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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羡蜉蝣     星海仙冢txt下载     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回(上)与安城慕容姗掷枪 湖心岛摩

    第十六回(上)与安城慕容姗掷枪 湖心岛摩迦罗尝酒

    水月洞天,天狐宫。

    茯苓半倚榻上。按理说,晓幽境大妖,基本不会那么产生头疼这种感受,可是茯苓半蹙眉头,双手用力揉着太阳穴,怎么看都是头疼不已的样子。

    玄涯坐在桌旁椅上,假装喝着绿色黏稠浆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大殿中央,半跪着一名妖异男子,这男子身形修长,却并不壮硕魁梧,反而因为身高的关系,乍看之下觉得十分瘦弱,实则肌肉线条分明,凹凸有致,极富力感。上身披兽皮,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覆盖灰黑毛发,左手是修长五指,右手却是兽爪,锐利指甲如同尖刀一般。

    男子亚麻色凌乱短发上,两只灰黑尖耳一耸一耸,表露出主人内心的焦虑。

    妖元震荡中,男子以妖族统一语说道:“女王大人不让我见若湖,我就在这长跪不起。”

    烈阳观与水月洞天邻居数千年,再加上玄涯本身就与鹤妖鹤羽相交莫逆,自然能听得懂妖族统一语。

    “老身说过,若湖身受重伤,陷入昏迷,现在正在老身的天狐莲上修养,不能见你,你先离开吧。”茯苓以妖语统一语回应。

    “那我就在这等若湖醒来!”男子话语坚决。

    “放肆!还没有谁敢在天狐宫里违逆老身!”茯苓蛾眉紧蹙,几息后,神情舒缓下来一些:“摩迦罗,你担心若湖,老身能够理解。这样,你暂且在水月洞天中多住一段时间,待得若湖醒来,老身就叫她前去找你。”

    摩迦罗眼中露出挣扎神色,沉默片许,担忧道:“女王大人……您能否告诉我,若湖她到底怎么了?今天水月洞天好几次灵力失衡紊乱,若湖受伤,是不是与此有关?我带来的灵药里,有好几株上千年份的疗伤灵药,我……”

    茯苓灵压溢散,盖过了摩迦罗的妖元震荡:“不是常见伤痛,勿再多言,退下去吧。”

    妖族统一语以震荡妖元的方式形成交流,相较于人族的逻辑语言,妖族语的语义更加明确,情绪更加直接。摩迦罗从茯苓的灵压中感知到了茯苓不耐的情绪,不敢再违逆,告退离去。

    待得摩迦罗离开天狐宫大殿,玄涯才开口说道:“茯苓道友,没想到这次孤天祭,居然会遇到这些事情。也不知念远小子到底去到了何处,是不是与泉眼有关。还请茯苓道友将念远小子交给贫道,由贫道将其带回烈阳山麓调养,以求尽早复原,一问因果。”

    茯苓摇了摇头:“老身倒是知道你座下华元子擅长炼丹,而且那孩子毕竟属于人族,交给你肯定比在老身这里恢复得要快,不过,若湖与那孩子如今气机灵压经由血契魂印相互牵引,处在一种玄妙莫明的状态中,也许这是他们二人的造化。”

    玄涯稍一权衡,点了点头,取出一枚玉简递向茯苓:“念远小子已晓尘微,到了确定功法的时候,烦请茯苓道友将此简转交念远小子。贫道就此先行告辞,如果念远小子所遇与泉眼有关,此事即非同小可,待得念远小子醒来,麻烦茯苓道友让其尽快返回烈阳山麓。”

    茯苓郑重点了点头,而后玄涯挥袖,长剑飞出,使出相宇穿游御剑离去。

    ……

    帝国北域,洛原郡都,与安城。

    “青海长云龙腾山,孤城遥望北门关。老夫有二十年没见到与安城如此雄伟的城墙了。”大雪纷飞,王虎却依然穿着那件打铁汗衫,站在与安城南城门前,仰视那块“不落与安”额匾:“小娘皮,你可知这匾是何人所题?”

    柳紫苏裹着厚厚棉袄,戴着一顶北域袭帽,脸上冻得通红,小手伸到嘴前不边呵气:“紫苏不知。”

    “从来诗剑最风流,何须赋词强说愁。此匾正是帝国六大将军之首辛剑诗所题。”王虎朗声笑答。

    “师父看上去大老粗一个,没想到胡子里还藏了那么多风流意气。”柳紫苏将袭帽护耳朝下拉了拉,娇声夸赞道。

    粗犷汉子大胡子遮掩下的老脸一红,半天才憋出一句:“少拍马屁,谁他娘是你师父!”

    城门处有许多商旅行人在进出,挑着蔬菜瓜果的菜农、拉着袋装货物的马车、抱着冰糖葫芦的小贩……不少行人都将视线投向这个在纷扬大雪中仅穿汗衫,操着明显南方口音在大声喧哗的粗犷汉子。

    进了城门,柳紫苏将腰间剑拔出三寸,疑惑问道:“师父,为什么与安城进城不查通关文碟?甚至不管佩戴刀剑?”

    王虎正在前方拉住一个小贩,买下一串冰糖葫芦,递向柳紫苏:“小娘皮,送你,尝尝。”抖搂了一下腰间厚背大砍刀,王虎续道:“不落与安自然有不落与安的骄傲,身为帝国边关重城,洛原郡都,大雪骁骑的戈矛,可不是什么宵小都敢面对的。”说罢,指了指前方街巷一队巡逻经过的甲士。

    柳紫苏欣然接过冰糖葫芦,舔了几口后,轻盈追上前面小贩,再买了一串回来:“多谢师父,紫苏也送你。”

    “老子才不吃呢。”王虎摆摆手,大踏步走在前边,柳紫苏赶紧跟上,走到王虎旁边扯了扯粗犷汉子的衣角,

    满脸委屈。

    王虎无奈呼了一口长气,接过冰糖葫芦三下两下全部吃掉,然后赶紧从行囊中掏出水袋大饮几口,惹得柳紫苏一阵娇笑。

    王虎当先走进一家酒肆,挑了个靠近锅炉的位置坐下:“与安城作为帝国最北的一座城池,定远大将军慕容陆封地郡都,与其余诸侯封地有所不同,帝**部并不限制与安城驻守兵甲的数量。”

    酒肆小二搭着一张抹布迎了上来,王虎没去看菜单,直接点了几个菜肴,再要了一壶与安老窖。

    “师父曾在北域呆过许久?”柳紫苏将行囊放到桌旁,看王虎熟稔点菜的模样,坐到王虎对面问道。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自从来到与安城,就不由自主时常陷入回忆的粗犷汉子,坐在位置上四下打量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北域酒肆、居民穿着,听着北域居民交谈口音,伸出手放到北域独有的锅炉上取暖,根本懒得去纠正柳紫苏对自己屡教不改的称呼,不过也没有细说下去的苗头。

    就在王虎与柳紫苏等待小二上酒上菜时,酒肆门口处走进来五个腰跨长刀的汉子,身上衣裳也略显单薄,从扮相上看去,倒是与王虎有六七分相似。

    与安城并无明令禁止持刀配剑出行,然而刀剑这种东西造价不低,连一些不入流的武者都没有一把像样武器,更别提平头百姓了。故而,在与安城持刀配剑出行的,多半是有那么一点身家本事的练家子。

    这一点在苍云郡又有所不同,相较于民风彪悍粗犷的北域,地处中原的苍云郡,在持刀配剑上,有了更多的律令与讲究,民与士各有区分,文剑与武剑各不相同。到了那远离战事、纸醉金迷的江南州七郡,享尽繁华安稳的风流士子们更是倒腾出许多规矩,细处甚至到了剑身尺寸几许意指怎般风流,剑柄何种款式映衬何等身份,剑穗怎样编挽代表何种寓意等等。

    看向那五个正好挑在邻桌坐下的汉子,曾经从军,对军旅气息再是敏感不过的王虎从那五人身上嗅到了百战悍卒独有的肃杀血腥气味。

    “静静,难得轮休,咱哥五个儿就你官最大,俸银最多,不多说,这顿算你的。”那五个汉子落坐后,其中一个汉子向五人中最为魁梧的汉子如此说道。

    被唤作静静的汉子畅快笑了笑:“没问题。”

    王虎看着那五个汉子爽朗大笑,互相开着玩笑,心中涌上昔年吹角连营的画面,咧笑傻笑。

    不合时宜的话语声响起:“噗——静静?一个大男人,居然起了个娘们的名字。”

    阴阳怪气还偏要提高声调的声音一下子将附近几桌食客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刚才发话让静静请客的汉子大眼一瞪,挽起袖子就要起身,却被静静拉回了座位。

    “哟?还想动手?”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响起,伴着一声在北域听来十分稀奇的折扇收拢声。

    王虎与柳紫苏抬眼看去,一名身穿锦袭的男子从雅座上站起,腰悬文剑,又佩玉坠,手握折扇一下一下轻打在另一手掌心:“别以为本公子看不出来,你们无非就是护城甲士,本公子就算借你们十个胆子,你们敢动本公子一根寒毛吗?自个儿犯贱,叫了个娘们的名字,还不让人说了?你们说,对不对?”那锦裘男子说到这里,挑眉咧嘴,朝同桌一众男女对视了一圈,随即面露讥讽,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刷”的一声打开折扇,轻扇了两下。

    虽然酒肆中几座锅炉驱散了严寒,可也远远没到温暖如春的地步,更不用说催人发热。

    “附庸风雅,不伦不类。”五个汉子中另一个较为瘦高的嗤笑了一声。

    柳紫苏静观那群锦袭男女,看到冲突渐起,面色倒是各有不同,讥笑附和者有之,面露不安者有之,沉眉不语者亦有之。

    “你——”那锦袭男子沉声愠怒,随即又快速转变了脸色,重新挂上一副讥讽笑容:“有的附总比没得附要好,你们那一身汗臭,都熏到本公子,熏到在坐的各位宾客了。”

    本就年轻气盛,受这锦袭男子一激,几个士卒一阵骚动,板凳划拉在地板上发出一阵嘈杂噪音。

    “坐下!”静静闷声一喝,几个汉子瞪着大眼,不甘的看向那锦袭男子,重新安静坐好。

    小二这时将王虎与柳紫苏的饭菜与酒壶端了上来,看到又来了一批客人,自是又端饭端菜一般端起笑脸迎了上去。

    “几位爷,需要些什么吃喝?”一边说,一边指向大堂柜台,柜台后方挂了几块木板,木板上标示了菜品与酒水的价格。

    静静挠了挠头,魁梧壮硕的汉子笑得有些难为情:“小哥,来五壶与安老窖,菜品的话……随便上几个就行。”

    小二常年在酒肆中跑动,什么食客没见过,不认字的客人多了去了,小二将肩上抹布一甩,在本就不脏的桌上作势擦了擦:“好嘞!五位爷!我看几位都是身强力壮的好汉,直接上一头烤全羊,再搭配一些下酒菜品,您看如何?”

    “好,好。嘿嘿——”静静感激的看向小二。

    “啧!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在街边巷尾随便解决一下

    不行?非要到酒肆里来丢人现眼,这里的饭菜酒水可不便宜,看你们那寒酸样,打肿了脸充胖子,何必呢?”

    男子一边说,一边抚了抚腰间玉佩,而后取下,递到同桌一名颇有姿色却风尘味十足的女子面前:“洁妹,这块玉佩虽不是极品,只值不到万两白银,但也是百里挑一的暖玉,今天为兄居然见识了一个五大三粗的莽夫取名叫静静那么有趣的事儿,心情大好,此玉就赠与你了,还望洁妹莫要嫌弃。”

    “玉再暖,也暖不过南哥——”风尘味十足的女子软着声撒着娇,从锦袭公子手中接过玉佩,一边说一边将嘴送到男子耳边,咬耳私语。

    锦袭男子哈哈大笑:“那是必须!本公子策马提枪,纵情驰骋,何曾让洁妹失望过?”锦袭男子故意将策马提枪、纵情驰骋两词咬得极重,一边说,还一边瞥向那五个汉子:“不像那些粗鄙下等人,这一生都只能低贱卑微,骑劣马,喝劣酒,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了山沟臭水里头了。”

    “静静!你别拦着我!”瘦高汉子猛一下站起身来,手握成拳,咯咯作响,双目直瞪锦袭男子:“管好你的贱嘴,别到处喷粪。再啰嗦一句,老子把你舌头拔下来。”

    “哟?”锦袭男子拉长语调又哟了一声:“说你是狗,你还呔起来了?军部律令本公子可是熟得很,来来来!本公子就站在这里,你来拔呀!略——”锦裘脑子故意伸出舌头,手上还做了一个粗鄙的挑衅动作。

    瘦高汉子猛一下朝那锦袭公子冲去,一手提起锦袭男子衣领,膝盖“呯”一声撞在桌上,靠近桌边的两盘菜倾倒,洒在锦袭男子长袍下摆与绵靴上头。

    “猴子!回来!”静静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却冷厉。

    “静静!”瘦高汉子的声音十分不甘。

    “老子说回来!”静静喝了一句。

    瘦高汉一愤恨的一甩手,重新坐回了原位。

    锦袭男子同样坐回座位上,掩去眼底一抹惊惧,收拢折扇指向五人:“身为甲士,竟然袭击贵族!你们这是违律!是犯罪!在场的父老乡亲可都看见了!可要给本宫子作证!是这几个当兵的惹事生非!本公子这就将你们几个参上军部!”锦袭男子说到这里,转身朝几个围站在桌旁的小厮模样的几人吼道:“快!去把南城门巡守请来,我在这里守着他们!”

    那小厮应了一声,就往酒肆门外跑去。静静突然起身,拦在了小厮面前。

    锦袭男子厉喝道:“怎么?还要继续袭击平民不成?”

    “这位公子,非常抱歉,是我与我的几个兄弟违律,有错在先,恳请公子就此揭过。对不起——”静静朝那锦袭男子躬身道歉,被拦住的小厮也将询问目光投向了自家公子。

    同行的四个汉子看着静静所为,扭转过头,奋力咽下闷气。

    “哦呵?”锦袭公子在雅座上居高临下看着静静的低下姿态,更加有恃无恐:“道歉?也行!本公子大人有大量。”

    锦袭男子抬起一只脚搭到雅座围拦上,绵靴上满是倾翻的菜品与油渍:“先帮本公子清理干净。”

    “是,公子。”静静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静静!”

    “不可!”

    “凭什么!”

    那瘦高汉子更是冲上来拉住了静静的手臂:“是我惹的祸,我自己来。”

    “别谦让了,一起来吧。”锦袭男子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将两只脚都翘上围栏。

    经过两方这么一闹,酒肆中的宾客几乎都将视线投向了这边。此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站起身,佝偻着走上前来劝说道:“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没有士卒戍守边疆,为国杀敌,我们哪里来的安宁日子?”

    锦袭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妇人,衣着干净整洁,却也普通廉价,不由冷笑道:“老东西,你算哪根葱?”说罢直接抬起围栏上的一脚踢在老妪腹部,老妪朝后仰倒,被瘦高汉子扶住:“老人家,您没事吧?你他妈是人吗?老人家都踢!”

    老妇人捂着腹摇了摇头,有这老妪开了头,酒肆里就着此间事纷纷议论了起来。

    那锦袭男子听着众人都在为那五个士卒说话,大喝了一声:“闭嘴!”环视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贵族身影,男子朗声道:“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这与安城典狱司执守的公子!这些当兵的,以为老子见得少了?呸!老子求他去戍守边疆,求他去保家卫国了?多他妈少他妈一个有什么区别?这些当兵的贱命又不值钱!谁他妈要是再嚼舌头,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些本来一腔正气,义愤填膺的出头鸟,也都瑟瑟缩回了脖子。

    王虎饮了一大口酒,看向那满脸得色的锦袭男子,就要站起身来。柳紫苏却轻轻拉了拉王虎,手指指向了酒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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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中)与安城慕容姗掷枪 湖心岛摩

    第十六回(中)与安城慕容姗掷枪 湖心岛摩迦罗尝酒

    锦袭男子昴着头,斜眼朝下瞥视着静静与瘦高汉子:“来吧——帮本公子清理干净,本公子就不将你们参上去。如若不然,袭伤贵族,按帝**部律令,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静静俯身的动作很慢,最终蹲跪在了锦袭男子脚前,扯下身上汗衫,就要当作抹布去为锦袭男子清理秽渍。

    瘦高男子将老妪扶稳后,猛一下蹲身,再次握住了静静的手腕:“我来。”

    “什么你来我来的,你们一人一只!”锦袭男子不耐烦的道:“本公子这靴子可金贵得很,别用你那脏臭衣裳来擦。来——”

    锦袭男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十分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四仰八叉的坐在椅上的锦袭男子仰头朝同桌看了一眼,神情炫耀。

    “用舌头舔掉。”锦袭公子戏谑续道。

    静静一直稳定的动作终于有了一丝颤抖。

    “怎么?你这瘦猴手下得罪了我,本公子难道不应该礼尚往来?还是说,你想让你这手下被本公子送到典狱司去,好好复习一下军部律令?”

    静静仰起头,铜铃大眼中满是血丝:“他不是我的手下,他是我兄弟。”

    锦袭男子有一瞬错愕,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叫着娘们名字的卑贱士卒在意的点居然是这个:“爱谁谁!赶紧的,快舔干净!”

    另外三个汉子早已经站到了静静与瘦高男子身后,虎目圆睁,直喘粗气。

    “静静!”

    “草!老子忍不了了!”

    “凭什么!”

    感受到身后兄弟们的动作,静静再次沉声喝道:“立正!”听到身后动静变小,静静才续道:“他说得没错,我们主动向贵族动手,的确违律。猴子,舔。”

    瘦高男子头垂得极低,一言不发,跟着静静的动作一起俯身伸头。

    锦袭男子好整以瑕的盯着两个汉子跪伏在自己面前,朝自己的绵靴舔去。

    嗡——呯——

    一杆银枪骤然从大门处飞来,猛然插进锦袭男子双脚与两个汉子脑袋之前半尺不到的缝隙,枪头穿透酒肆木制地板,再完全没入岩石地基中,碎木块四散,细木屑纷飞,枪身震动,发出一阵嗡嗡响声。

    锦袭男子终于注意到从门外走进的那袭银甲。

    “大雪骁骑听令——”身覆银甲的女子声音干净利落,淡漠清冷。

    五个汉子本能一般,在一瞬间站立得笔直,如同那杆深插地面的银枪。

    女子脚步声极轻,却在酒肆中响得无比清晰,一下一下仿佛踩在酒肆食客的心跳节拍之上。

    那杆银枪本已静止,却随着女子走近,再次嗡鸣震动起来。

    女子平伸一手,嗡鸣震动的银枪骤然飞回,枪柄被女子猛一下握住,下一瞬,一点寒芒灿若流星,银甲女子单手握枪尾,银枪锋锐枪尖稳稳点在锦袭男子眉心。

    “好膂力!”王虎不由暗赞一声。

    锦袭男子后知后觉的惊惧朝后倒去,那袭银甲平静点踏在雅座围栏上,斜侧着身,手肘挽住枪杆,没有向那一众锦袭男女投去一眼。

    “提刀,列队。”

    五名汉子冲回桌旁,拾起长刀,再飞快奔到女子身前列队站直,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因为激动而在抽搐颤动。

    “你……你……你是何人?”锦袭男子在同伴与身后小厮的搀扶下站起:“帝**律不懂吗?来人!去!立刻把巡守大人请来!”

    “军律?”银甲女子笑了笑:“凭你,也有资格提军律?”

    锦袭男子其中一名同伴低声提醒道:“公子……是大雪骁骑……”

    银甲女子终于朝那群锦袭男子投去目光,语调淡漠:“趁我还没记住你的脸,滚蛋。”

    “我告诉你!别以为隶属大雪骁骑就了不起!被派到前线去,还不是因为没权没势,卑微低贱!本公爷可是与安城典狱司执守的儿子!与你们这些贱命不值一提的士卒不同,家父可是掌有实权,可参政议的!”还没从那一枪的惊惧

    中回过神来的锦袭男子吼得歇斯底里,不难听出色厉内荏。

    “典狱司?”银甲女子露出思索表情。

    锦袭男子看到女子神态,甩开挽扶住自己的伙伴与下人:“快跟本公子道歉!看你是这群当兵的头目吧?我要你亲自帮我清理干净!”锦袭男子抬起一脚,踩在雅座围栏上。

    “静静。”女子轻唤了声。

    “到!”粗犷壮硕的汉子喝声应答。

    “帮帮他,砍下来。”

    “是!”静静话音未落,手中大刀已经斩下。

    开玩笑!先不提一吐胸中闷气,伍长发令,就是要老子怼掉自己的老二,老子都不带眨巴一下眼睛的!至于军律?去他娘的吧!伍长就是老子的军律!

    锦袭公子一条腿从膝盖下方应声而断,杀猪般的惨叫声充盈酒肆,银甲女子叹了口气:“聒噪。”

    被静静唤作猴子的瘦高汉子十分懂事的冲上去一正一反喂了锦袭男子两个大嘴巴子,再捡起桌下一个包子堵住了男子的嘴巴。

    “不想失血过多而死,就赶紧去找郎中。不杀你,是因为慕容旗下无数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守护你这渣滓。”

    锦袭公子被疼痛淹没,哀嚎不止,根本无力回答,同桌几名男女脸色煞白,一众食客噤若寒蝉。

    银甲女子望向门外纷扬大雪,轻声沉吟:“万古山河不见血,奈何,草木皆腥。”回转过头看向那桌锦袭男女续道:“你们若有什么意见,慕容军大雪骁骑,落雪营七连伍长慕容姗,随时恭候大驾。”慕容姗收枪于背,走向柜台,掏了一锭金子放上:“掌柜的,在贵地撒野,实在抱歉,这是酒钱与赔偿。另外,掌柜的尽管放心,毋庸担忧会有人来寻你酒肆的麻烦。”

    慕容姗说罢,转望向五个士卒汉子:“随我去典狱司,领罪!”

    “是!”五名汉子齐声大喝,随慕容姗走出酒肆。

    至于那群紧随其后扛着锦袭男子去就医的贵族,已经无人在意。

    “好——”先是王虎一阵喝彩,随即酒肆中叫好声不断,议论纷纷。王虎朗声大笑,将与安老窖一口饮尽:“小娘皮,走!看热闹去。”

    ……

    “你醒了。”

    天狐宫侧厢,一朵紫色莲台上,一层灵光笼罩下,石念远悠然醒转,看到茯苓身穿华贵长裙站在前方,想到了在水墨世界里生死一瞬时感受到的空间翘曲,

    “茯苓前辈,是您救了我?”石念远想要起身道谢,感受到胸肺扯痛的同时,还感受到一股柔和灵力将阻止了自己的动作。

    “若湖救了你。”

    石念远随着茯苓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雪白小狐狸正在自己身后昏睡。感知到小狐狸混乱的灵压波动,石念远无比心疼的将小狐狸抱到怀中,抬头担忧问道:“茯苓前辈,若湖她……”

    “性命无碍。”

    “那就好……”石念远轻柔抚摸着小狐狸。

    “半月前,玄涯说待你醒来,就转告你尽快返回烈阳山麓。”茯苓目光朝小狐狸投去:“可是若湖现在离不开你,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毕竟不管是以血契魂印相隔次元壁垒寻你,还是干涉时空法则,对于通黎境起品来说,都太过勉强了。”

    石念远品着茯苓的话,疑惑道:“我昏睡了半月?玄涯掌教来过?”

    茯苓点了点头:“横竖你的身体状态也不算完好。”茯铃一挥袖,以灵力渡过去一枚灵简:“这是玄涯让我转交给你的烈阳山麓功法,这些日子,你不如好好研究一番。”

    石念远道谢一声,接过玉简放入须弥戒中。

    “玄涯猜测孤天祭那天的变故,与嘲风泉眼有关。而若湖相隔次元壁垒寻到你,大大增加了这个猜测的可能性。烈阳山麓奉命驻守嘲风泉眼次元界门,你回去后,他必会询问你相关情况。”茯苓沉吟片刻,似乎是在考虑到底该不该说,最终叹了一口气:“老身不问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去到了什么地方,那里是不是嘲风泉眼,有没有在那里得到什么东西……既然你拥有若湖血契魂印,与若湖性命相连,老身

    就把你与若湖一样看作孩子。而对于玄涯来说,你只是他烈阳观的一名普通弟子,哪怕你在那劳什子干支榜上位居甲子序列,依然只是一名弟子而已。你能听懂吗?”

    石念远抱着小狐狸缓缓站起身来,朝茯苓深鞠一躬。

    “若湖的伤势已经稳定,没有醒过来是因为天心受损、魂魄受创,恢复需要时间,可能几天,可能几月……也可能很久很久……”茯苓顿了顿:“你把她带回仙荷居吧,与阿瑛一起好好照顾她。”

    “嗯……”石念远听到茯苓那句若湖可能需要很久才会醒来,复杂应道。

    修士随着境界提升,寿元会不断增加,石念远知道茯苓所谓的很久很久,一定是真的很久很久。

    “摩迦罗那孩子会去找你。作为修士,作为男人,有些事,总归是要面对的。那孩子虽然有通黎境界,不过你与若湖性命相连,他不会对你怎样的。”茯苓挥手撤去了莲台灵光。

    “去吧。出了天狐宫,一直朝前走,就到湖心岛广场了,我叫阿瑛在那里等你。”茯苓似乎有些疲惫,摆了摆手。

    石念远抱着小狐狸走向天狐宫大门,走到门前时,两扇石门轰隆对开,穹顶天幕散发出微弱荧光,正是夜晚模样。在石念远将要踏出天狐宫时,茯苓溢散开灵压,那股初见茯苓时的惊惧感受再次盈来,说是威胁,灵压中却又多了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味道,一道意念以天心传达,在石念远识海浮上:“别辜负若湖。”

    ……

    石念远一走出天狐宫大门,就看到一阶一阶凌空悬浮的阶梯蜿蜒向下,已经见识过不少灵禁的石念远抱着小狐狸平静迈步。

    走完天梯回头看去,天狐宫悬浮半空,材质形似琉璃,各色灵光时隐时现的流转。

    天梯尽头,临接着一片紫藤罗花架,盛放的紫藤萝如同一条条紫色瀑布,石念远折了一枝,别在怀中小狐狸脑袋上。

    穿过紫藤罗,空气如同涟漪般一阵波动,眼前景象变幻。石念远歪头看向远处“仙狐洞”朱红牌坊,知道往那边去是冰火墓室。

    石念远走到湖心岛广场时,阿瑛正好焦急的从远处跑近,看到石念远怀中抱着的雪白小狐狸,瓷娃娃眼睛一红,鼻子一耸,眼泪断线珍珠一般大颗大颗掉落下来。

    “茯苓前辈说,若湖休养一段时间就会醒过来了。”石念远轻声说道。

    “嗯……阿瑛听婆婆说了……呜……大哥哥,若湖姐姐对你那么好,你却总让若湖姐姐受伤……呜……”

    石念远不知道如何回答阿瑛哽咽的话语,沉默的走向湖心岛码头。石念远完全以人族姿态在行走,湖心岛上的狐妖不时投来好奇或者艳羡的目光,毕竟在妖族看来,人族的身体是天眷之体,能够在境界不高时就完整化形成天眷之体的妖族并不多,要么就是族中天才,要么就是绝顶大妖。

    感受着那些目光,石念远突然有些怀念狐耳装饰、狐爪手套,甚至那件粉色圣典女装礼服,孤天祭已过,若湖重伤未醒,无人再在阿瑛揣着两团绵花活蹦乱跳的欢声笑语中为自己研脂画眉。

    不过,想来是因为血契魂印的关系,自己如今不用若湖施法,就已经在自主溢散妖气,同时石念远还能感知到有一缕缕玄奇灵压细若游丝,将自己与若湖彼此勾连。

    大概这就是茯苓所说的,若湖现在离不开我的原因吧。

    石念远视线低垂,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若湖身上,一边想,一边一下一下轻抚着雪白小狐狸。

    直到余光看到前方出现一双大长腿,拦在了自己的必经之路上,并且毫无避让的意思。

    石念远抬起头来。

    臂覆毛皮,右手为爪,头生双耳的高挑男子以并不熟练的人族语开口说道:“人妖石念远,是吗?我叫摩迦罗,夜狼妖族圣子,想跟你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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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下)与安城慕容姗掷枪 湖心岛摩

    第十六回(下)与安城慕容姗掷枪 湖心岛摩迦罗尝酒

    摩迦罗将灵压收敛得很彻底,至少以石念远尘微境起品的灵识没有感知到拥有通黎境修为的夜狼族圣子有一丝妖元溢散。

    湖心岛码头,以粼花为主的各种花朵肆意盛放,如同蓝宝石雕琢而成的半透明蝴蝶树连绵成片,姹紫嫣红点缀在幽蓝树海之中。喜欢美丽事物的瞳狐妖族沿岛缘搭设了许多可供休憩的长椅、秋千,时值傍晚,不少成年狐妖闲坐在椅凳上,一边交谈一边看向在不远处玩闹的幼/童,一些幼/童甚至根本没有化形的征兆,完全还是狐狸模样,一蹦一跳的捕捉蝴蝶,追逐流荧,在穹顶天幕荧辉映照下,一切都显得格外恬静安宁。

    石念远抱着小狐狸蜷坐在爬满藤蔓的半球状秋千里,一荡一摇,摩迦罗横坐在秋千旁边的长椅上,目光看向一涨一落的水域浪潮,头顶上两只灰黑尖耳一耸一耸,似乎是在认真听那哗啦哗啦的起伏潮声。

    良久,夜狼族圣子以不甚熟练的人族语打破了沉默:“我第一次见到若湖时,我和你现在一样,只有尘微境,而在那时,若湖就已经超凡脱俗了。”

    “那一年,恰逢父王千年寿辰,夜狼族大摆寿宴,广邀宾客。瞳狐族与夜狼族世代交好,所以,瞳狐族茯苓女王带队前来,携礼祝寿。”摩迦罗似乎并不擅长诉说,顿了良才,似乎是在整理思路,而后才再次开口续道:“夜狼族所在,与瞳狐族水月洞天不同,魔兽森林盘踞多族,以包括我夜狼族在内的三股势力为首。夜狼族坐拥沉溪原地域,与昼虎、石犀两族呈三足鼎力的姿态相互对峙,三族表面上相安无事,其实,暗地里为了争夺资源,各种摩擦冲突不断。”

    摩迦罗抬起右手狼爪,上下翻了翻,目光从远处收回,投在狼爪前锋利如刀的指甲上:“狼妖有一点与其他妖族不同,狼妖会将未开灵的狼兽当作族人看待。在夜狼族,我们称那些未开灵的族人为兽亲。”摩迦罗再次望向水月洞天苍茫水域:“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为了生存,夜狼族不得不以血祭洗礼来引导幼年族人化形,然而洗礼并不安全,有不小的可能会让幼年族人退化成兽亲……”

    ……

    一年两度的重月圆,是夜狼妖族幼年族人接受血祭洗礼的神圣日子,就算是夜狼王千年大寿也要为血祭洗礼让路。

    无尽月华为魔兽森林披上了一张神秘的银纱。

    沉溪原中,夜狼族人都聚集在夜狼堡里,成年族人安静围在祭坛四周,幼年族人肃穆站在祭坛之上。

    祭坛中央,有一口方形祭鼎,在狈祭司的指挥下,各种妖兽被成年狼妖一头一头的屠宰,并将血液放入鼎中。

    等祭鼎里盛满了鲜血后,狈祭司挥舞着法杖,围绕着祭鼎开始吟唱,一边吟唱,还一边做出各种怪异的动作,祭鼎上,繁杂的灵禁图纹亮起,鼎中的温热血液逐渐沸腾了起来。祭鼎三足底部都开有连接着鼎肚的孔洞,此刻,灵禁打开,血液从孔洞中流出,再沿着祭坛上的浅沟流淌开去,从祭坛里流出的血液,逐渐在祭坛上勾勒出一座血色法阵。

    以血液勾画的阵纹散发出时隐时现的妖异灵芒,随着狈祭司的吟唱,灵芒越来越稳定,最终,所有阵纹都灼灼亮起,生成一束血色光芒,射向天际。

    游离天地灵力被吸引,朝法阵汇聚而来,更有两束仿佛是从玄度玄烛引来的月光照射在法阵上。

    祭坛上,一道红、两道白三道光芒交相辉映,笼罩住每一个站在祭台上的幼年狼妖。

    祭坛上,摩迦罗四肢正在颤抖,因为激动,也因为紧张。沐浴在三道光芒里,摩迦罗感觉体内妖血正在加速流动,并且越来越汹涌滚烫。灰黑小狼心中生出一鼓嗜血冲动,情不自禁的抬头望月,仰天长啸。

    夜狼堡中,幼狼稚嫩的狼嚎声此起彼伏。

    无尽的疼痛淹没了摩迦罗,那是身体各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停破碎并重组所产生的,歇斯底里的疼痛。

    狈祭司一丝不苟的主持着血祭洗礼,夜狼王站在夜狼堡前,凝重的关注着祭坛。夜狼族的每个族人,都有一次享受洗礼的机会,但是洗礼的结果,却是因人而异的。

    有人会因为接受洗礼而顺利的产生不同程度的化形,从而更加接近天眷之体,为今后的修行铺平很长的一段道路,同样,也有人会在洗礼中丧失灵智,退化为兽亲。

    夜狼王其实知道,揠苗助长并不是什么好办法,毕竟,妖族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早晚都会逐渐化形,虽然同样存在危险性,却比这种催熟手段要安全太多。只不过,狼妖修炼天赋低下,想要在魔兽森林里立足,就必须拥有足够强悍的实力。

    摩迦罗与一众幼年狼妖一样,在接受洗礼前,就已经在祭司的教导下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是,当沐浴在三道光芒下,忍受着那种生不

    如死的痛苦,嗜血杀意逐渐将理智淹没,摩迦罗才知道,所谓洗礼的深意。

    洗去槽粕,留存精华。

    夜狼王的目光定格在摩迦罗身上,那是他的幼子。

    继承了优良血统的摩迦罗,化形的进度很快,除去头、手臂、小腿、尾巴,身上大部分都已经化作天眷之体。而现在,摩迦罗的头部正在化形,只是,夜狼王的天心已经捕捉到了摩迦罗渐趋混乱的灵智。

    摩迦罗的双眼因为嗜血杀意而充血,遍布血丝,眼瞳通红,如果不能保持灵台清明,坚持过去,灵智就会消散,化形也会重归于零,退化成没有灵智的兽亲。

    茯苓站在夜狼王身侧,感受到身后少女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侧过头去时,茯苓对上了若湖澄澈无瑕的双眼,其中有一半担忧,一半询问。

    茯苓叹了口气,与夜狼王交谈了两句。

    夜狼王看向雪白尖耳一耸一耸,毛绒长尾焦虑摇摆的少女,征战一生,浑身不时散发凛冽杀意的夜狼王,在妖元震荡中,竟然露出一缕哀求:“瞳狐圣女,拜托你了。”

    茯苓抚了抚若湖的脑袋,纤长手指捏了捏若湖一只雪白尖耳:“各族修行之道不同,虽有相似,却非相通,别太勉强。”

    若湖桃花眼眯起,开心笑着点了点头。

    一曲惊鸿舞,盈灵启众生。

    摩迦罗清醒过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祭鼎上方的虚空之中,玄度玄烛那皎洁无比的月光,完全沦为了少女出尘舞姿的陪衬。

    ……

    “那次洗礼结束时,奇迹一般的,没有任何人退化成兽亲。在随后的夜狼堡寿宴上,初化天眷之体的我还没有适应全新的身体,坐在我身边的若湖教了我很多。”

    秋千上的石念远不知道该怎么回话,闭目想了想,停止了摇摆,从须弥戒中掏出一个葫芦朝摩迦罗丢了过去,摩迦罗下意识接住了葫芦,揭开盖子闻了闻,然后皱起眉头泯了一小口壶中物。

    “这是什么?很难喝……”

    石念远再掏了一个葫芦出来,揭开盖子作势邀饮,没有经过酒文化熏陶的夜狼族圣子,当然不会做出什么反应。

    石念远自饮了口:“酒。在人族,许多人开心时会喝,难过时会喝,不开心不难过时,也会喝。”

    摩迦罗凝眉不解,再浅浅喝下一口,感受着那股经由喉咙直抵胃部的辛辣,摇了摇头道:“不明白,不好喝。”

    “喝着喝着,就好喝了。”石念远笑了笑,从须弥戒里再拿了好几个瓶瓶罐罐壶壶出来:“在天山上,酒不好弄,这些还是我上次麻烦徐月半师兄贿赂青岚峰外事弟子偷带上山来的。”

    石念远再次抬手作邀饮状:“在人族,朋友在一起喝酒时,就会这样互相邀请,然后碰一碰杯,再一起喝下去。”

    “朋友?碰杯?”摩迦罗轻声呢喃,而后,是良久的沉默,潮起潮落声仿佛突然变大了不少。

    一阵夜风袭来,吹拂得花丛树海一阵摇曳,一瓣粼花飘到石念远秋千中,一片蝴蝶树叶飘至摩迦罗椅凳旁。

    “你喜欢若湖么?”

    “你喜欢若湖么?”

    两人异口同声,再同时沉默。

    “你刚才说,你们人妖在难过时,会喝这个……酒?”摩迦罗终于将头转向石念远,在看到石念远怀中若湖时,立刻将头垂下,看向手中葫芦,灰黑尖耳耷拉在凌乱发间:“是不是因为喝了,就不会感到难过了?”

    “对也不对……”石念远挠了挠头:“各中滋味,百转千回,须得醉过,方知酒浓。”

    须得爱过,方知情重。

    “醉?是什么?你说的话很难懂,我听得并不是很明白。”

    “酒喝多了,总会醉的,哪怕酒不醉人,人也会无通自师的学会自醉的。人一旦醉了酒,想得通的事也许就想不通了,想不通的事也许也就想通了。”

    “醉了酒?不是醉了人吗?”摩迦罗的声音很轻:“你们人妖的语言总是怪怪的……”摩迦罗仰头将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没有运起点滴灵力的摩迦罗,脸上涌上一阵潮红,认真的感受着那股辛辣滋味。

    “能再给我一个酒么?”摩迦罗眼神躲闪,还是没有直视石念远。

    石念远再丢过去一个酒壶:“酒不说个,像这样的叫壶,刚才那样的,叫葫芦。”石念远指了指身旁:“这种叫瓶、这种叫坛……主要是看用什么东西来装,你要是分不清,用杯也挺好的。”

    “一杯酒。”摩迦罗轻声呢喃,然后揭去了壶盖,学着刚才石念远的模样抬起手作邀。

    石念远一愣,将手中葫芦一举,与摩迦罗共饮了一口。

    “我怕我不能保护若湖,一直以来都在争分夺秒的刻苦修炼。”摩迦罗再喝了一大口他觉得很不好喝的酒:“只要心里有纵死也想要去好好守护的东西,就真的

    舍不得浪费任何一点努力变强的时间。”

    石念远沉默的点了点头,而后反应过来摩迦罗的视线一直是投向别处,轻“嗯”了一声。

    当啷啷——啷啷——

    摩迦罗放下了空酒壶,酒壶在地上原地转了好几圈,就在酒壶快要倾倒时,摩迦罗伸出右手狼爪,将酒壶扶住了。

    不管什么东西,就算从没有真正拿起,好像都挺难放下的。

    石念远一手抱着小狐狸跳下秋千,另一手一拂袖,几道灵力丝线从手指指尖沿伸出来,捆缚住一地大小酒坛酒瓶,走到了长椅旁,在摩迦罗身边坐下,将小狐狸放到了膝盖上。

    “我原以为,你见到我后,会先胖揍我一顿的。”石念远递过去一个酒瓶,摩迦罗没有拒绝。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料到你只有尘微境,更没料到你有她的血契魂印。”摩迦罗顿了顿:“她一定喜欢极了你,我伤害你,她会难过。”

    摩迦罗一边说,一边视线游移闪烁,似乎很想要好好看看小狐狸,却总在余光一瞥到小狐狸时就马上转开了。

    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石念远叹了口气:“为什么不好好看看她?”

    “看她这样子,心疼。”摩迦罗顿了顿,再喝了一口酒:“看你抱着她,心疼。”

    石念远轻唤了一声:“摩迦罗。”

    突然被喊了名字的摩迦罗愣了一下,第一次抬头看向石念远的眼睛。

    “你哭了。”石念远轻声道。

    “原来人妖管这叫哭,格利在夜狼族,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情。”摩迦罗歪过头,擦了擦眼睛。

    石念远抬起酒瓶,朝摩迦罗手中酒壶碰了一下:“格利,是这么说吗?不丢人的。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老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石念远放下酒瓶,将若湖轻轻抱起递过:“你……要抱抱她吗?”

    夜狼族圣子浑身一震,怔然放下酒壶,一手一爪缓慢抬起,但是抬到一半,又放下了,捡起酒壶咕哝咕哝直接饮尽。

    无师自通的摩迦罗长长啧了一声,突然正视着石念远,正视着抱着小狐狸的石念远,展眉笑了笑:“你没骗我,酒这东西,喝着喝着,就好喝了。”

    浊酒初尝人易醉……

    耷拉着耳朵的夜狼族圣子站起身来,通黎境大妖竟然站得十分踉跄。

    “血契魂印伴生有许多神通,以后,她肯定会教给你一些,但是有一些,我想,她是不会教给你的,这个给你——”摩迦罗向石念远递过来一枚兽骨:“算我请求你,务必学会。”

    石念远接过来,灵识探了进去,一阵或长或短的妖元震荡传来。

    “妖族统一语,你早晚会懂的。另外……这些酒,能送给我么?”摩迦罗指了指石念远脚边所剩无多的酒坛。

    石念远点了点头:“嗯,可以。我会尽早学会的。”

    “虽然我们邀过酒,碰过杯,但我不认为我们是朋友。”摩迦罗转过身,留下一个瘦高寂寥的背影:“照顾好她。如若不然——”

    一股强大的灵压猛然溢散却又极速收敛,罡风没有吹起昏睡在石念远膝上的雪白小狐狸一根绒毛。

    “不然……”

    几滴水珠突然落在摩迦罗脚旁,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与若湖性命相连,我又能怎样?

    “我走了。”

    语音未落,夜狼族圣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穹顶天幕荧光黯淡,湖心岛缘夜风送寒。

    莫道男儿心如铁,君不见,遍野粼花,尽是离人眼中血。

    第十七回 完

    作者有话说:在准备上传这一章时,蜉蝣才突然发现今天是情人节,也不知道这一章的内容是该说扫兴,亦或者,应景?蜉蝣在进行这一章的核稿时,特别心疼摩迦罗,爱情这东西,两个人遇见的时间很关键,认识得太早或太晚,都不行。可是,认识一个人,从来都怕太晚,怕他受过伤,流过泪,怕他曾在深夜里心如刀绞,痛到彻夜失眠,怕他心里住着一个依然深爱,却已经再无可能的人,不是嫉妒,只是觉得时间那么残忍的磨掉了他的真心,他得多疼呢?扯远了,总之,祝愿每一位读者,愿你有人共温酒,愿你有人同热粥,如果你还没有找到那个人,也请相信,那个最好的他,一定也与你一样,每天都在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奔跑,保持着干净的圈子,期待着与你相遇的那一刻,情人节快乐——感谢您支持蜉蝣、支持《星海仙冢》、支持正版、支持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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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上)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

    第十七回(上)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剑自西来

    北域,雪原,晴空万里。

    当然,阳光并没有为银装素裹的大地送来多少温暖,驿道旁,雪松林松枝上的积雪掉落,松枝得以重新昴起头颅,吮吸阳光。

    大雪纷扬了许多日,连驿道上都积起了厚重雪花。一队整齐武装银甲的骑队缓缓向北门天关前进。

    王虎眯着眼闲适的躺在辎重马车上,窝在一堆麻袋里头,两脚搭起,一翘一翘。

    王虎回想起半月前在与安城酒肆中巧遇大雪骁骑,见识到那位姓氏耐人寻味的伍长绰约风姿,再拉上柳紫苏到与安城典狱司看了一场大热闹,嘴角就翘起老高。

    特别是想到那一身银甲的伍长,站在典狱司执守面前,清冷说着“请执守大人降罪”时,手中银枪直勾勾指在那小老儿心口,那五个未覆甲胄,像强盗过多士卒的汉子提着长刀,舔着嘴唇,站在一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装死的典狱司士卒中间,越想越是得劲儿。

    “啧,巾帼不让须眉,英雄出少年呐。”王虎捋了捋大胡茬,左右看了看:“妈的,小娘皮呢?”

    骑队最前方,慕容姗一骑当先,柳紫苏出生马帮,多少掌握一些御术,落后半身位跟在旁边。

    半月前在与安城典狱司门口,王虎与柳紫苏拦下自己一行,出示了一封盖有武侯府印的手谕,慕容姗就邀请二人与落雪营七连共赴北门天关。

    大概是由于慕容姗自幼生长在军营,身边大多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的关系,一路上,与柳紫苏相谈甚欢。

    慕容姗指向在身后扛旗的静静:“其实,静静原本是他妹妹的名字。”

    柳紫苏歪头看向粗犷壮硕的扛旗汉子,静静报以一笑。

    “龙腾山脉巍峨险峻,北门天关更被誉为不落的壁垒,可是,龙腾山脉再加上北门天关,依然没法保证拦住所有的楼兰战马。静静六岁时,一股楼兰斥候偷渡进帝国境内,楼兰马蹄踏破了他家乡的镇门,再一把火将镇子烧得什么都没剩下。于是,静静就带着妹妹与侥幸活下来的镇民一起翻越雪山,想要绕路逃到与安城来。”

    慕容姗的话语很平静:“逃亡过程中,他四岁的妹妹没有挨过饿饥,没有挨过龙腾山脉的大雪。妹妹离去前,对静静说,想跟静静换换名字,想让哥哥帮自己一起活下去。”

    慕容姗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柳紫苏再次转头看向静静,粗犷汉子再次报以一笑。

    “静静。”柳紫苏唤了一声:“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嗯,好,当然。”粗犷汉子傻笑着。

    “静静,你很爱笑。”柳紫苏如是说。

    “因为,我是妹妹呀。”粗犷汉子如是答。

    骑队翻过一道山岭,鸣雷帝国第一雄关终于出现在视线前方,难以想象到底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到底是怎样高超的建筑技艺,才能将堡垒修筑在那样陡峭巍峨的雪山之上。

    龙腾山脉险峻雄奇,在洛原郡边境连绵数千里,隔开鸣雷与楼兰,成为阻碍楼兰马蹄南下的天堑,唯独这一处相较之下最为平缓的山谷,偏偏矗立着这座沉默守护鸣雷帝国百年的不落壁垒——北门天关。

    ……

    水月洞天,仙荷居。

    石念远盘坐在竹屋前,五心向天,灵识探入玄涯留下的玉简,研究尘微境的仙道修行,阿瑛趴在石念远身前不远处,为还未醒来的雪白小狐狸梳理毛发,看到石念远凝神冥思的样子,觉得大哥哥一定是在灵台清明的入定。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烈阳山麓就喜欢搞玄之又玄这一套……主动干涉体内灵力回路,理由呢?灵知境自主生成的不香吗?所谓

    道法自然,可不就是能不干涉就别干涉么?哦……有写有写,不雕琢完善灵力回路,根基不稳,回路会因为无法承受日益炼化增长的灵力而崩溃,所以要筑牢根基……所以也有修士将尘微境称作筑基境……呃……看上去很像是扩大内存嘛!哎?那有没有添加内存条这样的办法?卧槽,你娘!还真有啊……炼体修士体魄强健,修到高深处,**强度蜕变,就有资格在体内构筑两套灵力回路。哦?北漠熠煌寺?噗……难道是大和尚都会金钟罩的设定?优缺点……想也知道,电脑硬件限制,安装双系统容易导致硬盘空间不足……看吧看吧,那些大和尚一般也就使用其中一个系统,同时使用双系统的话……啧,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祭天了好不好?用这种方式换取战力,老子才不干!就算是同一种功法,不同修修炼,构筑的灵力回路也不尽相同,尘微境就是将回路构筑得能够承受更多天地灵力,更加契合自身……”

    石念远睁开眼睛,长长呼了一口气,收拢运转完成十二周天的灵力。

    不过话说回来……尘微境,灵力回路……倒真的很像装系统的说……身体是硬件,回路是系统,法术大概能算作软件?更科学一点来讲,自主意识就是控制器,灵识与灵力回路协同可以充当运算器,丹田经脉毫无疑问是存储器……那么说的话……

    冯诺依曼构造!

    石念远眼睛一亮,却又突然为难嘀咕道:“试倒是非常值得一试,就怕一不小心系统没装好,老子直接主机爆掉永久黑屏了……这种时候居然没有一个戒指老爷爷出来搞疑难解答,难道我真的没有主角命?话说老牛鼻子还真是管收不管带……”

    阿瑛一愣,抬头疑惑道:“大哥哥,你刚才在说什么?阿瑛没注意。”

    “没事,没事。”石念远摆摆手:“就是突然想念一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了。”

    ……

    苍云郡,留邺城。

    江桃院堂屋中,李瘸子躬身向祝娴兰递上一封信,这封信自然是剑羽鹰送来的。

    祝娴兰展眉将信接过时,略感错愕,因为信封上并不是石念远的笔迹,撕开信封,信笺上以“尊敬的夫人”作为抬头。

    祝娴兰看完信,先是微笑摇了摇头,而后丹凤眸子盈上担忧。

    “夫人……”李瘸子欲言又止,祝娴兰将信递给武侯府大管家。

    李瘸子正在看信,祝娴兰忽然一皱眉,看向房间阴影处:“你怎么回来了?”

    一袭黑衣的影杀从阴暗中显露出身形:“影杀拜见夫人。”

    祝娴兰面露忧色追问道:“难道是那边出事了?”

    影杀与李瘸子对视了一眼。

    “夫人,瘸子我先退下了。”李瘸子躬身告退,跛着脚出了门。

    各在其位,各谋其事,无关什么信任与否,李瘸子很明白,知道该知道的,别好奇不该知道的,才不会活得太累。

    “正如夫人所料……”

    李瘸子走到毛财神账房时,毛财神刚把几个留邺城商贾撵走。

    “临近年关,这些生意人总想着把一些平常卖不掉的东西改头换面一下,再搞点噱头出来坑出去。”毛财神抽了抽眼镜,打开刚才那几个商贾留下的锦盒,取了一枚鲜果递向李瘸子:“据说是从上宛城加急运来的新鲜脐橙,尝一个?”

    李瘸子兴致不高,接过来随手放到茶几上,一屁股坐到了藤椅中,捡起收在茶几下层的快乐书,随意翻了两页,又倍觉无趣的丢了回去。

    毛财神不解的看过来:“怎么?晚雪楼里你喜欢的清倌落蒂了?”

    李瘸子叹了口气,捡回脐橙,端起桌上水果刀切成几瓣:“今天剑羽鹰回来了。”

    毛财神眼睛一亮:“那你还

    愁眉苦脸的?”说罢伸出一手:“拿来吧——”

    李瘸子放了一瓣脐橙上去,毛财神将脐橙一丢,不耐烦道:“你今天哪根筋搭错了,少爷给我的信呢?”

    “没有。”

    “没有?怎么会没有?”

    李瘸子从袖里掏出信件,朝毛财神递了过去:“旭阑郡大郡主写的。”

    毛财神接过来粗略看了一遍,大概就是说石念远由于烈阳院安排,到烈阳山麓某处秘境执行任务去了,任务周期比较长,一时半会不能回到天山。流风雪知道石念远一直与家里保持联系,这次久不回信,怕家里担心,就自作主张代笔一封,以报平安什么的。

    毛财神将信丢回李瘸子怀里,扔下一句“这个郡主的字写得好丑”后就回到桌前埋头忙碌了。

    沉默少顷,李瘸子突然唤道:“毛三。”

    见毛财神抬起头看了过来,李瘸子续道:“瘸子我总觉得,你这些日子里有些变化。”

    “什么变化?”毛财神一边回答,一边继续埋头算账。

    “气色好了许多。”李瘸子仰头看着天花板:“是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丸了?给瘸子我也尝尝?”

    ……

    “阿瑛,瞳狐妖族,有书籍吗?”石念远无聊的躺在莲蓬上,朝刚从门口练完舞走进来的瓷娃娃问道。

    “书籍?大哥哥是说功法传承,法术神通么?”阿瑛放下手中针线,歪头反问道。

    “不是不是,就是那种纪录瞳狐妖族光辉历史啦,丰富文化啦,或者什么话本故事啦、时事新闻啦……”石念远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者什么《常用百句统一语》《幼儿统一语启蒙》之类的……”

    “唔……没有耶。”阿瑛大眼睛转悠:“大哥哥是不是想学妖族统一语?阿瑛可以教你呀!”

    石念远看了一眼阿瑛手中缝了一半的布娃娃:“真的?那下次大哥哥来水月洞天,带一大堆娃娃来送你。”

    阿瑛脸一红,赶忙将缝得歪扭变形的布娃娃藏到身后:“那……那说好了!”

    石念远伸出一手,小指勾起:“打勾勾。”

    “打勾勾?”阿瑛咬着指头,学着石念远的样子勾起小指放到眼皮底下看了看,有些疑惑。

    石念远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走到瓷娃娃身前,将两人小指勾到一起:“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在人族……呃……在我们人妖中,这样就是代表约定,就是说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的意思。”

    阿瑛扑哧一笑,嫌弃道:“咦……大哥哥你好幼稚喔。”

    石念远脸一黑。

    阿瑛嘟着嘴斜着眼想了想:“可是,大哥哥还没有天心,阿瑛不知道该怎么教哎?”

    超凡脱俗,天心顿开。

    “哈?”石念远扼腕,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阿瑛,你这样说,那意思就好像你有似的。”

    阿瑛理所当然的收回拉勾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在石念远惊掉下巴的目光中,瓷娃娃走了三步,第一步,一股超凡境灵压荡开,第二步,瓷娃娃抬起的脚没有落回地面,第三步,瓷娃娃双脚离地,凌空踏虚。

    瓷娃娃一脸天真无邪,一道声音直接在石念远识海中响起:“喏,大哥哥你看,这就是天心意识。”

    石念远脸上荡开一抹日了狗的微笑。

    这种心情他娘的该怎么形容?就像在前世地球上,一个屁大一点的小孩抱着一枚原子弹,然后以一种炫耀自己有糖一样的卖萌语气说道:“喏,大哥哥你看,这就是原子弹耶!”

    这他娘的谁顶得住!

    石念远捡起掉到地上的下巴装了回去,眉尖颤动,嘴角抽搐:“阿……阿瑛真棒……”

第十七回(中)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

    第十七回(中)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剑自西来

    半个月过去,若湖依然没有醒来。

    这些日子里,阿瑛每天都会在穹顶天幕洒下晨曦时来到仙荷居,再在辉光荧荧时乘坐莲舟离去。

    而石念远,每天不是在给小狐狸做宠物全身按摩,就是在研究玄涯留下来的功法玉简,当然,也在坚持每天花上一定的时间向阿瑛学习妖族语。

    不过,宠物按摩对通黎境大妖有没有效果尚且两说,后头两件事都让石念远头大如斗。

    随着不断深入了解尘微境修行,研究灵力回路构筑,石念远萌生出了许多新奇怪异的想法,不过想法是一回事,实践就是另一回事了。

    石大少爷半个月来经常行功出岔,灵力激涌,每一次面色苍白,死狗一样的躺在荷叶上时,在旁的阿瑛都没少掩嘴偷笑。

    而对于学习外语这件事,石念远一向觉得不是自己的长项,再加上这个心性如孩童,却与老道士赵前子拥有同一仙道大境界的瓷娃娃,也实在不是一个好老师,石念远的妖族语学习进度蜗步难移。

    当然,锅还是得石念远来背。

    “都怪大哥哥没有天心,不然,阿瑛‘咻’的一下,就能教会大哥哥好多好多了!”瓷娃娃形容程度时,特别喜欢将小手努力外张。

    石念远须弥戒中,干粮已经告罄。

    仙荷居里,应该是厨房的房间,阿瑛正哼着歌谣在下厨,石念远将小狐狸放到莲蓬上,独自走过来旁观。

    “咦?大哥哥,你怎么不抱着若湖姐姐了。”阿瑛看到石念远走近,出声问道。

    “今天早上,从血契魂印上衍生出来,勾连着我和若湖的玄奇灵力游丝消失了,我感觉若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石念远笑答道。

    “真的吗?”阿瑛眼睛一亮,开心笑起:“血契魂印奥妙无穷,大哥哥的这种感觉并不是没来由的,若湖姐姐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瞳狐妖族没有吃熟食的习惯,好在食谱里还是有不少蔬菜瓜果,石念远是真的吃不来瞳狐妖族的荤菜。

    随着仙道境界增长,修士对食物与水的需求逐渐降低。石念远在天山上聆听的为数不多的传道中,倒是提起过道家关于辟谷的说法,其意指“不食五谷,餐风饮露。”并不代表完全脱离了对食物与水的依赖,还是需要摄入灵果灵药之类的辅食的。

    至于其中诸如“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之类玄而又玄的道理,石念远忙着打瞌睡,也没有细听。

    信仰唯物有限论的石大少爷,认定热力学第二定理与质量守恒定律成立,认定生灵的意识依存于身体,生命依存于物质,身体时时刻刻都在消耗能量进行新陈代谢,用以维持各项身体机能正常运转,而保障新陈代谢顺利进行的前提,一是能量,二是物质。就算在这个世界,灵力可以代替食物中的能量,生灵也必须要摄入各类糖、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无机盐和各类微量元素以确保化学反应的正常进行。

    认定质量不可能无中生有的石念远好奇向阿瑛问道:“阿瑛,超凡境修士也会感到饿的吧?”

    阿瑛停下哼唱,白了一眼石念远:“阿瑛每天都饿。”

    总感觉不在一个频道上……

    石念远抚额,换了一个问法:“我的意思是,要是一直不吃东西,超凡境修士可以活多久?”

    阿瑛一愣,歪头想了想答道:“这个阿瑛没试过耶,阿瑛最喜欢吃东西了!不过,感觉上应该可以撑很久很久才会饿死唷。”

    石念远点了点头,觉得这应该可以解释为仙道境界的提升,会大幅度提升了新陈代谢的效率,同时大幅度降低了新陈代谢的速率。石念远想到这里,似乎有一丝关于生命的感悟在心间一闪而过,努力抓了抓,却没法抓住。

    石念远摆摆头,摒去脑中纷乱思绪,看到挂在墙上的长笛,好奇拿下来把玩。

    “大哥哥也会吹笛子么?”阿瑛做好了吃食,正在一盘盘的端到厅间桌上,看到石念远正在把玩长笛,好奇问道。

    “大概,会吧。”由于前世今生两个世界高度相似的物理现象,笛子作为吹奏乐器的一种,发音原理相同,所以构造相似,演奏方法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在于两个世界对音律的定义并不一致。

    石念远看向正在来回端盘子的阿瑛,好奇问道:“使用灵力来做,不是可以一下子就全都端过去了么?”

    “嗯?”阿瑛一愣,显然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瓷娃娃一边继续端盘子一边想,在端完最后一个盘子时,这位瞳狐妖族最天才的舞者,小小年纪就已经超凡脱俗的下任圣女展开笑颜,说出一句让石念远愣神良久良久的话。

    “真我如一,初心不易。”

    ……

    瓷娃娃阿瑛发现,最近这几天,大哥哥似乎有了一些改变,具体的阿瑛也说不太上来,不过看着大哥哥盘膝坐在假山旁边,捣鼓着一根新砍下来的雁修竹,认真专注的丹凤眸子盈着笑意,显得格外好看。半边上齿咬着半边下唇,另外半边,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阿瑛咬着手指想了想,想到一个词——真实。

    对,大哥哥真实了许多。

    石念远左手边,雪白小狐狸躺在荷叶上,依然处在昏迷当中,不过气息已经变得悠长宁静,灵压也已经自然平稳。右手边,胡乱堆叠着一支又一支因为音准不对而丢弃的竹笛。

    石念远将手中刚打完最后一个笛孔的雁修竹笛放到唇边吹了吹,辨识音高,一个一个音试过以后,终于满意的站起身来,端着竹笛朝阿音炫耀道:“当当当当——搞定收工!”

    阿瑛凑近瞧了瞧,发现与瞳狐族的笛子相比,石念远手上的竹笛少了两个音孔,好奇问道:“咦?大哥哥,你这支笛子,只有六个音孔哎?”

    石念远笑道:“在我的家乡,笛子就是这个样子的。”

    石念远说完,捞起那一堆做废的竹笛朝假山旁的竹林里随手一丢,将制作成功的竹笛放到唇下,一边努力回忆吹奏指法,一边继续说道:“告诉你喔,其实大哥哥从小到大,最喜欢搞一些在别人看来稀奇古怪的东西啦。自从遇到你若湖姐姐后,大哥哥经历了各种三观崩塌,都把这个爱好丢下好久了。”

    阿瑛扑哧一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不稀奇古怪呢。”

    石念远情不自禁的伸手轻刮了一下瓷娃娃的小巧鼻子:“我似乎知道,为什么阿瑛小小年纪就能修炼到超凡境了。”

    “哟唷——那当然是因为阿瑛冰雪聪明咯!大哥哥快吹来听听。”阿瑛期待的看向石念远。

    不过没过不久,听着石念远时而失声,时而破音,毫不连贯的笛声,阿瑛的表情就变得相当嫌弃了。

    这一天,石念远没有研究尘微境修行,没有运转灵力周天,没有跟阿瑛学妖语族,甚至没有吃东西。从清晨做好竹笛开始,就一直在呜呜咽咽的练习吹奏。到夜晚穹顶天幕黯淡下来时,竟然有了不小的进步——至少不会突然失声破音了。

    石念远将阿瑛送上莲舟时,好奇问道:“还不知道阿瑛住在哪里呢。”

    “咦?阿瑛没跟大哥哥说过吗?阿瑛住在天狐宫呀!”

    石念远一愣:“天狐宫不是茯苓前辈的住处吗?”

    “嘻嘻,茯苓婆婆就是阿瑛的婆婆了啦,阿瑛也住在天狐宫的。”阿瑛忽然想到一事,神神秘秘的说道:“天狐宫里有一处特别特别美的地方,阿瑛今天去问问婆婆,要是婆婆同意,明天阿瑛就带大哥哥去看看。”

    石念远看着阿瑛奋力张开的双手,微笑点头:“嗯!”

    “那——大哥哥明天见!”瓷娃娃挥着手,操控莲舟渐行渐远。

    石念远走进竹屋,来到莲蓬旁边,蹲下身来抱起小狐狸。

    想到小狐狸从一开始的毫无动静,到前些日子时常露出痛苦的表情本能呻吟,再到如今香甜酣睡,石念远轻声呢喃道:“还好每天都看到你不断的好起来,要是真像茯苓前辈所说的那样,需要很久很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石念远一边熟练的按摩着小狐狸各处筋骨,一边继续柔声续道:“今天我做了一支竹笛,然后练了一整天呢!乐理这种东西,我不太擅长,可是呀——你的舞跳得那么好看,我意淫一下我吹着笛,你跳着舞的场景,不算过分的,对吧?”

    石念远轻轻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语调悠然向往:“江湖远,碧空长,烟波浩淼,晓风残月,一袭青衫一竹笛,一瀑银发一白衣,何等逍遥自在?”

    石念远顿了顿,脸上表情生动一变,话锋徒然一转:“卧槽!他娘的!简直太有逼格了!真儿八经的!”再次顿了顿,脸上表情再次翻书一般剧变,丹凤眸子温柔得仿佛荡漾着月光:“所以……你快醒来吧……”

    石念远将小狐狸放在莲蓬上,自己则走到莲蓬旁,蹲下身来,脑袋正对着趴伏着的小狐狸乌黑鼻子:“我数到三好不好?”

    “一……”

    “二……”

    “三!”石念远眉头一挑,开心笑起,然后定格几息的笑容快速消逝,眼睑垂了下来,再几息,眼睛徒然一亮:“我吹笛子给你听好了!”

    练习了一天的石念远回忆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乐谱,并不熟稔的吹起。

    “真难听……”

    识海里响起熟悉的声音,石念远一怔,低头看向双眼微睁的白狐,一把扑上去将它紧紧的抱住。

    p.s.二更。今天,《星海仙冢》的上架,蜉蝣自己都十分猝不及防,蜉蝣在此,因未曾作出预告向诸位读者致歉。更多想说的话,都写在作品相关卷“上架感言”中。希望您能继续通过正版渠道网/纵横小说app支持蜉蝣、支持《星海仙冢》。

第十七回(下)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

    第十七回(下)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剑自西来

    水月洞天,湖心岛紫藤萝花架。

    石念远屁颠屁颠的在紫色藤萝流苏中穿梭,嘴里怪腔怪调的唱着一首在鱼龙营里十分流行的歪歌,兴致高昴的石大少爷甚至主动从若湖的梳妆台抽屉里翻出来一个粉色狐耳发箍戴在了头上。

    “哒啦啦,我是你爸爸!哒啦啦,你个蠢狗大几把!哒啦啦,等仗打完了,回家去把婆娘大**抓呀抓!哎哟卧槽——”石念远突然发出一声痛呼。

    被石念远抱在怀中的小狐狸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在石念远正在大力搓揉着自己嘴巴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石念远也不管手上流出两小股鲜血,嘿嘿傻笑个不停。阿瑛一脸不解的跟在后头,十分困惑的皱起小眉头,自诩人族语掌握得非常不错的瓷娃娃苦思冥想——为什么大哥哥所唱的歌词,每一个字自己都能听懂,可是放到一起就弄不明白了。

    石念远将若湖朝头上一放,形同戴了一顶雪白毛绒帽子,然后突然原地回跳,摆了一个骚包不已的姿势,嘴中嗷嗷怪叫:“喔啦喔啦喔啦!我们是穿梭在银河的火箭队!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着我们!嗷呜——”石念远鬼叫到一半,就突然再次痛呼出声:“哎哟!小狐狸你犯狂犬病啦?咬手还不够,还要咬耳朵!”

    “你真是够了……”识海中响起若湖的声音,七分扼腕外,还有三分柔情。

    石念远顺着拐一蹦一跳的踏上天狐宫悬梯,阿瑛扯着嘴角,十分怀疑平日里自己蹦蹦跳跳时是不是也是那么白痴……

    石念远站在天狐宫大门前,一把揪下小狐狸,端着脖子托着屁股,朝前猛然一伸:“喝——”

    石念远将小狐狸朝上、下、左、右四个方向一收一伸,嘴里还跟着手上的节奏念念有词:“芝——麻——开——门!”

    阿瑛从后面跟了上来,嫌弃无比的看着傻笑不停的石念远。

    “有那么开心吗?”若湖无可奈何的声音响在识海当中。

    石念远将小狐狸好好抱到了怀里,用力点了点头,脸上凝起一个阳光无比的笑容:“有的。”

    超凡境灵压溢散而出,阿瑛凌空踏虚,弥补上一节身高,伸手搭在衔环狐首上,渡进一道灵力,大门轰隆打开,正对大门的椅榻上并没有人。

    走进大殿后,石念远收敛起胡闹,小声问道:“茯苓前辈不在吗?”

    “大概是婆婆知道我要带你过来玩,害羞躲起来了吧。”瓷娃娃嘻笑答道。

    石念远已经是第三次来到天狐宫了,不过直到这一次,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番。

    “大哥哥,走啦!”阿瑛扯了扯石念远的衣袖,拉着还在左看右看的石念远朝大殿左侧走去,绕过花鸟图屏风,通过一道石门,进入了偏殿通道。

    “天狐宫内部,比从外面看上去要大上许多啊。”石念远啧啧称奇问道:“再次嵌套了开辟洞天那一类的灵禁吗?”

    “嗯嗯!”阿瑛点了点头,走完通道,进入偏殿,阿瑛指着内侧一扇厢门说道:“阿瑛的房间就在那里,大哥哥要进去看看吗?”

    石念远额头流出一滴冷汗,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

    比起只有一座椅榻,两套桌椅,几扇屏风的庄重正殿,天狐宫偏殿更加富有生活气息,各式家具齐全,而且石念远还发现,比起仙荷里与湖心岛民居,天狐宫的装修内饰极具人族风格。

    阿瑛走到偏殿正墙中央一幅图画前,回转过身来拍手乐道:“大哥哥,我们到了。”

    石念远抬眼看向图画,硕大玄度居于图画左上角,由于画布大小的限制,玄度只露出下部半圆,较小的玄烛与玄度月轮相切,正是重月圆的月相,月光皎洁,除去元始九曜外,不见星辰。占据了上半幅构图的星空下方,图画的下半部分,主体是从右下角横生而出的断崖,断崖上生长着一株孤伶伶的老松,更远处,一座座山峰弯起些微弧度,如同雨后春笋,云雾成漩涡状缭绕在群峰山腰之间。

    方才经历过水墨世界的石念远,敏感的发现了图画的异状。

    果不其然,阿瑛牵起石念远的手,拽着石念远径直朝图画撞去。

    图画如同水面一般波动起来,阿瑛、石念远与雪白小狐狸的身形在偏殿消失,唯余图画上涟漪阵阵。

    ……

    时值寒冬,夜风凛冽,硕大玄度挂在夜空之中,半弦明亮,云雾浮动如同薄纱随风摇曳,星河璀璨。

    石念远最近一段时间看惯了水月洞天穹顶,再次看到这样渺远的夜空,竟有恍如隔世之感,情不自禁的大口大口呼吸着外界空气。

    “这里就是阿瑛想带大哥哥来的地方,也是水月洞天最神奇的地方,望月台。”阿瑛开心笑着,从石念远怀中把若湖抱了过来狠狠亲了一口:“还是阿瑛和若湖姐姐最喜欢的地方。”

    方才从图画上欣赏望月台,石念远就已经心驰神往,如今真正站到了望月台断崖上、古松旁,真真切切的感受着这幅良辰美景,石念远手一晃,长剑已在手中,在空中虚斩两下,高声吟唱道:“度烛高悬,何须言忧?良辰美景,销尽万愁!野光浮,天宇迥,物华幽——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石念远把小狐狸从阿瑛手里一把夺了过来,高高托起转了两圈,然后将小狐狸面朝自己平举,

    自得兮兮的问道:“小狐狸,你看我这个逼装得到位不?”

    瓷娃娃与小狐狸方才还觉得石念远意气风发,气宇不凡,谁知道一下子又变得玩世不恭、痞里痞气。

    小狐狸看了看石念远邪笑表情,再看进那双若隐深潭的丹凤眸子,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石念远的脸蛋,挣扎起身子朝石念远怀中钻去,石念远依着小狐狸的动作,将其抱在怀中拥紧。

    “这些天里,有了什么感悟?”识海里响起若湖的声音。

    石念远并不正面回答,反而自顾说道:“从来诗剑最风流,何须赋词强说愁。我刚才所吟,是鸣雷帝国六大将军之首,稼轩大将军辛剑诗的词句。八十年前,鸣雷尚为春秋列国之一,春秋乱战中,鸣雷君主麾下,二十一岁的辛剑诗率领五十死士,在五万大军丛中擒获叛将张安国,他写,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七年后,春秋乱世始定,鸣雷帝国始立,鸣雷一世自命天子,在玄阳泰山封禅称帝,辛剑诗明明身负滔天功勋,却仅被赏任西凉郡通判,并受命潜居深山开拓茶马走廊,他写,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在开拓茶马走廊的两年中,辛剑诗一直郁郁寡欢,他写,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两年后,鸣雷一世骤然病逝,鸣雷二世即位,传旨召唤辛剑诗到帝都玄阳面圣,辛剑诗以为终于可以再次驰骋沙场、开疆拓土,熟料,天子问他,发展经济,有何良方?辛剑诗不答,仰天大笑而去,一年后,辛剑诗谪任蜀岭郡刺史,他写,壮志未曾减,奈何对别酒,徒有怯流年。在这之后十六年间,鸣雷二世治下,朝廷对辛剑诗的任用进行过多次调整,有上有下,却始终未予兵权。而在鸣雷二世时,春秋列国遗民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然在帝国四处兴风作浪,辛剑诗多次越级上奏,称愿立生死状以定遗民之乱,均未果,反而得罪权臣,贬谪无官。四十七岁的辛剑诗无奈之下,回到了南河郡故乡山林隐居,他写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写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隐居生活一晃又是十六年,辛剑诗身在乡野,心系朝堂,他写,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好在,南河郡伯世袭罔替时,重新启用了辛剑诗,任命为南河郡知府,已经六十三岁的辛剑诗走上马任时长叹,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时年,春秋遗民竟然暗中联合,再掀战乱,当时还是二皇子的鸣雷三世,亲自到南河郡拜访已经鬓发花白的南河郡知府辛剑诗,邀请他共谋天下,那一晚,已经满鬓斑白的辛剑诗意气风发,狂饮挥毫,写下了这一句,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辛剑诗在鸣雷三世,也就是当今天子麾下,不仅在平定遗民之乱中大展雄风,更为帝国开疆拓土。而当今天子不仅眼光毒辣,更是如有天助一般,包括辛剑诗在内,麾下人才济济,将帅不缺,谋士不乏,帝国空前强盛,经历十年征战,天下大定,帝国疆土终成如今九州三十六郡,五年后,二皇子胤天即位,任七十八岁的辛剑诗为帝国六大将军之首,封地浅川,御赐稼轩尊号。”

    石念远终于粗略讲完了帝国稼轩大将军辛剑诗波澜壮阔的人生轨迹,长长吐出一口气:“自从知晓这个世界并非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之后,我就越发觉得辛剑诗当真了不起。”

    石念远看向大眼扑闪,两手合握放在口鼻间,大眼睛里露出回味无穷神色的瓷娃娃,轻声呢喃道:“这是辛剑诗的真我如一,初心不易。”

    石念远将若湖放到头顶,再次当成雪白绒帽戴上,挥了挥手,墨玉须弥戒灵光一闪,石念远将那支雁修竹长笛握在了手中,看向远处如同石笋,又如同獠牙的群峰,再仰头看向玄度玄烛。

    笛声渐起。

    雪白小狐狸从石念远头上跃下望月台断崖,灵光流转间,化作银发如瀑的白裙女子。

    笛声停止,石念远担忧道:“身体还没完全复原呢,怎么突然化形了?”

    若湖巧笑嫣然,伸出素手:“给我吧。”

    石念远下意识的将竹笛递过。

    若湖接过竹笛续道:“我听你吹过这支曲子,它应该是有词的吧?我想听——我来吹,你来唱。”

    石念远老脸一红:“我……我五音不全的……唱唱鱼龙营歪歌还行……哎哟——”

    若湖脸上抄起竹笛狠敲了一下石念远的脑袋,满面羞红的嗔怪道:“不准再唱那首歌!”

    玄度玄烛前方的云雾突然浓了些,像是也害羞了一般,月光丝丝缕缕,柔和映照在女子精致的侧脸上,素白裙摆在夜风中轻轻飘扬。

    看到若湖将竹笛放到了唇边,石念远挠头说道:“这支笛子与正常的不太一样,少了两个音孔,所以音阶不太相同……”

    若湖笑了笑道:“没事,我会。”

    “我就在你面前吹过一次啊,小狐狸你在乐理方面也那么牛逼的吗?”石念远啧啧称奇。

    若湖将竹笛放到了唇边,素手按在笛孔上虚按几下,尔后,闭上双目,开始吹奏,和石念远这个半吊子不同,竹笛在若湖手中,笛声旋律袅袅而流、绕耳不绝,就像今夜的月光一般,朦胧恍惚、如真似幻。

    阿瑛乖巧的趴在古松下的草地上,小手撑地托住腮帮,两只小脚丫抬起来一踢一踢,澄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安静的看着大哥哥与若湖姐姐。

    石念远凝听笛声,一股久远的熟悉感盈上心头,淹过了尴尬与害羞,可是,

    就在石念远踩着旋律就要开口时,突然一愣。

    尼玛!这首歌是汉语歌词好不好!一边翻译成这个世界的语言一边唱,根本唱不起来好不好!

    若湖看到石念远将到了嘴边的歌词强行咽回肚子里的讪讪模样,停下吹奏,桃花眼眯起轻笑。

    算了……就用汉语唱好了……要是小狐狸问起,就说是苍云郡偏远山村的方言好了……

    石念远刚如此想罢,若湖就心有灵犀的再次将竹笛奏起,笛音流过了前奏最后一个尾音,石念远开口唱道: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

    一曲唱罢,石念远心中赞叹若湖不愧是通黎境大妖,竟然能那么完美的将自己仅吹过一次的曲子复奏出来,而且,曲子里许多处自己吹得断断续续、走音跑调的地方,若湖也在吹奏中完善补全。

    尼玛!简直就是原曲好不好!那么变态的计算能力,难道是依托于天心意识?修士在超凡境时,由灵识蜕变而诞生的天心意识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子也想要!不过……小狐狸还真是爱哭啊……

    石念远走上前去,为若湖拭去眼泪,扭头看了看阿瑛,没好意思做出如同在无名山谷时那般亲昵的举动。

    “真好听……我很喜欢……”若湖握住了正在自己脸上拂拭的手,得此夸赞,石念远老脸一红,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歌唱的语言以及歌词的意思,若湖就已经续道:“歌词写得真好,我能听懂……”顿了顿,大概是由于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长久维持人形,若湖银发上冒出来两只雪白耳朵,可爱的动了动:“因为天心意识……”感受到一双疑惑的视线从老松下的草地上投来,若湖再补了一句:“和血契魂印。”说罢,雪白毛绒长尾也扫了出来,若湖在灵光流转间变回了雪白小狐狸的模样,从石念远的脚上爬了上去,安静的窝在了石念远的头顶。

    ……

    翌日,石念远在天狐宫向茯苓与阿瑛辞别,准备动身返回烈阳山麓,雪白小狐狸安静的躺在石念远头上,沉默的向茯苓表明了心意,茯苓头疼无比的摆了摆手。

    望月台处在水月洞天之中,却能看到外界玄度玄烛。

    在若湖的解释下,石念远已经知道这个神奇的地方处在一处相对稳定的空间褶皱之中,与外界空间部分重叠,除去那道断崖,远处那些如同石笋獠牙一般的群峰,是从外界空间中不知何处投影而来,形成的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幻相,实际上那些地方密布空间裂痕,无法踏足。同时,望月台还是一道将外界与水月洞天连接起来的次元界门。

    若湖化作人形,抱起阿瑛,不停诓哄,瓷娃娃紧紧的抱住若湖的脖子,一大一小两只狐狸说了许久许久的悄悄话。

    终于,阿瑛离开了若湖的怀抱,走到石念远跟前,看向石念远的目光里有吃醋,有委屈,也有不舍。

    “大哥哥,要时常和若湖姐姐一起回来看阿瑛喔!”

    “好。”

    “要记得我们打勾勾的约定喔!”

    “好。”

    “一定要好好修炼,以后才能保护若湖姐姐喔!”

    “一定。”

    瓷娃娃伸出手,勾翘着小指,石念远蹲下身去,与阿瑛拉了勾。

    在若湖即将打开次元界门时,阿瑛十分坚决的以若湖姐姐的身体还在恢复,最好不要动用灵力为理由阻拦了。

    因为望月台的特殊性,阿瑛竟然能凭借超凡境修为沟通水月洞天灵禁,在望月台打开次元界门。

    石念远看着前方如同星云一般遍布星辰,漩涡一般缓慢旋转的次元界门,若有所思。

    走进次元界门,时空翘曲的感受传来。

    空间一阵波动,石念远与若湖出现在望北崖平台,若湖化作雪白小狐狸趴在石念远头顶。

    石念远看向刻着“剑本凡铁”四字的山崖内壁,下方居然多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石念远一怔,走到近处,扼腕一笑——

    臭无赖,要平安。

    “大小姐的字着实是丑啊……”石念远摇头感慨。

    徒然,冲天剑意涌现,石念远毕竟不再是初踏仙道的灵知境菜鸡,循着灵识感知,惊诧的望向西方,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出现在眼中——远处天际,一颗耀眼无比的流星,拖曳着长长的尾迹,极速飞来。

    石念远正在不知所措时,若湖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这个气意,我在救你时曾隔着次元壁垒感受过,它没有恶意。放轻松,敞开一切去接纳它。”

    石念远对若湖本能的信任,深吸口气,轻闭上眼,双手朝外平伸,体内灵力徐徐流转,灵识朝外悠悠沿伸。

    明明闭着眼,石念远却“看见”了一柄断剑,仅余一半的剑刃上遍布烈痕,仿佛一触即碎。断剑散发着耀眼至极的光芒,不足一息就到了望北崖,径直插进了石念远的眉心。

    石念远一阵迷茫,依照若湖的话语,以灵识内视己身,发现在丹田气海之上,残破断剑光芒尽敛,安静悬浮。

    第十七回 完

第十八回(上)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

    第十八回(上)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金蝉脱壳

    石念远在密林间高速疾驰。

    修为提升到尘微境,近日来更是没少研究玄涯留下来的功法玉简,初步雕琢体内灵力回路,石念远的速度与耐力都得到长足进步,并且得益于若湖传授的瞳狐妖族舞蹈,不知不觉间,在身法方面同样有不小的提升。

    石念远在一汪清泉前停下,一边从须弥戒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来盛装泉水补给,一边朝正在伸舌饮水的雪白小狐狸说道:“我这次逃学,一逃就是一个多月,也不知道天山上的小伙伴们怎么样了。特别是木子涛,坠崖时看到妮莉艾露已经赶到,大小姐也在不远处高速赶回,应该不会卵蛋朝天才对。”

    “没事的,那天你们在望北崖,其实一直有一个人在云层之上以天心监视,应该是不会让你们当中真正有人死掉的。”小狐狸喝好了水,重新爬上了石念远的头顶,以天心与石念远交流。

    “哈?”石念远一愣,塞好一瓶水丢进须弥戒中,再拿起一个空瓶子继续盛装:“是烈阳观那几个老牛鼻子之一吗?你的意思就是说,那傻逼当时就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老子被田浩天血虐?可是,当时要不是木子涛帮我挡下了田浩天的飞剑,我稳噶屁的啊?他这都不出手?”

    “那个人有超凡境合品大圆满的修为,并且他的灵压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受困于超凡迷障的样子,应该是故意压制了境界。总之,以他的修为,尘微境以下的修士,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命火未灭,像他这种境界的大修都能将其性命稳稳吊住。”

    石念远眼睛突然一亮,小狐狸可是通黎境大妖,既然半步通黎都能做到吊住尘微境命火不灭,没道理若湖做不到吧?于是,石念远心中熊熊燃烧起一些关于雕琢灵力回路的作死想法。

    顿了顿,小狐狸继续说道:“那天,我感受到你接近望北崖时,就想要出来找你,奈何水月洞天当时正在准备孤天祭,次元界门关闭,无法进出,直到血契魂印传来你性命垂危的示警,我才赶紧跑到望月台这处空间稳定性较弱的地方使用血魂引,干涉时空法则,把你从外界强行攫进了水月洞天。”说到这里,小狐狸气不过,在石念远耳朵上咬了一口:“这种高等级的血契魂印伴生神通,用起来很累的,你以后能不能长点心?”

    “哦……嘿嘿……”石念远傻笑应道。

    “通过血魂引,我的天心得以沿伸到外界,那个人当时正在从云层之上极速追向你,早知道有他在,我才不废那么大力气去救你……跟了你之后一点儿好事都没有。”若湖嘀嘀咕咕的抱怨着。

    石念远听到这句话,总感觉似曾相识。

    “总之,那个人应该会告诉大小姐他们你没事,也不会让木子涛有事的。”雪白小狐狸张了一个懒口,随手施放了一道法术把自己紧紧的贴在石念远头顶上,不多时,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上一次到望北崖来,是乘坐了接引峰的灵舟,如今,石念远靠两只脚跑回去,自然是没那么快,以尘微境修士的脚力,石念远走走停停,直到天黑,都没有走出望北崖范围的无边密林,好在,最近都特别嗜睡的小狐狸时不时醒来,为石念远指引方向。

    一路行来,石念远还遇上了不少灵知境的开灵妖兽,不过,这些灵兽感受到石念远身上溢散出来的尘微境灵压,都远远的跑开了。唯有一个灵知境合品的巨角鹿感知到石念远身上除去灵压,还溢散着妖气,便好奇的凑上前来,与石念远隔了一小段距离互相对视。

    石念远兴奋不已的尝试着震荡灵力,用那几句刚学的妖族语去交流,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境界尚低,那头巨角鹿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石念远吃了闭门羹。

    恰好醒来的若湖扼腕感叹了一句:“人家一看就是野生妖兽开灵,并没有妖族传承,怎么可能会妖族统一语……”

    石念远尴尬的挠了挠头,而后不由感叹野生灵兽修炼果真不易。

    暮色四合,天色渐暗,夜空中,玄度玄烛已然初升,群星却还尚未亮起,唯有元始九曜散发灼灼光芒,暂时争过了皓月之辉。

    ……

    纷纷暮雪落北门,龙腾山脉,北门天关。

    连绵巍墙不知寒,风掣军旗冻不翻。

    凛风中,关墙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银甲士卒不动分毫,胄盔前覆下方,眉毛上结出厚重冰花,眉尾倒挂细小冰棱。

    一袭儒雅白衫猎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白衫文士走到一张插在墙垛中的慕容军旗旁,伸出手在军旗上抚了抚,军旗上凝结的寒冰即刻升华,升腾起一股白雾,于是,军旗也如同他身上白衫一般猎猎飘扬了起来。

    白衫文士似乎因为做了这件事而感到十分高兴,扬起嘴角笑了笑。

    “冷吗?”白衫文士朝站在身旁的银甲士卒问道。

    “报告!冷!大将军!”年轻的士卒大声回答,声音还显得有些稚嫩,嘴里喷吐出白雾,眉尾上的冰棱晃晃悠悠,就是不掉下来。

    帝国定远大将军笑了笑,转身走向关墙另一侧,遥遥望向与安城的方向,继而一动不动,如同关墙上所有的银甲士卒一样。

    良久良久,久到头顶肩膀都积了不少雪花,久到有一个起了女孩名字的粗犷汉子从关脚大营走上了巍峨关墙,再走到了白衫文士身后曲膝半跪,白衫文士这才像是突然发现自己仅仅穿了一袭轻薄白衫,抱了抱肩轻声叹道:“小绵袄离开了北门天关,是有些冷呐。”

    “大雪骁骑落雪营七连扛旗卒静静,拜见大将军!”

    “静静?好名字。”慕容陆转过身来:“起来说话。”

    “是!大将军!”静静站起身来,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打量定远大将军慕容陆。

    未覆甲的将军,像一个老父亲。

    静静如是想。

    “据说,你们落雪营七连那个跟我同姓的伍长,是十四岁从的军,三年时间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混到一个百夫伍长的位置,真是没什么本事。”慕容陆声音平缓柔和,语气像是在与老友闲聊一般。

    静静大喊了一声“报告”,看到慕容陆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其实伍长军功斐然,只任百夫伍长,完全是因为经常用功勋去抵掉了弟兄们的过失!大将军!”

    慕容陆眼角弯了弯,恰到好处的没让不擅察言观色的扛旗卒看出喜意,沉声不耐烦道:“好块狗脸说这句话?他娘的,老子的大雪骁骑军纪严明,军风肃正,哪来那么多爱犯事的狗/卵子?”

    静静沉默不说话,慕容陆眉头一挑:“不服气?就算你说的没错,就算慕容姗那小妮子确实累有一些军功,可把你们这群龟孙调教得尖头刺脑,到处惹事生非,不得不拿功勋去抵过,就是没本事!”

    “报告!”静静吼得很大声。

    “说。”慕容陆轻声道。

    “七连弟兄们惹的事确实是多了些,这属下承认,但是,您说伍长没本事,属下就是不服气!不承认!大将军!”

    “放肆!”慕容陆声音一沉,静静惶恐曲膝半跪。

    慕容陆平静道:“远的就不说了,前段时间让你们七连去与安城拉趟辎重,就这么屁大一点小事,结果你们他娘的在酒肆里把人典狱司执守家崽子小腿卸了不说,还冲进典狱司里头闹了个鸡飞狗跳。”顿了顿,慕容陆似乎是在想象些什么场景,然后续道:“据说那小妮子一边大声喊着‘请执守大人降罪’,一边用一杆银枪把人半百年纪的老头吓得尿了裤子?”

    “报告!”

    “说。”

    “那老头不仅尿了裤子,还蹦出稀屎来了!大将军!”

    噗——慕容陆忍不住轻笑出声,看着静静半跪在地,又沉声吼了一句:“起来!老子让你跪了?”

    “是!大将军!”静静依言站起身来。

    “那逼崽子的腿是你卸的?”慕容陆叹了一口气。

    憨厚耿直却不缺心思缜密的汉子有些不安,猜想是不是那典狱司执守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后台,于是想要将事情全部揽了下来。

    “报告!是的,大将军!是属下一个人干的!”

    慕容陆摇了摇头:“说那小妮子没本事你还不服气,要我说,你们全他娘的没什么本事。”

    一股冰凉冷寂的肃杀之意徒然从慕容陆身上升起,慕容陆身上的雪花统统一震,四散飞开,而那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也在飘到慕容陆身边时徒然转向。

    “去他娘的,辱我大雪骁骑!你们要是真有本事,就该直接一刀把那逼崽子给剁了!”

    静静怔怔的看着满嘴脏话的定远大将军,情不自禁的嘴角一咧,嘿嘿傻笑道:“报告!是,是我们是没本事,嘿,嘿嘿——”

    大将军跟伍长一样。

    静静如是想。

    “静静。”慕容陆轻唤了声。

    “到!”静静收起笑容,立正站直。

    慕容陆沉声道:“接任慕容姗职务,擢升大雪骁骑落雪营七连伍长,守我鸣雷疆土金汤不破,扬我大雪骁勇浩荡军威!”

    “是!”不久前刚与有着过命交情的异性伍长醉过一场,哭得嗷嗷大叫粗犷汉子敬起军礼,高声喝答。

    而原大雪骁骑落雪营七连伍长慕容姗,在与安城告别母亲唐曼蓝后,与南下返回苍云郡的王虎、柳紫苏在南城门外的驿道上分道扬镳,马蹄踏雪,取道向西,计划从漠北郡折转茶马走廊进入沙溪郡,前往地处中原的仙道传承圣地,烈阳山麓。

    ……

    石念远花费了足足五天六夜的时间,才终于在第十二天破晓时来到接引坪,白玉坛上居然正巧从云层上飞来一艘灵舟。

    今日负责到山下购买食材的十一名青岚峰外事弟子站在灵舟仓门内,等待宽大仓门打开。

    当仓门升起,一众外事弟子看到了站在仓门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石念远时,着实被这个头戴雪白绒帽的野人吓了一跳。

    石念远扯下一片原本粘在头顶,此时却因为灵舟降落引起的风压,勾挂刘海上摇摇欲坠、挡住视线的树叶,掏出了烈阳令表明身份。

    领头的外事弟子狐疑的将列阳令接了过来,并从灵舟内找出一个盒子一样的灵宝来进行验证,领头的外事弟子方一将石念远的烈阳令插入凹槽,灵宝上就闪烁起朱红灵光,这代表烈阳令有误,仓门内的一众外事弟子立刻警惕的看向石念远,性子急的更是直接拔出了配剑。

    领头的外事弟子伸出手向下压了压:“大家别紧张,这位师兄的烈阳令没有问题,只是干支榜序列发生变化后,这枚烈阳令一直没有进行更新而已。”一众外事弟子这才放松了下来。

    外事弟子不论入门前后,辈份都低于内门弟子,当届学子也属于内门弟子。孙启云能认出石念远的烈阳令属于跃龙峰,从而知道石念远是本届学子,奇怪的是,本届学子的烈阳令上都应该有干支序列,可是对面这个野人师兄的列阳令上,序列消失了。

    “这位师兄,你的烈阳令已经没有序列了,这段时间以来,你到底是到什么地方去了?跃龙峰烈阳令较为特殊,与干支榜子母相连,失去序列的原因只有一个,错过月试。那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错过呢?”孙启云神情复杂,由于缺乏天赋,又不愿轻易放弃仙道,孙启云迁居青岚峰成为了外事弟子。每天白天,完成了分到手头的任务,一有时间就会到跃龙峰传道殿去旁听,每天晚上,都会在宿舍中刻苦修行,炼化天地灵力。对石念远这种明明身为内门弟子,比起外事弟子,不管在教学资源还是修炼资源上都占尽优势,却错过了那么重要的月试的行为感到痛心疾首。

    石念远接过烈阳令啧啧称奇,直到现在石念远才发现自己的烈阳令背面,原本刻着“甲子”的地方空空如也。挠了挠乱如蓬草的头发,石念远尴尬笑道:“接了一项任务,没想到出了点意外,迷路了。”

    孙启云摇了摇头,顿了顿,说道:“师兄,我们要到关圃城去购置食材,要到夜晚才会回来,接引峰一般不会安排两艘以上的灵舟到接引坪来,所以你想跟我们返回天山,就要等我们办完事情。你是在这里等,还是跟我们一起去?”

    “关圃城?沙溪郡那个有着塞上江南称号的小县城?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石念远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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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中)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

    第十八回(中)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金蝉脱壳

    孙启云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石念远,然后开口说道:“师兄,你跟我来。”说着就回头走进仓门,石念远不明所以的跟了进去。

    这艘灵舟似乎是以货运为主,仓门宽大不说,仓内也仅有紧贴两侧仓壁的两排拥挤座骑,中央留出了一片宽敞区域,上面摆放着一辆辆手推木车与一只只方形木箱。

    石念远不露痕迹的摩挲了一下须弥戒,须弥戒中虽然仅有三尺三寸见方的空间,却已经足够石念远存放很多东西了。想到这里,石念远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慈眉善目的面孔来。

    “师兄!师兄!”孙启云的呼唤声将石念远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好意思,走神了。”石念远笑了笑,看向正从驾驶仓里走出来孙启云。

    孙启云手中捧着一件烈阳山麓制服,一边递向石念远一边说道:“师兄,这是我的衣服,你我身材相近,应该合身。若是师兄不嫌弃,就先换上吧。”

    其实在须弥戒中,石念远还有很多干净衣服,不过石念远并没有拒绝眼前外事弟子的好意,伸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

    孙启云朝灵舟尾部指了指:“这艘灵舟上有盥洗间,师兄进去换吧。”

    孙启云说完,看向已经开始将箱子装车的一众男女外事弟子说道:“我也去忙了。”

    石念远点了点头,朝舟尾走去。

    ……

    当石念远重新从盥洗间里走出来时,一名女外事弟子掩嘴发出了一声轻呼,引得一众男女外事弟子都将目光投向了石念远。

    倒不是说石念远当真有那么丰神俊逸、仪表堂堂,以至于自带颜值光环,只不过是刚才石念远那一副野人扮相实在是难以入眼,在经过了一番梳洗之后,与先前的对比格外鲜明而已。

    “我帮你们一起吧。”石念远换上了孙启云的制服,与内门弟子制服相比,其实只是在胸前烈阳院三字下面多了“外事”两字而已。

    当然,对于孙启云这样的外事弟子来说,这两个字,实难逾越。

    这一群外事弟子年纪大概二十出头,唯有孙启云稍微年长,看上去有二十六七的模样,修为都在灵知境,品级出齐的一致,都是如同孙启云一般,困在了灵知境合品,苦于无法形成灵力回路,破镜尘微,至于其中的困难艰辛,在水月洞天无名山谷吃着若湖豆腐,撩妹破境的石大少爷也不是特别理解。

    大概就像班级里学习好的学霸,无法理解那些学习差的学渣为什么连那么简单的一道题都不会做一样?

    云雾迷阵中,石念远推着一辆满载木箱的手推车,正与在旁边空手走路的一个名叫余文泽的瘦小男子搭话。

    余文泽的语气总是习惯性的夹杂自卑与无奈:“在关圃城,百姓都很尊重烈阳山麓弟子,在凡人眼里,我们就是所谓的仙长了,但是我们自己知道,仙路飘渺,难寻其迹,恐怕我们终此一生,也无法真正得窥大道一角。”

    石念远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你觉得,求道乐乎?”

    余文泽因为石念远突然文绉绉起来的措辞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出生在南河郡镇江县,家庭普通,不富足,却也不愁温饱。有一天,从私塾放学回家的我刚好遇见烈阳使传道,人群围了好几圈,出于好奇,我也挤到人群中去聆听,随后,我就被深深的吸引了。哪个少年不做成仙梦?哪个少年不想御剑飞行,逍遥江湖?甚至长生久视,与天同寿?”余文泽自嘲的笑了笑:“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仙道飘渺,接下来几日里,我每天一放学就会跑去听烈阳使传道,没想到,第七日时,我旋照了。烈使阳赠了我一枚接引玉简,叫我持玉简到烈阳山麓去,就有机会真正踏足仙道。如获至宝的我,捧着接引玉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回到家以后,跟爸妈提起这件事,他们也很为我开心,从小到大,他们一向都是支持我的,所以,我到烈阳山麓来了。”

    后来的事情,与石念远所想的差不太离。余文泽不远万里、跋山涉水,从地处帝国东南的南河郡来到了地处西北的沙溪郡,进入烈阳山麓,并顺利的通过了烈阳试炼,可是三年修行下来,在大浪淘沙中无奈成为了平庸的那一个,无法拜入烈阳观门下继续学习,因为不想放弃仙路,选择了迁居青岚峰成为外事弟子,然后继续刻苦修行,想要抓住那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机会,期待那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奇迹。

    旋照这种事情,算是低概率随机事件,与天赋并没有直接联系,故而像余文泽这样,聆听传道就能旋照,天赋实则平平无奇的修士多如江鲫。修士中,先天启灵的人数占比较多,完全是因为先天启灵这件事,能大概率的促使凡夫俗子踏足仙道,实际上,许多通过服食启灵丹之类的手段后天启灵的修士,在踏足仙道后展现出了卓绝的天赋,一路扶摇而上。比如,玄涯座下天山七老之一的小师弟灵溪子,踏足仙道不到半百岁月,就从肉眼凡胎修炼到了超凡脱俗之巅顶。万古悠悠岁月,真不知道有多少因为无法先天启灵而被埋没的仙道天才。

    但是,像余文泽这样的修士,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同样是在天山七老之中,善抚瑶琴的五长老谷泉子,曾经在青岚峰担任外事弟子逾百年,困在尘微境合品大圆满八十余余年。谷泉子在青岚峰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刻苦炼化天地灵力,潜心钻研构筑灵力回路,实在是太累了,就抱着瑶琴到青岚亭去抚琴放松,没想到抚了一百多年琴,突然有一天,谷泉子正在专心致志的抚琴时,抚出了一阵天地灵力波动,灵力回路蜷缩到丹田气海,凝成元丹。一曲弹毕,谷泉子莫名其妙的就突破到了凝元境,之后直接拜入了玄涯门下,一路坦途的修炼到了超凡境合品大圆满。

    “求道对我来说,不止不快乐,更是折磨,只是我还固执的不愿意放弃而已……”余文泽这般总结道。

    “其实我也是最近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求道,乐乎?”石念远脑海中浮上一个精致的瓷娃娃身影,续道:“我有一个朋友,她告诉过我一句话……”石念远顿了顿,没有直接说出来,反而复问道:“你在方踏仙道时,是高兴的、开心的、快乐的吧?因为看到了那无比迷人的道之图景。”

    余文泽面露回忆之色:

    “是啊……那时是的……”

    石念远继续说道:“既然那时那么快乐,现在怎么就不快乐了呢?”

    “当然是因为仙道飘渺,寸步不前。”余文泽根本不用思考,毫不费力的就回答上了石念远的这个问题。

    “可是,你那时是在求道,现在还是在求道。不是吗?”石念远反问道。

    “是……不是的……”余文泽目光低垂,语气更显无奈:“不一样的……你只是还没有经历到那种修为寸步不移的痛苦……等你到了那个时候,你也会跟我们一样的……”余文泽说到这里,怔了怔:“抱歉……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石念远摆了摆手,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思。

    也许,真的是我还未经历吧?当时决定跟老道士赵前子共赴天山,是为了那一句“来路可追”的卦辞。可是,在赶赴烈阳山麓途中,在一线天妙悟灵知,灵识诞生,感知到了那些游离在天地各处的灵力,那种喜悦,那种好奇,那种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情,比起单纯的“来路可追”,更像是我求道的初心……这个世界是可知的,这个世界是可解析的,这个世界是可以给我答案——“来路可追”的,这个世界,是可以长生久视的!

    真我如一,初心不易。

    唯有生者,可闻大道。

    我想要去探索这一切,想要搞清楚前人玉简里那些讲得玄而又玄的道理,底层逻辑到底是什么;想要弄明白这个世界的一秒到底有多长,与前世的差别是多少;想要去知道为什么前世今生两个世界的物理现象如此高度一致,却偏偏存在灵力有无这个差别……这,就是我的求道之乐。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困在某个境界寸步难移,我也会变得那么颓丧吗?

    “师兄——”

    “呃……抱歉,我今天老走神。”

    余文泽看到石念远正在出神,差点将手推车推下路旁山崖,赶忙出声提醒。

    “师兄是累了吗?换我来推一推吧。”余文泽走过来接过了手推车,石念远乐得轻松,倒也没有矫情。

    与石念远这种身为爆发户而自知的修士不同,像余文泽、孙启云这样的修士,每日炼化而来的天地灵力有限,而运转周天总是存在灵力损耗,平日里对灵力的使用可是吝啬得很,能不使用灵力就绝不使用,完全凭体力来干活,仙道修士未超凡脱俗之前,体力与凡夫俗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的差距。

    至于石念远为什么是爆发户?须弥戒中灵石不缺,洞府中有聚灵法阵,近些日子都呆在灵力无比浓郁的水月洞天,若湖更是在石念远都无法察觉的地方通过血契魂印默默辅助其炼化天地灵力。

    ……

    “塞上江南,关圃城。”丘陵阡陌上,一袭白衫远眺关圃城,与远在北域的帝国第一雄关上那袭白衫不一样,这袭白衫并不飘逸,是束袖、束腰、束踝的劲装,女子短发及肩披散,刘海下,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透发出飒沓英气。

    关圃城地处盆地,鸣雷帝国两条母亲河之一的黄河,绕关圃城汹涌奔腾,前人修建水渠,引黄河之水灌溉,致使关圃县农牧业发达,湖泊众多,湿地连片,风景优美,在荒凉塞北如同一颗璀璨明珠,收获文人墨客赞美诗篇无数,在这些诗篇中,大都喜将关圃县与拥有“江南水乡”美誉的江南州苏杭郡余杭县相提并论,故而得“塞上江南”美称。

    “到了关圃城,离烈阳山麓就不远了。”慕容姗运转灵力,步履轻盈,健步如飞,快速向关圃城掠去。

    由于关圃城地处盆地,四面环山,挡住了来自北门天关的寒流,明明已是深冬光景,气温却相对暖和。

    关圃城,西城门外,护城河十分宽阔。自从鸣雷三世即位,天下安定,除去边境,战事不兴,故而,关圃城吊桥除了必要维护外,平常都不会麻烦收起。吊桥上,来往商旅行人络绎不绝,倍显欣欣向荣。

    “虽然没到过江南水乡余杭,可是这关圃城还真是对得起那些万千赞美诗篇。”石念远一路行来,见识了不少的美景,如今终于到了关圃城,不吝赞美。感受到头上小狐狸动了动,石念远伸手将小狐狸抱了下来,补了一句:“对吧?小狐狸。”

    刚刚睡醒,懵里懵懂的雪白小狐狸抬起小爪子擦了擦脸,都没跟石念远说什么,三两步爬回石念远头顶再次安静睡去了。

    也不知道真睡假睡……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就打呼噜,人一多居然不打呼噜了……

    石念远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身边的孙启云有些讶意转过头来说道:“师兄,你头上这只妖兽,原来是活的啊?一路上无声无息的,我还以为是一顶狐袭帽子……”

    石念远扑哧一声笑道:“你没说我还没发现,还真像一顶狐袭帽子。”

    如同孙启云所说,关圃城的百姓确实尊重烈阳山麓弟子,看到石念远一行身着月白制服的仙长到来,都自觉的让开了道路,甚至许多百姓还会停步驻足,道一声:“仙长好!”

    “黄河虽然是帝国的母亲河,但是,如同《道德经》所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史记》中,关于黄河泛滥的记载不胜枚举,其中最出名的一篇,就是一段针对关圃县洪灾的记载——时,黄河震怒,洪水滔天,堤坝尽溃,楼田尽淹,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忽有仙人自烈阳山麓圣地御剑而至,一剑断江河,天灾得解。”孙启云眼露无尽钦佩神往:“助百姓于危难,救苍生于水火,一剑断江河,何等大风流!”

    石念远真诚的点了点头:“我辈修士当如是!”

    天空中,忽然有一大片乌云飘至,天色暗下了来。石念远疑惑道:“大冬天的,难不成还要下雨了?”

    同一时间,关圃城,陋巷中。

    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腥红嘴唇,手中纤长细剑从面前一具乞儿尸体里拔出,过于细长锋锐的凶器,未沾染到半滴血迹,男子双目泛红,语气里满是莫名的振奋与期待:“根本压不下心中杀意……定远大将军之女……嘿……”

    沙溪郡,塞上江南关圃城,城主府。

    关圃城主谢军霆站在城主府后/庭廊道里,抬头望向天空,一阵狂风袭来,卷走了挂在前方一株桃树上残存的几片枯叶。

    身后女婢将袭氅披到了谢军霆身上:

    “老爷,风大,小心着凉。”

    谢军霆拉了拉袭氅:“今天有贵客远来,你说,这凛冬时节,怎的突然就一副快要下暴雨的架式?”

    女婢除了知道如何尽心尽力的服侍好自家老爷夫人,哪晓得什么山雨欲来:“奴婢不知。”

    一作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踏在廊道上,楼板咚咚作响,文士来到了谢军霆身后。女婢看到城主府首席幕僚到来,自觉的请辞退去。

    “城主,方才,巡逻士卒在梅子巷再次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个乞儿。”师爷说道。

    谢军霆沉眉问道:“又是那个人干的?”

    师爷应道:“经仵作验尸,与前两个死者一样,被凶手以极其细小锋锐的利器一击刺透心脏而毙命,死者表情正常,同样是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被凶手袭杀,并且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死亡。”

    “师爷,你是读书人,也许不懂,杀人,真没那么好杀呢……”谢军霆沉吟道:“前三日,一日杀一人,死者分别是商贾、歌妓、士卒,经过调查,这三人根本毫无联系,今日又是乞儿……难道是单纯为了杀人而杀人?那如同艺术一般的致命伤口,死者没有一丝挣扎就毙命,这种手段……西渊……葬情宫?”

    关圃城街边巷旁,商贾贩夫看到天气剧变,都忍不住咒骂今天这古怪天气,住在城里的赶忙回家拿来伞棚拄地搭设,从附近村镇来的则赶忙收摊,寻地避雨。狂风呼啸,响起呜呜风鸣,一些刚架起来的劣质伞棚被大风吹翻,砸在附近摊位上,看样子怕是少不得一场骂街争吵。

    走在关圃城街道上,在行伍中养成了习惯的慕容姗,步伐坚定,步幅相等。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道闪电从乌云中劈落,短暂的光芒照亮了阴暗的陋巷,在这道光的映照下,陋巷里的肮脏龌龊再也无法继续掩藏,或者说,再也无法让人们继续装作视而不见。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这道光——有罪?

    一阵连绵的闷雷声拖拽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一杆银枪骤然出现在慕容姗手中,又是一道闪电蜿蜒劈落,照亮了慕容姗凌乱飘扬的刘海下,鹰隼一般的锐利的双目。

    哗——

    倾盆大雨如同天河倾泻,在一瞬间疯狂而至,黑沉沉的天空像是要崩塌下来,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在狠命抽打着房檐、屋墙、青石板……原本还想要在雨中继续营业的商贾贩夫,忙不迭的四散奔逃,许多瓜果蔬菜被主人无情遗弃,散落在巷弄两旁,街道在极短时间里,变得空空如也,两旁房屋的门窗尽皆紧掩。一下子显得无比寂寥的天地完全处在了雨水之中,连接天地的雨水像是无尽的帘幕,拉开一出杀伐果断的幕剧。

    寂寥的街道尽头,撑伞走来一人。

    感受到一直如影随行的杀机消失,慕容姗轻呼出一口气。

    谢军霆走向慕容姗,待得距离逐渐接近,关圃城主笑道:“侄女,上次在与安城见到你,你还是在庭院里追狗崽的小姑娘,叔叔想抱抱你,你哭着闹着就是不让,一别十数载,都出落成了大姑娘了,幸好还有许多当年的样子,叔叔才能一眼认出你来。”

    “谢叔叔,别来无恙。我自幼顽皮,如今更甚,娘亲可没少骂我,说我女孩子家家的,不学女红,非要学这玩意儿。”慕容姗手持银枪随手舞了一个枪花,反手收至后背。

    谢军霆出身军营,看到慕容姗所舞枪花,瞳孔难以察觉的缩了缩:“天公不作美,大冬天的,不知怎的,突然下起那么大的雷雨,打着伞都只能护住头脸。乖侄女,快跟叔叔回家,你看看你,这都全淋湿了,到了家里,让你叔母给你找件干净衣服换上,可别着凉了。”

    “多谢谢叔叔,那侄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慕容姗抱拳答道。

    “哎——”谢军霆摆了摆手,朝慕容姗走去,伞微倾斜,遮在了慕容姗头上:“跟叔叔客气什么,走走走,回家再说。”

    一群身穿月白制服的男女快速推着车转过街道口。

    “真他娘的要命,这什么鬼天气,这塞上江南,怎么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找不到。”当先一名少年一边推着车一边抱怨着。

    “师兄,塞北干燥,这般雷雨天气实属罕见,塞北的房檐大多不会沿伸出屋墙太多。”紧随其后的一名青年接茬回应,顺带扯了扯手推车上被风吹得翻起的棚布。

    “娘嘞!这鬼天气不回家避雨,还在这里玩情深深雨濛濛,那么浪漫的吗?”转过巷口,石念远看到前方街道中央站了两个人,一边朝路边绕开一边吐槽。

    在油纸伞的遮掩下,从石念远的视角看去,前方一男一女还真像是依偎在一起的情侣。

    “阿咧?”石念远感到胸口龙纹玉佩骤然一烫,吓了一跳,这半枚龙纹玉佩之前可从来没有过什么异常,要不是茯苓,石念远都不知道这半枚龙纹玉佩还是出自北漠熠煌寺的护身灵宝,要不是若湖,石念远都不知道这半枚龙纹玉佩在主人危险时还会自主激发护主,至于激发起来是个什么模样,石念远可就不清楚了。

    “嗯?”拥有同样感受的慕容姗疑惑出声,谢军霆不由问道:“侄女,怎么了?”

    “没事,叔叔。”慕容姗一边回答,一边将视线投向前方那群从街道口出现,推着满载木箱的手推车快速驶近的月白制服男女。

    “哦?烈阳山麓弟子。”谢军霆同样将视线投过去,将手中油纸伞朝上举了举,露出头脸来:“诸位仙长,关圃城主谢军霆,诚邀诸位到府上避雨休憩。”

    ……

    石念远以及一众青岚峰外事弟子跟在谢军霆身后,一齐朝城主府行去,石念远头顶上,毛发湿漉漉耷拉的雪白小狐狸半睁开眼醒了过来,瞟了一眼众人后方的雨幕。

    待众人转过巷口,方才的街道雨幕中,一小片雨水勾勒出一个人形身影,仿佛是有一个透明人正站在那里,雨水打在了他的身上,再弹射向四方。

    “明明天公作美……谢军霆,多管闲事……不如……一起杀了?”透明人影逐渐显化出来,他身穿一袭黑衣,手持一柄极其细长的短剑,舔了舔腥红嘴唇,续道:“不过,一品武者可不好杀呢……而且,烈阳山麓弟子……”

    秦墨眯起眼眸,再次隐没在无尽雨幕之中。

第十八回(下)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

    第十八回(下)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金蝉脱壳

    石念远头顶,雪白小狐狸动了动,若湖的声音在石念远识海中响起:“过分信任灵识,真不是什么好习惯。”

    “废话!”石念远想也不想就应道。

    你的眼睛会欺骗你,你的耳朵会欺骗你,你的鼻子会欺骗你,你的感觉会欺骗你,你的灵识,也会欺骗你,唯有数学不会!

    众人将目光投向突然蹦出一句没头没脑话语的石念远,石念远尴尬讪笑道:“没事,没事,嘴瓢了。”

    若湖在石念远识海中扑哧一笑,继续说道:“刚才有一个人,收敛了气机与杀意,隐藏在雨幕之中,有趣的是,那个人,你曾在烈阳山麓剑锋山脚见过。”

    石念远第一反应想到了田浩天,但是若湖这么说,必然不是指田浩天。

    石念远虽然没有天心,无法直接通过意念与若湖交流。不过已经可以运用灵力将声音凝成线,传到小狐狸耳朵里:“田浩天那个马夫?”

    “没错。他刚才将灵识延伸出来,扫过在场烈阳山麓弟子,却没能认出你来,大概就是因为那次见面没有记下你的长相。”若湖顿了顿,继续说道:“许多修士都有以灵压来认人的习惯,不过在凝元境前,修士灵压并没有明显的个人特色,你那时方踏仙道,灵压与所有灵知境修士几乎没什么两样。”

    “也就是说,我那时仙道修为低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根本懒得管我?不过仅凭灵压认人,听上去不是挺蠢的吗?”石念远说道。

    “也不能说蠢吧。毕竟,易容术不是什么特别高深的技巧,而随着境界提升,修士的灵压会逐渐带上极其鲜明的个人特征,并且不易改变。”若湖说道。

    “既然不是针对我,那他想杀谁?”石念远目光投向谢军霆:“那个城主?沙溪和蜀岭有过节?好歹人家邀我们去府中避雨,你说我要不要委婉的提醒他一下?比如以‘结个善缘’开头,说一句‘居士近日恐怕会有血光之灾’什么的……哎?”

    竟然又睡着了……再这样睡下去,狐狸都要胖成猪了……

    关圃城,城主府。

    谢军霆安排十数家丁帮一众烈阳山麓弟子把手推车推进了库房中,并要求家丁清理擦干木箱水渍,再吩咐女婢找来了一大堆干净衣裳。

    一众烈阳山麓弟子自然是不愿接受的,可是,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在别人家里到处走动也不成体统。

    石念远倒是干脆,灵力直接流转而出,不消片刻就将身上衣物与雪白小狐狸毛发上的水分全部蒸干了。一众外事弟子满脸心疼的学着石念远运转灵力蒸干衣物,心里默默盘算消耗掉这些灵力需要打坐修炼多久才能炼化回来。

    石念远想了想,走到谢军霆身前,浅揖一礼:“谢城主。”

    谢军霆看向石念远,拱手回了一礼:“仙长。”

    石念远不太适应这个称呼,干笑了一下说道:“不才略懂一点占卜之道,感于谢城主邀请我等避雨,不才方才卜了一卦,不料……”石念远凝眉认真说道:“谢城主近日恐怕会有血光之灾,平日出行,须多加小心。”

    一众外事弟子都是一愣,占卜之道,无关境界,归属奇门,极其依赖天赋与气运,并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

    谢军霆与慕容姗对视了一眼,想到慕容姗那个代表有人暗中跟踪的枪花,瞳孔缩了缩:“仙长道法高深,谢某佩服!近日,谢某的确遇到一些头疼事情,不知仙长可有应对之策?”

    石念远一愣。

    尼玛,怎么还问起来了,这让老子怎么继续编下去?

    石念远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指,半天憋出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小道长。”慕容姗忽然出声,朝石念远看来。

    石念远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面朝慕容姗:“这位居士,不才虽然师从烈阳山麓,却还是烈阳院本届学子,还未拜入烈阳观。”

    那意思就是——别叫老子道长,你才是道长,你全家都是道长!

    慕容姗拱手一礼:“不知小道长可否为我卜上一卦?”

    “……”石念远额角流下大滴冷汗。

    这尼玛的,怎么还杠上了?哎哟喂?这玉佩今天发/春了?

    石念远感受着胸口玉佩再次发热,灵光一闪,再次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指,摇头晃脑信口胡诌道:“胸中浩气荡,心尖炙阳生……”石念远说到这里,突然想到,田浩天那个马夫杀手的目标,也有可能是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开口说道:“不妙。姑娘卦相,竟然也显露出了大凶之兆……”

    石念远目光落处从那张英气脸蛋垂下来一些,心底暗自摇了摇头——虽然不平,却也没有大胸之罩。

    慕容姗凝眉,下意识伸出一手抚住胸口,呢喃道:“胸中,炙阳?”

    连玉佩莫名发热都被他算到了?

    慕容姗抱拳道:“我原以为所谓占卜之道都是江湖骗术,没想到今天得遇小道长,仅以尘微之境,就可窥探天机,是我坐井观天了。北域洛原郡慕容姗,见过道长。”

    哈?

    啥玩意儿?

    这小娘皮说她叫啥?

    石念远的表情极度精彩,眼角抽搐,嘴角扯动:“谢,谢城主,不才忽然有些不适,想必是窥探天机,遭受了大道反噬,斗胆借一处地方休憩片刻。”

    谢军霆点了点头,唤来了一个女婢。

    女婢将石念远带到了一间侧厢去休息。

    石念远一进厢房,就一屁股坐在了一把花梨木太师椅上,伸手揉着太阳穴,戳了戳头上小狐狸,不过小狐狸没有反应。

    慕容姗?

    慕容陆那个慕容?

    武侯府拜别祝娴兰时,祝娴兰提起了石念远都首次听说的婚约,在之后的信件交流中,石念远得知了自己与帝国定远大将军次女慕容姗定有婚约。

    石念远从胸口处掏出那半枚龙纹玉佩,好巧不巧的,玉佩上再次发热了一下。

    阿西巴……

    “怎么了,一副日了狗的样子?”最近总是在睡觉,时不时醒来一小会儿的若湖感知到石念远心绪,不知不觉学了一句常听石念远絮叨的俚语。

    “老子还日狐狸嘞。”石念远心绪复杂,随口怼了一句,换来小狐狸一口狠咬。

    石念远再次狠狠揉着太阳穴说道:“小狐狸,那个小娘皮,好像是我的娃娃亲啊……你说她不好好呆在北域,跑到中原塞北来干什么?不对!”石念远说到这里,突然站起身来:“洛原与蜀岭!那个马夫的目标是慕容姗!”

    ……

    后/庭廊道,关圃城师爷再次急匆匆的赶来,看到谢军霆旁边围了那么多人,有些诧异。

    “但说无妨。”谢军

    霆面朝师爷说道。

    师爷焦急道:“典狱司!那个人又出手了!并且这次与前几次不一样,典狱司当值士卒全部横死,关押在典狱司中的重犯全部被他放出来了!”

    谢军霆虎目一瞪,一股别样的灵压从身上溢散出来,这是属于武者的真气。

    “师爷,传令下去,城门关闭,吊桥收回,禁止任何人进出,全城士卒进入战备状态,严守城墙各处哨岗!哼,谢某这就亲自去会会他!”

    “谢叔叔。”慕容姗从师爷三爷两语中提取到不少信息,凝重看向谢军霆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谢军霆沉声道:“侄女,你且在府中休憩,这是叔叔份内之事,你不必掺和进来。”

    谢军霆大步流星的朝府堂走去,慕容姗未听劝告,紧随其后,踏步间,一杆银枪出现在手中。

    “关圃城谢城主,原大雪骁骑落雪营七连伍长慕容姗,请战!”慕容姗清泠说道。

    谢军霆转头看向灵压溢散而出,肃杀之意缭绕而起的慕容姗,虎目轻眯赞了一句:“虎父无犬女!”话锋一转,沉声续道:“那凶手来路不明,目的未知,慕容伍长,谢某烦请你坐镇城主府,护我府上平安。”

    慕容姗皱了皱眉,知道谢军霆仍然是不想让自己以身犯险,不过谢军霆所言有理有据,语气的确有真诚请求之意,慕容姗紧了紧手中银枪:“领命。”

    ……

    石念远夺门而出,女婢正好端着茶水走到厢房门口,手中茶盘被匆忙焦急的石念远撞翻,石念远根本来不及理会,一路向前疾掠,到了后/庭廊道,方才众人所在之处已经人去楼空,石念远四下观望,看到不远处正好走来一个小厮,立马跨过栅栏,径直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小厮的肩膀:“城主大人呢?”

    小厮被冒出来的石念远突然吓了一跳,好在关圃城百姓几乎都认得烈阳山麓仙长的装束,唯喏指向前庭答道:“方才师爷到来,老爷急匆匆的朝府堂去了。”

    石念远来不及道谢,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奔向前庭,这种多进多出的院落,石念远并不陌生,很容易的就找到了前庭府堂,当石念远从后门冲进府堂,就看到慕容姗斜提银枪,站在府堂门口,仰头看向乌黑天空与无边大雨。

    一道闪电撕裂了倾盆雨幕,刹那亮光扯长了慕容姗持枪静立的影子。

    慕容姗并没有回头:“小道长,紧急戒严,禁止进出,请小道长在府中好生休息。”

    石念远根本没管慕容姗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将若湖在识海中响起的示警大声吼出:“影子!”

    嗡——当——

    银枪旋转,带起嗡鸣,慕容姗背持长枪,挡住了从自己影子里几乎无声无息刺出的一剑。

    秦墨一击未成,快速回撤。

    银芒乍现,银枪被慕容姗掷出,朝石念远所在方向射来,石念远能看到银枪在飞行过程中高速旋转。

    呯——

    石念远身前半丈,银枪深插进府堂大理石地板,逼出了秦墨模糊的身形,下一刻,慕容姗单足点踏在长枪柄尾,背对石念远,朝前方空处清冷说道:“想在我面前杀人,不问问我答不答应?”

    秦墨模糊身形凝实显化,轻眯双眼看向慕容姗:“我自诩隐匿功夫登堂入室,在街巷上,连你都只是猜到我可能存在。”

    秦墨的视线越过慕容姗,看向石念远:“那个尘微境的小鬼,凭什么一口道破我的行踪。”

    秦墨看到慕容姗身后那个烈阳山麓外事弟子好整以瑕的理了理头上狐袭帽子,伸出中指朝自己比了比,鄙夷道:“你管老子?”

    秦墨运起身法,身形再次模糊,慕容姗一踢脚下银枪,银枪横舞,朝下坠落至半空的慕容姗握住枪柄,朝侧方挥出一道优弧。长武力沉,秦墨没有正面撄锋,就地侧滚闪避。

    慕容姗挑了一个枪花,静立在石念远身前。直指前方的银枪上,流转出荧荧灵光。府堂外,一道闪电劈落,将女子持枪静立的身姿映照得风华绝代。

    “我难道没有说过,想在我面前杀人,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秦墨看着前方径直指朝自己的枪尖,看着银枪上流转出荧荧灵芒,感受着慕容姗身上溢散而出的灵压,舔了舔腥红嘴唇:“凝元境……转品……”

    枪出如龙,慕容姗悬握枪尾,朝上一挑,秦墨瞳孔一缩,看准时机避过枪尖,迅速欺身而上,细长短剑斜刺向慕容姗。

    慕容姗嘴角勾起,直接松手放开银枪,一把折扇出现在左手,合扇缠住了细剑,右手扬起,成掌刀朝秦墨脖颈劈下,秦墨扬起另一手弯曲格档。

    刷——

    将短剑朝旁拨开的折扇倏然打开,扇面白洁无画,一枚钢针从一支扇骨射出,直取秦墨大穴膻中,秦墨双眼一瞪,顺着慕容姗右手力道侧移半步卸力,调运灵力在钢针前方凝成一面圆盾挡住了钢针,并趁着慕容姗招式已老,几步回撤,拉远距离,站到了府堂门槛前。

    “差点忘了,枪法可不是慕容匹夫所长。那柄扇子,是‘无墨秋风’?”秦墨目光投在慕容姗折扇上:“善使大开大合的枪法,路数光明正大,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玩阴险毒辣的扇舞?”

    嗡——

    银枪飞回慕容姗手中,慕容姗清冷道:“入了阴暗战场,就没有谁能说自己是光明的。”折扇消失在手中,慕容姗小腿绷紧,朝后一瞪,跃步前突,枪尖银芒点朝秦墨:“入得战场,就没人能说自己是正义的。”

    石念远赶紧追出府堂大门去观战,由于战斗双方都是凝元境修士,许多动作石念远看得并不是十分真切,不过石念远不想放过这种观战学习的机会。

    雨巷中,慕容姗与秦墨终于不再止于试探,真真切切的缠斗到了一起。所谓兵器一寸长,一寸强,场面上,慕容姗稳稳压制住了秦墨。不过,秦墨总是能在闪不容发之际,瞧准并抓住可以利用的空隙,一柄细长短剑如同毒蛇吐信,倒让慕容姗首先负伤。

    一枪横扫,逼退秦墨,慕容姗瞥了一眼肩头,血迹在白色劲装上浸染开来,颜色乌黑发紫。

    石念远与战斗双方隔了一段距离,一边旁观,一边与若湖交谈:“小狐狸,关键时刻,你可千万别睡着啊。”

    若湖半睁眸子,兴致缺缺的看向前方战场:“尽量。”

    一道闪电,一声惊雷。

    石念远心头一动说道:“我有个想法想要应证一下,如果不小心玩过头,你要救我啊。”

    小狐狸轻轻打了一个响鼻,懒得理会。

    修士当中,有专门修炼雷法的修士,既然灵力可以引导电子,没道理不导电,甚至,有很大可能是导电率极强的导体。

    想到这里,石念远右手一甩,袖剑出现在手中,目光紧盯正在瓢泼大雨

    中激烈打斗的二人。

    灵力正面碰撞,罡风四起,雨水纷飞,水花四溅。

    地上都是水,要是我一不小心手滑,把娃娃亲玩死了怎么办?算了……按理说没那么容易死的,不管了……

    石念远莫名兴奋起来,嘿嘿呢喃道:“干就完了。”

    石念远眯起眼,灵识开始高速运转,识海中,三条坐标轴互相垂直沿伸开来,空间直角坐标系建立,对战两人被简化为质点,运动轨迹描绘出两条彼此交错的曲线。

    石念远灵识疯狂运转,快速分析着两个质点的运动特征,然后根据运动趋势,推算预测两个质点在下一瞬间可能出现的位置。

    若湖心中一动,石念远眉心显化出血契魂印。

    “你正在尝试用灵识去做天心意识所做的事。”若湖说道。

    石念远没有精力回答若湖,不光是灵识,石念远的大脑也在进行飞速演算,并总结预测演算准确率。

    干扰因素太多,如果对象是凡夫俗子,动作简单,速度不快,会容易很多……两个凝元境修士的斗法,随机性与突变性太强,哪怕只是预测覆雨大陆时间尺度下的零点零一秒之后的动作,准确率也只有可怜的百分之二……不过……

    慕容姗仗着长武优势,银枪竖旋一圈拂开短剑,紧接着一枪直刺,枪刃划烂秦墨衣袖,扯开一道狰狞伤口,二人再次分站两方互相对峙几息,尔后再次缠斗到一起。

    修士战斗总要回气,互相对峙的时候,动作幅度达到谷值,预测准确率大幅提升,闪电的梯级先导速度在一千公里每秒以上,回击速度更是高达数万公里每秒,只需要一瞬间……

    石念远目露精芒,抬眼望向天空中漆黑如墨的乌云,一边注视场中愈演愈烈的战斗,一边几下跃起,爬上了城主府府堂顶部屋檐。

    “你要做什么?”若湖问道。

    石念远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娃娃亲哎!当然是要装一个大/逼,留下一个**爆了的第一印象呐!”石念远兴奋不已的回答,不过到底是兴奋于娃娃亲,还是兴奋于那个作死的想法,尚且两说。

    慕容姗调运一丝灵力,控制伤口上的毒素蔓延,不过,随着与秦墨的激烈战斗,灵力激涌,无瑕分心,毒素还是逐渐扩散开来。

    秦墨也不好受,他本来就不擅长正面战斗,奈何被石念远道破行踪后,被慕容姗以凝元境转品的灵识死死锁定,没机会再次进入深度潜行状态,强行发生白刃战,对手本来就使用长武,占据优势,还要提防那把随时会出现的阴险折扇“无墨秋风”。

    想到这里,秦墨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个正在爬上城主府屋顶上的烈阳山麓外事弟子。

    石念远若有所觉,迎向秦墨毒蛇一般的目光。

    秦墨一瞬分心,慕容姗不会放过抢攻机会,右手一抖,银杆嗡鸣,震动从枪尾传到枪头,再凝聚到枪尖,直刺向秦墨,秦墨短剑竖起,阴冷灵压全面荡开,短剑以如此细小之身,竟然发出浅浅剑吟,迎向银枪,灵力爆开,罡风袭卷,雨幕倾斜,二人同时后退几步,酝酿下一波攻势。

    就是现在!

    石念远突然长身站起,将一柄袖剑奋力掷向天际,一道灵力游丝绑缚在袖剑上,拉开一道细细长长的灵轨。

    “此术名为——麒麟。”

    石念远高举起右手,长声高吟,以暗夜精灵族锢灵术的手法将灵力长线的尾端缠向秦墨。

    三十六道灵力游丝向屋檐下的秦墨缠去,秦墨感知到灵力游丝脆弱无比,仅裹胁着尘微境起品的微弱灵压,轻声冷笑,挥袖拂去。

    一道闪电适时的劈落,照亮了石念远半张阴沉面孔。

    石念远高举的右手挥下:“和雷鸣一起消逝吧……”

    天空中,闪电徒然劈向一柄袖剑,石念远缠在袖剑上的灵力游丝瞬间被高达上万安培的电流击散,不过,不重要了,石念远的目的已经达到,积雨云中的电荷已经沿着灵力游丝将空气击穿,成功诱导了积雨云电荷释放。

    一道古怪的闪电从天而降,不蜿蜒,不扩散,径直如同一柄抵天长剑,而剑刃,刺在了秦墨身上。

    秦墨近处,慕容姗同样因为触电而全身发麻,发出一阵不由自主的抽搐痉挛,双目惊惧中,下意识的以灵力强行控制身体向后撤远,与秦墨拉开距离。

    石念远从府堂屋顶跃下巷弄,脚步点踏在积水中,荡开圈圈涟漪,一步步走向仰倒在地,抽搐痉挛不止的秦墨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后者:“心脏和神经系统在正常工作时,都需要生物电,有了电信号,心脏才会跳动,神经才能传递信息,当然,那些电流是极其微弱的。”石念远的头发被大雨淋透,如今这样低垂头颅俯视,刘海与鬓角呈一股一股的自然垂落,不住向下滴落水柱:“你现在心脏骤停,是因为生物电信号被强大的外界电流干扰并破坏,虽然雷电只经过你的身体一瞬间,就流入了脚下大地,不过,已经足够让那恐怖的高温将你的身体内外烧灼,电流脉冲同样将你的五脏六腑震动错位。其实呢,雷击没有触电那么容易致死,毕竟,放电时间极其短暂,不过,我不打算给你恢复的机会与时间。”

    手中骤然出现一柄长剑,石念远对准秦墨的心口刺入:“我真的是很记仇的人,田浩天欠我的东西,就先从你这里讨点利息吧。”

    “你……你是……”秦墨嘴角溢血,瞳孔瞪大:“苍云……”

    秦墨能感受到命元正在快速流逝,命火如同风中残烛,想到任务,奋力歪起头颅,汇聚起所有残存灵力与先天一炁,一道灵椎从嘴里射出,直取慕容姗,凝聚秦墨残存先天一炁的濒死一击速度极快。

    身体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慕容姗瞳孔骤缩。

    石念远悠然叹了一口气:“忘了告诉你……你的灵识,也会欺骗你。”

    这句话,秦墨已经听不到了。

    若湖撤回了干扰秦墨灵识感知的天心,沉沉睡去。

    秦墨死前吐出的灵椎打在了慕容姗身旁的房屋上,院墙炸开,砖石纷飞。

    这场突如其来的古怪雷雨终于停歇,一缕阳光从乌云缝隙里透射出来,正好照在了头戴一顶狐袭绒帽的少年身上,验证过内心想法,心头畅快无比的少年回转过身,指了指头上雪白袭帽,笑容一如那缕阳光般灿烂:“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家小狐狸吧!”

    第十八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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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上)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

    第十九回(上)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下寸心酸

    谢军霆在典狱司意识到凶手可能调虎离山,火急火燎的赶回城主府时,正好在巷口看到头戴雪白狐袭帽的烈阳山麓外事弟子以灵力蒸干衣物,有些踉跄的走进了府堂,巷弄中,慕容姗站在一具黑字死尸前,凝眉打量。

    谢军霆走到慕容姗旁边,看向仰倒在地上的黑衣死尸,死者衣物多处烧毁焦糊,裸/露出被严重烧伤灼坏的皮肤,手中依然紧握一柄极其细长的锋锐短剑不放。

    一队骑卒从巷口踏蹄赶至,谢军霆举起右手,骑卒勒马停在了谢军霆身后不远处。

    “凶手已毙,去协助典狱司抓捕出逃犯人。”谢军霆沉声命令道。

    “是!城主大人!”骑卒头目调转马头,带队离去。

    师爷从府堂中匆忙跑了出来,站在谢军霆身后,目光定格在地上黑衣死尸手中那柄细长短剑上。

    “师爷,立刻传唤典狱司执守过来。传令下去,待出逃罪犯全部抓回,解除关圃城封锁,脱离战备状态,统计士卒与百姓伤亡,斟酌语句撰写公告,向百姓解释今日状况。”待谢军霆说完,师爷领命告退。

    谢军霆蹲下身,伸出两指抚在秦墨胸膛灼伤处,然后在胸腹各处摸了摸,查知秦墨五脏六腑严重错位,凝重问道:“有超凡境强者出手相助?”

    慕容姗语气复杂:“是那个小道长。”

    谢军霆惊讶道:“武者没有灵识,我没法感知到他的境界,可是我记得方才在后/庭,你说他仅有尘微境……”

    “他的确仅有尘微境……”慕容姗回忆先前那道从天而降的闪电,忌惮万分道:“他引下了天雷。”

    “雷法修士?”谢军霆难以置信的问道:“尘微境的雷法修士就能引动天雷了?”

    慕容姗摇了摇头。

    ……

    关圃城重新恢复秩序,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除去极少数遭受典狱司逃犯无妄之灾的百姓,对其余人来说,今天只是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古怪暴雨,然后城中甲士突然进行了一次演习而已。许多事,帝国官府不想让百姓知道,于是,有百姓被监察司恩威并施的约谈,领了一些名义上称作抚恤金的银钱之后,就沉默的承受了悲痛,准备故去亲属的后事。其实换句话说,许多事,百姓也不想去知道。天冷不寒,一日三餐,就已经是绝大多数人每天操心都操心不过来的事情了,哪有精力再去想什么复杂其他,并且,每天为且仅为温饱发愁,到底是不幸还是幸事,真不好说。

    帝国法律,许多都是用以限制百姓的自由,不过,同样是在给予百姓自由,无限制的自由并不是真正的自由,而是任性与放纵。法律界定了自由的边界,在哪里实现自由,也必将在哪里限制自由,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拿石大少爷的话来说,真正的自由并不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去干什么,而是不想干什么就可以不用去干什么,法律的作用,就是通过限制少部分极端的自由主义者,来给予大多数人安稳。

    这些一想到就令人头疼万分的事情,远比不上面前桌上香喷喷的烧鸡更能吸引石大少爷。

    谢军霆在城主府后/庭主客厅设宴款待一众烈阳山麓弟子,烈阳山麓并没有限制斋饮的清规戒律,带队出来购置食材与生活必须品的孙启云交代了一众外事弟子一句“小酌怡情,大醉误事”之后,男弟子身前大多摆上了酒杯。谢军霆已经提过三轮,如今再次端起酒杯敬向石念远道:“仙长帮助关圃城击杀近日来四处作案的凶手,谢某代所有关圃百姓敬仙长。”

    石念远眼睛朝身旁孙启云斜了斜,人情世故早已成精的谢军霆不着痕迹的续道:“敬烈阳山麓圣地。”说罢,将酒杯比朝所有烈阳山麓弟子拂了拂,仰头一尽而饮。

    包括石念远在内的一众烈阳山麓弟子自然都是举杯应邀,不喝酒的外事弟子同样端起了各自果汁清茶。

    出自行伍的慕容姗自然是不喝什么果汁清茶的,从一些细处看出一众烈阳山麓弟子隐隐以石念远为尊,慕容姗在谢军霆敬过之后,同样端起酒杯朝石念远作邀:“小道长,说来我这次前来,正是要登临天山,不知可否与你们同去?”

    石念远端起酒杯应邀,同时合掌比朝孙启云说道:“这位才是我们的头儿,你问他,我只是阴差阳错跟过来的。”

    “师兄折煞……”孙启云也端起了酒杯,三人共饮了一口。而后,孙启云大概解释了一番自己一行与石念远情况。

    “慕容居士,天山是不允许随意进入的,不持接引玉简,不持烈阳令,最多就是穿越云雾迷阵走到接引坪,就会被劝返了。”

    说到这里,孙启云突然扭头朝石念远问道:“倒是还没有问师兄,之前在干支榜上是何序列,居住何处,既然认识了师兄,以后在修炼上遇到问题,也能登门请教。”

    石念远挠了挠头:“甲子。”

    一众外事弟子都将目光投来,震惊的看向石念远,余文泽讶异道:“石师兄竟然就是甲子!怪不得……”其余外事弟子也都在震憾中流露出了然神情。

    石念远十分不解,自己在烈阳山麓不是到各处秘境做学分任务,就是洞府教舍两点一线,除去大小姐二小姐、木子涛杨七凌以及暗夜精灵妮莉艾露,几乎没与其他人有过交集,怎么一副十分出名的样子。

    余文泽适时解释道:“前些日子,跃龙峰甲区可是热闹得很,由于甲子榜首莫名失踪,错过月试,一众甲区弟子不服甲子洞府空置,非要让静阳先生重新分配甲区洞府,按理说,跃龙峰洞府半年一变,之前也没出现过类似情况,事情越闹越大,甚至惊动了宁真子大长老,最后静阳先生重新分配了甲区洞府,并从乙区递补上来一个。然后,据说是甲子榜首姘……”余文泽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不对,尴尬的转头看向石念远,见到石念远波澜不惊,干咳了两声,续道:“据说是甲子榜首好友的甲寅榜眼,约战了所有甲区弟子,最终以一敌三,在拭剑峰大展威风。这事儿在天山上闹得沸沸扬扬,近些日子茶余饭后都会聊上几句。”

    “我那姘头那么刚?”石念远咕噜一声咽下一口香酥鸡腿肉后歪头打趣道。刚才嘴快的余文泽尴尬笑了笑,然后脸庞浮上崇拜神情:“没想到石师兄就是甲子榜首,失踪那么久,想必是在某处秘境执行任务吧?真是失敬,在云雾迷阵中,我竟然说出那样贻笑大方的话来,是石师兄的话,一定会一路精勇猛进的修炼到超凡境吧……”余文泽说到这里,想到自身的仙路境况,垂下了头,一众外事弟子也大多是一副理解万分,兔死狐悲的感受。

    慕容姗看席间话题忽转,突然冷场,拿出一枚玉简问道:“不知这个是否就是接引玉简?”

    孙启云接过来查看了一番,点了点头答道:“的确是接引玉简,可是本届烈阳试炼已经过去,我可以带慕容居士到天山接引峰,随后事宜,还需要询问接引峰中央大殿,我就不敢妄言了。”

    “多谢孙道长。”慕容姗拱手一谢,而后扭头看向石念远:“早上小道长身体不适突然离开,还未请教小道长高姓大名。”

    “石念远。”石念远也没多想,一边夹菜一边随口应道,而后忽然反应过来,悄悄将视线投向慕容姗。

    慕容姗一愣,继而莞尔一笑:“石小道长这名字,倒是与我一个素未谋面的故人一模一样。”

    石念远翻了个白眼,没有多做解释:“叫我石念远就好了,我还未拜入烈阳观,仅是观阳院学子。”

    慕容姗点了点头。

    酒饱饭足,一众烈阳山麓弟子辞别了关圃城主谢军霆,就推着手推车继续去购置食材与生活必需品了,当然,队伍里还多了慕容姗。

    英姿飒爽的女子不愿两手空空,主动接过了一名女外事弟子手中推车。重新恢复勃勃生机的关圃城街道上,石念远也在为自己采购各类补给,不过似乎帝国塞北并没有豢养宠物的习惯,石念远没有看到宠物店,故而没法尽到一些铲屎官的应尽义务。

    晌午时分,众人就离开了塞上江南关圃城,返回烈阳山麓。路上,慕容姗推着车与石念远齐头并进,谦虚问道:“石念远,能不能告诉我,今天你是怎么引动天雷的。”

    一种作为学霸被学渣虚心请教的虚荣感袭上石念远心头,石大少爷逼格满满的向慕容姗科普了一些关于积雨云与电荷释放的知识,听得慕容姗一愣一愣。

    一道灵力游丝从慕容姗手中射上天际,不过随着灵力离体,灵力游丝蜷曲耷拉,路线不再可控,慕容姗摇了摇头:“以我凝元境界,竟然灵力操控都没有你来得精准细腻。”

    石念远并不藏私,解释说道:“那条灵力游丝并不是随意释放,而是我

    在经过精确计算之后,以特殊的排列规则延伸出去的,结构比较稳定,如果细看,灵力游丝的结构可是十分美妙的。”

    能不美妙吗?足球烯、巴基球哎!六十个顶点,三十二个面,其中十二个是正五边形,另外二十个是正六边形,物理结构超级稳定的!

    石念远右手伸出,手心上灵光流转,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足球烯模型,再然后,另一个足球稀模型搭接上来:“那条灵力丝线就是这样串联而成,并且共有六束互相缠绕。不然以尘微境的灵力强度,根本延伸不了那么直那么远。”

    “不可思议的灵力操控。”慕容姗惊讶赞叹道。

    石念远干笑了一下:“其实,就那么一下,就几乎把我体内所有的灵力都耗尽了,差点连蒸干衣服都不够用了。”

    在石念远与慕容姗近处的外事弟子没看到石念远展现的灵力运用,就算看了也不一定看得懂,不过见到二人就这样随意的使用灵力,再听到石念远那句话,无不满脸嫉妒,觉得二人就差没把“败家玩意”四个字写在脸上。

    慕容姗想到秦墨方向错误的濒死一击,联系石念远当时所说的话,看了眼石念远头顶上如同雪白狐袭帽一般安静趴伏的小狐狸,斟酌了一番,没有多问。

    穿过云雾迷阵,白玉坛上,孙启云认真负责的拿出灵宝再次检验了慕容姗的接引玉简,确认为真后,启动灵舟,载着众人飞往天山七十二悬峰。

    接引峰白玉广场,石念远上下左右环视了一圈天山七十二悬峰美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大喊一句“我胡汉三又回来啦”的冲动。

    与还要将推车推到青岚峰去的孙启云一众外事弟子道了别,石念远发扬乐于助人的精神,领着慕容姗来到了接引峰中央大殿,慕容姗递交接引玉简后,驻守弟子以“此事需要上报,你且到潜龙峰住下,明日再做定夺”为由,递给慕容姗一枚潜龙峰烈阳令,让慕容姗明天再来。

    石念远想了想,慕容姗好歹都是自己的娃娃亲,决定好人当到底,潜龙峰现在人毛都没有一根,于是决定到跃龙峰上给慕容姗找个住处。

    至于慕容姗自我脑补,认为石念远只是与某个苍云郡痴傻少爷巧合同名,石念远倒也懒得点破。

    甲子洞府宽敞无比,空房间也多,不过石念远如今烈阳令上序列空白,失去了洞府入住权力。

    想到这里,石念远带着还在啧啧称奇于天山七十二悬峰的慕容姗,一路朝跃龙峰走去,通过洗鹤峰链桥时,一阵灵光闪烁,将慕容姗阻挡在外。

    “天山七十二悬峰并不能随意踏足,烈阳令是通行凭证,你跟紧一点。”石念远走了回来,重新带着慕容姗一起走过链桥。

    洗鹤峰上,石念远没看到鹤羽。

    而百花峰上,竟然已经有许多成双成对的男女学子正在花海里谈情说爱了。

    跃龙峰中央大殿,石念远掏出了烈阳令,朝驻守弟子说道:“师兄,我的烈阳令没有序列了。”

    驻守弟子一边忙碌一边回答,头都懒得抬一下:“仙道飘渺,不进则退,别一天天的就知道到瀑流峰百花峰谈情说爱,每次月试结束,都需要去干支榜更新烈阳令序列,这是常识。”

    “多谢师兄。”石念远带着慕容姗走到了干支榜前,抬头看了看,石念远笑道:“不错嘛,几个小伙伴都有进步。哟!妮莉艾露都榜首啦。哎?挑战次数三,全胜?噗——除了田浩天和这个叫苏泉的,甲区剩下几个都被蚂蚱干扑街了嘛,流批!回头得问问这劳什子挑战规则,老子最近扑街都扑怕了。”

    石念远将烈阳令往干支榜上凹槽上一插,没入半截的烈阳令一阵灵光流转,石念远拔出来看了看,序列没有更新,倒是有一个老道士从天山绝巅上飞来,落在了石念远与慕容姗跟前。

    先前在天山巅为老道士立衣冠冢,石念远与天山七老都算打过照面,认出了来人,浅揖一礼招呼道:“参见云青子长老。”

    慕容姗不说话,跟着石念远同作一揖。

    云青子点了点头:“随贫道去一趟摘星楼。”说罢,抓住石念远的肩膀,就朝天空上飞去。

    石念远扭头朝下喊道:“你在这里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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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中)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

    第十九回(中)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下寸心酸

    “贫道原以为要等到你有能力亲自踏上天山巅顶,我们才会再次见面的。”小道童玄涯与石念远并排坐在菩提树下,与上次一样,石念远与玄涯的会面依然没有显得多么正式。玄涯接过石念远递过来的酒壶,打开之后扬了扬:“欢迎回家,念远小子。”

    “别叫得那么亲热,你可是天山烈阳观掌教,能不能有点逼格?”石念远应邀饮了一口。

    玄涯不置可否,随手拾起掉落在地上一枚菩提子把玩:“先前赵老三说过,你喜欢追根问底、探究本源,那枚玉简里除去烈阳山麓功法,还有许多相关雕琢灵力回路的奇闻轶事,你可还满意?”

    “一般。说实在的,我就觉得你们烈阳山麓总喜欢搞玄而又玄那一套,看都看球不懂。”石念远毫不客气的批评道。

    “你们?不是我们吗?”玄涯趁着菩提子丢上空中,再从地上捡起两颗,单手将三颗菩提子抛来接去:“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大概是那些前人都害怕说错,所以就将道说得无正无邪、无对无错、无始无终,都挑着模棱两可的折中说法往书上写,免得以后被人推翻,身败名裂?”

    石念远认真用力的点了点头:“你既然知道,还不搞点教材改革什么的?”

    玄涯盯着三颗上下翻飞的菩提子,仿佛在盯着什么稀世珍宝:“可惜了,这方面贫道也不擅长。要不然一会儿我与宁真子提上一嘴,看看他怎么想?”

    “不擅长?真不是怕身败名裂?”石念远瞥了眼玄涯:“掌教,有老道士的消息吗?他怎么样了?”

    哒——哒——哒——

    玄涯右手食指、中指,中指、无名指,无名指、小指三道指缝分别夹住了三枚菩提子,举起对向夕阳,光影投在半眯着眼的玄涯脸上:“谁知道呢?石碑塔林里都是烈阳观历代先祖,贫道怕鬼,每次去那里,都觉得脊背发凉、浑身发毛,能不去贫道都尽量不去的。”

    “你的七个老牛鼻子徒弟,仙道境界都在超凡境以上,你再不济也该有通黎境吧?通黎境大修士还会怕鬼?”石念远鄙夷道。

    “可不是?”玄涯将三颗菩提子捏碎,果肉往酒壶里一塞,再轻轻晃了晃:“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贫道这一生,所做的违心事多了去了,自然是怕鬼得很。”

    “在凡夫俗子眼里,超凡境以上的修士,包括陆地神仙的武者,不就已经是神明了吗?”石念远看到玄涯的动作,捡起地上一枚菩提子剥开,咬了一口果肉,涩得呸呸吐出:“传道时讲过,鬼魂是灵力聚合形成灵体,再在机缘巧合之下开灵的产物吗?充其量与灵药诞生灵性后显化而成的灵体差不多,有什么好怕的?”

    玄涯摇了摇头:“传道里应该也讲过,鬼魂携带生前记忆片段的可能性极大,万一记着贫道的仇,总想着趁贫道不注意在背后捅贫道一刀,你说,贫道能不怕吗?”

    石念远作势邀饮,喝下一大口酒:“从小到大,鬼不伤我分毫,人却总巴不得我去死,我反正是怕人不怕鬼的。”

    玄涯笑了笑,应邀饮酒。

    沉默片许,玄涯正色伸手朝上指了指:“烈阳山麓奉命镇守九子泉眼之一的嘲风泉眼,前些日子贫道卜了一卦,卦相大概就是让本届甲区学子赶赴望北崖。”

    石念远下意识随着玄涯手指的方向朝天际看了看,玄涯纵然再平易近人,石念远也没有一刻忘记身旁小道童的身份,吹牛打屁没问题,可是有些话,人家不说,自己也得聪明些。

    石念远收回目光,嗤笑一声:“上次你还说老牛鼻子他们七个师兄弟为了烈阳观气运不惜布设四九斋蘸蠢到掉渣,结果你不也一个卵样。怎么说,有没有像老牛鼻子一样,命元亏空,时刻准备噶屁着凉,卵蛋朝天?”

    玄涯知道石念远所说的老牛鼻子意指赵前子,摆手笑了笑:“贫道好歹也是晓幽境修士,能像那个不成器的赵老三一样,占卜屁大点儿事就耗尽了先天一炁?”顿了顿,玄涯续道:“你在水月洞天里突然消失之后的事情,如果想说就跟贫道说一下,不想说就算了。”

    “不说不说,说个狗屁!老子差点交待在那里了,如果没有她的话。”石念远指了指头上雪白小狐狸,顿了顿:“不过,关于望北崖妖兽开灵这码子事,既然是我接下的任务,多少还是要汇报一下的。我怀疑这件事跟一处水墨世界有关,那里还有一头自称嘲风的龙兽虚相……”

    ……

    除去在水墨世界惊魂一刻见到的流星,亦即在望北崖自西而来的断剑,石念远巨细靡遗的将在水墨世界中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了玄涯。

    玄涯点了点头,天心弥漫开去,唤来了云青子,并向石念远索要了烈阳令朝云青子丢了过去:“加上两千学分。”

    云青子点头称是,有灵光在烈阳令上流转了一下。

    石念远接过烈阳令时,重新看到了背面“甲子”序列。

    玄涯举起手中酒壶再次作邀,优先一饮而尽:“田浩天同样是烈阳山麓弟子,不管你们之间有何仇怨,在烈阳山麓境内,贫道还是不想看到学子互造杀孽。”

    石念远点了点头:“我省得。”顿了顿,续道:“对了,今天有一个持接引玉简的小娘皮跟着我到天山来了,烈阳试炼早已结束,这种情况怎么算?”

    “你很在意的样子嘛?又是你的姘头?”玄涯促狭道。

    “又?”石念远炸毛吼道:“为毛你要说又!”

    “切——”玄涯不屑的嘁了一声:“现在天山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不就是你的姘头为了你挑战所有甲区学子这件事情吗?”

    “连你都知道了?”石念远瞪大双眼看向玄涯。

    玄涯的语气平静而认真:“人活得太久了,总是会无聊的,有些时候甚至无聊到不确定自己是谁。勘破超凡迷障并非结束,而是开始,生活中总要找点乐子的。”顿了顿,玄涯换上一副猥琐面孔,挤眉弄眼的说道:“这样,你这次功劳不小,贫道就把你这个新姘头暂时安排到你的洞府里头,半年试之后,再依照干支榜学分排名重新分配洞府就行。你看——只要你们把烈阳令往床角一丢

    ,超凡境修士都攻不进甲子洞府,正所谓轻拢慢捻挑抹忙,娇莺应和啼婉转,不管你动静搞得多大,在外面都是看不到听不到的!怎么样,贫道够意思吧?”

    石念远朝玄涯竖起中指,静立在旁的云青子一言随手炼制出一枚烈阳令,交予石念远。石念远道了声谢接了过来,看着背面“甲子附”三个字,嘴角抽搐:“他娘的,我还以为你开玩笑的……”

    玄涯笑了笑,将手指放到嘴里吹了一声哨,鹤羽从远处飞来。

    爬上鹤羽背上离开天山绝巅前,石念远突然想起一事,回头朝玄涯问道:“掌教,瞳狐族茯苓前辈与你的修为差很多吗?她的灵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另外一个层次的生灵。”

    嗡——

    一股灵压从玄涯身上溢散而出,石念远瞬间被压趴在鹤羽的背上。

    这种似曾相识的恐怖感觉仅持续了一瞬,玄涯就撤去了灵压朝石念远笑道:“差得倒也不是特别多,只不过贫道修入世道,而茯苓道友修出世道,所以在性情方面多少有些不同罢了。”

    ……

    “麻烦鹤前辈了。”石念远从巨大仙鹤背上翻下地面,回身拱手道谢,鹤羽一声唳鸣,重新飞上天山绝巅。

    干支榜旁,除去慕容姗,还有几个正在观榜的学子,另外,还有一个熟悉面孔年轻道士。

    “石道友,好久不见。”静阳青衫飘飘,未待石念远走近,主动打起招呼。

    “静阳先生,别来无恙。”石念远浅揖回礼。

    “云青子长老让贫道在此等候石道友,恭喜石道友重夺甲子序列。”静阳微笑道。

    石念远抬头看向干支榜,榜首果然变回了自己的名字。支榜并不显示学子对应学分,烈阳试炼至今两个多月,月试学分石念远不了解,不过单论学分任务,再勤奋的学子到如今应该都没有过百。

    “石道友,随贫道一起到甲区重领洞府。”

    “有劳静阳先生了。”

    石念远走到安静呆在一旁的慕容姗面前,递过去那枚云青子新炼的烈阳令:“上头说,你先与我同住甲子洞府,今后再根据学分重新安排,烈阳山麓的管理制度在烈阳令中都有写的。”

    慕容姗点了点头,与石念远并肩跟在静阳身后。

    路过的学子看到静阳,大都会主动打招呼,问上一句“静阳先生好”,而有一些学子大概是认出静阳身后的石念远,三人一路过,就交头接耳的讨论了起来。

    ……

    甲子洞府前,静阳将手按在了灵禁上。

    不多时,黝黑高挑的芊发少女打开朱门走了出来,目光越过了静阳,怔怔的看着石念远。

    “哟,蚂蚱,好久不见。”石念远挥了挥手。

    精灵少女两条如同雌豹一般极具力与美的双腿紧绷,身形展开,转眼间出现在石念远跟前。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石念远一句“卧槽”还没有说出口,香风袭来,妮莉艾露一双羽翼“噗啦”一声展开,双手紧紧抱住了石念远,羽翼遮住了静阳与慕容姗的视线。

    待妮莉艾露收回羽翼,放开石念远,石念远脸颊通红,以手握拳挡在嘴前干咳了两声:“哎哟,憋死我了——据说现在天山上都在传你是我的姘头,你这样以后不是更加解释不通了?”

    “回来就好。”与那激烈的欢迎动作不同,妮莉艾露语调平淡,只答了一句,而后若有所觉的掏出烈阳令,翻转到背面,跃龙峰烈阳令与云青子本命法宝干支榜相连,妮莉艾露的烈阳令背面序列已经自动更改。

    精灵少女十分干脆的走向甲寅洞府:“里面的东西我都没动。”

    静阳对着石念远眨巴眨巴眼,手伸出来竖了一个拇指。

    石念远礼尚往来,竖起中指作为回应,然后追向妮莉艾露:“喂!你不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我没有行李。”

    “近来还好吧?”

    “好。”

    “你都没点话想跟我说说?”

    “没有。”

    “有些事我听说了,谢谢你。”

    “别自作多情。”

    呯——

    妮莉艾露飞起一脚,踢在了甲寅洞府防护灵禁上,灵禁上灵光明灭流转。

    跟过来的静阳干咳了两声提醒道:“月舞道友,破坏公物是要扣学分的。”

    妮莉艾露向静阳递过烈阳令:“随便。”

    静阳叹了声气,看向从甲寅洞府里走出来的精瘦少年。

    妮莉艾露淡漠吐出一字:“滚。”

    “你别欺人太甚。”黄存信紧皱眉头,看到老好人静阳跟在身后,以为妮莉艾露又是在为前些日子自己一群人争夺洞府的事情找茬,沉声道:“外族人,你可还将烈阳山麓,将人族放在眼里?”

    面对黄存信借势烈阳山麓,甚至都扯到了种族大义,妮莉艾露只是再次踢出一脚,半步凝元全力出手,整个甲寅洞府的灵禁都在震颤:“滚。”

    静阳上前拉开了妮莉艾露,如此这般解释了一番。黄存信这才扭头看到了在一旁双手插兜,视线正投向别处的石念远,瞳孔一缩。再掏出烈阳令看到序列变动,恨恨的走回屋中,片刻,黄存信打开洞府灵禁离去,他知道,在踏出灵禁的那一刻,烈阳令上的灵禁自主变动,已经不再能开启甲寅洞府。

    慕容姗双手环抱安静旁观,嘴角带笑,觉得妮莉艾露的性子,倒是十分合出生行伍的自己的胃口。

    前段时间洞府变动,仅在甲区,乙区除了有一个名叫欧阳志的递补到甲区来,并无其它变动。

    甲区其他人石念远不认识也懒得管,于是跟静阳道了谢,道了别,就屁颠屁颠的随妮莉艾露走进了甲寅洞府,还不忘朝慕容姗招招手。

    “你姘头不错,我很喜欢。”慕容姗如是说道。

    “姘你个鬼,喜欢个鬼,蕾丝边呐你!”石念远一脸嫌弃的瞥视慕容姗。

    “蕾丝边是什么?”慕容姗好奇问道。

    石念远摆了摆手,懒得回答。

    前方乒乓作响,黄存信未带走的东西都被妮莉艾露随手丢了出来,砸在院中。

    石念远悠哉的坐到廊檐美人靠上,翘起二郎腿,从须弥戒中掏了一包瓜子出来磕:“我猜,再过一会儿,我的其他小伙伴就会跑来找我了。嗯……一定是各种温情感人的老友重逢画面,绝对不会再是甩我耳光……什么的……”脑海里浮现出大小姐怒气匆匆的样子,石念远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伸手抚了抚有些肿起的脸颊。

    八卦这回事,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像长了翅膀,传得最是迅速。课间时分,正在跃龙峰传道殿教舍里发呆的流风雪,听到有人正在谈论甲子榜首归来,重新入驻甲子洞府,姘头重回甲寅,夺门而出,直奔甲区。

    本来无比开心的流风雪,一路激动的跑向甲子洞府,可在经过甲寅洞府时,就看到了未关的洞府朱门后面,石念远在美人靠上坐无坐相,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一下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抚上灵禁,正在丢东西的妮莉艾露感知到流风雪灵压,随手打开了灵禁,流风雪一下子冲到了石念远跟前。

    正在吐掉嘴里瓜子皮,挂上一副大大笑脸的石大少爷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流风大郡主就已经将石念远头上的小狐狸一把抱到了自己怀里,同时一只白晳赤足喂在了石大少爷脸上,瓜子散落一地,石念远直接飞了出去,狗啃泥的摔在了花圃中。

    慕容姗在一旁轻笑出声。

    流风雪这才发现旁边还站了一个大活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慕容姗,流风雪皱眉道:“长腿妞,你哪位?”

    “北域,洛原郡,慕容姗。”英姿飒爽的长腿可人儿抱拳拱手,动作干净利落,行伍气息十足。这份气质,流风雪不算陌生,心中自有江湖梦的流风女侠对慕容姗第一印象不错,抱拳回应:“中原,旭阑郡,流风雪。”

    “见过流风大郡主。”慕容姗虽然长年身在北域边境,可是对于帝国三王五公,八侯八伯十二子及其子嗣还是有所了解。

    流风雪愣了一下:“洛原郡,慕容?”大小姐眼睛一瞪:“看你年纪,不会就是定远大将军次女吧?”

    男人为什么害怕女人胡乱猜忌?因为,女人那恐怖的第六感,猜的是真他娘的准!

    “流风大郡主慧眼。”慕容姗笑了笑:“早有耳闻旭阑郡大小郡主并蒂双莲,羞花闭月,今日得见流风大郡主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石念远吐掉口中黑泥,暗道了句:“没跑了,实锤娃娃亲……”

    待流风霜、木子涛与杨七凌结伴赶来时,石念远终于得偿所愿,总算有了些正常的老友重逢画面。

    石念远与木子涛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

    流风霜爱怜的抱过雪白小狐狸,小狐狸刚才被流风雪一把抱过去时就醒了过来,正亲昵的舔舐流风霜的脸颊。

    对妖元极其敏感的武炼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石念远:“你身上有妖气。”

    “嗯,算是小狐狸的。”石念远点头道。

    “你尘微境了。”杨七凌眼神里有七分欣慰,还有三分危机。

    “嗯,一不小心。”石念远再次点头。

    妮莉艾露终于丢完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拂袖一挥,一道火光在那堆杂物上燃起。

    “被别人住了一段时间,臭得要死。去蚂蚱那边吧?”妮莉艾露的提议当然全票通过了。

    夜幕降临,玄度玄烛的月光在天山七十二悬峰上显得格外皎洁。

    甲子洞府,菩提树下,木子涛与流风霜承担了大部分后勤工作,架灶生火,淘米煮饭,洗菜切肉,其他人则围坐在篝火旁边,一边吃着各类吃食零嘴,一边点评交流。

    “真,真没了……”石念远苦着脸道。

    石大少爷在关圃城补给的各类吃食零嘴都被逼迫抖搂了出来,甚至从水月洞天里带出来的一些瓜果蔬菜都难逃厄运,众人就差没有倒提起石大少爷用力抖一抖,看看还能不能掉出来半块关圃卤肉了。

    与众人尚且生疏的慕容姗安静的坐在地上,在军中,特别是在战时,有一口吃的就算不错了,生肉都是下着酒直接啃,根本没有机会像木子涛与流风霜那样,精心烹制出一道道佳肴菜品。

    大概是气氛使然,近来一直嗜睡的小狐狸都精神了些,在流风雪腿上与流风雪逗乐玩闹。

    宴席将开时,甲子洞府迎来一个意外的客人。石念远打开灵禁后,苏泉推门走进院中,看到一大堆人,小小愣了一下,而后迈步走进,抱拳揖礼:“百越剑池苏泉,冒昧拜访。”

    覆雨大陆上,除去六大仙道传承圣地,还星罗棋布着不少仙道山门,百越剑池正是其中之一。由于这些仙道山门传承不全,或者缺乏师资,故而大都会将山门中优秀的弟子推荐到六大仙道圣地里去。并不是六大仙道圣地都没有门户之见,恰巧,烈阳山麓并不在意学子出身。

    在鸣雷帝国未立之前,百越是春秋诸国其中之一,鸣雷三世治下,春秋遗民逐渐归化。当今天子雄才伟略,帝国境内,车同轨,书同文,却也没有一味强求亡国遗民在文化上向鸣雷统一,幅员辽阔的九州三十六郡,多处都依然保留了。许多前国文化,这一点对于遗民归顺的利弊各有分说,不过当今天子在此过程中展现出来的胸襟与底气,着实令人叹服。

    承蒙天恩,帝国境内,许多从春秋乱世之前就开始传承的仙道山门得以存续,未被帝国马蹄踏平,百越剑池即是先前百越国的一处仙道山门。

    杨七凌看着苏泉说道:“甲区当中,黄存信与墨广清都与田浩天站在一边,上次望北崖之行,田浩天所领四人中,除去走狗桂北、方安,就是那两人。而这个苏泉,一直独善其身,所以上次妮莉艾露挑战甲区学子,也没有将他算入。”

    石念远点了点头,以田浩天的心性手段,必然早就尝试拉拢过苏泉,苏泉能独善其身,必然有其独到本事。虽然不知道苏泉此次前来目的为何,石念远还是笑着将其邀至宴中。

    甲子洞府由于灵禁存在,四季温暖如春,院中树木苍翠,琼花争艳,月光透过假山缝隙照到池塘,能见流荧漫飞,得闻虫鸣蛙唱。

    待木子涛与流风霜打理完最后一盘菜肴,石念远举起酒杯,终于将今天一直想要嚎叫的话吼了出来:“来!新老小伙伴们!举杯!祝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第十九回(下)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

    第十九回(下)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下寸心酸

    不得不说,木子涛与流风霜的厨艺确属上乘,加上食材新鲜丰富,以及石念远平安归来所带来的喜悦,篝火旁的众人都逐渐打开话匣,推杯换盏,不时畅笑。

    流风雪早想问石念远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来,不过席上除去故友,还有初次见面慕容姗与并不熟悉的苏泉。流风雪与一众故友一样,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对了,那个拭剑峰挑战是怎么一回事?我可没有妮莉艾露那么生猛,万一每天都有人向我挑战,我不得天天扑街?”石念远问道。

    身边杨七凌回答道:“拭剑峰挑战除去低序列向邻位高序列挑战是不可拒绝的,其余情况都拥有拒绝权。并且低序列的学分必须高于相邻高序列的学分,才能发起不可拒绝挑战,挑战成功发起后,烈阳山麓都会安排烈阳观无字辈以上的弟子观战,对战斗进行监督与评比,挑战成功的话,还会按照战斗表现增加一定学分。”

    “酱紫哦?”石念远的餐桌礼仪一向不好,嘴里塞着一大坨鹅肝,腮帮鼓涨的点了点头。石念远想赶紧吞下去好继续发问,结果咕一声没吞下去,鹅肝噎在喉咙,石念远丹凤眸子大睁,眼泪都飙了出来,坐在身边另一侧的木子涛赶忙将石念远的酒杯递给石念远。

    石念远和着酒终于将鹅肝吞下,顺了顺气,朝木子涛笑道:“谢谢。”然后重新转向杨七凌续道:“也就是说,现在只有妮莉艾露在学分超过我的前提下向我发起挑战,是我不能拒绝的。啧——有个悍妇姘头还真是不错。”

    正在跟身旁慕容姗聊天的流风雪听到敏感词,忽然转过头来瞪向石念远:“喂!臭无赖,天山上学子之间以讹传讹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这么说?考虑一下洋葱头的感受好不好?”

    石念远瞟了一眼流风雪另一侧正在抱着一只关圃卤猪蹄,双眼发亮大啃特啃的芊发精灵少女,回过头来朝流风雪说道:“那只蚂蚱都不在意,大小姐你纠结个啥?”

    “怎么可能不在意!这种事情是个女孩子就会在意的好不好?”流风雪用手肘拐了拐妮莉艾露:“对吧,洋葱头?”

    “嗯嗯,好吃!”妮莉艾露舔干净手指上的油渍,然后盯着已经所剩无多的蛋羹道:“蚂蚱,递个勺。”

    石念远端起勺子递了过去:“看吧,这家伙忙着学习人族饮食文化呢,哪空管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流风雪嘟起嘴,懒得理会石念远,转朝慕容姗问道:“对了,慕容郡主,你是为何来到天山,又怎么会认识臭无赖的?”

    帝国六大将军在官职爵位上等同于公爵,故而流风雪同样称呼慕容姗为郡主,至于公爵之上的王。当今天子即位时,兄弟全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暴毙的暴毙,遁世的遁世,早已空悬多年,所以时至今日,鸣雷帝国享有公主尊号的女子,仅有天子幼女独一号。

    慕容姗并不适应这个称呼,慕容在北域是大姓,在大雪骁骑中,连最熟悉最亲近慕容姗的落雪营七连,也都只将慕容姗与慕容陆同姓当作巧合,没人会将这个在战时一杆银枪开道,冲锋最前、银甲浴血的巾帼豪杰与理应养尊处优的定远将军府郡主联系起来。

    “流风大郡主,叫我慕容姗就好。”慕容姗仰头饮了一口酒笑道。

    “那你也叫我流风雪就好了,嘻嘻——快给我说说!”流风雪本来是想要陪这个长腿靓妞新朋友喝酒的,不过那辛辣滋味流风雪实在是享受不来,面容扭曲的喝了半杯,就换成了灵果汁液,看到慕容姗饮酒,端起果汁也喝了一口当作陪饮。

    慕容姗擦了擦嘴角酒渍道:“我哥是烈阳山麓往届弟子,期满之后选择重返北门天关,如今领一万大雪骁骑坐镇前线,拒守楼兰。几个月前,我哥给了我一枚烈阳山麓接引玉简,让我到烈阳山麓求仙问道,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大雪骁骑更适合,也更需要我。”

    “那,为什么你后来又决定来天山了呢?”流风雪追问道。

    慕容姗也是面露疑色:“我家老头子叫我来的,他从来都没有对我提过什么要求,并且向来不管我做什么,他都绝对支持我。所以,当他召见我,让我卸去百夫伍长职位,赶赴烈阳山麓时,我也没问他理由,就答应他了。”

    流风雪眼中星光闪烁:“百夫伍长?你上过前线?能跟我讲讲吗?我一直向往扩阵杀敌、袭关斩将,可是旭阑郡远离前线,我只是学了一些饮马刷毛的常规行伍本事,战场好玩吗?”

    慕容姗摇了摇头:“不好玩。不论敌我,每天都会有无数人牺牲,无数妻子失去丈夫,无数孩子失去父亲,无数父母失去孩子。”

    “可是,保家卫国,不是本来就是会有牺牲的吗?”

    “是的,本来就会有牺牲的,死去的人到了战报奏折上,就变成了一个简单冰冷的数字,事不关已时,也就只是数字而已。只是,村寨中许多房屋,爬满藤蔓,再无人归;许多老人不信讣告,坐在村口缝着绣花鞋,痴痴等待良人归来;许多孩子只能在夜晚流泪想象父亲的模样,这些才是最真实的。”

    “这样么……”流风雪沉默了下去。

    慕容姗笑了笑:“不过你说的并没有错,保家卫国,本来就是会有牺牲的,以少部分人的牺牲,换取大部分人的安宁。只是这少部分,也已经如同北门天关的

    飞雪,数之不尽了。”

    木子涛与石念远碰了一杯:“最近传道所授,已经越来越高深了,静阳先生已经开始讲主动加速构筑基本灵力回路,破境尘微的知识了。石公子,一个多月不见,没想到你都已经尘微境了,灵知境突破到尘微境,难吗?”

    石念远手中拿着一个煮得软烂的鸡腿,撕下一绺一绺,递到膝上小狐狸嘴前,笑答道:“理论上讲,灵知境接受天地灵力洗炼,体内灵力会自主构筑基本灵力回路,旋照现象消失,自然而然就会破境尘微。”石念远再次将一绺鸡腿肉放到小狐狸嘴前,在小狐狸伸出舌头时,又一下收回来自己吃下,小狐狸生气的爪子乱挠,石念远笑嘻嘻的重新帮小狐狸撕下一绺,然后扭头向木子涛继续说道:“其实最近我在研究雕琢灵力回路的过程中,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灵力本质未明,不过不管是灵禁、法术,还是体力灵力回路,无不是按照某种特定轨迹运转以求达到特定效果,在这些过程中,灵力会释放出灵压,我猜测,灵压是一种波。呃……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在水中投下石子之后,荡开的水波那样的东西。而波与波之间,是可以互相叠加的,你可以想象成,在水中先投下一块石子之后,再在旁边投下另外一块石子,两块石子产生的水波,会互相影响,波与波相对,会有抵消,称作负向叠加,波与波相推,会有增强,称作正向叠加。”

    石念远一边说,一边拿筷子在地上画了一组一圈实线一圈虚线,尺寸与间距都较大的同心圆:“假如这一组波代表天地灵力,实线代表波峰,也就是水波朝上震荡的最高点,虚线代表波谷,也就是水波朝下震荡的最低点,而这一组——”石念远再画上一组形状相似,但尺寸与间距都较小的同心圆,两组同心圆互有相交:“代表修士体内灵力,我猜测,构筑雕琢灵力回路的修行,就是调整体内灵力的波长与频率,以求在大多数时候,都可以与天地灵力发生正向叠加。我认为,体内灵力与天地灵力共鸣的现象,就是波与波的叠加强度达到了某一临界所引发。而灵知境突然到尘微境的关键,我认为就是在——这些地方。”

    石念远指着两组同心圆虚实相交的地方:“随着修士体内灵力质量增加,波动峰值变大,而天地灵力与体内灵力峰谷交叠的地方,一旦达到了大道规则所界定的某个标准,就会引发体力灵力自主构筑回路的现象。”

    石念远说完,扔掉沾满泥土的筷子,拍了拍手:“怎么样?这个理论虽然只是我的猜测,还没经过验证,不过是不是比什么玄之又玄的‘沟通天地呼吸,顺应大道规则’要来得好理解?”

    木子涛眉头紧皱,紧盯图像,脑中努力想象两枚石子掉在水里的情景,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石念远尴尬笑了笑,跑进石念远屋里找来笔墨拓下图像:“似懂非懂,我回去再想想看……”

    石念远饮下一口酒:“只是我的猜测,你参考无妨,却不能轻信,毕竟,未经验证的理论统统归于民科。”

    坐在木子涛身边的流风霜一直凑近脑袋看着石念远所绘图像认真倾听,这时,将板凳朝后搬了搬,在身前腾出一小片地方,画上了两组一模一样的同心圆:“公子,照你的说法,如果有且只有两组……波?这两组波一模一样,那么实实相交、虚实相交、虚虚相交的地方就会保持不变……也就是说,正向叠加的波峰与波谷就会以原来两倍的高度震荡,而负向叠加的地方,就会归于平静,导致那处出现灵寂现象……”

    阿咧?卧槽?二小姐的物理天赋那么高?我就随便说了几句,连波的干涉现象都被她推演到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没错。”石念远点头答道。

    流风雪以手托腮,若有所思。

    “石道友,我敬你一杯,恭喜石道友平安重返烈阳山麓,重夺跃龙峰甲子序列。”苏泉站起身来,举杯敬酒。

    石念远看了看膝盖上有些打盹儿的小狐狸道:“屁股一抬,重新再来,苏道友坐下喝。”

    苏泉也不在意,坐回矮凳抬起酒杯碰了碰锅沿:“先干为敬。”

    石念远放下酒杯时,听到苏泉说道:“苏泉不请自来已是唐突,更不好意思两手空空。”

    苏泉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简:“这是百越剑池一道剑诀的法术真意,石道友方踏尘微,正是缺乏武技的时候,虽然以石道友的能力,从藏经阁以学分换取法术毫不废力。不过,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石念远没有直接接过来,皱眉问道:“苏道友,我这人性子直,不如有话直说?”

    苏泉点了点头:“田浩天城府深沉,人脉广博,我不愿为他所用,只能粘上与他对立的另一张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哦,原来是拜码头入会费,拿来。”石念远接过玉简,随手放进了口袋里。

    苏泉看石念远收下玉简,微笑再饮了一杯,然后就再次沉默在旁。

    石念远对不请自来的苏泉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这人性子什么的,倒也不令人讨厌。

    流风雪咳嗽了两声吸引众人注意,然后笑道:“还有不久就过年了,据说烈阳山麓会给烈阳院学子放上一段不短的假期,我和霜儿想邀大家到旭阑去玩玩!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流风雪说罢,拐了拐身边的妮莉艾露,一阵狼吞虎咽后满足的抚着肚子的妮莉艾露点头道:“我没问题。

    南荒路远,杨七凌本来是打算就在烈阳山麓过年的,有朋友相邀,自然也是高兴称是。

    木子涛迟疑道:“在下得看具体的放假安排,要是临近年关才放假,我就直接回桃源村了,不过要是放得早,也可以先到旭阑去逛几天,再折返苍云潼河。”

    石念远最近都没在烈阳山麓,没想到烈阳院还有放假一说,听到流风雪这样一说,首先想到的就是看看能不能用学分换一副给李瘸子治腿的丹药,开口答道:“我和木子涛是差不多的想法,要是时间不够,我也会直接回家,反正顺路,大家可以先在苍云玩两天,再继续前往旭阑。”

    苏泉抱拳道:“我与诸位都不相熟,今日不请自来,已经十分不妥,多谢流风道友相邀,我就不掺与其中了。”

    流风雪将目光投向还没有表态的慕容姗,只见慕容姗一副头疼无比的样子,还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慕容姐姐?”

    与慕容姗相见恨晚,越聊越是投机的流风雪,在问过慕容姗的年纪之后,已经姐姐妹妹的叫上了。

    一阵夜风袭来,吹飞了花圃里不少花瓣,恰好有几片飞到慕容姗眼前,掩饰掉几分慕容姗微炽的俏面。

    “多谢流风妹妹相邀,不过……说来有些难为情……我家老头子这次除了叫我前来烈阳山麓,其实还交待了一事……”顿了顿,慕容姗续道:“因为我哥是烈阳院往届学子,所以老头子早知道烈阳院会放假,他让我假期时去苍云留邺看看我的……我的……”

    “慕容姐姐?虽然认识时间尚短,可是我觉得你不是这种娇羞女子哎……”流风雪好奇道。

    慕容姗听罢笑了笑。

    也对。

    “在我小时候,我家老头子就跟我定下了一门婚事,所以,他让我在假期时去看看我素未谋面公公婆婆和未婚夫。”慕容姗说道。

    听到那么八卦的消息,桌上众人大都两眼放光的看向慕容姗,决定必须要好好扒一扒。

    “哈?”杨七凌咬着半截甜瓜促狭。

    “娃娃亲?”木子涛好奇反问。

    “哇!”流风霜憧憬赞叹。

    “啧。”苏泉磕着瓜子。

    石念远正垂头为雪白小狐狸做宠物全身按摩,假装没有听到。

    慕容姗笑了笑,洒脱道:“说来也巧,我那小我三岁的未婚夫,与石念远巧合同名,并且同样家住苍云郡。不过,与越级一击斩杀凝元境承品的石念远不同……”慕容姗有些不好意思的续道:“据说我那未婚夫是一个痴傻纨绔官二代……”

    慕容姗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大到流风雪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抓了好久,才抓住自以为最重要的关键词。

    同名?

    流风雪咽下一大口口水,慕容姗是定远大将军次女,定远大将军为女儿定婚约,总不能跟什么阿猫阿狗随便定吧?家住苍云郡,名叫石念远,并且能被定远大将军看上眼的……官二代?

    流风雪、流风霜、木子涛与杨七凌统统将视线投向垂头玩狐狸的石大少爷,与被高光效应影响,只注重前半句的众人不同,妮莉艾露与苏泉注重的点都在另外半句“越级一击斩杀凝元境承品”上。

    流风雪端起一个瓶子饮了一口,怔怔道:“这什么饮料……味道怪怪的……”

    “那个……大小姐,那瓶是醋……”木子涛看了一眼流风雪手中,自己方才拿过来向凉拌里头加了一点的醋瓶,小声解释。

    “哦,醋啊……”流风雪呆呆的又饮了一口:“靠!醋!酸死老娘了!”

    慕容姗从担忧沉思中回过神来,扭头朝流风雪说道:“总之,我要去一趟苍云郡留邺城武侯府,你们可以在留邺城等我一下,娘亲让我给武侯夫人带了些北域特产,送到以后,我就可以陪你们去旭阑了。哎?你们怎么了?”

    木子涛感觉气氛不太对劲,机智的挪起板凳,悄悄后撤了一些,感觉还是不够安全,又撤了一些,在情商方面似乎总是有些掉线的武炼少年噎到甜瓜,一边咳嗽一边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头上就挨了醋瓶子狠狠一下,瓶中所剩不多的醋都洒在了头发上。

    流风霜脸色复杂的看着慕容姗,再看向明显心虚的石念远,最后心疼的看向自家姐姐。

    “越级一击斩杀凝元境是怎么回事?”妮莉艾露突然发问。

    石念远骤觉自己这姘头果然给力,抬起头来就准备大扯一番引开话题。

    结果就听到流风雪语调幽然的一句问话:“慕容郡主,如果你刚才所说的两个人,其实就是一个人,你会怎么想?”

    得,姐姐都不叫了。

    “嗯?”慕容姗将视线投向石念远,笑道:“我那未婚夫要是有他一半优秀,我就暂时先不想着退婚了。”

    “他不优秀的!”大小姐指着石念远的鼻子:“我是他大姐头,他是我罩的,他妈妈让我罩的那种!”

    “刚才我没听错的话,这个长腿妞说蚂蚱越级一击斩杀了凝元境承品,蚂蚱,说来听听?”妮莉艾露意思相近的两句话,却带给石念远两种完全相反的感受。

    “咳,那什么……”石念远叹了口气,挠头尴尬笑了笑:“慕容姗,如果你所说的痴傻纨绔官二代,恰巧就是武侯府大少爷的话,那么就是我没错了……”

    第十九回 完

第二十回(上)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

    第二十回(上)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马入苍云

    流风霜收拾完狼藉杯盘,运起身法,脚尖点踏在院落假山上,几下瞬转登顶,再纵身一跃,轻盈落到了屋顶。

    “是你啊,辛苦了,我还说晚点儿再自己收拾呢。”石念远以手枕头,躺在以琉璃瓦片铺就的倾斜房顶上,翘起二郎腿一下一下悬踢,甲子洞府的琉璃瓦片在月光下反射出粼粼荧光,小狐狸安静的躺在石念远胸口上,不时发出轻微鼾声。

    席尽人散,院落中,虫鸣蛙唱的声音更显清晰可闻,夜静谧得刚刚好。

    “公子在想什么?”流风霜曲腿跪坐在石念远身侧,看向凝望双月的石念远,天蓝长发披散曳地,夺去了玄度玄烛映照在琉璃瓦片上的如水月华。

    “想家。”石念远笑答。视线尽头,一头剑羽鹰从玄烛前云雾中滑翔穿梭,渐行渐远。

    “她今天好像很嗜睡。”流风霜问。

    “最近都是的。”石念远答。

    “你知不知道,她喜欢你?”流风霜又问。

    “知道的。”石念远又答。

    “你也是才刚认识她?”流风霜再问。

    “嗯,刚认识。”石念远再答。

    流风霜三句话里的“她”各自指向不同的人,可是石念远偏偏就是听懂了,就像刚才听到流风霜攀上屋顶的声响,并没有将灵识延伸窥探就知道是她了一样。

    流风霜三句话问完,就不说话了,微抬螓首,与石念远一样沉默遥望玄度玄烛。

    夜风吹拂,抚乱了三千烦恼丝,石念远摘下发带,乌黑长发在夜风中扬起。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穿越,从一出生就具有成熟自我意识的关系,石念远在精神力与灵识上都比较突出,感知到身旁少女身上偶尔溢散出来的灵压,石念远笑道:“上次在望北崖,就看到你的身法比大小姐要快许多,你是怕她自尊心受挫,所以才压制了境界?”

    “嗯,姐姐从小就要强,霜儿不想让她难过。”流风霜不由自主盯住了石念远随风漫飞的长发,发觉不妥后,重新将目光转向双月。

    “大小姐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腻,连我都看得出来,她会看不出来?”石念远理顺了头发,再次用发带系好。

    “两道波会互相影响,而两道频率相同的波互相影响时,会发生那种奇特的现象。”顿了顿,流风霜不确定问道:“公子,是叫频率吧?”

    “嗯,对。两道频率相同的波互相叠加的现象,称作波的干涉,在干涉现象中,部分区域振动加强,部分区域振动减弱,两片区域位置恒定且相互隔开,如果两道波的振幅相等,就会如你今天所猜想的那样,在减弱区出现灵寂现象。”石念远平静解释道。

    “虽然有些生涩,不过霜儿能理解。”流风霜点了点头,捋了捋在夜风中凌乱的刘海:“如果两道波频率不同,相互叠加的情况就会复杂起来……霜儿喜欢简单一些的东西。”

    “做为妹妹,你很爱姐姐。做为自己,多少有些委屈自己。”石念远说道。

    “从小到大,特别是在娘亲去世以后,姐姐总是让着霜儿的,她平常要强争取的东西,几乎都是为了给霜儿。”流风霜说道。

    “相信我,大小姐不是那种会因为你的修为高过了她,就纠结难过的性子。”石念远笑道。

    “公子,霜儿比你了解姐姐。”流风霜笑道。这是认识以来,流风霜第一次在石念远面前说出蕴含反对意味的话语。

    “在留邺城与公子意外相识之后,武侯府里,姐姐三番两次的说要把霜儿许配给公子。那时,霜儿就知道,你是姐姐不争的东西,是姐姐不会争来送给霜儿的东西。”

    “虽然觉得你用东西来形容我有些怪怪的,不过‘我是不是东西’这个命题,判定不管是真是假,好像都不是什么好话。”石念远用手轻柔的扶住胸口上的雪白小狐狸,缓慢起身,没有吵醒熟睡的若湖,手晃了晃,多出一瓶酒来:“喝点?”

    流风霜点了点头,接了过去,石念远再取了一瓶出来,咬去瓶塞灌下一口:“你是觉得你姐姐喜欢我,所以我就必须要喜欢她?”

    流风霜摇了摇头,唱起几句旭阑郡山歌:“鸟儿倒知鱼在水,鱼儿不知鸟在林,不是鸟儿不亮翅,十个男儿九粗心。”

    也不知是不是被歌声吸引,小狐狸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小鼻子嗅了嗅,半眯着眼踉踉跄跄的爬进了流风霜的怀里。

    石念远再饮了一口酒:“纸上情字易写成,心底相思摧人心。”顿了顿,续道:“像大小姐这样处在情窦初开年纪的少年少女,很容易对异性产生好感。”

    “说得好像你有多老似的。”流风霜笑了笑,仰头咕噜咕噜直接将酒饮尽了。

    石念远看着流风霜面不改色的样子,竖起拇指赞道:“没想到你酒量那么好。”

    流风霜扭头望向洞府侧厢,欲言又止。侧厢中,灵禁与夜明珠散发出荧荧光亮,一道静坐桌前看书的剪影映照在窗纸上。

    一阵笛音袅袅而起,流风霜回过头来安静听完了一曲,轻轻鼓掌几下赞道:“音律有些奇怪,不过很好听。”

    石念远笑了笑:“回去陪大小姐吧,她现在大概正在怄着些没道理的气呢。”

    “嗯,那,公子再见。”流风霜将雪白小狐狸送到石念远怀中,道了声别,一跃而离。

    “突然想到了摩迦罗,他很清楚自己爱谁。”石念远将壶中酒饮尽,开口说道。

    “清楚自己不爱谁,同样不易

    。”若湖的声音响在石念远识海中。

    石念远笑了笑:“一寸土,一年木,一花一树一贪图。按理说主角不都应该是广开后宫,石女见到都会立马**的那种设定吗?”

    若湖不置可否,看了一眼侧厢道:“你的娃娃亲倒是挺平静的。”

    “不然呢?娃娃亲就非得大闹到痴傻少爷府上去退婚,痴傻少年必须大喊出什么河东河西,再后来,痴傻少爷一路逆袭,各种宵小送上门来让主角啪啪打脸,才算是正常展开?”石念远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噗——先不说我并没有戒指老爷爷,那个男人在西疆可是虎虎生风,如日中天,我的境状跟家道中落的设定差好远的好不好?”石念远同样看向侧厢,续道:“她看上去读过很多书,见过很多人,遇过很多事。对了,大小姐不说我还没发现,这妞儿的腿还真是蛮长的。”

    不知是不是慕容姗有所察觉,忽然走过来打开了窗户,结果正好触碰到石念远的视线。感受到胸口玉佩再次一热,石念远报以一笑。

    慕容姗手中突然出现一只酒袋,手劲一抖,酒袋朝石念远遥遥掷来:“与安老窖,尝尝?”

    “没下春药吧?”石念远打趣道。

    慕容姗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在军营里,各种荤段子开了去了:“怕了?”

    “怕一点。”石念远打开酒袋饮了一口。

    品着北域烈酒,石大少爷这才突然发现,今个儿喝得似乎多了些,脑袋已经有些昏沉。重新躺回琉璃瓦片上,微闭双目,享受夜风。

    石念远的确是醉了,直到慕容姗在石念远身边坐下,石念远才发觉了慕容姗的到来。

    “我听老头子说,你应该是不踏仙道的,没想到会在关圃城认识你,没想到你以尘微境起品修为,一击就斩杀了凝元境承品,没想到你是烈阳院本届榜首。”顿了顿,慕容姗续道:“我曾听我哥说,他当时也常居榜首。以他的性子能力,想来这不是一件太过容易的事情。”

    石念远感觉脑袋越来越沉,视线模糊,耳鸣不止,伸出手来揉了揉太阳穴:“你好像对我痴傻与否、修仙与否,都不太在意?”

    慕容姗笑道:“我见过许多凡人,一生或平凡,或轰烈,但在死去前都无怨无悔,比很多修士都要活得畅快精彩。而且,比起坊间传言,我向来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生在王侯将相家,谁要真能把日子过得痴傻,却还能好好活着,那就是拥有我学不来的大智慧。再说了,婚约,也仅是婚约罢了。”

    石念远傻笑了几声:“我从小到大都喜欢关起门来倒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并且经常伤到自己,后来突发其想,就干脆让李书图把痴傻少年的名头传出去,其实也没怎么细心经营,更无所谓藏不藏拙,当时也就是图个乐子罢了。”石念远说话已经有些大舌头了,伸手朝胸口里摸了摸,掏出来半枚龙纹玉佩:“这东西又烫了……其实,在关圃城城主府里,我所谓的占卜都是信口胡诌的,因为小狐狸发现了那个杀手,而我又想积积德,提醒一下谢城主和你。”顿了顿,石念远续道:“在你自我介绍时,我就知道是你了,所以才跑开的。对了,那个杀手最后来的那一下,真的是她救了你,你还没谢她呢。”

    “谢谢!”慕容姗没有扭捏作态,真诚的朝熟睡中的小狐狸道了一声谢。

    修士境界越高,对食物、水与睡眠的需求就会越低,从水月洞天回到外界,再从望北崖返回烈阳山麓,石念远一路上也就偶尔闭目养神小憩,这会儿大概是真的累了。

    慕容姗抱起了在房顶/紧紧抱住小狐狸睡着的石念远,轻盈跃下院落,以脚推门走进屋中,将石念远放到了主卧床上,帮石念远脱了鞋袜,拉上被子盖好,安静走回侧厢去了。

    ……

    苍云郡,留邺城。

    姚松满脸回味的提着裤子走出晚雪楼,结果突然看到前方婉约倩影,浑身一阵激灵,内心余温全无。

    柳紫苏欠身道:“百鬼柳紫苏,见过姚教习。请姚教习速回百鬼,李大人有要事相商。”

    “我说,小娘皮,你每次冒出来时能不能分分时间场合?老子还在这回味,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回头再来一炮,你他娘的这样突然冒出来,把老子吓阳/痿了,谁负责?”姚枪骂骂咧咧,看到柳紫苏配剑变成了一柄厚背大刀,续道:“啧——公费旅游回来,居然还玩上刀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玩得来吗?”

    柳紫苏笑了笑,没有回答,与姚松一起走向武侯府。

    武侯府地下二层,桃松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那个似乎每时每刻都待在地道出口账房里的毛姓小老头居然走下来了,而那个武侯府瘸腿大管家满脸怨气的站在他的旁边。

    毛财神看到姚松与柳紫苏走来,点了点头:“既然都到了,那就开始吧。”毛财神平伸一手,手上荧荧灵光亮起:“毛某曾经是武者,并走到了武者道途终末,陆地神仙。后来,毛某得知武道有缺、道途中断,仙道,才是通向长生久视的正途。于是,毛某自废武道修为,自断全身经脉,一切归零。如今,经过二十年修养,毛某终于得偿所愿,踏上飘渺仙道。从今天开始,毛某在百鬼中担任教习,授法传道。紫苏——”

    “在。”柳紫苏向前踏了一步。

    “所谓仙道,即是修士炼化天地灵力淬炼己身,攫取天地纳入气海丹田,构筑灵力回路,凝结本命元丹,通向超凡脱俗,凭借一己之力,即可搬山、倒海、断江、摧城!紫苏——”

    柳紫苏调动体内灵力,加持到宽厚大

    刀之上,大刀灵光流转,朝前方空处斩去,一道丈许长、尺许宽裂痕出现在玄武岩地面上。

    “紫苏踏足仙道不足一季,如今身具灵知境转品修为,就可以做到了这一步了。当然,七品武者同样可以做到。那么,区别在哪呢?”顿了顿,毛财神自问自答续道:“修士相较于武者最大的不同,是在于灵识诞生,从此不是再如雾里探花一般沉积真元,而是能够切实感知到天地灵力,修炼到深处,更是可以共鸣天地灵力,御使各类灵宝,发挥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

    百鬼成员中,大多数都是来自城南贫民区里的孤儿,听到这里,无不双眼绽放灼灼神光。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踏足仙道的,今天,毛某就为你们好好讲一讲,旋照与启灵……”

    毛财神说到这里,李瘸子低垂头颅,安静离开了。

    从地道中出来时,李瘸子看到了祝娴兰。

    “夫人。”李瘸子恭敬行礼。

    “李书图,仙道一途,不可强求。人生在世,但求俯仰无愧、无怨无悔,仙道追寻大逍遥、大自在,然而许多修士在踏足仙道之后,终其一生,再无半分逍遥自在可言,本末倒置、反而不美。”祝娴兰轻声道。

    李瘸子挠了挠头:“夫人不用安慰瘸子我,瘸子我也曾是二品武者,省得这些。只是看着老朋友突然感觉有些陌生,心中感慨万千罢了。”

    祝娴兰点了点头:“毛三的确是有大毅力之人。李书图,大多数人只知道西渊葬情宫以暗杀驰名,不知道在丹药一道上,葬情宫同样独领风骚。”顿了顿,从西渊葬情宫叛逃出来,隐姓埋名多年的武侯府夫人续道:“自从你受伤瘸腿,经脉受损,武道荒废已然多年,连哥不为你治疗,不无让你散尽武道修为后,尝试将你领上仙道的想法。只不过,葬情宫丹药,药性生猛刚烈,我身上残留的启灵丹不多,这次百鬼的计划应该会消耗殆尽,你若是不怕死,我可以为你留一粒,待你武道修为散尽,自可一试。”

    李瘸子一下跪地,由于腿瘸,重重摔在了地上,将身子扶正后,诚恳出言道:“瘸子不怕死,请夫人成全!”

    祝娴兰点了点头:“我在与念远的信中,曾让他设法在烈阳山麓找寻丹药为你医脚,静候消息吧。”

    “李书图一家上下,甘为武侯府赴汤蹈火,万死莫辞!”李瘸子沉声道。

    祝娴兰摆了摆手,弯腰正要扶起李瘸子,却突然发出一声闷哼,蹲坐在地,眉头深蹙,双拳紧握,指甲甚至刺进了掌心肉中。

    “夫人!”李瘸子大惊失色,顾不上站起身,连滚带爬的冲向账房大门,嘶声吼道:“来人!来人!快到江桃院唤大丫鬟过来!”

    祝娴兰喉头一甜,赶忙以手捂嘴,终究没有忍住,一口鲜血喷出,手掌华裳尽染血迹。

    祝娴兰虚弱的扭头看向西方,目光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落到一处开满曼珠沙华的山谷。

    ……

    昏暗溶洞中,泻玉流光,云步通幽。

    石笋、石幔、石花或平地而起、或倒悬而下、或横生而出,千姿百态的钟乳石,在五彩斑斓的流光映照下,有若华灯高照、有若入云玉柱、有若猛虎下山、有若雄鹰振翅、有若**含情……溶洞地面上,一层低矮云雾升腾缭绕,光影与云雾深处,有一座奇异水池。

    这水池内中空空,池上三尺虚空中,却有池水仿佛不受重力影响似的,一道道水流朝上、朝下、朝左、朝右的古怪流淌,不时卷起波浪、不时荡开波纹。悬空池水中央,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安静悬浮,半边尖,半边圆,倒挺像一枚椰子。

    红宝石上灵光流转,释放出一圈灵光,惹得悬空池水一阵翻涌。

    地面空空水池边,以血玉雕了一座鱼龙石相,鱼龙摇头摆尾,栩栩如生,眼睛凝望上方红宝石,红宝石上灵光荡漾至鱼龙石相处时,鱼龙嘴里吐出一团幽蓝火焰——这团火焰竟然如同液体一般,向上缓流,汇至悬空池水中后,幽蓝逐渐被红宝石吸收,徒留无色水流。

    鱼龙石相旁,有女子侧躺。

    这女人半敞玄色薄纱长裙,朦胧可见娉婷袅娜曼妙身段,星眸泛动潋滟光华,黑发云漫到胸前,半遮两座伟岸奇峰,那袭薄纱明明弹性十足,这对雪白玉兔却仿佛下一秒就会在一声丝帛撕裂声中猛然跃出,雪兔之下,曲线以惊人的幅度骤变,盈盈蜂腰不堪一握,小腹裸露在外,脐下坠有一枚菱形精致饰物,女子薄纱开叉很高,云雾缭绕中,两条搭在一起的凝脂**夹住一只纤纤素手,不停扭动摩挲。

    涓涓露滴湿牡丹,翩翩粉蝶暗偷香,长睫倦,媚骨软,金莲颤,女子檀口微开,吐露兰芳,发出一声婉转呻吟。

    女子眉头忽然凝起,半撑起身,穿上罗袜,整理薄纱。不多时,云雾幽径中走来一人。

    “绯樱拜见瞳璃宫主。”绯缨半跪在地请安。

    “有事?”瞳璃眉眼间不掩不耐。

    “葬花谷传来消息,正在鼎中炼制的葬情丹,全废了……”绯缨语气复杂。

    一股灵压猛然溢散开去:“理由。”

    绯缨被瞳璃的灵压直接压趴在地,动弹不得,声音因为浑身战栗而断续颤抖:“圣器……器灵复苏……”

    灵压散去,瞳璃所在空间扭曲,人影消失。独留绯缨心有余悸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绪。

    绯缨凝视前方忘情池,双目迷离,透出回忆神色,轻声呢喃道:“神农鼎器灵复苏……梨落……你还好吗……”

第二十回(中)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

    第二十回(中)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马入苍云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跃龙峰,甲子洞府。

    石念远送走了前来拜访的孙启云、余文泽、以及一个上次同行关圃城但没记住名字的女外事弟子。

    从关圃城回到烈阳山麓后,石大少爷的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就差感叹“大学生活好”了。不管石念远带回来的嘲风泉眼情报是真的值两千学分,还是小道童玄涯开了后门,总之,回来至今已经一个多月,石大少爷根本没再为了学分苦恼过,也没再去光顾干支榜。每天除了到传道殿教舍去听一些感兴趣的传道课程,就是安心宅在甲子洞府中。要么研究雕琢灵力回路,要么捣鼓一些旁人看不懂的莫名其妙实验。

    借住甲子洞府的慕容姗,习惯了石念远经常在院落中或房间里搞出老大动静,习惯了石念远三天两头灵力行岔,趴在地上伸出舌头,状若死狗。

    田浩天毕竟同在甲区,与石念远抬头不见低头见,结果彼此见面时,石念远比田浩天还能装傻充愣,像是二人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甚至有一次,石念远路过田浩天洞府时,碰巧透过未掩朱门看到田浩天正在庭院练剑,石大少爷拍手鼓掌,大声赞了一句:“哟呵——技术活儿!当赏!”

    出身自百越剑池的苏泉,自从上次甲子洞府聚餐不请自来,与石念远相识以后,一个多月来,没少往甲子洞府跑。

    苏泉赠送的那份剑诀真意传承,是石念远接触的第一枚真意传承玉简。一天傍晚,石念远将玉简放到眉心感知法术真意时,感觉仿佛一梦南柯,在梦中,自己化身成为另外一个相貌不清、如同模糊光影的人,一遍一遍施展剑诀,梦醒时分,似懂非懂,石念远觉得真意传承玉简的运作原理应该是基于精神幻术。

    仙道修士修炼到尘微境,会根据不同功法雕琢适合自己的灵力回路,自身气意受到功法影响,逐渐带上功法特征与个人特色,与此同时,修士心性也多少会受到功法影响。仙道修士中,由于所修功法导致性情朝某种方向转变的不在少数,譬如,修火的性子刚烈,如火之炎上;修水的性子阴柔,如水之润下;修金的性子凌厉,如金之从革;修土的性子敦厚,如土之稼穑;修木的性子随和,如木之曲直;修儒、修佛、修魔的……都拥有各自脾性特征。

    石念远经过这段时间对功法与灵力回路的研究,总觉得这是不对头的。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人不知其名,强曰之——道。

    石念远认为,所谓“道”,其实本身是不存在的,是人臆想出来的一个“形而上”的概念。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性格都修扭曲了自然个几把!”石大少爷这般吐槽。

    对于人族的法术真意传承,石念远十分嗤之以鼻。

    由于这个世界存在灵力,修士存在灵识,技能树的开拓发展与前世完全不同,并没有生长出“科学”这颗技能树。以刀法剑招传承来讲,除去劈、撩、截、推、托、抱、抹、砍、架、缠、扫、按、挂等最为基本的剑招有相应书籍图谱,更为高深复杂的剑招,人族先辈就认为难以甚至无法以文字或图画来描述诠释,曰之——“高深武学法术,无法立于文字,只可意会,不可言谈。”

    “去你娘的吧!”石念远坚信再复杂的运动轨迹,只要还存在于三维空间当中,就不可能超脱欧几里得空间,就必然可以用函数表示出来。

    真意传承以这种如梦似幻的方式传法,弱化动作轨迹,强调内蕴真意,如同雾里看花。初衷是想要让后来者与初创者产生分别,以求出现正向突变,从而达到改进剑招的目的。石念远觉得这种思维同样坑爹无比,一招一式,想要在不断实践中升华,无疑是在招式被完全解析的前提下更具效率。再说了,一千个人接受真意传承,就能领悟出一千个哈姆雷特……呸!一千种似是而非的不同法术来,其中九成九后来者有没有初创者耍得溜尚且不说,这种分散的、无法以统一语言来共同研究的探索方式,实在是太他娘的没品了。

    拜托——前世地球上,波恩哈德·黎曼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末提出黎曼猜想,全球最顶级的数学家以统一的数学语言,共同研究了双耄耋岁月,都还没法成功证明。你娘的!一个人的智慧能与阖族大力相比?

    有介于此,烈阳山麓藏经阁里的各种法术真意传承玉简,石念远在用学分换了几枚稍微研究一番之后,就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反而多次拉着妮莉艾露到跃龙峰中央大殿去,通过大殿公证处,用学分跟妮莉艾露做买卖。

    石念远看上的,自然是妮莉艾露手里的暗夜精灵族法术玉简,虽然看不懂暗夜精灵族文字,可是这种描绘出灵力运行轨迹图像的“法术教程”显然更加符合石大少爷的审美。特别是在问过妮莉艾露,知道图像旁边那些蚯蚓一样的暗夜精灵族文字,其实是在讲解法术内蕴原理之后,石大少爷对暗夜精灵族没有统治覆雨大陆,成为起源星主宰十分不解。

    “卧槽!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沟通交流才是文明进步的阶梯!你们先知居然还叫你来学习人族文化,明明暗夜精灵族的文明发展路线更加具有星辰大海的潜质啊我说!”石念远曾在妮莉艾露洞府里大声吐槽。

    ……

    石念远双手插在兜中,吹着口哨走在赤炼峰上,其实石念远是想唱鱼龙营歪歌的,

    无奈若湖实在忍受不了那些粗鄙歌词,石念远为了保住耳朵不被咬掉,只能改成吹口哨了。

    赤炼峰山如其名,是一座活火山,到处都是孔洞、沟壑、裂缝,内中可见朱红岩浆流淌,不时有地火从孔洞、沟壑、裂缝里喷出。以此为基,赤炼峰上大大小小的炼丹炉星罗棋布,选修炼丹的烈阳院学子,可以花费学分租用炼丹炉进行实践。

    不少炼丹炉旁都有身穿月白制服的烈阳院学子在忙碌,不时传出欢呼或者哀嚎。

    炼丹不仅是技术活儿,还是一项烧钱活计,从收集灵药,到租借炼丹炉,到寻找合适容器保存丹药,以免药力消散,每一环都是在燃烧学分。然而,丹药一道依然让无数学子前仆后继,原因无它,只要炼制成丹,并且丹品不差,在成本价后面添上一两个零来售卖,都能轻轻松松卖出。

    石念远朝赤炼峰中央大殿走去的过程,意外遇到了杨七凌。

    “七凌,你还选修了炼丹?”石念远好奇问道。

    “呃……没有,随便逛逛。”杨七凌不太自然的答道。

    正在此时,远处跑来一个长相清纯的女学子,口中还亲热唤着“七凌哥哥!”石念远一副了然的表情,拍了拍杨七凌的肩膀,继续往中央大殿去了。

    柜台前,石念远敲了敲桌面,趴在桌面的驻守学子闻声抬起头来,黑眼圈深重。

    “你好,需要什么帮助吗?”驻守学子有气无力的问道。

    石念远发现赤炼峰中央大殿的驻守弟子,一个个都无精打采,不由感叹炼丹果然还是一项体力活:“师兄,你好。我有朋友跛脚,问题应该是出在神经上,已经是很多年的老毛病了。我想问问,有没有治疗这种旧疾的丹药售卖?”

    “什么境界?”驻守学子问道。

    “呃……凡人,曾经是武者,可是已经荒废了很多年了。”石念远答道。

    “洗髓丹,一千学分。”驻守学子说道。

    “啥玩意儿?多少学分?”石念远以为听错了,竖起耳朵惊讶的再次问道。

    “一千学分。”驻守学子重复了一遍。

    “卧槽!有没有搞错?又不是给修士用的,是给凡人用的哎!我另一个朋友上次背后开了三个大窟窿的,需要的丹药都才价值两百学分,据说启灵丹也才卖一千学分,师兄你抢劫呢!”石念远咋舌道。

    驻守弟子解释道:“师弟有所不知,正因为洗髓丹与启灵丹一样,是给凡人用的,所以才会贵上许多。修士因为炼化天地灵力,身体不断经受灵力淬炼,强度不断提高,所以能够承受更烈的药性。而凡人,身体脆弱,对丹药的温和度与适应性要求更高。其实,洗髓丹的真正功效,是洗骨伐髓,一般是配合启灵丹使用,起到辅助天地灵力淬炼身体强度的效果。凡人服食,对这些顽固旧疾也许有效。”

    “也……也许?既然是也许,能不能……少点儿?”石念远试探问道。

    “师弟,赤炼峰中央大殿所售丹药,有弟子寄售,也有先生寄售,学子寄售的丹药一般都能酌情折扣,但师弟所需要的洗髓丹,可不是学子就能够炼制的,这洗髓丹,寄主交待过概不打折。”驻守弟子从烈阳院制服细节看出来石念远是当届学子,当届学子怎可能已经积累了那么多学分,于是继续耐心解释道:“这洗髓丹,售卖对象其实并不是当届学子。”

    “这样……”石念远耷拉着脑袋,心疼的掏出烈阳令:“来一枚。”

    驻守弟子惊讶的接过了烈阳令。

    赤炼峰中央大殿门口,石念远骂骂咧咧道:“他娘的!抢劫,这绝对是抢劫!要是李书图吃了没有效果,我一定要举报!”

    返回跃龙峰,途经墨棋峰时,石念远再次遇到了熟人,观棋大语特语的话痨胖子徐月半的声音,从前方石亭中遥遥传来。石念远挥手招呼道:“徐师兄!”

    “哎?石师弟!哎哟——你这步下得不对!算了,师兄先去跟老朋友聊天了。”下半身已经迈开步子,上半身却还凑在棋盘上的徐月半再次吼道:“哎哟!太笨了!别走这一步!算了……石师弟——”徐月半终于放过了那两名学子,朝石念远小跑过来,对弈的两名学子长长呼出一口气,无比珍惜这一份安宁。

    “徐师兄好雅兴,今天不用当值?怎么到棋墨峰来与人对弈了?”石念远笑道。

    “虽然师兄在仙道修炼上天赋不高,可论这纵横捭阖、棋盘博弈,师兄可以说是天资旷世!整座天山上,都找不出几人能与师兄对弈的!”徐月半大声笑道。

    “你徐胖臭棋篓子的尊号,早就传遍天山上下了!走三步毁两步不说,毁都毁不赢,快要输时就离桌跑路,谁乐意跟你下棋……”石亭中传来一句嘀咕,徐月半讪笑了两声道:“石师弟见笑了。”

    石念远打趣道:“徐师兄乐于交友、人脉广博,毁棋怎么了?人家让徐师兄毁,那就是给徐师兄面子!”

    徐月半肉嘟嘟的肥脸不禁一红,虽然嘴上从不承认,可徐月半还是知道,自己确实是一个臭棋篓子,想了想,岔开话题道:“年关将近,烈阳山麓理解方踏仙道的弟子学子还不知修炼无岁月、求道不知年,理解许多弟子学子还保留着身为凡人的年节习惯,所以安排了年关假期,不知石师弟可预订有返程灵舟?”

    “哦?”石念远来了兴致:“还可以乘坐灵舟回家?可是,在未踏仙道前,我也从未见过有灵舟从天空驶过啊?”

    “看吧!看吧!”徐月半手背拍

    手心,笑道:“石师弟也依然保留着身为凡人的常识习惯,我烈阳山麓在仙道六圣地中以灵禁称最,在灵舟外布置一个幻阵,遮蔽凡人视线,还不是轻轻松松?”

    石念远一愣,确实,有太多时候,先入为主的常识会成为知见障。

    “徐师兄,不知这预订返程灵舟具体是怎么一回事?”石念远问道。

    徐月半看石念远意动,同样来了兴致,勾着石念远的肩膀,凑近石念远的耳朵说道:“石师弟,是这样的……灵舟殿的弟子,按照职位不同,每年都拥有几天自由使用灵舟的权力,不过,驱动灵舟的灵石需要自己出……师兄的意思是,师兄可以在石师弟想回家的日子使用这个权力,不过……嘿嘿……”徐月半食指拇指搓了搓。

    石念远了然。

    这好理解——通过正规渠道利用公车跑私营,赚外快,不过油钱自费。

    “不知这收费?”石念远继续问道。

    徐月半有些为难,石念远每次到接引峰灵舟殿,都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二人彼此十分对眼,并且石念远身为当届烈阳院甲子榜首,前途无量。可是,一年里头,可以利用接引殿灵舟赚外快的机会就这么几天,徐月半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番,决定除去必要消耗外,再多收那么一点辛苦费意思意思即可,权当结个善缘了。

    “还没问石师弟家住何处?”徐月半问道。

    “苍云郡都,留邺城。”石念远答道。

    “留邺……容师兄算一算……”徐月半扳起手指沉吟道。

    石念远突然想到了流风雪的邀约,出声问道:“徐师兄,不知你一年中可以自由使用几天灵舟?”

    徐月半一边在心里计算大致消耗,一边下意识回答道:“三天。不过,有时候同僚不行使这项权力,商量一番,倒也可将他们的使用时间讨要来。”

    石念远点了点头:“那,包机一天收费多少?”

    “包机?”徐月半一愣,不解问道。

    石念远挠了挠头解释道:“就是专门为雇主服务,按天收费,我计划放假时先到苍云留邺,几天后再去旭阑江北,再几天后折返留邺,初步估计……大概需要九天时间。”

    徐月半聪明伶俐,石念远一说就已了然,不过这还是徐月半首次听到“包机”这种说法:“灵舟飞行需要消耗灵石,在烈阳山麓上,灵石是以学分换取,价格还不便宜,许多学子辛辛苦苦的做学分任务,再加上月试学分积累,一个学期下来,所挣学分也就能兑换为数不多的灵石。往些年做这门生意,都是一些家住不远的学子挑一处合适的中间目的地,凑起学分共同支付的。”

    石念远点了点头——拼车嘛!

    “之前师兄也没做过这种……包机生意,这样一来,灵舟闲置的时间变长……所以……”徐月半为难道。

    石念远灵识探入须弥戒,老道士赵前子留下的灵石还有不少,笑道:“徐师兄只管根据我说的行程计算费用。”

    徐月半点了点头,沉吟道:“九天时间,我要跟两个同僚商量,让他们把灵舟使用权交给我,那群吝啬鬼在这里头肯定要狠宰一刀,然后,根据距离计算灵石消耗……成本大概需要三枚合品灵石……再然后,单独为石师弟服务的话,一天会少跑几趟生意……不是师兄看不起石师弟,实在是这价格……”徐月半说到这里,面带歉意与担忧的看向石念远。

    石念远想了想,一枚合品灵石相当于十枚转品灵石,百枚承品灵石,千枚起品灵石,当然,这是常规换算,以高品阶的灵石对修士的功用来说,兑换高品灵石一般都需要消耗更多数量的低品灵石。在烈阳山麓,一点学分可以兑换一枚承品灵石,要兑换一枚合品灵石,就是一百学分。由于是头个学期,学分任务奖励的学分不多,连做任务格外积极的妮莉艾露都累积了不到两百学分。故而,徐月半担心石念远不能支付费用实在正常。

    千金散尽还复来,包机回家多有逼格啊!

    石念远想到这里,开口说道:“不知徐师兄是收灵石,还是收学分?你看,十枚合品灵石怎么样?或者一千学分?”

    徐月半一愣,没想到石念远竟然如此财大器粗,要是论趟来送,一天几趟下来,除去成本,所挣在一枚合品灵石以内,并且,学分可以兑换灵石,灵石可不能兑换学分,学分价格是要更高的,徐月半不想石念远吃亏,斟酌一番后开口说道:“石师弟,学分价值比灵石要高,这样,就按师弟所说,十枚合品灵石的价格,但师兄想收学分,你看,七百学分可行?”

    学分除去兑换灵石,在烈阳山麓中,还有购买丹药、兑换功法与法术传承玉简,使用洞府修炼室等等功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烈阳山麓独有的货币形式。

    听到徐月半自愿打七折,石念远心中流过暖意,点头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石念远好不容易当上一小段时间土豪,结果在买下洗髓丹,再与徐月半议定雇佣灵舟事宜后,一瞬间又感觉囊中羞涩了。石念远笑了笑,倒也没太放在心上,不过想到已经太久没有去接学分任务,就朝跃龙峰中央大殿走去。

    石念远站在干支榜前,看来看去老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任务。

    忽然,有一群学子从石念远身后跑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在兴奋讨论着什么,石念远竖起耳朵,听到了“拭剑峰”、“黄存信”、“苏泉”几个关键词,心头一动,横竖无事,也跟着那群学子向拭剑峰跑去。

第二十回(下)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

    第二十回(下)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马入苍云

    拭剑峰毗邻百花峰,石念远虽然经过百花峰时远远看过多次,不过这还是石念远第一次到拭剑峰上来。

    天山上爱凑热闹的学子不在少数,百花峰通往拭剑峰的链桥上,大群学子摩肩接踵,链桥上灵禁光芒明灭闪烁。

    石念远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灵禁突然失控损坏,那群学子通通掉下天山去的情景,不由哑然失笑。

    大概就像在前世学生时代,夏天时抬头看向天花板上晃晃悠悠的吊扇,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象吊扇会突然掉下来,扇叶斩飞大群同学的脑袋一样?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就瞎几把想想。

    都不用石念远如何打听,周围议论纷纷的学子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苏泉与黄存信同在甲区,黄存信的干支序列在苏泉后面一位,在干支榜申请挑战苏泉时,因为累计学分已经高过苏泉,故而挑战成功发起,并且苏泉不能拒绝。

    试剑峰不算太大,中间有一座以灵禁加固并防护的武擂,四方都搭有阶梯看台。

    石念远望向正面看台中央,那里有一排明显逼格更高的座位。

    领导专座。

    石念远如是想。

    如今那里已经站有两名身穿青色道袍的烈阳观弟子,烈阳山麓天山七老之下,门人弟子字辈以清、静、无、为逐级递减。有跃龙峰弟子通过干支榜成功发起挑战时,云青子会安排两名无字辈以上的烈阳观弟子督战,进行战斗评分的同时,防止出现意外。

    那两袭青色道袍中,有一道身影是石念远比较熟悉的。

    主观武台上,静阳叹了一口气:“这届学子还真是不消停,这才第一个学期,不好好修行求道、积累学分,三天两头的在拭剑峰比斗。”

    “静阳师兄,斗战同样是仙道修行的重要手段,许多宝贵感悟都是在斗战之中领悟,并且,生存是生灵最基本的诉求,不断提高斗战能力,是所有仙道修士的本能。”静阳旁边的青年道士说道。

    静阳头疼无比道:“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传道课程才讲到构筑、雕琢灵力回路,都还没开始教授武技、神通这类斗战手段吧?”

    “甲、乙两区学子,基本上早踏仙道,大部分修为都在灵知境承品到转品之间,甲区更是都在尘微境以上,最高者甚至已经半步凝元,这些基础课程,他们不感兴趣实属正常。”青年道士说道。

    静阳看向已经站在擂台上抱胸静立的黄存信:“尘微境转品,灵压波动中不时触碰到合品临界,随时都有可能会突破。”

    石念远发现看台上的学子分布多寡不一,外侧最多,左右两侧稍逊,里侧最少,而静阳所在的主观武擂,更是没有学子踏足。

    石念远正好从外侧看台踏向左侧看台,感知到覆盖擂台的灵禁灵压与烈阳令灵压同时波动了一下。果不其然,旁边学子看到石念远走到左侧看台,语带遗憾道:“那位师兄序列在我们之上,以我们丁区序列,只能在这里观战了。”

    石念远一路左右打量的继续向前,不断感知到灵禁灵压与烈阳令灵压波动,看来拭剑峰看台是按学子所在序列区域分级通行的。

    感知到身后传来一股似曾相识的灵压,石念远停下脚,缓慢转过身来,看向在身后快速走近的田浩天。

    看台上是一排排阶梯座位,可供行走的过道并不宽敞,田浩天步伐减缓,与石念远隔了数丈沉默对视。

    石念远平静的转过身,脚步踏在过道中央,继续朝静阳所在的方向走去,没有要让路的意思。田浩天也不说话,与石念远保持了一定距离沉默前进。

    静阳看到石念远与田浩天一前一后走近,并在不远处站定,朝二人点了点头:“你们现在所站的是乙区看台,主观武台是向甲区学子开放的,进来看吧。”

    石念远点了点头,走到静阳与另一个青年道士后面一排坐下,而后将目光投向擂台。

    随着擂台旁边苏泉持剑一跃而上,观战学子发出一阵欢呼。

    看到苏泉入场,青年道士朗声道:“甲戌黄存信,挑战甲申苏泉,现在——开始!”

    擂台上,黄存信抬眼看向苏泉:“最近,你往甲子洞府跑得挺勤。”

    苏泉笑道:“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乐佚游,乐晏乐,损矣。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黄存信冷笑道:“哦?听你这意思,你苏泉交友,就是益者抱团,我黄存信交友,就是损者扎推?”

    苏泉勾起嘴角:“你看,你自己也很清楚。”

    黄存信放下交叠抱在胸口的双手,从腰间取下一柄双截棍,摆开架式:“无名散修,请教百越剑池却邪剑诀!”

    ……

    百花峰。

    慕容姗与流风霜坐在青青草地上,看向身前无尽花海。

    两只蝴蝶缠绵蹁跹,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流风雪轻柔伸出一手,两只蝴蝶先后与流风雪手指一触若离,没有如流风雪如愿,停憩到掌心。

    流风霜目光随着两只蝴蝶飘远,低吟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我不擅长诗词曲赋,只读过一些稼轩大将军辛剑诗的词句。”慕容姗听完流风雪轻声低吟,笑问道:“劳烦大小姐为我解释一番?”

    “没什么,随便念念。”流风雪摇了摇头,灿金秀发扎起的高高马尾左右摇摆,与阳光同样明媚,不似斜月三星处,顿了许久,流风雪轻声问道:“你曾说,他在关圃城越级一击斩杀了凝元境,能给我说说么?”

    慕容姗点了点头,将关圃城那场突如其来的雷雨简明扼要的说予流风雪。

    “我也是第一次见识,雷法修士竟然在尘微境时就能引动天雷,那一击的威力,已经超出了凝元境的范畴。真是巧妙至极的大胆构思,细致入微的灵力操控!”慕容姗赞叹道。

    流风雪凝眉问道:“超凡境出力?”

    “那倒没有,毕竟超凡境修士超凡脱俗,天心顿开,不可以常理度之。”慕容姗摇头答道。

    流风雪眉眼低垂:“他其实不是雷法修士,说来你也许都不信,他踏足仙道还不足半年。”顿了顿,流风雪续道:“我在苍云留邺认识了他,那时,他刚旋照,在我们结伴到天山参加烈阳试炼的途中,他被我一脚踢进了灵知境。”说到这里,流风雪面露回忆神色,扑哧一笑:“当时,我还自信无比的说,我罩着他。这才过去多久?”流风雪苦笑了一声:“他的身影就开始变得扑朔迷离了。”

    “扑朔迷离?我倒是觉得他过得洒脱自在,真实不虚。”慕容姗就借住在甲子洞府,平日里接触石念远,自然比流风雪要多得多,想到石念远平日里那些听不太懂的自言自言、骂咧嘀咕,想到石念远经常四仰八叉的躺在泥土上状若死狗,慕容姗笑了起来,一手下意识的抚了抚胸口,那里有半枚凤纹玉佩。

    流风雪知道流风霜那里有半枚凤纹玉佩,眉眼愈发低垂了。

    ……

    苏泉让过双截棍斜劈时,看到黄存信眼露不屑,暗道糟糕。

    双节棍不算常见兵器,苏泉甚至是第一次与双截棍对战,避过一节,另一节却回绕过来,击在苏泉后背,裹胁在上的灵力炸开,苏泉向前就一滚地,迅速回身。

    “怎么?却邪剑诀没学好?”黄存信一手持一棍,朝左右两侧拉了两下:“双节棍是攻强守弱的兵器,我很清楚这一点,而据我所知,百越剑池却邪剑诀强调防守反击,说来不是应该正好克制我吗?怎么在你手上,只有防守,没有反击了。”

    苏泉站起身来,右手一甩,手中剑发出一声清越剑吟,左手掐起剑诀:“百越剑池门规,若非生死相搏,不使抵天三剑以外的剑招。”

    “抵天?噗……好大的口气!”黄存信闪身欺上,双节棍快速挥击,破风声嗡嗡作响。苏泉剑招多以抹、架、缠为主,随着与黄存信的战斗,逐渐适应了双节棍异于常见兵器的攻击方

    式,剑招生变,防守得密不透风。

    “苏泉此子极善忍耐。”静阳做出评价:“他的剑法善于防御,应该是在防守中寻求破绽,凌厉反击的路子。对战中,黄存信已经出现过多次破绽,有真实纰漏,也有故意卖出,可苏泉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反击的**,剑招光明正大、堂而皇之,虽然现在尚无剑意,却也不难看出今后剑招中会存有浩然正气。”

    青年道士附和道:“黄存信使用双节棍,兵器特质使然,攻强守弱,许多招式都是以伤换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如果换作是其他学子,有可能对战双方都已负伤,百越剑池却邪剑诀受到过南荒问剑冢称赞,不无道理。”

    两名烈阳观静字辈弟子明显要高看苏泉一筹。

    而场中二人的对战,在石念远看来,则是另外一番模样。

    石念远灵识高速运转,识海中,空间直角坐标系建立,一条条函数曲线图像不时出现、扭曲、交错。

    有意思!有意思!那小子送我的剑诀真意传承玉简应该属于百越剑池却邪剑入门级别的剑招,根本没有展现出这些有意思的地方嘛!看来也不能一棍子将真意传承玉简拍死,虽然照着学坑爹无疑,不过拿来当解析几何题做,真是格外有意思啊!

    石念远识海中,黄存信手中双节截的简化模型再次挥击,轨迹划出一条曲线,而苏泉手中长剑的简化模型再次击在了双节棍轨迹弧的突变点上。

    如果将那道弧做旋转处理,不对……完全可以将坐标系进行旋转处理,函数就会简化,黄存信手中双节棍的攻击轨迹接近二次函数图像,而苏泉一次次将黄存信招式破解的关键就在……极值处,导数为零的地方!

    石念远莫名的兴奋了起来,由于灵识正在高速运转,体内灵力自主作出反应,溢散开一股玄奥灵压。

    嗯?

    静阳将目光投向石念远。

    那么快就从那二人的战斗中获得感悟了吗?不愧是三师叔祖带上天山的天才。

    静阳不是不知道石念远与田浩天的过节,沉默无声的迈步走到了石念远田浩天中间。

    石念远紧盯对战双方,本来在识海中复演二人攻防招式,如今已经开始自主推演。

    如果说百越剑池却邪剑针对曲线招式的防守是基于导数原理来构建守招,那么,遇到函数图像不可导的情况呢?比如……狄利克雷函数?噗……算了算了,这个处处不连续、处处不可导、处处黎曼不可积,明明存在图像却又无法画出图像的病态函数,能将其变成剑招就有鬼啦!话说那小子许多招都没太搞对位置嘛,回头要不要教教他解析几何?

    ……

    百花峰。

    流风雪与慕容姗身前走过的一对手牵着手的男女学子。

    烈阳山麓律令,身在天山,烈阳院学子须着月白制服,不过,已经不是初上天山的一众学子,早已将这条律令故意遗忘,反正只要小心别被执律使抓到就行,就算真抓到了,也就是扣上一点学分,批评教育一下罢了。

    总之,二人身前的少年少女都未着烈阳山麓制服。一阵风将女孩的裙摆吹起,女孩尖叫一声,赶忙将裙摆拉下,少年一边轻笑,一边附耳说了几句什么,惹得女孩粉面娇红。

    “说到真实,这段时间来,我都觉得自己活得有些不真实。”慕容姗看着那少男少女,感慨道:“在北门天关,一年中有一半以上的日子都在飘雪,哀是随处哀,愁是遍地愁,而身为女人,似乎总是需要一些哀愁,用以能压住在风雪里飘摇的命运,在风起的时候,似乎女人都应该把裙子和思想一同按下……虽然北门天关傲然屹立在龙腾山脉上,可是生活在边境的人们,命运大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黎明前沉寂的雪原,看似安详,实则在前夜,不知掩埋了多少尸骨。在那些朝不保夕的日子里,人们活过刹那,前后皆是黑夜……你说羡慕我,其实我也羡慕你。”

    流风雪表情复杂,感慨道:“玄度玄烛照耀九州三十六郡,没想到不同的地方,人生会有那么多不同。”

    慕容姗笑道:“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每选择一次,就放弃一次,遗憾一次。比如,因为我的选择,我到现在都没穿过裙子。比如,因为我的选择,我从没机会去想你刚才所说的,谁会不会喜欢谁的这样的问题。”

    “大小姐!慕容姑娘!你们在这里呀!”木子涛的声音从身后转来,流风雪与慕容姗齐齐回头。

    来者并非木子涛一人。

    “姐姐,慕容郡主。”流风霜柔声招呼,杨七凌则微笑点了点头。

    流风雪与慕容姗双双站起身来。

    “霜儿,你们怎么来?”

    “下课时听说苏泉与黄存信正在拭剑峰比斗,正准备去观战。”流风霜答道。

    “黄存信……”流风雪蹙起眉头,上次在望北崖,田浩天调虎离山,正是这黄存信与自己缠斗,虽然境界与自己相同,都是尘微境转品,可是在斗战能力上,黄存信明显经验丰富,招式老辣,将自己稳稳压制,甚至在关键处,如果没有霜儿以折断一臂为代价撇下桂北与方安前来相助,自己肯定身受重伤:“走,看看去。对了,洋葱头没跟你们一起?难道是跟臭无赖一起做学分任务去了?”

    流风雪看向慕容姗,意思自然是慕容姗与石念远同住甲子洞府,石念远的动态多半是知晓的。

    “石念远今天大清早就出门了,至于去哪,我没问。”慕容姗说道。

    ……

    石念远正看着擂台上逐渐焦灼的战斗,灵识感知到熟悉的灵压,转过头看到一道芊发高挑的身影正在走近,同时看到静阳离开了主观武台坐席,安静站在自己与田浩天中间。想到刚才自己专注入迷的解析场中比斗,知道静阳是不想让田浩天打扰到自己,正巧静阳如有所觉的看过来,石念远挂上一道感激笑容。

    妮莉艾露无视了田浩天与静阳,直接走到石念远身旁:“早到了?”

    “早上去赤炼峰,碰巧过来的。”石念远答道。

    主观武台旁边乙区看台上,也出现了不少学子身影,妮莉艾露走来时,几乎吸引了所有目光,毕竟这个以一敌三并大获全胜的猛女已经暗中戴上了一顶“烈阳院学子战力第一”的帽子,结果看到妮莉艾露径直走到了石念远身边,目光中的向往与崇拜瞬间变得有些嫉妒与猥/琐。

    石念远扭头看了看乙区,打趣道:“也就是你总是面覆假皮,容貌显得平平无奇,不然我不得被别人妒忌死?”

    “理解不了你们人族的审美。”妮莉艾露说道。

    “你是指那些图纹?不存在的,颜值底子在那里,那些图纹只会被认为是锦上添花的点缀。”石念远笑道。

    妮莉艾露曾在不经意间跟石念远提过,以暗夜精灵族的审美,脸上图纹越多,就会被认为越丑。

    “你把这种用违心的赞美想要换取一些利益的行为称作什么来着?舔?”平静看向场中的妮莉艾露斜瞥了石念远一眼:“莫舔老娘。”

    “卧槽……这你都学会了。”石念远一阵无语,重新看向场中。

    黄存信一直未找到突破口,不管如何猛攻,苏泉都以却邪剑诀抵天三剑防守得密不透风。

    “就到这里吧,你已经输了。”苏泉平静道。

    “输?”黄存信冷哼,灵力鼓荡,灵压猛然溢散,双节棍上亮起荧荧灵光。

    石念远望向双节棍上荧光:“前段时间在关圃城,我看慕容姗使枪时,也会以灵力来加持兵器,提高招式威力。这些天我换了不少相关书籍研究了一下,在洞府庭院里也尝试了不少次,联系你在百草禁地与那头畜生的比斗,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自己很辣鸡?”妮莉艾露轻声应道。

    “卧槽,辣鸡这词你也学会了?”石念远翻了一个白眼:“我发现用灵力加持兵器,主要是两点,其一,算是主要点,就是灵力加持在兵器表面,通过兵器发挥灵力的威能,是兵器与灵力的互相配合,其二,算是次要点,甚至可以说是在使用第一点时附带的效果,经受灵力加持的兵器强度与刚度增强。你知道吗?由于灵力存在,第二点被忽视了,修士对灵力的依赖性与信任度远远大于兵器物性。”

    妮莉艾露

    对石念远“由于灵力存在”这个前提定义感到有些迷惑,对于妮莉艾露来说,天地存在灵力是刻在骨子里最基本的常识。

    石念远笑了笑,轻声续道:“五大基本力中,灵力可不一定是最强的力啊……”

    ……

    随着黄存信以灵力加持双节棍,攻势越发狂猛,苏泉左手剑诀掐得越来越快,手中长剑在防守时,若隐若现一张防守剑网。

    石念远瞳孔一缩,在石念远识海分析中,苏泉的挥剑轨迹突变了,不再通过身法与剑招寻找极值落点,长剑如同壁虎吐信,猛然前刺,黄存信同样发现了苏泉终于递出攻招,双节棍攻强守弱的特点,让黄存信习惯于以伤换伤的打法,灵力涌向苏泉长剑落点加强防御,手中不停,并不撤守,攻招继续打向苏泉。

    “那个黄存信输了。”石念远做出判断,身边静阳与稍远处的田浩天都转头看了石念远一眼。

    既然那小子的却邪剑诀的守招是利用导数取极值点进行防守,没道理在攻招当中没有这个特性。虽然不一定是通过数学计算,而是通过其它方式寻找关键点。

    苏泉手中直刺的长剑忽然发出剑吟,柔韧剑身徒然一摆,将将滑过黄存信凝聚在前方的球面灵力护盾边缘。

    果然,是从球面切线刺进去的,如果是平面护盾,并且护盾足够大,他又会怎么做呢?

    石念远好奇想道。几乎没有斗战经验的石大少爷如饥似渴的从观战中汲取信息,不断在识海中推演。

    “次奥……”石念远忽然脑袋一晕,一声闷哼,脚下踉跄差点摔倒,被妮莉艾露随手扶住。

    “观个战都能灵识运转过度,你脑袋里全是屎吗?”妮莉艾露十分嫌弃的看向面色苍白,大口呼吸的石念远。

    “老子脑袋里全是你……”石念远有气无力的回怼:“呃?大小姐、二小姐、慕容姗……你们怎么来了?”

    流风雪看着被妮莉艾露扶住的石念远,恰好听到石念远这句话,面色复杂,流风霜同样蹙起小眉头,慕容姗倒是毫无所谓,走到妮莉艾露身边看向场中。

    “你别多想。”妮莉艾露猛一然放开石念远,猝不及防的石大少爷差点摔倒,结果再次被慕容姗扶住。

    “……”流风雪嘟起嘴,默默将头转向擂台。

    “公子,木子公子与杨公子也来了,不过,过不来这边。”流风霜朝右侧看台指了指,石念远循着手指看去,木子涛正在朝这边挥手。虽然若湖施过法度,将自己稳稳固定在石念远头上,可是突然有那么大动作,石念远还是不放心的伸手摸了摸头上熟睡的小狐狸,这才朝木子涛挥手回应,然后将目光重新投回擂台。

    苏泉负剑站立,黄存信半跪于地,手抚右胸,指间流出血迹。

    “胜负已分,我不想招惹你们,也请你们不要来招惹我。”苏泉虚挥两剑,收剑归鞘,转身朝擂台边缘走去。观战学子都在为这场精彩比斗大声欢呼,许多女学子更是尖声大叫。

    “你别走!战斗还没结束呢!”黄存信以调运灵力止住出血,重新站起吼道,苏泉没有搭理,走下了擂台。

    静阳转头朝青年道士道:“苏泉判胜。”

    青年道士点点头,朗声道:“本战,甲申,苏泉,胜!一个月内,黄存信不得再次挑战!”

    黄存信不甘心的走下擂台,转头朝正面看台望了一眼田浩天。

    静阳走向青年道士:“静诚师弟,我们回吧。”

    静诚点了点头:“好的,静阳师兄。”

    四面看台上,学子也在逐渐离场。熟料,田浩天从看台上以瞬转掠向擂台,声音以灵力加持,响遍擂台四方:“甲辰田浩天,斗胆挑战甲子榜首!恳望石大少爷不吝赐教——”

    正在离场的学子猛一下炸开了锅,纷纷重回坐席,而一些在上一战开出盘口,现在正在忙碌结账的庄家学子一下子聚到了一起,也不管田浩天向石念远发起的挑战并非不可拒绝,就开始商讨起了赔率。

    石念远看向擂台上的田浩天,丹凤眸子凝起。

    身边伙伴反应各异,慕容姗眼睛一亮、面露期待;流风雪秀眉紧蹙,灵压溢散,杀气漫出,直想亲自上场;流风霜面色平静,伸手拉住了流风雪;妮莉艾露随手在石念远身上施展了一道拥有宁心效果的暗夜精灵族法术,帮助石念远灵识恢复。

    右侧看台,木子涛望向石念远道:“石公子心性沉着,应该是不会受激的。”

    杨七凌与田浩天早有过节,听到田浩天故意挑在这时候挑战石念远,摆明了让石念远下不来台。接受挑战,刚提升到尘微境起品的石念远必然会输得很惨,不接受挑战,身为甲子序列,在那么多学子眼前可谓脸面丢尽。

    血气方刚的武炼少年同样以灵力加强声音,高声道:“田浩天,你要不要脸?以尘微境合品境界,挑战尘微境起品!你是甲寅序列吗?你学分够吗?”

    站在杨七凌身边的木子涛摇了摇头。

    杨公子虽然是在坚持石公子,想要帮石公子说话,让石公子有台阶可以下,可是这么说,其实是在助长田浩天的气焰……

    果不其然,看台上的学子纷纷议论起来,整座看台都闹哄哄的。

    “什么?甲子榜首仅有尘微境起品境界?”

    “他的姘头有半步凝元那么强悍,他居然只有尘微境起品?”

    “尘微境起品?那是怎么当上甲子榜首的?难道烈阳山麓圣地,也存在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

    “要是那人所说没错,莫非甲子榜首是靠其它方面的强悍,征服了那半步凝元的姘头?如果是这样,就算甲子榜首真的仅有尘微境起品,不更是我辈楷模吗!”

    ……

    场中田浩天瞥了一眼杨七凌,冷笑了一声,高声道:“甲子榜首岂是你口中那等胆小如鼠之辈?”

    听着整座看台喧嚣吵闹,环视了一周兴致高昂的一众学子,石念远揉了揉太阳穴:“啧,麻烦事啊麻烦事。”

    “臭无赖,那么明显的激将法!你别……”流风雪紧张之下,一把拉起石念远的手,可话说到一半,看到了旁边镇定平静的慕容姗,想起慕容姗所说,石念远在关圃城引动天雷,越级一击斩杀凝元境转品修士,后面的话语噎在喉咙,顿了顿,声音细如蚊呐续道:“真要去,要小心……”

    石念远抽出手,在流风雪头上揉了揉,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静阳与静诚,笑道:“大姐头,别担心,有静阳先生他们在,出不了事。你看——这大庭广众的,我可是你罩着的小弟,就这样怂了,不是给你丢人吗?”

    静阳转头看向石念远,出声道:“尽可放心。”

    石念远点了点头,心中对静阳的好感增加不少。头顶上,雪白小狐狸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走下石念远肩膀,伸出舌头舔了舔石念远的脸颊,然后朝流风雪怀里跳去。石念远感到眉心微烫,也不知道血契魂印有没有显化出来,不过沉重的脑袋和混沌的灵识都在迅速恢复。

    石念远捏了捏雪白小狐狸的耳朵:“谢谢。”

    小狐狸呜咽了一声,也没用天心意识跟石念远交流,反而震荡妖元以妖族语说了一声“加油”。

    “上次他没出战,我没有他的情报,除了知道使剑,其它都是未知。”妮莉艾露出声提醒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回洞府时天天看到那货在练剑。”石念远嘀咕道。

    ……

    “甲子!上场!”

    “甲子!上场!”

    看台上的学子已经在齐声呼喊,不少学子更是趁着战斗还未开始,赶紧跑出去把好友叫来一起看这场大热闹。

    “那,小伙伴们,你们在这擦亮眼睛看好,老子要去装/逼啦!”石念远纵身一跃,在田浩天身前站定。

    看台上爆发出狂热的欢呼声,与此相反,擂台上,两股灵压同时溢散开来,两道冰冷杀意缭绕而起。

    p.s.1.《星海仙冢》第一卷将在本回结束,本回未完,需加续一章“第二十回(续)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马入苍云”。

    p.s.2.恳望读者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星海仙冢》,支持正版阅读,尊重劳动成果,蜉蝣拜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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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仙冢介绍:
荒古,祖龙证道,探知天地隐秘,故令龙族隐没,布设九子泉眼。上古,百族争鸣,三皇率人族崛起,并与遁世祖龙联手,倾玄度之源,揽星海之尘,立仙道圣地,筑通天高塔。万载以后,石念远魂穿异世,渡苍茫江湖,踏飘渺仙道,一步步揭开惊天隐秘。星海仙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星海仙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星海仙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