回家的念头一出，那些埋在骨血里头的东西就会瞬间活了过来！
“对！活着，回家！”
吴飞声音都在颤抖。
他也有家，也想活着回去！
夜黑之中，囚笼之内，无数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
……
并州。
上郡。
郡城之内的天子行宫已经布好，但赵元开没有选择下榻，而是一直端坐在天子师的统帅营帐之中。
斥候前探的情报不断传来。
赵元开一直紧锁着眉头，在看着整个并州以北的地形图。
从雁门南下，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西河走廊。
虽然翻那横亘天险般的黄土高坡也是可行之际，但，那只适合徒步行军，马匹根本上不去！
所以袁世充举兵之后，只能从西河走廊南下！
眼下西河郡已经被袁世充攻陷，整个西河走廊全在雁门袁氏的控制之中，他们绝对会走这一条路的！
但！
赵元开对于雁门关内的情况依旧是知之甚少。
前探西河郡的斥候传来的情报，说西河郡眼下已经被重兵戍守，根本无法前探一步！
军帐之中。
陈庆之，李不悔，王猛，还有白袍军的十二路副将列阵两侧。
而青忧则是一直陪在赵元开的身侧。
赵元开一直背对着众人，负手而立。
这时。
陈庆之一步上前，道：
“陛下，末将有一计策。”
“讲！”赵元开依旧是背对着。
“如今的白袍军单兵战力极强，不如临时组建一队骁骑，数目不在多，二百人即可，全由内家境五品以上的悍卒组成……”
“子云，不用说了！”
陈庆之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元开直接喝住！
“可是陛下，我们现在对于袁世充兵力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而且末将认为，雁门袁氏如此封锁情报，一定藏着什么东西，不查清楚的话，怕是后患无穷啊！”
陈庆之有些不甘心，又道。
其实他这话不假。
雁门袁氏除了兵力之外，肯定还有藏着什么东西的。
百年布局，奴役并州十万民夫，不可能那么简单！
但，到底会藏着什么东西呢？
赵元开转过身来，看着陈庆之，淡淡一笑，道：
“朕知道他藏着什么东西！”
“陛……陛下真的知道雁门袁氏藏着什么东西？”陈庆之愣住了。
李不悔更是站起了身子，双眼目瞪。
“嗯，朕确实知道。”
“你们还记得之前有不少的奏章，说雁门袁氏联合北戎，奴役并州民夫私自开采铁矿吗？”
“朕对于雁门袁氏有两个估测，第一个估测，就是他们在打造铁索骑兵，如果他们够让朕意外的话，就是第二个估测，他们在打造铁浮屠！”
赵元开说道，几句话让所有人陷入了沉思和迷糊之中。
铁索骑兵还好理解。
但……这铁浮屠又是什么？
“铁索骑兵？陛下的意思是，他们的马匹之间用巨大的锁链相连，然后全力冲锋，用锁链来攻击步卒？”陈庆之惊声道。
李不悔和王猛都是战术素养过人的人。
一听这话，脑海之中顿时形成画面。
北戎的骑兵还没有马鞍和马镫。
作战的杀伤力依旧是来至于战马的冲击力。
如果数匹马之间用铁索相连，完全就可以形成范围打击！
而铁链又给马匹加了重量，一旦冲锋起来，冲击力又强了不少。
这对于步卒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陛下，这……铁索骑兵有点可怕啊，那个铁浮屠又是什么？”李不悔不禁问道。
她现在对于赵元开的崇拜，又加深了几分。
“铁浮屠是朕的叫法，直白来说，就是重装骑兵，让马匹和骑兵的身上都披上重甲，刀枪不入，横推碾压！”
“但这一点，需要巨大的甲胄和紧密的加工，朕不觉得雁门袁氏能搞得出来！”
赵元开冷声道。
开什么玩笑。
就九州大汉的这个钢铁水平，还是雁门关那个荒原地带，怎么可能造出具装甲来？
所以赵元开估测，袁世充的底牌就是铁索骑兵！
这不是随便猜测的。
而是赵元开结合当下的所有情报，同时参考整个华夏五千年文明进程发展轨迹得来的！
眼下的九州大汉骑兵还只是在启蒙阶段。
所有的冷兵器作战依旧是以步兵主力作战为主，而北戎和突厥匈奴什么，骑兵多的原因并不是骑兵有多么强，仅仅只是他们的马多而已。
没有解放双手，骑兵作战的唯一杀伤依旧是冲击。
所以！
雁门袁氏只能在骑兵冲击之上做文章！
这是一个思维方向。
是被当下的现实条件所影响的唯一可能的思维方向！
而赵元开，就是基于这个现实条件，结合情报，逆推而来！
说白了，就是你这个历史阶段和现实条件，只允许搞出这个东西来！
但，别小瞧这个铁索骑兵。
搁在当下以步兵作战为主的九州大汉，铁索骑兵一旦出现，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毁灭性的新型军队！
此外。
雁门袁氏至今按兵不动。
不搞突袭，也不搞骚扰，摆明着就要是打大兵团作战，要一战定国！
而大兵团作战就是铁索骑兵发挥作用的先决条件啊！
再加上整个上郡到西河郡，又多是平原地带！
试想！
两军大规模的陈兵对峙。
袁世充整个两三万的铁索骑兵，五马一锁，就那么源源不断往步兵阵营里头冲。
这战还怎么打？
第165章 祖宗保佑
铁索骑兵的概念一提出，军帐之内的所有将军副将立马就联想开来，很快就领悟到了其中的可怕之处。
最后，他们更是脸色苍白，倒吸了一口凉气。
“陛下，若袁世充真的有铁索骑兵，再加上他们的巨大兵力优势，那天子师单兵战力的优势就根本发挥不出来啊！”
“是啊陛下，咱们根本不能跟他们打正面战啊！”
白袍军的几路副将凝重道。
赵元开摆手，不以为意，道：
“怎么？你们忘了朕的床子弩了？不打正面战，岂不是浪费了？”
“子云，众将士，听朕布控！”
“传令下去，马上收缩防线，加厚防御深度，同时停止一切清扫敌军斥候的行动，朕要让袁世充清楚知道朕的作战策略以守为主！”
“对了，关于朕御驾亲征的消息，也放出去！”
“但床子弩和重工司，是机密中的机密！”
“袁世充一旦知道朕御驾亲征，而上郡的战术又以防守为主，定会在最快的时间之内举大兵南下强攻！”
赵元开说到这儿，转身走到了沙盘之前，对着王猛和李不悔喝道：
“你们两人过来！”
“防线收缩加深，然后阵前挖壕沟、深沟，袁世充的骑兵第一时间无法正面冲击，同时还会遭受床子弩的突然打击！”
“那么他们只有一个方法，就是从两侧突击，虎豹骑就埋伏在两侧，以骑射打击为主，铁索骑兵机动性大大降低，伤一马则牵连一队！”
“总而言之，朕的战术就两点，先露怯，以守为本，然后远程打击为主！”
“这一战床子弩唱主角，朕要干掉他一半以上的主力！”
“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赵元开抬眼，看着围成一圈的众将士。
陈庆之等人目色振奋无比，齐声吼道：
“末将得令！”
“好，赶紧传令！”
赵元开轻喝，负手而立！
是时已经接近黎民破晓了。
但天子师的陈兵军帐之中，却将令不断。
之前前探二十里的防御战线连撤十五里，陈兵上郡城前，深挖数米宽的战壕，垒墙无数！
而虎豹骑则是侧翼埋伏，按兵不动。
天亮时分。
后勤补给线上的第二批次的冀州粮草和兵工部的一千柄环首刀抵达上郡，分配到了虎豹骑的手上！
而重工司的一百支工程师小队，已经将床子弩的基础部件全面制造出来！
前线的斥候军和锦衣卫大批次的回撤，整个战略防线在极为明显的大距离的收缩着！
……
……
雁门关！
日居中天！
关外北戎草原之上，北戎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铺天盖地，直奔雁门关内！
十万骑兵为前阵，十万步卒为后阵！
一身虎头黑甲的袁世充傲睨北原，是何等的不可一世。
身侧，北戎太子爷乌庭智双眼炙热疯狂，野心在**熊燃。
“袁大哥，这一战问鼎中原之后，我北戎军可谓是你的首功之军啊！”乌庭智激动道。
“那当然！”
“雁门袁氏辅助你们北戎国庭这么多年，也是你们出力的时候了！”
袁世充傲然道。
过雁门，入关内！
二十万北戎军正式踏入了大汉的疆土！
不过！
大军刚刚过了雁门关，袁世充却一摆手，帅旗一震，大军驻足。
“乌庭智，我命你分五万骑兵出来，随我去雁门郡西兵器大营，其他将士原地待命！”
袁世充看着乌庭智，冷声道。
乌庭智面露疑惑，但没有任何异议，立马传令下去。
十万北戎骑兵分出一半，行军右转，直扑雁门郡西的兵器重营！
三个时辰之后。
乌庭智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五万骑兵，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脸看着袁世充，颤声问道：
“袁大哥，这，这是？”
“铁索重骑！”
袁世充狂热的看着眼前的五万骑兵，沉声吐出四个字！
眼下这五万骑兵，每五骑被粗如大臂般的铁锁链捆绑连接在了一起，每一匹都增加负重数百斤。
而五马拉开，两两之间又被一条粗重、且长达三米的铁链连接！
“中原没有骑兵，只有步兵，他们擅长列阵，但不管用什么阵法，他们都是血肉之躯！”
“我五万骑兵，分裂一万铁索重骑，配重数百斤，一旦冲锋起来，任他五十万步兵来了，也毫无抵抗之力！”
袁世充自信无比，傲然道！
当然了。
有些话他没有直接说出来。
那就是眼前这些一万队铁索重骑，在袁世充的战术里头，是彻底的牺牲品！
他的战术很简单，很粗暴，但无可匹敌！
就是打正面冲击战！
一万队铁索重骑，配重五六百斤，以五马之力，直接不要命往赵元开的天子师阵营里头冲！
铁索重骑冲完了。
后面还有五万北戎骑兵！
五万骑兵之后，还有十万步卒！
再往后，还有他雁门袁氏的五万虎狼子弟兵！
他只打一战！
一战定国！！
乌庭智算是看傻了啊。
这闻所未闻气势骇人的铁索重骑直接刷新了他的认知，还有就是，区区一个雁门郡而已，竟然有这么多的铁索！
这雁门袁氏的家底儿到底有多深啊！
雁门郡城。
奢华如帝宫的袁门祖宅，宗庙堂前。
袁氏一族十万子弟，其中最为勇猛过人的十位宗师境后代族人，一身戎装甲胄，就站在宗庙之前！
身后是近百位白发苍苍的袁门族老。
而正前居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北戎点兵归来的袁世充！
宗庙之中，灵台近千，密密麻麻堪比八百年国朝根基的汉室帝庙！
一尊二人高的两耳铜炉正居其中。
这时。
以为已经老得走不动路的袁氏族老，在两位女婢的搀扶之下，捧着一根粗如圆柱般的燃香，颤颤巍巍的走到了袁世充的跟前。
秉礼，呈香。
袁世充接过，点燃，而后整个人腾空而起，纵上铜炉，将那一柱擎天般的巨大燃香插在了铜炉之中！
落地之后，三叩首，沉声道：
“雁门袁氏列祖列宗在上，后辈袁世充，今统领雁门子弟南下，屠汉室，开新朝！”
“求……祖宗保佑！！”
袁世充话音落。
袁门的近百位白发族老叩跪在地，不停叩头，高呼：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第166章 我有一计
袁门祭祖声势壮大。
能入宗庙的都是十万雁门袁氏当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而宗庙之外，郡城之中，万人空巷！
十万人齐齐出门，站在家门口、街道两边，朝着袁氏宗庙的方向匍匐叩跪！
若是赵元开能看到这一幕，定会颇感惊奇，却又熟悉无比。
这不正是在历史潮流之中扮演着浓重色彩角色的宗族式管理模式么，只认同姓，只信兄弟！
日上三竿。
袁门祭祖完毕。
袁世充统领着袁氏后人之中最为强横的十位宗师境族人领将，奔赴袁门议事堂。
而这时，一种袁门亲兵疾步走入袁氏议事堂，振奋无比的喊道：
“族主，西河郡传来重要情报！”
“呈上来！”
袁世充端坐虎椅之上，喝道。
十位袁门宗师境的领将分布两侧，端坐案台，袁门的婢女们开始上酒上肉。
近百位袁氏族老降下身份，候在堂外，排着队给堂中十一位袁氏当代最为出众的后辈领将敬酒践行！
厚厚的一叠密信呈送到了袁世充的手上，他摊开一看顿时大喜。
“兄弟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西河郡来报，当今的天武小皇帝御驾亲征，现在人已经在并州上郡了！”
“这天武小皇帝一来之后，立马收缩战线，严防死守，这是怕了我雁门袁氏啊！”
“如果我袁世充没有猜错的话，天武小皇帝还在调遣汉室重兵，甚至极有可能将镇西王的那十万西凉军调遣回来！”
“看来这天武小皇帝有几分自知之明嘛……哈哈哈！”
袁世充大笑。
手中的密信传了下去，经由十位袁门领将一一传看。
此时的袁世充很自信，极为倨傲。
汉室天武帝临朝以来的几手举措和几场大捷，都让他颇感意外，但……只是意外而已。
清水关败袁卓二十万大军，无非就是趁其疲惫打了个突击战而已。
平定冀州，说白了也是这个战术。
唯一让袁世充高看一眼的，就是用两万人字营掀翻了陈战的禁军精锐。
“马鞍马镫，这倒是个有趣的发明！”
袁世充淡淡一笑，悠然叹道。
事实上。
他是不屑于天武帝的这几手举措的，以少胜多，说起来是战术指挥多么的高明！
但真的推敲起来，还不是硬实力不够！
战术？
在袁世充的眼中，弱者才钻研战术！
“天武帝竟然真的在并州啊？”
“他一来收缩防线，然后深挖壕沟，这摆明了就是在防守等援！”
“看来天武帝确实不傻，知道我雁门袁氏的厉害，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的莽撞硬拼了！”
“等援又如何？他等的来吗？”
“深挖壕沟又有什么用？在绝对的兵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堂下十位袁门领将冷笑道。
这时，其中一位面相颇为儒雅，也是修为最低，但通读兵书的领将袁世立站了起来，主动说道：
“族主，我有一计！”
“既然天武帝防守等援，那我们就迂回下去，断他的后勤补给线，然后围点打援！”
“此计，最为保险！”
围点打援，断补给线，这是确实是兵力大优势之下最保险的战术。
但！
堂下其他人却冷冷一笑，不以为意。
“保险？呵呵……我看是保守吧！”
“围点打援，若那天武帝真的舍弃西凉不要，把李河图给诏了回来，那十万西凉铁军可不是好惹的啊！”
“世立啊，你可不要忘了这一次打前阵是北戎军，这么保守干嘛？”
袁世充听到了这儿，更是哈哈大笑。
只见他走下台来，拍了拍袁世立的肩膀，傲然道：
“世立，你确实保守！”
“不过，这个战术也并非不可取，一切等到了战场之上，再说也不迟！”
袁世充虽然狂傲，向来不屑于战术和诡诈！
但他并非草莽之人。
“堂外族老，敬酒践行吧！”
“袁门十虎将，站起了，领酒誓命！”
袁世充一声高喝。
袁门十虎将齐齐起身，目色无比的狂热兴奋。
数百族老以此进门，躬身，托命，敬酒，践行！
正午时分！
象征着雁门袁氏当代最不可一世的袁世充和十虎将走出袁门，出征中原，五万日夜操练战力惊人的袁门精兵汇入二十万北戎军之中！
整整二十五万大军，出雁门，入西河！
陈兵西河郡之时，已经是第三日的破晓凌晨了！
而这一日！
赵元开依旧在天子师统帅营帐之中，一身金甲尚未脱身，整整两天两夜御镇阵前！
“报！”
“启禀陛下，重工司有密折呈上！”
帐外一声高呼，让撑着额头小憩的赵元开清醒了过来。
此时李不悔王猛等先锋将士早就被赵元开呵斥归去，强制休息，确保作战状态的良好！
陈庆之虽然陪在御前，却也趴在案台之上睡着了。
唯独一个蒙耶青忧，两天两夜不合眼的陪在赵元开身后，竟然没有半点的疲倦之色。
“准奏！”
赵元开喝道。
密折呈上，摊开一看，赵元开顿时目色一喜啊。
而后起身，喝道：
“子云，随朕前去重工司！”
“末将领命！”
陈庆之已经醒了，一看天子龙颜，自知是好事发生。
赵元开看了一眼身侧的美如谪仙般的青忧，不禁心疼，柔声问了一句：
“爱妃，累吗？”
“陛下，臣妾一点儿不累，倒是陛下运筹帷幄，这两日都憔悴了不少，让臣妾好生心疼。”
青忧柔声道。
伴在君侧不过数日而已，虽深入的交流不多，但情绪一直都在暗暗酝酿着，如今的青忧在赵元开面前，褪了不少的羞涩，是愈发的善解人意。
赵元开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抚摸了一下青忧那绝美的脸蛋。
御驾出营帐，直奔重工司基地！
整个基地被层层重兵把守！
一进内营。
就看着黄轩和顶着醒目的大黑眼圈，迎了上来，兴奋无比的说道：
“陛下，好消息，好消息啊！”
“第一座巨型床子弩已经落地了，微臣调试之后，发现其威力和稳定性都大大的出乎了微臣的预料！”
“快引朕去看看！”
赵元开亦是期待无比啊。
第167章 远程打击
重工司第十八工程编队小基地之内。
只见一尊底座宽达三米，纵长六米的巨型床子弩陈列在赵元开的眼前，底座的基床方木厚度足以半米。
十张二十石张力的巨弓，以四六为分，牢牢嵌入基床之上。
每一张柘木巨弓都粗如猛将的大臂一般，弓长三米，传导聚合张力的弓弩直接由大拇指粗的麻绳代替！
而正中间的弩槽，更是长达九米！
九米什么概念？
三层楼高啊！
完全就是一根整竹的长度啊！
让赵元开惊喜的是。
末端最为重要的绞盘和扳机，竟然是用铁桦树打造的！
铁桦树啊！
那可是引硬如钢铁般的存在！
“陛下，整个绞盘有四十个轮把，需要四十位悍卒一起合力开弓，张力可达二百石！”
黄轩和在一边兴奋的解释道。
因为他有生以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可怕的帝国重器啊！
二百石的巨弓，出弦便是两万斤的巨力，等同于宗师境高手爆发的全力一击！
“不错！”
“箭矢呢？准备的怎么样了？”
赵元开十分满意，又问道。
“来人，上箭矢！”黄轩和一声高喝。
而后就看着一位白袍军的步卒扛来一根碗口粗的毛竹，取中间最为笔直的十米长度。
“陛下！”
“床子弩的箭矢按照陛下的指示，在箭头的那端打通了七节，然后用混合着碎石的湿土灌入，填实，再削尖！”
黄轩和兴奋的说道。
赵元开瞥了一眼，整根笔直的毛竹本来就不轻了，一端有塞入了碎石泥土，重量又加了几分！
“放上去了，开一发，让朕看看！”赵元开道。
重工司基地此时围了不少人啊。
哪怕是亲自打造了这尊可怕的帝国重器的工程师匠人们，看到那一根碗口粗的整竹当成箭矢架上之后，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啊！
寻常的弓箭才多细啊，最多也就和小拇指差不多而已！
陈庆之赶紧指派了四十位白袍军的悍卒，开始转动绞盘，进行张弩。
但！
让陈庆之没有想到的是。
四十位普通的白袍军悍卒合力之下，竟然没能转动！
“你们撤下，上二十位先天境的悍卒！”陈庆之赶紧道。
先天境悍卒各个都有以一当十之力，能开三石强弓，编入之后，这才勉强的将巨型床子弩的弩弦拉到扳机的位子。
而后调整那只十米长的巨型整竹箭矢，摆放在沟槽的之内！
所有人顿时屏住了呼吸！
赵元开目色一振，喝了一句：
“放！”
扳机扣下。
轰！！
没错，就是轰的一声！
粗壮麻绳造就的弩弦猝然爆发，十张十石巨弓的恐怖张力让床子弩的沉重基床都震动了起来。
而那根整竹箭矢，呼啸而出。
速度快到了极致，发出可怕的破空尖锐声音，瞬间就没了踪影！
“这……这就是二百石之力，堪比宗师全力一击的威力么！”
“陛下，这……这床子弩至少能射出三千步远！！”
“这个速度，这个威力……陛下，这一箭轰出至少能穿杀数百人啊！”
“我的天，这要是一百座齐发，那也太可怕吧！”
“这一箭射出，什么盾牌都挡不住啊，穿了人还能继续击飞！”
所有人都震惊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啊
三千步！
这是什么概念啊！
九州大汉的普通弓箭手最有效的打击射程也就五十步之内啊！
此时的赵元开兴奋无比！
他最满意的，正是这三千步！
搁九州大汉，这就是降维式的真正意义上的远程打击！
正常的冷兵器作战。
百步之内，弓箭手开始射箭，步兵才刚刚列阵，而骑兵开始冲锋。
等到了五十步，才是步兵的冲锋阶段！
但！
一百座床子弩一出，千步之内，边上屠杀性的毁灭打击！
这时！
重工司的基地之中，又响起了好几声狂呼：
“报！七号巨型床子弩完工！”
“报！十八号也完工！”
“报！九十六号已完工！”
……
一声又一声，何等的振奋士气啊！
赵元开看着黄轩和，不住的点头，笑道：
“黄爱卿，你可以啊，还知道进行编号！”
“陛下，微臣以前锻造复杂器具的时候，零部件太多，怕记不住，就养成了编号的习惯！”黄轩和回道。
这是典型的工科思维啊！
有板有眼，有逻辑！
“很好！”
“朕再点拨你一点，编号之后，还要编入规格，最后形成体系！”
“对了，箭矢完成的怎么样了？”
赵元开道。
黄轩和被嘉扬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道：
“回陛下，箭矢的进度要比床子弩快多了！”
“第一天的伐木结束之后，配备的白袍军步卒已经开始空闲下来，臣便教他们开始制造箭矢，两边近乎同时进行的！”
“现在，每一编床子弩已经囤积了一百五十发巨型箭矢，估测日落之前，能达到两百五十发！”
呵……
同时进行？
这可是统筹思维啊！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赵元开颔首，龙颜大悦，直接道：
“黄爱卿，你做的很好，此战大捷之后，重工司大大有赏！”
言罢。
赵元开将目光落在了陈庆之的身上，道：
“子云，朕命你马上整编白袍军，等等……不用了！朕不是给每一支重工司小队配上了五十位步卒嘛，就这五十位步卒，编神弩营！”
“你就按照朕之前的布局，将一百座床子弩一字排开，布控在防线之上！”
“事不宜迟，落地一座，就布控一座！”
“末将领命！”
陈庆之叩拜，振奋道。
出了重工司基地。
后勤补给线上，第三批次的一千柄环首刀正好送到。
到了现在，五千虎豹骑已经实现了人人配备环首刀，尤其是后面批次的环首刀，在工艺上有了明显的提升！
此时。
若是将上帝视角拉开，俯瞰整个上郡北原。
就会看到一副极为震撼的景象。
郡城以北的五里之外，是一条长达八里的稳固防线，垒了厚墙。
而厚墙之前，是密密麻麻的巨大壕沟，半米深，但纵宽却达到了三米，整个壕沟范围外扩了将近一百五十米，也就是三百步！
这三百步的防线是马匹难以跨越，同时普通弓箭手也根本无法打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