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六节 王对王
轰隆！
至高的神雷瞬息降临，将整个崩解的界域笼罩，穿刺，碾碎，泯灭。
所有物质，不管是人体还是石头，不管是钢铁还是木材，都在银色的神雷中消逝。甚至连过程都被忽略了。宙斯的神雷是超乎想象的，那是近乎于绝对的凝聚正能量，在异界的能级也绝对是第一序列的。也只有极少数的恶魔才能与之相比。
那么路西斐尔等人算是极少数么？
答案很简单，是的。
虽然宙斯是奥林匹斯的神王，可路西斐尔也是地狱的魔神，双方本质上的地位并无差别。而且这个世界的力量强弱与主物质界的信仰完全支配，宙斯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序列强者，那么撒旦就不是了？前文曾经说过，邪恶……远比善良更容易收割信仰。
所以就在宙斯的雷霆直贯而下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挡在了利维坦身前，接着所有降临到他身上的神雷就仿佛被一只看不到的黑洞吸引，完全没入了那只手掌的掌心。
“路西菲尔！？”宙斯的瞳孔陡然收缩，怒意更盛。“你要阻拦我吗？”
“是啊，路西菲尔，不用你多管闲事，我也很期待品尝一下神王的怒火。”利维坦也责怪的看了路西菲尔一眼，轻声说道，然后转头望向宙斯。“奥林匹斯的王座，好大的气势，可能是顺利的太久了，他已经不懂的如何面对拒绝。”
“你杀了我的孩子！”宙斯怒吼道，须发飞舞。
但这吓不到利维坦，他还能微笑着补充。“还有您的情人。”
“……”
“说起来，您也算是神祗中荤素不忌的了，当然我并没有恶意，而是很羡慕您。”利维坦微笑着，目光在宙斯健硕的身体来回巡视。“能够做到上下通吃的家伙可不多。而您不仅做到了，还似乎乐在其中。”
“其实用羡慕说似乎不大恰当。”利维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容渐渐敛去。“我其实是嫉妒您。”
嫉妒！
利维坦的称号。
他是嫉妒的化身，也是嫉妒的凝结。在这个世界，更是一切美好的觊觎者，破坏者！如果说路西斐尔的傲慢还会让人赞同的话，那么利维坦的嫉妒，留给人的只有恐惧。
就连宙斯，也不仅心头一颤。可转瞬就被怒火淹没了神志！
“一个小小的地狱魔神，当初连照面都不敢，是谁给你站在我面前的勇气！”宙斯大声怒吼，伴随着漫天雷霆。“你就该如同那些蝼蚁一样！在地穴中腐烂！”
话音未落，漫天的雷霆已然汇集到他的手中，又变成了一支长矛！高度凝聚的雷霆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光是能量的激荡就已经引起了空间的荡漾。
但利维坦却毫无畏惧，反而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嘲笑。
“神王大人啊……物质的泯灭，只是最低级的手段。而这个世界，不，任何世界，最难杀死的不是生命，而是心灵。就算你杀死我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会在众生的心灵中永存，你又能怎么办呢？”
说着，利维坦张开双手，身体渐渐化为迷雾。
“你最该庆幸的，就是那远古的时候并没有我。否则你绝不会有那么多情人。”
“去死！”宙斯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怒火，一记雷矛就投掷出去。完全没有过程和时间，雷矛就将利维坦的迷雾一穿而过，消失在虚空的尽头。
利维坦的迷雾扭曲了一下就不见了，就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该死！”宙斯愤恨的吐了口气。感知自己并未杀死利维坦。这也难怪，利维坦的称号是嫉妒，他几乎可以算作嫉妒的化身，而嫉妒是一种情感，更是这个世间最难剥夺，最难消灭的情感，比爱与恨更加牢固，坚不可摧。
他的雷矛无比强大，可正如利维坦所言，可以泯灭物质，却不能泯灭情感。
只要这个世界还有一个生命存在，就有会情感，就会有嫉妒。
当然这对于宙斯算不得什么，他现在只是一个投影，如果本体前来，自然有办法让利维坦付出代价。奥林匹斯的神王是不可轻辱的，他会用至高的雷霆让敌人知道什么是恐惧。而现在，这个惩罚正要开始。
“嘴上说的硬气，结果还是逃跑。你们这些老鼠从很久以前就这样。”宙斯放下右手，目光冷冷的望着其余堕天使和地狱魔神。
“路西斐尔，你要阻拦我吗？”
“…………”路西斐尔沉默，过了一会突然摇摇头。“不想了。”
咦！？
这下不仅是宙斯，就连周围的堕天使和地狱魔神也不可思议的看了路西菲尔一眼。这还是傲慢吗？这还是那个敢忤逆至高而生死不悔的桀骜之魔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如此轻易的认输？
路西斐尔并没有让他们的疑问保持多久，因为他已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宙斯。那么你以为，他会在哪里？”
“这是他曾经的领地，他留下了种子，现在你竟然敢闯入他的领地……”
路西斐尔没有说下去，但望向宙斯的目光却露出了淡淡的怜悯。
宙斯也微微一愣，随后猛的清醒。
“这里……”
他望向自己脚下的，已经看不出原来样子的界域。还有那仅存几片，正在迅速消失的界膜。
“这里是……”
“是啊，你的老朋友，老对手。”路西菲尔微微一笑，转身走向远处的虚空。在他身后其余的堕天使和地狱魔神都紧紧追随。“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怒火问题了，你该考虑如何向他解释。为什么要摧毁他所钟爱的星空。我不知道你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但我觉得你该庆幸……”
“你来的只是一个投影。”
轰！
话音未落，虚空中就响起一声炸雷，那是宙斯的雷霆，此刻却仿佛成为路西斐尔的背景音。紧跟着还没等宙斯说话，那虚空中最深邃的黑暗中就闪过一抹亮光，然后迅速波及到所有还未消失的界膜。
那庞大的，曾经保护了这个界域无数年，又被宙斯摧毁的界膜，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摄取，扭曲，合拢，修复。
虚空的力量悄然退却，然后一个闪亮的光球从中弹了出来
光球中，一个黑发男子静静的望着宙斯。
目光平静。
第四三七节 不曾改变的强大
“雷瑟……”宙斯默默的望着那跨空而来的身影，目光复杂。一时间，来自远古的记忆涌上脑海，那刺穿虚空的裂隙，那抹去恶魔的张狂。那个时候的雷瑟是强大的，强大到就算是他也无法阻挡。而作为异界最古老的恶魔之一，宙斯对雷瑟的感情也是又爱又恨。
爱，则爱雷瑟对虚空的利用，让他们这些恶魔有了更多的生存空间，更多的资源和进化渠道。
恨，则恨雷瑟对异界的态度，远没有他们这般敬畏。
如果说过去的他们是异界的子民，那么雷瑟就是叛逆者。他们是异界的囚徒，雷瑟就是脱狱者。而现在，随着异界的规则逐渐崩溃。这个情况却反了过来，他们这些古老的囚徒打算反客为主，在异界的毁灭中寻求新生。而雷瑟，却要打破他们的计划。让异界延续。这远比他远古时期的行为更疯狂，更无理。
唯一不变的，恐怕只有双方的立场了……对立。
残破的界膜之下，宙斯静静的伫立着，身上的雷光缓缓收敛。眼前的男子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但他可以肯定对方就是雷瑟。那无关样貌气质，或者什么表面状的东西。而是灵魂的本质。而对方虽然没有当初那般狂傲，眼神中却是那么的冷漠，冷漠到，就算自己看到也会不由得心悸。
这是新的雷瑟，一个经历了主物质界轮回的雷瑟。他到底有了什么改变宙斯也琢磨不到。虽然他已经尽力收集陈岩的信息了，可从他得到的东西来看，却如何也无法分析眼下的情况。力量，能力，行为，目标。
但是有一点宙斯却可以确定，那就是陈岩出现绝不是和他叙旧的。
“我叫陈岩。”陈岩对宙斯点点头。目光没有丝毫变动。就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古老而至高的神祗，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我的记忆有些缺失了，有些，则模糊了。”陈岩低下头，望着脚下支离破碎的界域，数不清的人类尸身，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就连这个地方，也只是我记忆中微不足道的一点，隐约的，提醒我要来一趟。”
“这是一个原生的界域，没有经过恶魔之力的改造。我原以为他们会永远自然的循环下去。没想到，却引来你的雷霆。”
“告诉我，宙斯。”说到这里陈岩抬起头，直视宙斯的双眼。“你到底要干什么？这个界域太平凡了，这里生活的人对你连蝼蚁都算不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哼！”最初的沉默之后，宙斯冷哼一声。“这你应该问问你身边的家伙，路西斐尔和他的魔神们。如果他们没有杀死我的孩子，我又怎么会拥有这里的坐标？而且不要做出那种无辜的样子，你过去毁灭的界域不比我少，甚至，比我们所有加起来还要多。”
“你为了控制资源，打破界限，拿多少界域做试验？你对异界规则的尝试让多少种族消亡？当我们也要遵守异界的规矩之时，只有你，肆无忌惮在虚空挥洒你的力量，让你的毁灭蔓延。”
宙斯的声音很大，也许他从来也不懂得平心静气，而那至高的雷霆也随着他的呼吸而膨胀，如同一团耀眼的雷球。残破的界膜快要受不了他的压力了，在他的雷霆下瑟瑟发抖。事实上如果不是陈岩的到来，这时候宙斯早就该离开。界膜崩溃下的虚空绝不是他一个投影可以停留的。
但眼下看到了陈岩，宙斯却决定要试一试。
那远古记忆中雷瑟的梦魇，是否如今依旧恐怖？
“废话少说吧！雷瑟，让我看看，你是否还和过去一样！”
话音未落，宙斯浑身的雷霆高度凝聚，化为他手中的一柄雷矛，刺穿利维坦的雷矛。下一刻那雷矛就带着铺天盖地的雷光射向了陈岩，没有过程，没有速度。就如同它刚一出现就已经刺穿了陈岩一样！
但是，它并未成功！
因为不知道何时，在它之前出现了一根手指。一根白皙的，修长的手指。
陈岩的手指。
只见虚空中，庞大的雷矛光是尾迹就有数百公里，无数雷霆围绕着雷矛咆哮，扩张。但它的矛尖却始终不能前进半寸。而在它的矛尖前方，陈岩的手指尖也出现了一个黑点，如同呼吸般膨胀，收缩。
宙斯的目光陡然凝滞了，他认出了那个黑点，那个只存在于陈岩指尖的黑点。
“这是……空间之力！”
没错，这正是陈岩可以横渡虚空，随意漫游的底气，只属于雷瑟的高等规则。那强大到绝对的空间之力不仅仅让他可以进退自如，更可以当作盾牌来使用，而那小小的黑点，就是一个空间碎片，一个可以表现为无限小，内部又无限大的空间碎片！
除非宙斯的雷矛可以穿透空间，否则又如何能刺破这个‘盾牌’？
果然，现在的雷瑟，如过去般可怕。
宙斯当即明白过来，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会是他的对手。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投影，就算携带了不少雷电权柄，却根本打不到刺穿空间的地步，要做到那一点最少也得本体全力施为才行。而那个状态的自己又如何敢轻易出现在雷瑟面前？要知道，空间之力可不仅仅用来防御啊……
“哼，果然还和过去一样难缠。不过雷瑟你也不用得意太久。你该知道你的出现是多么令人讨厌。会有很多老朋友找你的。好好珍惜你为数不多的时光吧。”
说着宙斯的身后光芒涌动，似乎要打开一个门。
“我要是你，就不会再回来，转生到主物质界也许是给不错的选择。”
“…………”陈岩低下头，看了看指尖前方仍在努力前进的雷矛，又看了看准备离去的宙斯。突然叹息一声。“这么着急就要走了吗？虽然有很多话要和你说，但既然这样，那再见吧……”
“呃？”宙斯的眼睛陡然瞪大，不敢相信的看着陈岩对自己弹了弹手指，下一刻他就感觉胸口一痛，金色的身躯出现无数裂痕。
砰！
他金光闪闪的魁梧身躯迸射出无数碎片，仿佛一朵虚空中炸开的烟花，烟花中一个黑洞瞬息闪烁，将他的遗骸吞噬一空。
。m.
第四三八节 天空桥连接的野心
辉煌，灿烂。用什么词汇都无法形容一个神祗破碎的光芒，那向后喷射延伸的金光，就仿佛一条跨越了星空的银河（金河），将半个虚空分割。但刹那之后，所有金光就被黑色的点吸收，又回到了陈岩的手指之上。
“出现了……古老的……雷瑟的力量。”路西斐尔身后，五角星形态的德拉卡比说道。身体也发生轻微的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激动，亲眼目睹了传说中事迹的激动。因为他并非是与雷瑟同一时期的恶魔，之所以崇拜雷瑟也是因为那无尽的传说。而眼下传说在他面前重现，他又如何不激动，不颤抖？
“……”路西斐尔沉默，目光变得复杂。
陈岩，越来越接近他记忆中的样子了。那个强大的，令所有恶魔俯首的可怕男人。
不过这时候却没时间多想，因为陈岩的出手，仅剩的界膜也在迅速崩解中，留给众人的时间要以秒来计算，如果失去这些界膜，路西斐尔或者还能在虚空中坚持几分钟，剩下的魔神全都得死光。
陈岩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直接对路西斐尔一招手，就将他们吸纳进自己的‘领域’之内。那个‘领域’表面上只是一个类似球星的护盾，其内的空间却仿佛一块大陆。
路西斐尔还好，毕竟他是知道陈岩实力的，可其余的堕天使就不一定了，他们大多没有亲眼目睹远古时雷瑟的强横，此刻却是魏然一惊。难道传说中的雷瑟不仅仅是破坏，也擅长创造？
领域之内，一个初生的大陆正在成形，虽然速度不快，却也毫不停歇，路西斐尔看到一块块刚才被宙斯打碎的界域碎片正被吸纳进来，融入进这个新生的大陆中。而每当这个大陆发展一块，就有许多的达克族人冲进去，加固并建设。大地，山川，河流，海洋，正在无穷的伟力下诞生，又被达克族人欢呼的利用。野兽和虫豸也出现了，生命的源泉开始缓慢散发。
这不是一个领域，这根本就是一个界域，不，是一个世界。而陈岩就是这个世界的神，唯一的主。
不过在这个世界中，最吸引路西斐尔注意的却不是热火朝天的建设现场，而是一座座明显是新建设的高塔，那高塔被一道道符文所围绕，散发出神秘的力量，路西菲尔简单的辨别了一些，那力量分别是空间，定位，解析，刺穿，连接。
“天空桥。”陈岩不知道何时来到路西斐尔身边，一同目睹着伟岸的建筑。“很不错的东西，莉亚的创意。”
“她有你的权柄？”路西斐尔微微皱眉。这天空桥的感觉，让他想起了类似宙斯之类的顶级恶魔，可以用传送跨越虚空，但宙斯的传送还是需要条件的，必须先有人布下坐标锚点，他才能瞬息即至，否则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办法。
而这个天空桥，似乎不同。路西斐尔微微眯着眼睛，感觉它似乎并不需要那么严苛的条件，它依赖的是一种神秘的空间体系，一种类似网，又不断延伸的触觉。而这些，都有着陈岩的味道。
“并非如此，这是莉亚自己的想法，她也是通过这个来寻找我。”陈岩回答，微微摇头。莉亚真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天才，尽管身体素质至今仍然羸弱，但智慧与直觉却仿佛天生，灵魂的纯净更是让所有恶魔为之疯狂。这点从她的追随者身上就能看得出。而且最让陈岩感到欣慰的是，不管遇到多少诱惑与挫折，莉亚的内心永远保持着那份纯真，就如同当初遇到的时候一样。
她的本性，不为力量所改变，对于一个人类来说，是何等的珍贵？
不过路西斐尔却不在意这个，他更在意那些‘种植’了整个领域内的天空桥。“你有空间的力量，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对于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纵横虚空是陈岩的权柄，也是他吸引无数恶魔的根源之一。路西斐尔可不觉得这些天空桥能弥补陈岩什么，更多的只能是分走他的利益。想想看，当空间都不在是阻碍，虚空不被畏惧的时候，这个世界的生命将会如何的疯狂与混乱。那时候战争与灾难将不再被束缚在某一个界域，而是会迅速向整个异界蔓延，谁也无法阻挡它的脚步。
那种情况，真是想一想都让路西斐尔发抖，比他的地狱还要地狱。
陈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坏事？只因为它触及了空间？”
“难道不是么？”路西斐尔微微皱眉。“我觉得你该珍惜自己的能力，那是无数恶魔渴望又不得的瑰宝。”
“你想多了。”陈岩笑了笑，又将目光放在遥远的天际线上。“也许你不信，现在对我来说，过去的自己简直是失败品。做过的很多事，很多想法，都是毫无意义且错误的。”
“嗯？”
“就比如说这个天空桥吧。我知道它能不断蔓延，编织成网。它会将局限一点的坏处无限放大，最终影响到规则层面，可我们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是好处呢？如果是新的物种，资源，制度，乃至文明。当一个被局限的资源解放出来，收益的可不仅仅是一点了。”陈岩慢慢对路西斐尔解释，希望他理解主物质界发展的基础。
“束缚生命的，绝不仅仅是位阶与力量，正如同咱们知道的一样，思想，思想决定一切。”
对，思想！
路西斐尔心中一惊，突然明白陈岩这个天空桥的含义。是啊，灾难是可以被放大的，那么思想呢？当距离与虚空不在成为思想的阻碍，那么思想可以成长到何等地步？
原来，这才是天空桥的真意，而要达成这一切，光靠陈岩原本的空间之力是不行的，就算他可以带领众人横渡虚空，又能带多少？能带一个文明，无数个文明吗？他归根到底只是一个人，一个恶魔。而要完成这一切，需要无数个文明，无数个恶魔。只有无数思想互相碰撞，才能激起最灿烂的火花！
那，就是新异界！
陈岩真正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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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九节 种子
沉默，久久的沉默。
路西斐尔严肃的看着那些天空桥，脑海中迅速思考着它成长后的样子。过了许久才对陈岩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显然它的未来非常广阔且深远。如果我是你，最好将它掌握在手里，而不是放在一个女孩手中。”
“莉亚不会有问题的。”陈岩微笑摇头。他了解莉亚，了解的就如同妻子，爱人，妹妹一样。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谁能得到他全无保留的信任，那么只有莉亚。因为两人的牵绊并非利益，而是命运。
那是从普通人时期开始，就纠缠在一起，不可分割的命运。
路西斐尔奇怪的看了陈岩一眼，不理解他的信任从哪里来的。“好吧，我不想再提醒你，你应该比我更知道未来。那么你现在发展的这个领域，就是你的避难所吗？”
一个王者是不能独善其身的，欲戴皇冠必承其重，陈岩作为一个新势力的领袖，也必然要为他的麾下谋求根基。而这个领域，显然就是他新开发的东西。和古老的界域相比，这个领域更加的灵活且安全，只要陈岩的空间权柄没有失去，它就拥有横渡虚空的力量。这比界域要好多了，唯一的问题就是资源。
界域因为界膜和界核的存在，是可以不断发展的，理论上甚至能无限膨胀，但这个领域显然不行，它的存在依托于陈岩的力量，而资源，却不会再生。
所以它只能是一个避难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认为它不应该是一个避难所，而是一个种子。”陈岩对路西斐尔回答，目光望向脚下一望无际的‘平原’。领域内的世界已经基本成型了，有了山川河流，海洋湖泊。基本满足了生命的形成条件，但这些都不是白来的，是他劫掠了那些毁灭界域的碎片，才一点点填充成这个样子。虽然他也知道没有界核和界膜，这个领域不可能自然发展，却一点也不担心。
“这个世界已经病入膏肓了。它的生命终点甚至要用秒来计算。”陈岩想了想，将自己感受的东西告诉路西斐尔。“但它并非是真实的，我知道这对你可能很难接受，但不管是你还是我，又或者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一种被‘造物’的状态。而当它的造物者匮乏，它就必然会消失。而你我这些寄生在它身上的虫豸，结果也是一样。”
“…………”路西斐尔沉默，他当然知道这些，虽然没有陈岩了解的清晰，也能感觉到末日的脚步正在逼近。
“所以我必须改变这一切。”陈岩说到，目光变得清澈，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虚假如何变成真实，这不再是个问题，而是必然的过程。我需要这里，这个被我用空间规则改造的试验体。它或者没有界域那样具有发展潜力，却可以在摆脱思想束缚的情况下留存下来，从而获得解脱。”
“这里可以摆脱思想？”这些路西斐尔终于吃惊了，要知道这个世界都是由思想凝聚，正所谓思想决定一切。如果可以摆脱思想，岂不是比他的存在还要高等，还要独立？
这是绝不可能的，这否定了异界存在的本质。
不过陈岩却没有他那样激烈，只是平静的看着远方。“我是转生在主物质界的恶魔，我知道什么是现实，也知道该如何实现现实。其实本质上讲，我们所谓的虚假，和主物质界的现实没太多区别，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如果留下烙印。”
“烙印？”路西斐尔有些疑惑，这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是的。烙印，你也可以称之为存在性。”陈岩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就如同这个世界一样，我们在其中存在，就需要在它的身上留下烙印，保持存在性。而主物质界也是如此。我们要想在那个世界独立生存，摆脱思想的束缚，也必须在主物质界留下自己的烙印，印证存在性。”
“这肯定很难。”路西斐尔说道。他明白陈岩的意思，那就是任何存在都需要一个依托，如果将异界视为一张白纸，那么他们的存在就是白纸上的墨点或者线条，存在性就是白纸上留下的痕迹。主物质界也是如此，区别就在于异界的这张白纸本身就是主物质界思想之力的延伸，而他们现在需要在主物质界的白纸留下更深的痕迹。
就好像一副画，从承载它的白纸上跳到另一张白纸上。
这是难吗？这简直是不可能。
“总会有办法的。不然我岂不是白白转生了一次。”陈岩哑然失笑，微微摇头。他已经不是当初刚来异界的那个青年杀手了，经历这么多事，这么多命运的转折，他已经彻底找回了自己，主物质界的经历也成为他珍贵的财富。所以尽管他现在所言的有些荒谬，陈岩仍然有自己的线索。
“主物质界是一个很牢固的世界，你也可以把它看做一个更大的，更稳定的异界。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另一个世界的思想产物，但对于我们而言，重要的是如何利用它。”
陈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就如同手中的掌纹，你必须了解它的含义。”
“别开玩笑了。我连主物质界的规则都不清楚。”路西斐尔摇头。就算他是炽天使，也是传说中的撒旦，可那都是思想凝聚的，突然和他谈主物质界的现实，不好意思，他今天牙还没刷呢。
不过这只是他的情况，而作为真正转生到主物质界陈岩，情况却截然不同。因为他知道自己该从哪里着手。
“我说过，这是一颗种子。”陈岩走到路西斐尔身边，与他一同望着这无尽的大地，和上面栖息发展的人群。
“这颗种子与一般界域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是由我的空间权柄构成的。所以在某些条件之下，它也可以接触到一般界域接触不到的东西。”
“比如？”路西斐尔眉头一挑，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让他不敢相信的可能。然而下一刻，陈岩的话就彻底印证了他的猜测。也将让他脸色大变。
“比如，接触到主物质界。”
第四四零节 弱点
一颗蓝色的光点被路西斐尔送到了陈岩面前。它虚无实质，却又具有强烈的存在性，给人一种极度矛盾的冲突感。但到了陈岩和路西斐尔的地步却知道，它的存在是规则的存在，而不是物质的存在。
这就是最终之核的碎片，陈岩留在此界域的宝藏。
可以说，在遥远的过去，陈岩之所以接触到最终之核，并成为唯一利用其力量的恶魔，就是因为这块不知如何剥离的碎片。而就连陈岩说不清楚为什么这块碎片会成为他的宝物，并且从未离开过。
是的，最终之核碎片并非死物，而是具有一定的意志。它会选择它需要的对象，合作共生。
虚空的光罩内，陈岩伸手接过这个蓝色光点，目光柔和。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个蓝光了，虽然在主物质界午夜梦回的时候，这个蓝色光点时常出现，但他此刻才真正接触到它。蓝光没入他的肌肤，浸入他的灵魂，让他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就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而在他旁边，路西斐尔目光复杂的望着这一切，隐见羡慕。
“知道么？直到刚才，我都不止一次的想要占有它。”路西斐尔说道。“那是我灵魂最深处的渴望。”
“每个生命都会如此。”陈岩回答。“这就是它之所以引起所有生命觊觎的原因。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拥有它绝不是一件好事。”
“这句话毫无说服力。”路西斐尔摇摇头。“事实已经证明了它的价值。”
“当然。我不否认这一点。不过……”陈岩停顿下来，目光望向遥远的虚空。“你并不知道承担它的代价。”
“生命？还是灵魂？”
“都不是，甚至不是存在性，你没必要为它付出任何本质。它反而会给你增加本质。”
“那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被称之为代价了。”路西斐尔摇摇头。“我觉得你在向我炫耀。”
“是命运。”陈岩突然开口，打断了路西斐尔的话，目光也变得越发的深邃，悠远。“是这个世界的命运。”
“命运……我可不相信……”路西斐尔有些好笑，但转瞬笑容就僵化到了脸上。他想起了陈岩，哦不，是雷瑟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如果说这个异界有谁从头到尾都起到重要作用，引导了时代与未来的话，那么毫无疑问，雷瑟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他，开启了异界混战的序幕，也是他，解开了异界末日的篇章。他让无数恶魔畏惧，无数恶魔敬仰，但那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不管是谁，不管是最强大的还是最弱小的恶魔，都会承认一件事。
雷瑟主导了时代。
“你是说……”路西斐尔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平静的最深处却隐约颤抖。
“是的。”陈岩叹息一声。“它是责任，是背负，也是我无法拒绝的命运。”
“呵……”路西斐尔嘴角牵动了下。“也许你应该放松下，我们还有时间。”
“没有了。”陈岩说到。望向路西斐尔的目光居然带着些许的……怜悯？
“我很抱歉，我的朋友。让你也进入了命运的漩涡。这次，也许我们真的没机会永生了。”
“那又怎么样呢？”路西斐尔倒是表现的很是豁达。“不要忘记了，我被你封禁了无数年。那漫长的岁月，还有什么能让我看不开？生命的无限并不是一件好事，我不止一次的在想，如果能够永眠，也许才是异界对我最大的恩赐。”
说到这里路西斐尔转过头，望向脚下一望无际的平原大陆，以及上面欣欣向荣的文明和自己的属下。“最起码，你留下的种子。”
“是啊，种子……”陈岩也欣慰的说道。
下一刻，这个承载了无数人希望的领域就华为一道流光，消失在茫茫的虚空之中。
与此同时，在不知道间隔了多远的某个界域，一个愤怒的声音高声咆哮！
“又是雷瑟！又是他！”
“为什么，每次他都要站在我的对立面！过去我们容忍了他！现在又迁就他！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做！”
“难道他就这样喜欢敌人遍布吗？”
某个华丽的山巅宫殿，一个魁梧巨大的身影在王座上怒吼。身上的电光几乎凝同实质。可不正是刚刚被陈岩干掉一个分身的宙斯？只见他怒吼着，咆哮着，将怒火燃烧向脚下匍伏的恶魔，那一个个衣着华丽的神祗们此刻却瑟瑟发抖，只能无助的承受着他的愤怒。
这里是奥林匹斯山，是宙斯的老巢。也是希腊神系的根据地。如果说这个异界有什么地点是力量的凝聚的话，那么这里毫无疑问是异界的巅峰。
但是此刻，这座山峰的主人，却陷入了近乎癫狂的愤怒。
说实话，宙斯从未想过会这样容易的与雷瑟对上，虽然他早就知道雷瑟已经转生，但那遥远岁月的积威让他总是不自觉的与陈岩避让，避免与其交锋。
其实这是一个错误，如果他早就对陈岩出手的话，陈岩也不可能这样轻松的发展起来。可问题就在于雷瑟留下的威慑力太强了，谁也不知道他在久远之前做下了什么安排。如果轻易出手，别说伤害到他的转生，甚至可能会万劫不复也说不定。
越是强大的恶魔，重生的间隔就越长，宙斯可不想体会那无尽的黑暗时空。
但此刻他却知道，自己到底还是错了。他的犹豫造就了如今的陈岩，也造就了崭新的雷瑟。
强大者俱乐部对他的利用，不仅没有带来好处，反而给了他足够的生存空间。让一个微小的几同蝼蚁的人类，获得了雷瑟的遗产。
“父神，请暂息怒火，我们并没有失败。”一个清冷的女声打断了宙斯的咆哮，居然敢在这时候开口。
“尽管雷瑟已经壮大，但他最大的弱点仍然没有消除。我们仍然有足够的机会将他消灭在未来之前。”
“哼。”宙斯一声冷哼，终于将怒火压制下来，这才望向出声的神祗，一位身穿金甲的女子。
智慧女神。
雅典娜。
。m.
第四四一节 被抓住的破绽
“…………”宙斯的声音渐渐减弱，他望着身前的女神。
“雅典娜，我的孩子。”他这样说道，目光复杂。本来在他的神系雅典娜并不出色，可拜主物质界某个流传甚广的作品所赐，这里的雅典娜却变得非常的强大，拥有一般恶魔所不及的思想之力。不过和主物质界不同的是她并没有那些所谓的圣斗士，而是将所有思想之力都凝聚一身。
雅典娜是强大的，从某种意义上说，甚至是他的孩子中最出色的，就连阿贝尔也有所不及。哪怕阿贝尔是太阳之神。
“我在听着。”宙斯回过头，坐回了自己的王座。“希望你的智慧能够给我启发。”
“是的，伟大的父神。”雅典娜低下头。金发下美丽的眸子闪烁。“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和观察，我觉得雷瑟，哦不，现在的陈岩有三个弱点。”
“哦？”宙斯来了兴趣。“居然有这么多吗？”
“是的。”雅典娜停顿了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第一个，也是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父神，雷瑟早就死了，但和我们想象不一样的是他没有选择复苏，而是选择了转生，而且是投影到危险的主物质界。穿透世界的隔断和灵魂的壁垒，他没有消失已经是命运的眷顾。我很佩服他的运气，但运气不能解决一切。主物质界的**是非常脆弱的，而他又选择了直接回归。那么他的**必然还带着主物质界的烙印。”
“主物质界的存在性。”宙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是的，父神。主物质界的存在性。”雅典娜附和道。眼中的精光越发明亮。“您非常了解，这种存在性是那么的珍贵，也是如今陈岩与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可这里毕竟不是主物质界，他的存在性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这里毕竟不是主物质界，就算深界已经包容了他，可他的存在性本身就是对这里的一种伤害。”
“而他的**，也非常的脆弱。”
“说的没错。”宙斯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雅典娜的说法给了他一种新的可能。让他可以从某种角度上操作一番。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操作也是最后的办法。因为那意味着他本身也要付出代价。
相反，陈岩**的脆弱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第二个弱点，就是他的属下，曾经的属下。”雅典娜似乎不知道宙斯在想什么，继续说道。
“伟大的父神，您应该非常清楚，不管是过去的雷瑟还是如今的陈岩，他的属下都不是具名者。”
具名者是主物质界有名恶魔的另一种说法，意思是有思想之力支撑的恶魔。
而不是具名者，也意味着没有信仰连接，凭空构建的。
“我们都很清楚非具名者的好处和坏处，好处是不需要依赖主物质界的支持，坏处，就是力量薄弱。在遥远的过去，雷瑟依靠最终之核强行连接他们，让他们形成一张无形的罗网反馈自身，才变得那么的强大。可如今他做不到了。最终之核已经不再属于他，那些曾经跟随他的忠诚属下，也大多进入了永眠。”
说到这里雅典娜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我已经掌握了他的一些属下永眠的位置。我认为，我们可以消灭他们，从而减弱陈岩的力量。”
“这是个好办法。”宙斯点点头。没错，他也想过这一点，过去的雷瑟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除了雷瑟本身的力量以外，就是他那忠诚的，近乎令人窒息的恶魔军团。那些完全不依赖主物质界思想就独立的恶魔，简直如同潮水一般席卷异界，让无数界域燃烧摧毁，让许许多多的强大恶魔陷入轮回。
这些恶魔的力量都会反馈给雷瑟，才会让他强大到绝望。
眼下他们大部分都在永眠，却是一个可以难得的机会，当然，这一切必须建立在知道他们位置的情况下。
“那么第三个弱点呢？”经过雅典娜这番分析，宙斯倒是觉得眼前一亮，更有些期待了。
“第三个弱点……”雅典娜犹豫了下，过了一会才说道。“就是他的伴侣。那个叫做莉亚的女孩。我得到的情报显示她只是给普通人类，却因为纯净灵魂的关系得到了深界的青睐。但这并不能改变她本体弱小的事实。”
“陈岩非常的重视她，也许我们可以在她身上投入些注意。”
“那个小女孩？”宙斯皱起眉头。他不是很喜欢欺负弱者。那样的小女孩更不可能引起他的注意。不过他相信雅典娜的判断。既然雅典娜提到了莉亚，莉亚就必然有让陈岩却步的价值。
“一个普通人类，确实很容易控制，不过我听说她已经和陈岩汇合了？”
“但她的灵能仍然连接在深界，并且被许多恶魔觊觎。”雅典娜说到。“我们可以与她签约，从而控制她。也间接的影响陈岩。”
“很好。”宙斯点点头，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更没什么正义感，说句不好听的，在主物质界他的名声有一半都是恶的。只是因为强大才成为奥林匹斯的神王。眼下陈岩成为他的第一敌人，他哪里还在意用什么手段？
“我聪慧的女儿，既然你提出了这么多有建设的意见，相信你一定有了想法，我可以将希望寄托于你吗？”
“必不负父神所托。”雅典娜低下头，恭敬的行礼。下一刻，她的身形就在宙斯的面前模糊，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雅典娜消失的位置，宙斯仰起头，金发飞舞。神殿之外同时雷电交加，宛如末日。
“雷瑟，陈岩。没想到吧。你还有这么多弱点可以利用。真不知道你转生到主物质界为了什么。眼下的你，竟然比当初还容易对付。也许我被你的转生迷惑了双眼，但现在你没机会了。”
说着，他一挥手，无数电光凝聚，成为他手中的长矛。从他的角度向下望去，只见神殿之外，山峰之下，无数军队正集结待命，金色的铠甲与战车如同海洋。
“去吧，我的孩子们！去摧毁雷瑟的根基。我们有了目标！”
“是！”
第四四二节 挖墙脚
虚空，浩瀚的虚空。
一个孤零零的界域在漂游着。它上面的界膜已经暗淡无光，仿佛经历了无数的岁月。而界膜之内也没有什么山川河流，大陆文明，有的只是一个孤独的浮岛。
这是一个被岁月遗失的界域啊。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这样说……
这样的界域已经被虚空所抛弃，不会产生文明，也不会产生生命。所有思想之力与其无关。它唯一可以期待的，就是无数岁月之后的消逝。当界膜不再能保护它的本体，这个界域就会被虚空的无尽伟力溶解，最终化为虚空的一份子。
但是今天，此刻……
这个界域却突然出现了一丝生机。一个明亮的光点如同深渊之下的眼睛亮了起来，紧跟着就嵌入了界膜之上，它贪婪的看着界域之内的景象，就如同一只邪恶的眼，大量的能量网络如同脉管一样插入界膜，并迅速延伸。
“目标确认，雷瑟的远古寄居体，恶魔卵巢。”
一个思感在‘眼睛’中默默传递，下一刻，这个眼睛就膨胀起来，好像吹足了气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然后破裂，砰的一声之后，一个黑色的传送门取代了它之前的位置，镶嵌在界膜之上。
传送门并不大，能量结构也很不稳定，但无碍其中喷涌而出的无数人流。那数不清的金甲战士，辉煌的战车和骑着飞马的将领，无一不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界域，终于迎来了它第一批访客！
但遗憾的是，这个访客绝不是善意的！
黑暗的传送门如同水管一样喷吐着无数战士，一个金甲的神灵从中走了出来，他冷眼的看了一眼下面的浮岛。手中的长矛一指。
“无法形容的邪恶，这就是雷瑟遗留下来的底牌。这下面最少有数百个强大的恶魔在永眠，等待着他们的领袖唤醒。目标没有错误，那就摧毁这里吧！”
“可是大人。”一个侍卫走过来，担心的说道。“他们会不会苏醒？这些大人，可是远古时期……”
“别担心，他们没有思想之力的反馈。没有了雷瑟，他们和一群木头差不多。去做吧！父神在看着我们，渴望着我们的捷报！”
“是！”无数声音应和着，化作洪流一般的军势，冲向了下方的浮岛。
这样的场景，同一时间在虚空中还有许多许多。
与此同时不知道多远的另一方，一个虚空中不断闪烁的能量光球内，陈岩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旁边的路西菲尔注意到他。
“怎么了？”
“我的寄居地被摧毁了。”
“你之前留下的那些根基？”路西斐尔显然知道陈岩曾经做过的准备。“当初我就提醒过你了，那种完全隔绝的休眠是没有意义的。你的那些属下没有思想之力的反馈，遇到攻击就完蛋了。”
“我知道。”陈岩叹息一声。脑海中回忆起无数影像。“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他们并非真正的恶魔，而是我的意识投影。其实说没有思想之力反馈是不正确的，真正的情况是，他们从我的思想中诞生。所以，他们的反馈也是来自我的思想。”
“原来是这样……”路西斐尔的表情呆滞了下，随即发出赞赏的叹息。“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到这一步，这可真是一个惊喜。”
“我还以为他们其实只是傀儡呢。不过这时候说这些是不是晚了？你的寄居地被摧毁，我不用脑袋想也知道是谁干的。也只有他才有这样的资源和力量搜索你的残留，并跨越虚空去开启传送门。”
路西斐尔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玩世不恭，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对陈岩意味着什么。而他对于陈岩的定位也并非完全的同伴，而是亦敌亦友，如果能看到陈岩失意的样子对他来说也不失是一种享受。
只可惜，陈岩注定还是要他失望了。
“没关系。”望着路西斐尔有些挑衅的延伸，陈岩平静的说道。“那些寄居地，就算全损失了也不重要。”
“你说什么？那可是你曾经的麾下啊。”路西斐尔有些惊讶，在他的认识中陈岩绝不会这样冷血，尤其是对他自己的属下。
但陈岩却有他的解释。
“那是投影，就算有价值也是投影之上依附的物质。他们并没有灵能，也许我当初确实给他们连接了主体恶魔的深界隧道，可他们仍然不是拥有独立存在性的个体。”陈岩耐心的解释道。“真正拥有存在性的已经被我唤醒了。我的王座，从来不曾失去。”
路西斐尔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这样老谋深算。”
“只是不想失去罢了。”陈岩摇摇头。他当然知道自己并非好无损失，而那些被摧毁的寄居地，也并非真的没有独立个体。可时间已经不站在他这一边了，力量也是。自从他苏醒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让他又回到了那个曾经的轨道上，与所有强大恶魔为敌。只是过去他为了摧毁，而现在他为了拯救。
荒谬吗？
确实很荒谬，就连陈岩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出改变的，这种完全扭曲了自身意志的行为简直是不可思议。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可能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真正转生过吧……
见识过主物质界的真实，近乎无限的星空与资源，再看看这异界内看似辽阔，却挣扎求存的生命与文明。陈岩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沉重。重的，就连呼吸都是一种奢望。
他应该这样做吗？
他必须这样做吗？
这样做，失败了，会是怎么样的悲惨，而成功了，又是如何的罪孽？
陈岩不是没想过，但他不愿意再想，不敢再想。
这就是命运，是他必须走过的路。
“宙斯已经开始摧毁我的寄居体了，我认为这不是他能够想到，或者做到的事，已经是有人在为他计划。最大的可能就是雅典娜。”
“那个小丫头？我去干掉她把。”路西斐尔毫不在意的说道。对于他来说，雅典娜简直弱的不能再弱了。
可是陈岩却否决了他。
“不，她的计划对我有利。这会让宙斯麻痹，而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什么事情？”
“唤醒一个人，哦不，一个恶魔。”
“哈迪斯。”
。m.
第四四三节 宅男冥王
路西斐尔的表情顿时严肃下来。
哈迪斯，这是个非常有力的名字。哪怕是他的另一个身份也仍然要认真对待。或者在主物质界哈迪斯没有宙斯那么强横，但因为各种传说的缘故，他在这个世界的思想之力甚至还更强于宙斯。只是因为生命位阶和神系地位的原因才被宙斯压制。
而更重要的是，在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哈迪斯一直与雷瑟的关系不明。
是的，不要以为一个神系就会一致对外了，事实上在过去雷瑟虽然树敌无数，也仍然和一些极强大的恶魔保持着神秘的联系，有的是对手，有的是朋友。但除了他们自己谁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哈迪斯，就是其中最特别最强大的一个。
路西斐尔知道陈岩的身上有哈迪斯的一只眼睛，他也用这个眼睛重创过巴比伦神话中的死神木图。足可见这位冥王的力量有多强大。可也正是如此，路西斐尔怀疑陈岩曾经击败过哈迪斯，才抢来了这只拥有冥土之力的眼睛。
眼下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你和哈迪斯关系很好吗？”路西斐尔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算是对手。”陈岩回答，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惘然。“也是个不错的敌人。”
“”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交流下去，而是由陈岩驱使着领域向虚空某个神秘的位置移动。有了空间权柄的加速，无法想象的距离在两人的脚下变成咫尺，只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来到了一个奇异的地方，这里原本应该是有一个界域的存在，可是没有大陆载体，只有界膜。
是的，就那么一个空荡荡的界膜漂浮在虚空中，不断改变着形状。
“这里就是冥界？”路西斐尔有些好奇，这和他的地狱相比实在太单薄了。
没错，每个到了他们这个阶段的强大恶魔都有独立开辟界域的能力，而任何一个神祗或者恶魔的国度，不管在主物质界描述的如何神圣诡异，在这里都是以界域形式存在的，就比如宙斯的奥林匹斯山等等路西斐尔的地狱也是一样，只是他一则实力强劲，二则‘与世无争’，所以没什么恶魔愿意冒着被一群地狱魔神围殴的风险进入他的界域。
在这种被开辟的界域内，闯入者是要受到规则压制的，而界域的主人则会获得主场优势。
只是，眼前这个连陆地都没有，只是空荡荡的界膜的所谓‘界域’，真的是一个强大恶魔的领土吗？
路西斐尔有些怀疑，这比他被陈岩囚禁的囚笼更加怪异。
“这只是给入口。”陈岩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但我还在考虑怎么进去。”
“什么意思？”路西斐尔目光一闪，敏锐的察觉到陈岩话中的犹豫。虽然陈岩如今并没有完成雷瑟当初的全部力量，可以他空间的权柄，这个异界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去的？就算是宙斯的奥林匹斯山，路西斐尔相信陈岩也可以进退自如。
“这个地方比你想的还要古怪，或者说，危险。”陈岩缓缓说道，目光望着下面的界膜有些犹豫。
“是哈迪斯导致的吗？”
“不，和哈迪斯没关系，准确的说，这个地方的古怪是来自异界与深界的交融，是规则的混乱体现。哈迪斯只是偶然的发现了这里，才建立了他的国度。”陈岩解释道，努力检索脑海深处的记忆。
“异界与深界的交融？”路西斐尔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远古的漩涡？”
“差不多。但比那个要小很多。”陈岩说到。他知道路西斐尔指的是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一次大灾难，一个异界与深界交融的破损点自我增殖，导致蔓延了很大一片地方。沿途经过的所有生命全部消失，就连虚空都被紊乱了许久。
那个灾难发生的时候，他也不敢靠近，更别说没有空间权柄的一般恶魔了。
眼下这个地方和那场灾难有点相似，但是极小规模且相对稳定的。
“其实空间的紊乱我还可以接受，问题是这里还有个很危险的紊乱。”
“是什么？”路西斐尔有些好奇。
“时间。”陈岩肯定的回答，眼中的忌惮更深了些。“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里的时间流速要比外界更快上许多，有可能你在里面只经过一小会，外面已经过了许多年。”
“你在开玩笑吧。”路西斐尔倒吸了一口凉气。到他们这个地步已经可以略微感知到时间的权柄了。但从过去到现在，还没有谁能真正的掌握那个权柄，就连一些以时间著称的神明也做不到。和空间不同，时间的权柄不仅仅是接触，就连靠近都会受到伤害。那不断紊乱的时间乱流会让任何觊觎者瞬间流空生命，进入永眠状态。
恶魔不死，可某些情况，却比死了还要难受。
不过路西斐尔也想到，既然哈迪斯在这里待了许久，一定有它好的一面。
“就是不会感觉时间过的太慢了。”陈岩叹息一声，可能只有他才知道，外面那个被人恐惧和惧怕的冥王，宙斯的弟弟，其实只是个宅男。除了他的冥界，他任何地方都不想去，也懒得动。
当然，自古宅男都是有想法的，不要以为宅男就是废柴的代名词，正相反，宅男是放飞思想的主力军。在他们漫长的宅岁月中，奇思妙想不断涌现，他们只是懒得，或者没有资源去实现而已。
哈迪斯当然不是没资源，他只是懒。
“里面的时间过的很快，所以他不会感觉到他的休眠会浪费多少时间，事实上对他来说，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其他的就不重要了。”陈岩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说，如果这个世界还有新的惊喜。”
“你的意思是”路西斐尔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随即却看到陈岩伸手向前一划，一个空间通道就赫然出现，仿佛一根注射器的针尖一样，插入了下方的界膜。
“自己去看吧，我觉得他某些情况和你有相似的地方。”
“比如说，毁灭的倾向。”
第四四四节 没有什么比时间更无情
界膜之下，是扭曲的空间。
这一点对路西斐尔或者会构成一点麻烦，但对陈岩来说却不是问题，他只是一挥手就抹去了虚伪的表象，露出下面的‘真实’。
一个仿佛漩涡一样的东西。
“果然是这个。”路西斐尔的脸色顿时严肃了，仿佛又看到了遥远年代的那场恐怖的灾难，那个无边无际的大漩涡蔓延虚空，将无数的界域与恶魔吞噬。按理说深界和异界对恶魔都是包容的，就算深界有所诡异也不该这样肆无忌惮的吞噬生命。但什么事情都跑不出个意外，这个漩涡就是世界的意外。
“我们这就进去吗？”路西斐尔问道。他身边的地狱魔神已经都返回老家了，但是一身轻松。可陈岩身边却跟着一大家子人，达克族，以及莉亚和他的同伴们，都在他的领域内栖身。如果就这样下去……
“不。”陈岩显然也想到这一点，摇摇头。对身边的属下们说道。“你们留在这里，我会给你们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明白。”属下们回答，莉亚则走过来，关心的望着陈岩。“你不要冒险。”
“放心。”陈岩摸了摸莉亚的小脑袋，然后将自己头上的爱丽丝也拎了下来，扔进了莉亚的怀里。“帮我照顾好她，我不能带她进去。”
“好的。”
“咿呀咿呀咿咿呀！”爱丽丝愤怒的挥舞着拳头，抗议陈岩的暴政。只可惜毫无作用。
安排完众人，陈岩这才对路西斐尔点点头。“走吧，别人主人等急了。”
“好。”路西斐尔回答，两人的身影瞬间脱离了领域，没入了下方的漩涡之中。
漩涡之下，路西斐尔从未去过。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进入一个如此恐怖的地方，那个曾经让所有恶魔都望而却步，仓皇逃离的所在。
但是今天，他还是进来了，而且身边还有个可靠……算是可靠的同伴吧？
路西斐尔侧眼看了陈岩一眼，发现他丝毫不觉，只是目不转睛望着下方不断延伸的曲线，脸色越来越严肃。
时间已经开始变慢了，不，是变快了，又变慢了，不对，仿佛我们刚刚就在这里……
一种奇异的，混乱的，扭曲的，折磨的感觉袭上路西斐尔的心头，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时间的扭曲长廊之中。在这里一切感官都被歪曲解释了，时间的不确定让他无法定义过去，现在，和未来。也无法知道自己是否在前进还是在后退，又或者，根本是在原地打转。
唯一可以告慰的，就是他的脑部活动仍是正常，这也可能是生命位阶的保护作用。路西斐尔相信，当时间的力量达到一定程度，就算他的脑部思绪也会被曲解掉，那时候他就再也没有正常思维了。
但他并不意外，而且惊喜的发现陈岩身上居然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幽光，好似护罩一样将他也保护起来。在这个护照内时间虽然依旧混乱，强度却被降低了一个等级，勉强到了可以接受的地步。
“时间的权柄……”路西斐尔惊叹道。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目光。“没想到你居然……”
“不要想多了，我还差的很远。”陈岩打断了他，语气平静。“这只能保护我们到达彼岸。”
彼岸是哪里？
路西斐尔不用想，也知道那就是冥王的老巢，冥土。
无边无际，永无终点，在这里时间已经变得没什么意义，他们也根本不存在准确的感知。他们只是在混乱中随波逐流，然后以一种自己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感觉，前进或者后退到某个地方。路西斐尔从未想过，和空间的混乱相比，时间的混乱居然更加可怕，可怕到他差点来自我都丢失了。
作为一名站在生物链顶端的大恶魔，这样的情况几乎从未出现过。难怪远古时期那场大灾难。会让那么多恶魔永远。许多家伙甚至至今都未苏醒。
路西斐尔想到，露出一丝苦笑。
不过好在这种难过的感觉并不‘漫长’，也许只是一瞬，也许过了无数年，他们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洁白的光点，接着光点扩张，他们来到了个满是鸟语花香的草坪上。
周围是飞舞的蝴蝶，头顶是和煦的阳光。鼻间传来清新的花香和露水的味道，前方则是一个人。
一个默默坐着，身穿铠甲的人。
他身上的铠甲非常华丽，华丽到每一丝花纹都是精心雕琢的，呈现曼妙的纹理。而在他身边还有一群身穿白纱的女子，环绕着作跪迎状。唯一遗憾的是，这些可能容貌艳丽或者青春的女子，此刻，只剩下一堆堆白骨。
时间，在这里杀死了她们，哪怕她们是冥土中的女神或者神侍。
是的，时间，没有什么比时间更恐怖，也没有什么比时间更无情。路西斐尔哪怕不用走近也能感觉到这些枯骨曾经拥有的生命位阶，那绝对是到达质恶魔阶段的位阶。如果放在一般界域，已经可以称霸一方了。
只可惜，在这里她们并没有什么特别。在时间面前她们甚至连永眠都做不到，就化为永久的尘埃。
一阵风吹过，侍女没消失了，只留下那坐在原地的铠甲男子。
“睡神修普诺斯。”路西斐尔突然说道，他认识眼前的男子。曾经作为冥王哈迪斯的左膀右臂，让无数恶魔敬畏的家伙。虽然对于路西斐尔算不得什么，但对于这个世界的其他恶魔，这几乎就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了。
“他死了。”陈岩回答，走上前去，轻轻摘下了男子的头盔。
只见头盔下并没有英俊完美的脸庞，只有一个骷髅。
睡神修普诺斯，居然就在这里，在他自己的领地，被时间夺取了一切。
什么力量，什么灵魂，什么生命。甚至，什么存在。
对时间而言没什么是不公平的，对神祗也是。
接下来两人的目光向后延伸，又看到了后方的一处神殿，那神殿前也有个身影，同样身穿着华丽的铠甲，同样坐在神殿的门前。
死亡之神塔纳托斯。
也许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迎接死亡吧。
平静的，如同永恒。
平静的，宛如绝望。
第四四五节 失控
陈岩和路西斐尔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多久。时间如此的不稳定，任何一点浪费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别说路西斐尔，就连陈岩也不知道自己半吊子的时间权柄能支持多久，能维持多久理智。
要知道当时间彻底陷入混乱，任何生命都不可能清醒的思考。因为他们前一刻的思绪会被后一刻的覆盖，从而陷入永恒的混乱。直到生命抵达尽头。
草坪飘来阵阵花香，陈岩和路西斐尔都很奇怪到底是什么力量能保持这样的环境又带走睡神和死神的生命。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当他们踏上了神殿的台阶，就已经进入了冥王的领域。死神塔纳托斯就在两人身后，谁也没有打扰他。
死亡是一种永恒，某种意义上的，死神也不能避免。
神殿之内幽深无比，空间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意义。作为深界与异界的交汇处，常规意义的理念都该被抛弃了。所谓的时间，空间，以及一切重力，质量等规则，在这里都变得混乱且无序。幸好陈岩仍然保持着清醒，能够维持身边极小范围的正常。两人不断前行，前方出现了一条深邃的通道，再向下则是无尽的黑暗。
两人直接跳了下去，经过一道仿佛云层般的隔断，两人来到一个陌生的空间中，这里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净土，脚下是郁郁葱葱的草地，鸟语花香，阳光明媚，而几十公里外却有一道清晰的界膜隔绝一切，之外却是混乱的能量。
“哈迪斯，还真是一个厉害的家伙。”看到这一幕路西斐尔也不得不由衷的赞叹，这种凭借个人力量隔绝规则的表现，也只有那些占据了生物链顶点的大恶魔才能做到了，他或者也能做到，却要付出莫大的代价。
当然这并不是说哈迪斯就比路西斐尔强大，实际上不管是力量还是传说，路西斐尔反而可能碾压哈迪斯一头。只是因为这里的规则太诡异了，借助深界与异界的交汇哈迪斯才布下了如此环境。
时间与空间的混乱，被他利用的淋漓尽致。
两人直到现在还算顺风顺水，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这都依赖陈岩的权柄，但接下来就不一定了。他们已经进入了哈迪斯的核心区域，也就是他的老巢。一般来说恶魔都会把自己的老巢打造的坚固无比，在其中战斗也会得到强大的助力。哈迪斯也不会例外。所以只不过一会，两人就感觉到阵阵莫名的吸引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海洋下的暗流，吸引着他们的灵能。
哈迪斯的冥土，正在对他们发出呼唤。
“讨厌的味道。”路西斐尔微微皱眉，这种吸引力不虽然不能把他怎么样，却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就好像别人进入了他的地狱一般。
但陈岩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的前行着，两人在这奇异的空间内走了一会，前方就出现了一个黑暗地带，其中隐约有些亮光。还传来阵阵奇怪的声音，那种声音陈岩听了一会，就露出怪异的表情。
那种声音，似乎是……游戏？
和路西斐尔对望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古怪，两人急行几步，进入了深邃的黑暗。
黑暗之中，一方狭小的天地仿佛与世隔绝，却又非常的热闹。无数大大小小的各种机器在发出欢快的声音，其中的显示器上也跳跃着各种各样的画面。
一个有着黑色柔顺长发的男子正坐在某个机器前，不断的跳跃着手指。
“果然是个宅男。”陈岩哭笑不得。那个男子正是哈迪斯。
只见哈迪斯一边兴高采烈的玩着，一边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脸上的兴奋却是掩也掩不住，陈岩隐约能听到‘孙尚香’什么的。还说什么‘再嫁一个，要五千金，要人，再离婚’，‘找几个老的，也许有人重口味也说不定’。
“他这是中邪了吧？”路西斐尔不禁有些发愣。他见过太多的恶魔，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这哪里还有一方强者，冥土之神的光彩？分明是一个游戏高度中毒的隐患者……
陈岩只能苦笑，对路西斐尔说道。“我说过，他是个宅男。”
说着他走过去，就要和哈迪斯打个招呼。可还没等他靠近哈迪斯，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他和哈迪斯分隔开来，两人的距离瞬间变得遥远，就仿佛两个世界一样。周围的黑暗开始沸腾，大量的莫名能量向两人涌来，撕扯着两人的护盾。陈岩和路西斐尔的目光顿时严肃了，他们能感觉到，这些撕扯他们的能量不仅有规则的味道，更有着思想的味道！
是主物质界的思想之力！
哈迪斯，竟然在这里引来了大量混乱的思想之力！
这可不是什么能够被他们吸收和利用的思想，而是主物质界那些混乱的欲望渴求，一种只有索取没有回报的原罪，如果他们被挟裹了，不仅灵能会受损，就是身体结构也会受到影响，产生不稳定的异变。
这绝不是深界与异界的力量，这是……主物质界穿刺后产生的副作用！
陈岩的目光顿时凝聚起来，论起对主物质界的了解，整个异界都不会有人比他更深。所以这一定是哈迪斯为了玩游戏而穿刺了主物质界，却没有进行整理的恶果！那混乱无序，有害杂乱的思想，就是主物质界无数玩家游戏时产生的负情绪，因为长期无从宣泄而堆积才形成了这般规模。它们围绕着哈迪斯形成着无限黑暗，隔绝了他与外界的联系。
如果这样下去，哈迪斯就会被这个世界‘孤立’出来，从而掉进主物质界与异界的罅隙。他会被彻底‘剥离’，力量释放到异界之内，没有意识，随意肆虐。
难怪这个地方如此的古怪，难怪睡神和死神都死在了神殿之前。这根本不是单纯时间混乱的结果，而有着哈迪斯的力量影响。在这方冥土之上，还有什么能摆脱他的力量控制？只要他的力量失控，那将比灾难还要恐怖。
哈迪斯，已经快要自己‘宅死’自己了。
唯一幸运的是，陈岩来到了这里，在他被剥离和释放之前……
想到这里陈岩再也不迟疑，双手插入了那黑暗之内！
第四四六节 苏醒
浓厚的黑暗，刚一接触就让陈岩的脑域响起无数个声音，愤怒的，辱骂的，哭泣的，哀求的。主物质界人类的诸般丑态在他的精神中乍起，携带着无法想象的负情绪冲击着他。如果是一般恶魔，哪怕是宙斯这种级别也可能在一瞬间失神，他却仍然保持着最基本的清醒，咬牙向两边撕开。
毕竟他转生过主物质界，这些人类的劣根性实在太清楚了。所以他比一般恶魔更有抵抗力，甚至免疫力。
无比的沉重，陈岩感觉自己仿佛将主物质界所有生命的恶意抗在了肩头，那邪恶混乱的情感就宛如大海的狂潮，一波波将他淹没，又在下一刻让他露出了头。路西斐尔在一边似乎感觉到什么，却没敢上前。
他也是老牌的顶级恶魔了，自然看出陈岩现在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但他没办法，因为就算是他，在没有地狱的帮助下也无法承受这样庞大的思想恶意。尤其还是来自主物质界那样真实的恶意。
轰隆，轰隆……
远处的天际传来阵阵雷音，又仿佛有人在怒吼。陈岩充耳不闻，太阳穴隐见青筋。他第一次感觉到在主物质界那样飘渺又虚假的思想在这里却是如此的沉重，沉的，几乎要压垮他，重的，几乎要碾碎他。而那些不断搅乱他脑海的负面情绪更是如同实质，拼命想要将他融合。让他也化为了失去神志的东西。
幸好，他有过转生，幸好，他的生命位阶已然达到了一个非常的高度。
时间在此刻变得无比的漫长，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陈岩终于捕捉到黑暗最深处的那一抹光点，那个刚才还近在咫尺的光点。于是他双手猛抓，向两边一分。
撕拉一声，仿佛真的撕开了一层黑色的帷幕。整个黑暗世界在陈岩面前分成两半。露出了那光点的所在。
只见依旧是那满是游戏机的房间，依旧是那仿佛呆滞的黑发青年。他此刻正仰起头，望着陈岩，嘴角边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来的比我想想的还要晚。”
“…………”陈岩无语，此刻的黑发青年，也就是冥王哈迪斯，哪里还有半点沉迷于失志的样子？他那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微笑，隐约露出的生命位阶，无一不在说明他依旧是那个冥王，那个占据在食物链最顶端，叱咤风云的强大恶魔。
“路上有点堵车，我耽搁了一点时间。”陈岩回答道，渐渐也露出了笑容。他走向哈迪斯，就那样随意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点也不在意环境的脏乱差。
他说的有些俏皮，但哈迪斯却仿佛了解似的，也哑然失笑。
“主物质界，真的比我想象的还要脏。”
“但你不是也很投入了吗？”陈岩笑道。他已经明白哈迪斯为什么要做一个宅男了，他在用自己的方法渗透进主物质界，去体会，去掌握主物质界的‘真实’。只是自己采用的方法是转生，而他是长期穿刺。
两种方法，各有好处，陈岩的好处是利益大且认识深刻，缺点是风险巨大。而哈迪斯的好处是基本没太大风险，却没有陈岩这般对主物质界了解。
但不管如何，在对主物质界的研究方面，他已然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度。
就利用那主物质界无穷无尽的游戏世界，无边无涯的负面思潮。
听到陈岩的话，哈迪斯的嘴角牵动了下，笑容变得有些苦涩。那柔顺的黑色长发也微微飘展，落于肩头。
“其实，我宁愿自己没有去做。”
“哦？”陈岩扬了扬眉毛，与旁边的路西斐尔对视了一眼。
“难道你害怕了？”
“那倒不是。”哈迪斯苦笑道。“我只是觉得脏，非常，非常，非常的脏。”
“我从未想过，构成我们的思想之力，其根源会是这般的丑陋。那一个个卑贱的个体，欲望又是那么的真实与直白。无数个个体的思想汇集在一起，掀起的臭气几乎让我作呕。而明明我拥有轻易杀死他们的力量，但在那样的丑陋集团面前，却又那样的无力。”哈迪斯平静的说道，眼中仿佛又回忆起之前的点点滴滴。
“你见过一个女孩为了一个虚无的东西而放弃自尊吗？”
“你见过出卖自身的器官，只为了几个在朋友面前炫耀吗？”
“在那个世界，哪怕只是游戏中，我也感觉到那浓浓的恶臭，一种名为虚拟物质的恶臭。臭的，已经腐烂，臭的，宛如末世。”
“你想多了。”陈岩摇摇头，打断了哈迪斯的话。
他当然知道哈迪斯想表述什么，但他却不认同，因为哈迪斯毕竟是穿刺到了那边的游戏领域，而没有真正接触到现实。而那些人类的精神与意志在游戏中本就不会表现的。那些真正在历史与时间长河中散发出光芒，主导了时代与未来的个体，一个个都不会微小，而只有伟大。那绝不来源于虚假，而来源于背负。
哈迪斯利用穿刺进游戏世界的方法来增加认知，本就是个错误。
“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话题可以谈，你的收获虽然不小，但我看起来，你的付出更大。”陈岩说到，看了眼周围的世界。“你几乎毁掉了自己的老巢。”
“冥界是因我而存在，而不是因为它的名字。”哈迪斯毫不在意的回答，脸上终于出现了温暖的笑容。“再说，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回到这边了，这边的什么，我哪里顾得上。”
“就算你因为失控而让死亡之力蔓延，杀掉了睡神和死亡之神也无所谓吗？”旁边的路西斐尔突然插话，语气冷漠。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和哈迪斯绝对算不上朋友，更谈不上同伴了。更好像敌人，还是那种随时可能打上一架的敌人。
只是哈迪斯却不在意路西斐尔的语气，反而欣赏的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雷瑟将你囚禁在永恒之中了，没想到你已然更上了一个台阶。”
“你的力量虽然不比当初。但你的位阶和认知，比我当初见到你时更加强大。”
“另外你提到了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哈迪斯停顿了下，眼中隐约闪过一丝黯然。“我想，其实死亡对他们来说，才是一种幸福吧。”
。
第四四七节 同盟
陈岩微微点头，他能理解哈迪斯这句话里的痛苦。
恶魔不死，确实是这个世界的福利。但如果换一个角度却可能是所有恶魔的悲哀。想想这个地方的环境吧，时间的扭曲与混乱，死亡之力的无意识肆虐。以及几乎被隔断的世界屏障。恶魔不死真的好吗？也许对于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来说这才是世间最大的恐惧吧。因为哈迪斯的力量与时间的混乱而不得不死，又在下一刻不断复生。无法摆脱的轮回。
难怪哈迪斯说，死亡对他们来说才是一种幸福。
“你是个仁慈的家伙。”陈岩严肃的说道。“就好像你给予我的眼睛。”
“那只是为了到主物质界看上一圈。你不用谢我。”哈迪斯露出一丝优雅的微笑。黑发飘展，现出微闭的左眼眶。那里眼皮已经瘪下去了，就仿佛一个黑洞，让人望而生畏。
旁边的路西斐尔微微侧目，对哈迪斯的忌惮更加了三分。
能够在那么久远的时刻，最巅峰的状态做出这样的行为，哈迪斯的果断让他惊讶。但更让他惊讶的是哈迪斯对陈岩之行的看好。自我结束转生到主物质界，当初陈岩的决定稍微出现一点偏差就是万劫不复的结果，甚至连复生都做不到。可哈迪斯却胆敢下了如此赌注，将自己的一只眼睛赠予陈岩，足可见他当时的魄力与疯狂。
这恐怕也是他能和陈岩称之为对手的原因吧。
说话间，陈岩已经褪下了上身的衣服，左肩呈现密密麻麻的魔纹，一个黑色的图样在肩头成形，最终凝聚出一只眼睛。陈岩毫不犹豫的将它摘了下来，血流如注。
“还给你。可惜的是，你看不到什么。因为主物质界规则的因素，它始终都处于沉眠。”
“任何一点微小的收获，对我都是无比珍贵的。”哈迪斯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了眼睛，按进了自己干瘪眼眶中。一阵黑色的光芒闪烁，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周围的黑暗已经渐渐散去了，因为哈迪斯停止了穿刺，来自主物质界的负面能量也被异界所吸纳。这个冥界又恢复了应当有的样子，只是时间的混乱仍在，不管是陈岩还是哈迪斯，都必须用自身的生命位阶来进行抗衡，以及那微不足道的时间权柄。
仁慈，这是陈岩对哈迪斯的评价，但如果放在外面一定会被人笑掉大牙，冥王会仁慈？一个主管死亡，收集灵魂的恶魔会仁慈？不管如何都不可能。
不过只有陈岩和路西斐尔知道，这是真实的。
如果不是仁慈，哈迪斯为什么要在那么久远之前，就和陈岩下了如此大的赌注。如果不是仁慈，他又为什么无数年如一日的穿刺主物质界，只为了收集那么一点点的感悟？
无它，他对这个世界爱的深沉。和陈岩一样，不想这个世界就此消失。虽然两人都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建立在主物质界的思想之上，虚假而无稽，但从另一个角度上将，主物质界就是真实的吗？它又何尝不虚假？
所谓虚假，无非是规则的自我认知。如果当有一天，异界也自我认知了存在性，并将其烙印到某个大宇宙规则深处，那么异界也会和主物质界一样，不，甚至可能超过主物质界，成为另一个更高层次的地方。
更高的维度。
陈岩和哈迪斯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也知道那将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其时间跨度足以覆盖无数个微小宇宙。
“思想不灭，恶魔不死。”哈迪斯轻声感叹。“我曾经以为这是我们的强大，现在看起来，却是规则的束缚。在这漫长的时间中我不止一次的在想，如果思想覆灭了呢？如果，主物质界再没有我们的传说？我们的信仰，我们，是否也会和这个异界一样，消失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之中？”
“那是必然的。”陈岩说到，走到哈迪斯身边坐了下来。“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现在，以那些老朋友为首的恶魔集团，正在主导一个计划，通过毁灭异界而独立。我们则走的是另一条路。宙斯之前已经与我见面，我能看出他的决议，无可扭转。”
陈岩侃侃而谈，将现下的异界形势慢慢解释给哈迪斯，毕竟他已经穿刺了无数年，对如今的局势恐怕还不如陈岩了解了。哈迪斯也认真的倾听着，不发一言。等到陈岩提及了强大者俱乐部和宙斯天照等人后，才瞳孔微微收缩。
“恐怕不只是宙斯，就是我的另一个哥哥，也是他们的一员。”
“海皇波塞冬。”陈岩接下他的话。“我早就知道了。”
“其实我并非一定要维持这个世界，但我经历了主物质界，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你也有所接触，哪怕你告诉我，他们的想法能实现吗？”
“不可能。”哈迪斯斩钉截铁的回答。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异界的毁灭，确实会爆发出非常强大的能量。如果掌握这股能量也确实能留下一分烙印。但你我都知道主物质界的宇宙有多庞大，思想有多复杂。可以说那里是一颗花生，异界不过是细菌而已。而要将一个细菌的能量就在主物质界的宇宙背景刻下存在，可能也只有几个恶魔能活下来。”
“正是如此。”陈岩同意哈迪斯的看法。其实在这之前他就看穿了，强大者俱乐部的那些计划并非没有可取之处，但要牺牲的实在太多太多。到最后恐怕除了那几个最顶尖的大恶魔，所有人都要死去，还是永久寂灭的那种。到最后异界消亡，恶魔的生态体系消亡，就算他们还有着一份刻在主物质界的烙印，可没有了力量和思想源泉，他们还拿什么活下去？
充其量，只是一朵昙花而已。辉煌灿烂那么一刹那，最后却是消逝。
那么唯一可以拯救这个世界，甚至是主物质界的，只有他选择的路。
“将这个异界，与主物质界融合。”陈岩说到，站起身，对哈迪斯伸出手。
“如果是你，会同意这样的决定吗？”
“我同意。”哈迪斯说道，也伸出手和陈岩握在了一起。额前的黑发微微摇曳。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路西斐尔。“你呢？”
“我也一样。”路西斐尔说道，伸手搭了上去。
第四四八节 骑士归来
与此同时，在不知道隔离了多远的深界，无尽的黑暗内，一个孤零零的‘界域’漂浮着。周围不时有脉络从黑暗中诞生，仿佛恶鬼一般扑在‘它’的身上，又在下一刻枯萎消逝。没有人看到这一幕，但如果有人看到的话一定惊讶失声，深界什么时候有过界域了？这个黑暗的世界，除了连接外面的脉络就只有黑暗。
永恒的，浓郁的，化也化不开的黑暗。
界域内，是一块破损的腐烂大陆，天空如同墨汁一般乌黑，没有阳光，只有一个苍白的光点悬挂在天空，仿佛被人造出来的光源。
界膜已经腐朽的破烂处处了，不过显然这个奇异的界域并非依靠它来维持存在。而是依靠着另一种神秘而至高的力量。能够在无限黑暗的深界保存这样一个哪怕破损的界域，这股力量也一定令人敬畏……敬畏到甚至超出了人们理解的范畴。
不过在这个界域之内，腐朽的咕嘟出气泡的泥沼中间，倒是有一个可以被理解的物体存在着，那是一个巨大的瘤体，被无数脉管连接并耸动着，一股股黑暗的能量送入其中，又被迅速消化。
时间一点点过去，根本无法计算，终于，瘤体中间裂出一道缝隙，随后伸出一只大手来。
那是一只粗壮有力，披甲厚重的大手，只一下就撕开了瘤体，给手的主人腾出一个出入的通道。接着一个身材魁梧如山，铠甲宛如恶魔的巨型身影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刚刚接触大地，大地就发出仿佛不堪重负的颤抖，无数的波浪如同涟漪一样传递出去，蔓延到整个界域。
天空中，界膜颤抖了下，又跌落了一块，仿佛也因这个男子的出现而负担过重。
“已经，多少时间了……”男子仰起头，头盔下的眼睛闪闪发光，却又有点迷茫。记忆在他的脑域浑噩噩的，一点也缕不出头绪。但许多画面却不断的闪烁，仿佛提醒这是他需要记住的东西。
那些画面，有与一个白衣男子战斗的情景，也有他身为一名大骑士，为弱小而挺身的场面。
“哦……我……还是一名骑士。”男子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他的双手覆盖着厚厚的装甲，仿佛两只恶魔的爪子，分外狰狞。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双手，在无数次危难之时为弱者撑起了天空。也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双手，将无数强大的敌人送入了地狱。
这是一双有力的手，如果说还缺点什么，也许还缺一把武器。一把……剑？
双手剑。
男子想到了，就得到了，他面前的大地裂开，露出下面绿色而恶臭的海洋。一柄巨大的双手剑从中浮了上来。恶臭而粘稠的液体顺着剑刃滑落，却一点也掩不住它的锋芒。剑身也的颤抖着散发无穷戾气！
男子伸出手，握住了巨剑的剑柄，于是巨剑安静下来，接着一股锐意直冲天际，将整个天空分开！乌云，黑夜，乃至破损却仍然努力的界膜，都在这股锐意下一分两半！露出深界浓郁的黑暗来！
那黑暗宛如潮水，瞬间侵入了这个界域，将整个天空吞噬一空。但男子却一点也不为动容，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山峰，他的巨剑握在手中，就宛如权柄！
一只空着的左手缓缓握拳，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滚！”
轰！！！
整个天地都发出剧烈的震颤，那侵入界域的黑暗顿时一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斥一般，硬生生的止住了势头，紧跟着就以更快的速度退出界域，又任由界膜重新合拢。隐约的，在界膜之外，无数白色的闪电交织成罗网，仿佛一个守护神一样将这个界域笼罩。
是的，这才是维持界域完整的真正力量，一股不属于人间，也不属于神祗的力量。
至高的规则。
男子仰着头，看到这一切，却一丝也不动容。他隐约觉得这一切那么的眼熟，眼熟的，仿佛已经在他的记忆中沉淀了许久许久。
“我……是骑士……”
“所以……我该有一匹马……”
他这样自言自语道，又将视野望向远方。于是马出现了，那是一匹红色的马，鬃毛飞扬，蹄下燃烧。所过之处大地化为火海，世界皆被燃烧。那战马身高足有四米，看上去就仿佛一座小山一般。强壮的肌腱就如同钢鞭一样有力！只见它跨越了大地无限的距离，山川与海洋，只几个呼吸就奔跑到男子身前，人立而起！
“吁吁吁吁！”
战马鼻孔中蹦出大量的火星，双眼血红的，高高在上的盯着男子。那眼中没有任何温暖与亲切，只有残忍，暴戾，凶狠，冷酷……
但是男子却丝毫也不在意的，伸手摸上了战马的脖颈。
“现在，我也有马了。”
无法拒绝的力量从他的手臂传出，将战马的头颅硬生生压了下来。然后他翻身而上。说来也奇怪，刚才还光溜溜的战马随着他的骑乘顿时发生了巨大变化。一套华丽而威严的骑具出现在马背之上，上面装饰着神秘而古老的花纹。
男子低头看了看，目光仍然呆滞。“现在……我还缺什么？”
他有了力量，有铠甲，有了剑，还有了一匹马。身为一名骑士，应该有的他差不多都有了，那么他还差什么？为什么总觉得……少了至关重要的一样？
“你还差一点点目标。”
一个声音突然从天际传来，随后男子就看到自己面前的天空出现了一个漩涡，从中飘出了华丽的剧场。那剧场的帷幕已经拉开，却露出后面宛如居家一般的景象。客厅的壁炉温暖的燃烧着，一个坐在轮椅中的老者正望着他。
老者很瘦，一头白发，但样子却很精神。
他面孔已然满是皱纹，眼睛却明亮的，宛如那夜空中的繁星。
“骑士，不应该没有自我，你先要知道自己的名字。然后，给自己找一个效忠的目标。”
“我……的名字？？”男子低下头，望着自己狰狞的铠甲，恐怖的战马，巨大的双手剑，以及从里到外，每一丝每一毫，每根血管和神经都散发出的战争气息。
“我……名……乌迪……亚斯？”
“不，吾名……乌迪亚斯！”
轰，天际劈下一道闪电，男子那巨型铠甲的身后陡然张开，披展出巨大的披风，殷红如血，狂舞如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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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九节 天启归位
阳光明媚的早上，白云在天空缓缓浮动。
巴比伦从床上苏醒，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她那稚嫩又姣好的身材在阳光下分外动人。引得身边的男子差点直了眼。但下一刻这个看起来非常美妙的女孩就一脚将男子踹下床。蹦蹦跳跳的去穿衣。
几个侍女过来服侍，不经意的看了地下的男子一眼。
“扔掉吧，没用了。”巴比伦笑眯眯的说道，给男子定下了结局。
“不！巴比伦，我是爱你的！请不要这样对待我！”男子顿时脸色大变的叫道。可惜没什么用。几个侍女很快的走过来，以一种无法拒绝的力量将他‘扶起’，带出了寝宫。这座城堡的后面有个万人坑，里面堆满了尸骨，那是他的归处。
大巴比伦的荒Y，整个异界都是有名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一个小小恶魔的死去算不得什么，整个异界恶魔千千万万，谁又知道谁会永寂，谁有知道谁会苏醒呢？那些能够永恒不灭的存在，都是顶级大恶魔的权利。
大巴比伦在侍女的服侍下又穿上了那身鲜艳艳丽的红裙，对着镜子梳妆了一会，突然问道。“地狱呢？”
“他在下面等您。”侍女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几个界域的国王和领主，都在等待您的接见。”
“界域的国王和领主？”大巴比伦差点没笑出声来，那些普通人，就算取得再大的权柄，在如今的异界又算个屁？谁不知道如今的异界已经风雨飘摇？不知道多少界域在规则的裂隙下崩溃，多少繁荣昌盛，曾经引起无数人们觊觎的国度被毁灭？那从天而降的紫电，黑色的裂痕，以及铺天盖地的黑暗，都无一不再向世人说明。稳定的世界，普通人的安宁乡，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恶魔的庇护，是不是太晚了些？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虽然毁灭已经不可避免的降临到这个异界，但大巴比伦却知道这其中还是有差别的，最底层，弱小恶魔的界域总是最先毁灭的，然后是一些中等恶魔且秩序完善的界域，再然后是中等恶魔且混乱的界域。再再然后，则是一些更强恶魔的界域。虽然看起来很难分辨，但基本都是按照当前界域的恶魔位阶来消逝的。
这就很值得推敲了，大巴比伦也不止一次的在想，难道界域的毁灭，也是按照恶魔的位阶来决定的吗？而恶魔的存在性，就是这个异界的基准？
这并非不可能，大巴比伦有着一个非常完善且神秘的大图书馆，她查阅了很多资料才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恶魔的生命位阶并是非常特殊，非常重要的。因为那并非是恶魔本身的力量和等级，更重要的是，生命位阶是一个恶魔的烙印，存在性的烙印。换句话说，就算异界，对这样的存在性也要优先处理。
那么问题出现了，为什么异界要对恶魔的生命位阶优先处理呢？是它给恶魔的宽容？还是对恶魔本身力量的尊敬？
都是扯淡！
作为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且从未进入永眠的魔人，大巴比伦可不相信异界的仁慈。那么只有一个答案了，那就是恶魔的生命位阶不仅仅在异界存在，甚至就是更高维度的世界也留有印记，虽然不如这里般真实，可仍不可忽视。
“如果这样……”大巴比伦眯着眼睛，看着脚下无限延展的大地。阳台上阳光明媚，空气清香，让她的思感渐渐放远。
“我也许可以得到一点好处。反正那些人间的帝王也都是一群垃圾，为什么不利用下呢？界域之核，就算是我，也很心动啊。”
大巴比伦默默的想着，转身走向前殿。那里侍卫林立，金碧辉煌，早有许多人间的帝王，国王，执政官，以及乱七八糟名字的掌权者等在这里，看到大巴比伦的出现齐齐抚胸行礼。
“愿您的美貌永远动人，愿您的青春永不褪色，巴比伦大人。”
“啊……不要客气了。”大巴比伦无聊的摆摆手，她早已不是过去需要仰赖低级界域资源的时候了，自从陈岩也成为魔人的一员，虽然没有给她提供实质上的支持，但身份的改变已经让魔人成为这个世界非常重要的一份子。不知道多少恶魔对她们传递善意，想要成为陈岩阵营的成员。
这可不是不着边际的事，别看陈岩目前仍然是独行侠的模样，但谁不知道他就是当初横渡虚空，所向无敌的雷瑟？趁早抱上大腿总没错。
不过一些强大恶魔也就算了，就凭这些只掌握着人间权柄的帝王？他也配？
大巴比伦心中鄙夷，脸上却依旧那么的如沐春风。她一边和这些帝王寒暄着，一边对旁边的侍女问道。“地狱呢？”
“他来了。”侍女抬头看了一眼，急忙让开。
只见一个浑身笼罩在火焰中的骷髅男子走了过来，沿途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为之让路，几个国王稍微让慢了那么一点，就被一股火焰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国王们只抽搐了几下就不见了，原地留下了一小堆灰烬。那骷髅男子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直接走到了大巴比伦的面前。眼眶处火焰大作。
“大巴比伦。”
“地狱。”
“我感知到了，魔人之书的异动。作为守护者，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魔人之书，再次，缺页了。”大巴比伦神色不动的回答，扶着座椅的手指却猛的握紧。这件事她还是昨天才知道，准备今天通告所有魔人，为什么地狱骑士会同步察觉？
不过地狱骑士也不在意她的感受，只是死死的望着她，语气森然。
“大巴比伦，你是魔人之书的守护者。你知道魔人之书的异变意味着什么。人间的繁华，终究与我们无关。如果你继续恋栈不去。那么当那一天到来，你也不会与他们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大巴比伦微微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天启骑士，归位了。”
第四五零节 深界异变
深界，无边无际的黑暗。无限伸张的脉络。宛如永恒不变的罗网。
一个巨大的瘤体中，绯月慢慢的张开眼睛，眼前是淡淡的红光。
“又过了一节了。主人，你还未来。”
她轻声说道，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和灵魂倾诉。不过这对她是一个奢望，因为就算她自己也知道，她是没有灵魂的。深界的生命都没有灵魂，她们的一切都属于这里，属于这个世界的背面。
“又是一次漫长的睡眠。不知道下一次，我还能不能醒来。”轻轻动一下手指，绯月从瘤体的墙壁中缓缓滑下，身体有无数脉管与墙壁相连。一股淡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思感开始流动，顺着脉管向深界扩散。借助这股力量绯月感知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将其收入自己的信息库。
她是主人的助手，而像她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深界创造她们，就是为了更好的为‘被关注者’服务，为了那些被称为‘深界之子’的人服务。如果她连这点都做不到，那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时间静静流淌，绯月收集的很用心，也很吃力。她已经不是一个‘年轻’的助手了，以深界助手不到十年的寿命来看，她已然是高龄。没有灵魂的驱动她的身体早就步入崩溃，如果不是深界一直在支撑着她，也许她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白了，所谓的深界助手，只是一个会移动的‘肉块’。
可绯月却觉得，自己似乎要做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肉块。如果真的可以做到的话，那一定是非常快乐的事。
“原来，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吗？主人，开始收集自己的力量了。”绯月一点点收集信息，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她很高兴，主人终于走上了命运给予的道路，回到了那永恒的征途上。虽然这个过程不一定多么美好，但绯月却知道这是必然的终点。而陈岩如今做的每一点每一滴，都将与她息息相关。
“这么说，他会越来越需要我，也许，很快就来看我呢……”绯月查阅着刚刚得到的信息，脸上的笑容绽放。
突然，一块皮肤从她的脸上掉落，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腱。
绯月愣了下，看着那块苍白，卷曲，丑陋的肌肤。
这是她的肌肤。
“我……快要结束了。”
绯月轻声说道，她的目光有些慌张，也有些凄凉。但唯一缺少的却是意外。这是所有深界助手的命运，她早已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就算有着深界的支持，这一天也来的这么快。她的虚拟灵魂就要承担不了这具身体了，而没有真正灵魂的她们，也无法再换一具新的身体。她会和所有深界助手一样，在黑暗中消失。化为一滩连肉泥也算不上的东西。
深界称之为废弃物。
不过也有办法延缓这一过程，作为深界的‘资深’助手，绯月对深界的了解远远大于常人。她知道如果自己减少思维活动，减少独立性，甚至减少身体的使用率，她就会和一些助手一样延长身体的使用权。当然那样一来她也会和僵尸差不多，没有思想，不说话，也不行动。只有主人使用的时候才做出反馈。
思想……多么奢侈的名词。对主物质界，甚至正世界的生命来说，这都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但对于绯月……
“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尽快为主人打理好一切。”绯月的目光渐渐锐利起来。身体又恢复了活性。她知道这一切都建立在深界的支撑之上，这样下去也会更加快速的灭亡。但她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是绯月，不是什么什么‘一号二号’。她是有着独立思想，感情，行动性的绯月。如果思想也是一种存在，那么绯月觉得自己已经具有了存在性，在异界的背景下烙印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多么值得满足和快乐的目标。
就算立即死去，也是幸福。
淡淡的红光中，绯月渐渐加快了速度，她要尽快收集足够的信息，然后完成信息重建。从之前收集的信息中她已经知道了陈岩的状况并不是太好，有许多强大古老的恶魔已经盯上了他，要将他抹去。
绯月不在乎谁对谁错，也不在乎那些古老强大的什么有何等权柄，她只在意自己的职责。自己是个助手，辅助主人，是命运的使然。
脉管咕嘟咕嘟的蠕动着，大量的养分输入绯月的身体，支撑着她每一分每一秒都亿万次的计算。信息也同步从四面八方向她汇集，如同奔腾入海的河流。绯月觉得自己的脑域很痛，这说明她的工作已经远远超出了常规的负荷。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她应该停止了。工作不是一天完成的，在这个永恒黑暗的地方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挥霍。
但今天不行。感觉到死亡气息的绯月已然能力全开，尽可能的吞噬着一切有用的东西。这一过程是非常痛苦的，不知不觉中她的身体又开裂了几块，几块肌肤跌落下来。
时间过的很快，几乎只用了一小时绯月就收集大半，并且重构了信息库。可就在这时她愣了一下，随即以一种粗暴的方式扯断了与墙壁脉络的连接。与此同时整个深界都发出剧烈的震荡，就如同冬夜里的一声炸雷，整个世界都在摇晃。瘤体剧烈的颤抖着，从各个毛孔喷发出血液，固定它的脉络也断裂了许多。
“这是！？”绯月的瞳孔陡然收缩，一下扑到了瘤体的‘窗户’前，随即看到了一副她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场面。
只见在她脚下，浩瀚无际的黑暗深界的最深处，一道明亮的裂痕陡然破裂开来，从中透进的光明几乎一瞬间就将一部分黑暗驱逐，也让整个深界痛苦不堪。脉络，血管，瘤体，罗网，一切构建在深界内的东西都在这股光明下灰飞烟灭，其中也自然包括承载在内的思感。
与无数个和她一样的助手。
“深界……破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