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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全文阅读

作者:浓雾行者     大宋的变迁txt下载     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02章 朝议水利

    天圣二年(1025年),朝廷岁入日趋增长,大宋对黄河水利工程的修筑便上了朝议。

    天禧三年黄河在滑州处的两次决堤吓坏了不少人,七八千灾民在京城外渡过了一个寒冷的冬日,若不是赵祯的作坊救济了不少粮食,只怕冻饿而死的不在少数,为防止日后还有决堤大灾,黄河水利已是不得不为之。

    三月十七日,重臣齐集崇政殿,朝议黄河水利工程,十五岁的少年天子在龙椅上开口说道:“众卿,近年来我大宋不是旱灾便是水患,天禧三年黄河滑州段两次决口,天禧四年京师暴雨成灾,民房损坏无数,天禧五年、乾兴元年,秀洲、安吉州、京东、西两路和淮南路均遭水灾,去岁徐州亦遭水灾,众卿有何良策教朕?”

    已经升任枢密直学士、知制诰的陈尧佐出列奏道:“太后,陛下,微臣以为按台湾府吴先生之方略兴修水利当为上策,乾兴元年,苏州、秀洲同时遭遇水患,而苏州及时打开船闸后并未有多大损失,秀洲可是淹没良田无数,皆是水利工程不利所致。

    去岁徐州水灾,微山湖蓄积不少洪水,徐州水患百姓并无逃亡,足见湖泊在水灾时蓄洪之作用。故微臣以为当按照吴先生所言在河阴修筑水闸,对汴河清淤,降低汴河河床的高度,如此才可保证京师不遇水患,而京东路水患多半是由黄河引发,微臣还是以为吴先生建言的在滑州、汲县一带挖掘两个大型蓄水湖泊,安装水闸为上策。”

    吕夷简出列奏道:“太后、陛下,陈学士之建言微臣以为不可皆行之,我大宋岁入近几年虽然增至七千万贯,可眼下四处的开支甚大,西北移民每岁至少投入两百万贯,眼下不断更换禁军装备,花费不少银钱,微臣以为湖泊可以挖掘,河阴船闸当暂缓施行。”

    三司使李谘出列奏道:“太后、陛下,自台湾府岁岁大批武备入京,三司国库岁入便年年入不敷出,皆是依靠陛下的内藏库才能勉力维持,修筑水利之事请陛下从内藏库拨银钱来实施。”

    赵祯心里暗自窃喜,如今虽然大宋富甲四海,但三司穷的要死,而内藏库富得流油。

    由于台湾的各类武备、蒸汽机车船、粮食、棉布大量入三司国库,而三司支付的运费寥寥无几,根本无法冲抵债务,欠内藏库的银钱已经是个巨大的窟窿。

    陈尧佐再度出列奏道:“太后、陛下,徐州兴修水利可是未曾动用国库一文铜钱,皆是来自徐州利国监的煤铁获利,不知滑州、汲县有否煤铁之类可用来赚取银钱,如此便无需动用国库和内藏库。”

    赵祯在脑海里盘旋了一圈,摇了摇头道:“滑州除了良田不少,并无甚矿藏,亦无好些的产业,想自行获利来兴修水利怕是难矣,只可由京师拨款。”

    孙冕出列奏道:“微臣大胆建言,将内城皇宫外西边的第二厢禁军驻地全部迁出外城,那处辟为商铺和市场,获利用来兴修河阴、滑州的水利工程修筑。”尝到房地产甜头的孙冕如今眼睛里全是铜钱。

    枢密使张士逊却反驳道:“孙副使此言差矣,禁军乃是拱卫皇城才驻扎此处,皇室安危关系我大宋天下社稷,怎可如此草率行事,况且此乃太祖的祖制,岂可轻易悖逆。”

    孙冕对食古不化的张士逊早就看不顺眼了,反唇相讥道:“张枢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大宋皇宫城墙雄浑,兵士皆为钢甲钢弩,且宫墙上床弩、霹雳球、轰天雷无数,有谁能轻易造反攻入皇城。张枢相死守着故老信条不放,还不如区区老朽开明。”

    张士逊同样不喜欢这处处钻在钱眼里的老东西,怒道:“孙副使,你开口商铺,闭口小区,整日里想着那阿堵之物,哪有半分读圣贤书的模样,把祖宗和圣人之言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须知大宋的江山乃是太祖传下,我等大臣首要之责便是护卫皇室和陛下,那些水利工程晚些修筑亦不会危及江山社稷,那处不过是些平民百姓而已。”

    孙冕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他冷笑道:“张枢相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不是老夫日日弄这阿堵之物,你那枢密院的军饷能发放的如此爽利否?军中郊赐、节赏枢密院又省了多少心?再说平民百姓亦是人命一条,圣人曾言要体恤天下百姓,你这圣贤书又读到那条狗的肚子里去了?”

    张士逊血往上涌,怒不可遏的斥道:“即便不要副使的银钱,我大宋就会缺了这几个军饷和赏钱,没搞房地产之前,不也是好好在发放,也不曾见军中将士有怨言。孙副使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依微臣之见,台湾府的各种精妙的神技当然可以为大宋所用,但台湾府种种国策并不可行,如此下去重利轻义者越来越多。我大宋应恢复祖制,以三代之治为标杆,方能万世太平。而台湾府的新政必将搞乱我大宋江山,切不可掉以轻心。”

    赵祯见两人越扯越远,连忙阻止道:“二位卿家不必争执了,都是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不可伤了和气。众卿对孙副使此言有何意见可说来听听,言者无罪嘛。”

    垂垂老矣的王钦若颤颤巍巍的出列奏道:“太后,陛下,恕老臣直言,老臣以为孙副使此策可行,自从犀利火药横空出世,城墙本就退居次位,禁军位于城内如今看来弊多利少,不但占据商铺地盘,且禁军军坊内拥挤不堪,前些日子老夫去看了看,就似那猪圈一般,还是搬迁出去的好。”

    大宋朝廷的大臣们如今很是有趣,太子党逐渐分为两派,一派以孙冕为首的改制派,集合了朝廷里的少壮大臣,强烈建议实行台湾府的部分新政,把经济建设先放在首位,将百姓的生活水平和朝廷的岁入同步提高。而另一派以张士逊为首的保守派,不赞成台湾的搞法,尤其是吴梦对于“修齐治平”的看法和御史民选甚为反感,鱼头宰相鲁宗道、冯元等等君子派站在了张士逊这一边。

    而后党里面的钱惟演、张耆、夏竦、夏守赟、刘美等人偏偏和太子党中的保守派对台湾府某些政策的看法一致,但后党的头号人物王钦若对于大宋的经济建设却和太子党改制派却是甚为赞同,双方犬牙交错,两党内部又互相投鼠忌器,很难取得一致意见。

    至于那些中立的王曾、吕夷简、晏殊等人碰到这种情况只要不是关键的事情,往往皆是沉默不言,两不得罪。

403章 官商之利

    参知政事吕夷简是个很有手腕的人,但他有几个致命的问题,一是贪财二是护短,三是任人唯亲。

    这下听到军坊搬迁出城,吕夷简的心思便活泛起来,他一直想在家乡大量购置良田,建设庄园,后来被赵恒的新人新办法给堵住了后路,便想着法子多挣些钱财。

    他想到了军坊的搬迁后那是有大把的工程开建,前几次的房地产小区他府内的管家未做半文钱的生意,如今这么一大片军坊改建需要的材料不少,并非三司修造案能够全部供应,如果放手让下人去做,黄橙橙的铜钱定有不少进账。

    利欲熏心的吕夷简想通透后,出列奏道:“太后、陛下,微臣以为孙副使上奏的是良策,张枢相所言也并非无理,他只是担心皇室的安危而已,臣以为军坊搬迁出城并不会影响皇城防务。不说火药武器,就凭皇城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投石机和床弩,没有十万以上的军队只怕不易攻入。故微臣以为军坊当搬出城外,腾出地界繁活东京城的商业,收取赋税和租金用以修筑水利。”

    三衙管军大将刘美这个贪财的家伙一见吕夷简附议了孙冕的上奏,眼珠一转,顿时知晓了吕夷简的想法,他一样想着多弄些钱财,于是出列奏道:“太后,陛下,微臣以为王相、吕相和孙副使此言甚是有理,我大宋禁军军士军坊内僻陋狭小,微臣也以为搬迁为上策。“

    刘娥也是个守旧喜欢祖制的老太婆,且生性多疑,要是别人建议搬迁,她不一定会准奏,如今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前夫也同意搬迁,便道:“既然王相、吕相、孙副使以为搬迁对皇宫防务并无影响,那便搬迁了吧,收取的租金赋税逐年用于黄河水利,老身以为河阴的船闸可以先行开建,毕竟京师重于滑州,滑州那处挖掘湖泊便放于明年秋收后再行之。河**利所需费用三司先行垫付,待商铺建成后再予以偿还。”

    王曾见此事尘埃落定,便出列奏道:“太后,既然确定了河**利的修筑,那须定下修筑的主官,请太后和陛下定夺人选。”

    赵祯左右环顾群臣,眼睛一下就盯住了陈尧佐,于是笑道:“陈学士,一事不烦二主,还是陈学士出马朕比较放心。”

    陈尧佐搞了个徐州的水利工程,一把老骨头累的精疲力尽,本想在京城里将养几年,如今见小皇帝亲自点将,便不好推辞,想想河阴离京师也不远,乘坐蒸汽船不过一日即到,于是出列说道:“承蒙陛下如此看重老臣,老臣敢不效犬马之劳乎,待老臣准备一番,这几日就出京去河阴堪舆一二。”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一心为朝廷着想的官员自然满腹欣慰,那些想着靠工程上下其手的权臣自然更是高兴万分,大批的金银财宝只需动动嘴皮子便会进入自己的腰包。

    河**利和船闸工程是大宋立国以来在黄河上最大的水利工程,关系着京师的安危和漕运,需要动用十万计的民夫,连续劳作数年方可竣工。

    如今的工程已经逐步杜绝无偿征发民夫的行为,施工的民夫最低是食宿全免,工钱两贯上下,吸引了大批百姓前往,这做工远比种田要划算,有的一家人都在工地上干活,男人做苦力,女人煮饭烧菜洗衣,半大的孩子们也帮着干些小活,一月赚个几百钱。

    而水利工地需要大量的建筑材料,又是一条民间商贾发财的路子,盘活了京师的工坊,后世那依靠基建投资来带动经济发展的模式在大宋已经初见雏形。

    三司大部分官员没有吴梦那般后世的见识,他们看到了钱财的大量支出,却同时也看到了商税年年增长带来的收益,心下却是暗暗纳闷为何会如此。

    基建项目开展同时也意味着**伴随而来,陈尧佐还未离京,上门来说情的人踏破了门槛,北宋不禁官员的亲戚经商,而京官的亲戚不少是大商贾,于是想做工地菜食生意、木料生意、马车运输生意以及开造船作坊的纷至沓来,提着大包小包塞进陈府,弄的陈尧佐是应接不暇。

    前来说情的有好几个管家是陈尧佐不敢得罪的,比如刘美家中的管家,钱惟演家中的管家,杨崇勋府内的管家,还有太后身边的红人罗崇勋、皇甫继明家中的亲戚,甚至还有宗室子弟,陈尧佐只得一一答应,他还未到现场,河阴工地所有的后勤材料采买已经全部瓜分完毕。

    孙冕同样不好过,军坊的搬迁提上日程后,京师高官的三亲四戚来孙府拜访的络绎不绝,言下之意无非是照顾些生意,尤其是商王府的管家、吕府管家、张耆府上的管家还有王钦若的三儿子来过好几次,送了些贵重无比的礼品,孙冕的老妻是烦不胜烦,怨声载道。

    财帛动人心,休说这些贪官污吏的三姑六婆,就连王曾的小舅子同样瞒着自己姐夫,和李迪的远房侄子串通一气,跑到孙冕府上来送礼,弄的孙冕头都大了,这些礼品退回去自是不行,可若是收下又不符合他的心意。

    孙冕左右为难之下写了封信给吴梦请教对策,五月吴梦回到台湾府后看到了孙冕的书信,他也是无可奈何,古代和后世有什么区别,都是人情社会、行贿受贿是永恒的主题,不把监督权交给百姓可以说永远无法根除。

    吴梦前思后想了许久,朝廷**的问题根本不是他能够彻底解决的,他能做的只能是管好台湾的吏治,并为朝廷保全一些清流。

    他提笔给孙冕写了封回信,孙冕收到书信后大呼高招,这些得罪不起的王公大臣运来的辅材和食材不可不用,但是送来的礼品他按照吴梦的法子全部变卖,变现的钱财交于工地的账房,打好收条,全部用于工地改善伙食之用。

    至于名目,吴梦也早已替他想好,就说美其名曰称朝廷王公大臣体恤工地工匠,特意私人掏腰包送来的犒赏,若是建筑材料出现问题,就并非孙冕受贿之故,在人情社会里,这恐怕是唯一既能保证工程顺利实施,又能保障自身安全的手段。

404章 蠹虫之奢

    金秋七月,东京城张耆府邸,张耆正在府内大摆酒宴,祝贺罗崇勋升任入内侍省副都知,席间作陪的有刘美、杨崇勋两个铁杆后党。

    张耆和杨崇勋是从治所回到京城述职,随着蒸汽车船的投运,沿河两岸的各知州进京述职逐渐成为常态,尤其是张耆,隔不久便会找个借口溜回京师来拉扯关系,借以生财。

    这一日张耆府上厅堂罗帷翠幕、稠叠围绕,四人面前的案几一杯酒一道菜的上,菜碟里盛放着平日里很难一见的珍馐美味,什么羊舌签、鹅肫掌汤齑、炙鸭舌、煨熊掌、虾枨脍、水母脍、蛤蜊生、烤牡蛎、龙虾脍、石斑鱼脍、香辣海蟹。

    罗崇勋虽然在皇宫里,却很难吃上一顿新鲜的海鲜,刘娥和赵祯不是特别奢侈的人,蒸汽车船不过十余艘,根本不会去运海货,最多节日里拉上几船海鲜封赏给后宫和朝廷王公大臣。

    当他看到眼前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惊讶的问道:“张相公(张耆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海鲜可是不易养活,要吃到新鲜的海鲜非用蒸汽车船运来不可,太后和陛下节日里才能吃上一顿,张相又是如何弄来的。”

    张耆心里对没见识的罗崇勋有些不屑,表面上却是一脸掐媚笑道:“都知若是想吃,和我等知会一声,六七日内必然有海鲜奉上。”

    罗崇勋是刘娥身边宠信的內侍,张耆、刘美、杨崇勋时常巴结,引为宫中的耳目,杨崇勋拱手道:“都知,如今两处大肆兴建水利工程和房地产小区,银钱遍地都是,我等只需好生经营,自然能赚上大把银钱,区区海鲜又算什么,银钱多了买上几艘蒸汽车船,多运些奇货给都知赏玩。”

    罗崇勋恍然大悟,说道:“那这些海鲜都是用蒸汽车船运来的京师的吧?诸位还真是胆大,朝廷诏令蒸汽车船只许运输台湾武备兵器、钢材和粮草,诸位却用来运送海鲜,若是让朝廷的御史知晓了,少不得参上几本。”

    刘美满不在乎的说道:“罗都知尽管放心,某是调用禁军运送武备之漕船拖来的,海鲜上了船谁又知晓是何物。”

    罗崇勋呵呵笑道:“还是国舅爷想的周到,那日后某想吃海鲜那是有路子可寻了。”

    张耆举杯道:“都知但有吩咐,随时招呼一声便是,来,诸位,今日双喜临门,一是罗兄弟升任入内侍省副都知,二是我等拿下河**利的菜蔬肉食采买,可喜亦可贺,当痛饮此杯。”

    几个蠹虫举起酒杯,一口喝干杯中昂贵的苏州老白干顶级陈酿,这一杯酒足可抵得上普通百姓家好几日的菜食,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杯酒水而已。

    张耆喝完酒又道:“孙冕老儿那房地产小区有不少生意做,那可是好多钱啊,又在京师左近,怎能无我等的份,此事还得诸位一起努力。”

    杨崇勋笑道:“张相公府内的管家可是去找过了孙冕,他是如何说的?”

    张耆半真半假的说道:“府上管家是去过孙冕家,可那老儿不哼不哈,并无应承,此事还须罗都知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方可定案,此事都知定然也有一份好处。”

    罗崇勋醉眼惺忪道:“此事好说,兄弟之间就无需说这些阿堵之物,我等內侍虽不可干预朝政,赚取银钱一事想必太后不会有异议。”

    张耆大喜,忙重重的击了三下掌,丝竹之声大起,一群燕瘦环肥的舞姬袅袅婷婷的移入帷幔内,随着丝竹之乐翩翩起舞,四个蠹虫摇头晃脑,色眼迷离的盯着摇曳生姿、曲线玲珑的舞姬。

    酒喝到深处,刘美按捺不住,伸手拉过一个美貌舞姬,拥入怀内上下其手,舞姬惊叫,张耆、杨崇勋、罗崇勋哈哈大笑,张耆恭维道:“国舅爷果然是英雄本‘色’,真乃大丈夫也。”

    随后三人各自拥了舞姬当场行那不可言之事,舞姬浅吟低叫,合着丝竹之音,好一派奢侈**之像,只是不知罗崇勋一个阉人又如何能行得了人道?

    一顿酒色之宴直到拂晓之时方才收场,纵情酒色的几个蠹虫眼圈发黑各自去了客房歇息。

    过了几日,罗崇勋带着张耆府上的管家又来到孙冕的府上,孙冕本是不想接待,但府内的家仆言称罗崇勋是秉承太后的意思来的,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到厅堂接待。

    罗崇勋看到孙冕进来,连忙起身施礼道:“孙副使如今可是京师的风云人物,我等能得一见深感荣幸。”

    孙冕抱拳还礼道:“都知谬赞,孙某不过一垂垂老矣的庸官,哪算的上什么风云人物,都知才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老夫还得靠都知多多提携。”

    罗崇勋满脸堆笑道:“好说好说,孙副使,在下此次前来是太后言称张耆张知州为朝廷劳苦功高,家族人口又多,入不敷出,故想把房地产小区采买分润些给张知州,故此令下官带张府管家来此,还望孙副使能解张知州之忧。”

    孙冕打着官腔道:“这房地产小区的竹木料、铁器皆由三司修造案提供,无需采买,不知张管家有何物可供三司。”

    张管家呵呵笑道:“孙副使,张府主君也不奢求发财,只求稍稍赚些银钱补贴家中,故不做那主材的生意,京师房地产工地上的菜蔬肉食可否由张府的商铺来供。”

    孙冕心里一阵冷笑,满朝文武有谁会比张耆还贪,说他不奢求发财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京师工地上如今的民夫加厢军怕有十几万人,菜蔬肉食那是桩大生意。

    孙冕本想着组建个官私合营的菜食铺子来统一采买,斩断各个工地吏员的伸向菜蔬的黑手,如今被太后一掺和,这事也就只能让给张耆来弄了。

    孙冕想及吴梦书信里的叮嘱,便说道:“张管家,名人面前不说暗话,贵府上商铺来供菜蔬肉食也无不可,但菜价不可高于京师大批采买的价格,老夫会令住建务主官王嘉言细加审核,贵府的商铺也须保证菜蔬肉食的材质,若是吃出什么问题来,老夫可决不轻饶,太后的面子也恕老夫不能照顾了。”

    张管家点头哈腰,满脸媚笑的说道:“那是,那是,张府商铺保证按孙副使的意思行事,河阴工地的菜蔬肉食亦是由本府的商铺采买,哪敢掉以轻心。”

    孙冕吃了一惊,想不到张耆这家伙把河**利工程的菜蔬肉食也弄到手上了,张耆可赚多少钱啊,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家伙是到处做生意,什么赚钱的营生都想插上一手。

    孙冕厌恶的挥了挥手道:“那尔等就去好生操办吧,老夫有些乏了,恕不远送。”

    罗崇勋见目的达到,也不想跟孙冕这个老学究多啰嗦,对着张管家使了个眼色,张管家吩咐随从留下个大箱子,告辞走人了。孙冕府上的管家打开箱子一看,吓了一跳,大叫道:“主君,快来看看,好多珠宝。”

    孙冕走过来一看,箱子里全是些金银珠宝,他不屑道:“想用这些来收买老夫,老夫想要贪财,有多少财物可弄到手中,将这箱子里的珠宝交于王嘉言,打个收条便是。”

405章 丁睿回乡

    却说丁睿沿着水路回到了苏州,家乡的变化非常之大,苏州城东沿着娄江两岸的水轮机架设的密密麻麻,水力纺织、水力锻造、水力机械加工作坊一字排开,江面上的水力磨面、碾米船星星点点,好一派兴旺之像。

    丁睿坐在沙船上环顾四周,心里一阵阵为自己的师父感到自豪,这都是他老人家的功劳。

    吴山村渡口的船只实在太多,沙船一时靠不了岸,一些会钻营的艄公便划着小筏四处揽客靠岸,丁睿归家心切,丢下五文钱,从沙船软梯爬下,登上一只小筏上了岸,他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拎着一只大箱子急匆匆往家中走去。

    回到家中,丁大胜和林氏喜出望外,万万没有想到最疼爱的小儿子今日居然回来了,两人各牵着丁睿的左右手,拉入厅堂细细打量。

    丁睿四处看看,却没有看到小山,连忙问道:“娘,小山去哪里了,怎的没见它来迎我。”

    林氏黯然说道:“睿儿,狗只有十岁左右的寿命,小山几月前就去了,你爹把他葬在了你经常带它去抓野鸡的山丘上。”

    丁睿闻言不由一阵难过,少年时代伴随自己长大的撵山犬,就这么没了,心下打定主意要带些海外的牛肉干去祭奠一番。

    丁大胜问道:“睿儿,你不是去了南洋么,怎的一个人回来了,你师父呢?”

    丁睿道:“爹,娘,师父在儋州港还有事,还得去广州,孩儿便一个人回来了,师父说二兄明岁要发解试,命孩儿回家看看,顺道给二兄鼓鼓劲。”

    林氏看着比自己高了一截的小儿子,感慨道:“睿儿现在比娘都高了许多,真是长大了。”

    丁大胜笑道:“你这老婆子真是唠叨,孩子长大了还不好,听那些海船的纲首们说台湾府的百姓们称睿儿是小神童,不但给比自己大的学童上课,还给进士们授课,真是出息了。”

    林氏满脸欣慰的说道:“好孩子,给爹娘争了气,你二兄也不错,在学堂里很是努力,学堂里的先生说二郎明岁的发解试必过。”

    正说着话,丁进文从学堂里回来了,脸上瘦的连肉都没了,丁睿连忙站起来抱拳道:“二兄回来了。”

    丁进文定睛一看是丁睿,哈哈大笑的抱住丁睿道:“睿哥儿回来了,眼瞅着和为兄一般高了,从南洋回来的么,带了些什么好吃的。”

    丁睿见丁进文两腮无肉,形神憔悴,揶揄道:“二兄还是那般贪嘴,我带了些南洋的香料和牛肉干,不过二兄,我也是日夜攻读,怎的不像你这般消瘦,莫非是思念哪个红颜知己了。”

    丁进文翻开丁睿的包袱,拿出牛肉干大嚼起来,边嚼边说道:“睿哥儿,愚兄可是没你那般聪明,只得勤能补拙了,故此才这般消瘦。”

    林氏站起身来说道:“睿哥儿,今夜想吃什么,娘去吩咐灶屋给你做些好菜。”

    丁进文嚷道:“娘,你就别瞎操心了,如今的台湾府富的流油,你还以为是前几年啊,那岛上现下什么都有,烧烤城、酒楼、商铺一应俱全,睿哥儿天天能吃到新鲜的海鲜烧烤。”

    丁睿笑道:“二兄真是对台湾岛清清楚楚,娘,随便弄点吃的就好,在南洋转了一圈,该吃的都吃到了。”

    林氏点了点头道:“那便杀只鸡,弄点家常菜吧。”说罢去了灶屋。

    丁睿随即从箱子里拿出海外的各色吃食,分给府内的忠伯、张婶等人,给他们讲讲海外的一些趣事,听得老忠伯神往不已,直叹要是身子骨康健定会去南洋瞧瞧。

    夜里吃饭时,丁进宝在苏州城里一直没有回来,丁大胜连连摇头,语气颇为不善:“进宝如今在城里也不知晓和什么人混在一起,日日都不归屋,那媳妇也跟着去了苏州城,这家都不像个家了。”

    林氏冷笑道:“那媳妇心思甚野,你当初非要答应,如今后悔了吧。”

    丁睿喝着果酒,赶紧岔开话题,说些南洋的趣事,丁进文听得津津有味,林氏说道:“睿哥儿此番可是长见识了,娘已老了,至今还没出过海。”

    丁睿停下手中的筷子道:“娘亲,不如你和爹爹来台湾府看看吧,如今的台湾府真的很不错,有好几个县,来年人口定然超过十万。”

    丁大胜嚼着炒鸡赞道:“吴先生真是个有本事的人,几年下来,硬生生的把个荒岛弄成了膏腴之地,那处如今比苏州百姓过得都好。”

    林氏骄傲的拍了拍丁睿的脑袋道:“还是奴家这儿子眼光好,找了个好师父,如今已是官家的师弟了。”

    丁进文赶紧问道:“睿哥儿,上次你回来为兄还没好好问你,官家是个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有天命之子的仙风道骨。”

    丁睿嗤笑道:“二兄胡说八道,官家不过是个和我一般大的少年而已,哪有什么仙风道骨。二兄看我是怎么样子,官家就是什么样子,人家说我和官家长的很像,若是穿上同样的衣服,怕是不易分辨。”

    丁进文啐道:“看把你美的,还和官家一样,土鸡还想变凤凰不成。”

    丁大胜和林氏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惊诧莫名。

    吃过了饭,丁大胜喝了口茶水道:“睿哥儿,你今年也十六岁了,按习俗也该说门亲事,虽说你要中了进士才成亲,可这定亲并不碍事,爹娘想问问你,有没有看上的丫头,也让爹娘去瞅瞅。”

    林氏慈爱的摸着丁睿的脸道:“睿儿,你大兄这个媳妇没有找好,那是为娘的没有坚持住,你二兄那里已经有了些眉目,爹娘看了觉得不错,现在就是你了,爹娘可是要为你挑选个好闺女,不能随便娶个什么阿猫阿狗。”

    丁睿有些难为情的说道:“爹、娘,孩儿不过是十六虚岁,还早着呢,如今说亲是不是太早了。”

    丁大胜脸色一沉道:“有什么早的,多找几家,看着中意的就把亲事定下来,爹娘不会勉强你找什么样的,也不需要门当户对,但是必须让爹娘满意。”

    林氏也劝说道:“睿儿啊,找个好的贤内助有助于你的仕途,要是找了个恶婆娘,加上不通情理的老丈人,可是够你受的,听爹娘的话,趁着在家,去相几次亲,如今苏州相亲不仅仅像以前那般只可女看男,现下男女双方皆可相见。”

    丁睿听后愁眉苦脸,丁进文对着丁睿挤眉弄眼的做着怪样子,丁大胜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怒道:“给三郎做什么怪样,快去温书,此处没你的事了。”

    丁进文起身讪讪的去了,走到门口时说道:“三郎,你去相亲时也带我去瞧瞧未来的弟媳妇,哈哈。”说罢飞也似的跑了。

    丁睿耐不住爹娘的苦口婆心,只好答应了,丁大胜和林氏高兴的眉开眼笑。

    老人图的就是儿孙满堂,丁成绣生了两个,一男一女,每次回到苏州,丁大胜和林氏一人抱一个喜笑颜开,丁大胜被外孙子揪着胡须直喊疼也舍不得放手,可惜两个小娃娃都不姓丁。

    丁进宝的媳妇至今尚未生养,无奈之下两老又把目光瞄准了两个小的。

406章 丁睿相亲(一)

    第二日丁睿去枫桥寺拜见无名师祖,随后带上牛肉干去了小山的坟前祭奠。林氏则兴冲冲的出门去寻媒婆,她一早就暗中偷看过几个丫头,虽然眉眼还未长开,但是看着均是美人胚子,且臀部不小,定然是个好生养的。

    丁大胜则在厅堂里转着圈子焦急的等待,几个工坊皆有专人管理,他如今也闲了下来,自然要多操心儿子们的婚事。

    忙乎了一日,林氏喜滋滋的回来到家中,吩咐丁睿明日去相亲。

    翌日一早,林氏把丁睿从床铺上拽了起来,给他梳洗打扮了一番,林氏瞅了瞅丁睿笑道:“我儿真是个俊俏小郎君,谁看了都会满意。”

    丁大胜和林氏带着无精打采的丁睿上了马车,直奔苏州城。

    吴山村到苏州城的官道如今全是水泥路,又宽又直,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苏州城里,今日相亲地点定在自家的潇湘馆里。

    行至潇湘馆,丁睿跳下车辕,将林氏扶下马车,三人走进酒楼的大门,掌柜一看是东家和夫人来了,连忙出来行礼。

    丁大胜笑道:“不必多礼了,我等先上三楼,稍顷有人来寻某家,便带他们上三楼的君山阁。”

    掌柜盯着丁睿瞅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道:“这不是三郎君么,长这么大了,老朽快认不出来了。”

    丁睿抱拳道:“见过掌柜,小子这厢有礼了。”

    掌柜慌忙回礼道:“三郎君真是一表人才,如今在台湾府亦是大名鼎鼎,听闻还是当今圣上的师弟,可真是光宗耀祖啊。”

    马婶正在厨房里巡视,听得丁睿回来了,赶紧跑出来,见丁睿窜高了一大截,笑呵呵的说道:“睿哥儿如今是个大人了,又有出息,不知哪家小娘子能配得上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丁睿脸上发烧,连忙谦虚了几句,丁大胜却是面有得色,乐呵呵的带着林氏和丁睿上了三楼。

    进到君山阁后,林氏两手摸住丁睿的脸蛋摇了摇道:“我的儿,爹娘带你来相亲,又不是让你上沙场,你愁眉苦脸干甚,笑一个给爹娘看看。”

    丁睿摇头晃脑,龇牙咧嘴的“嘿嘿”笑了两声,看得丁大胜和林氏大乐不已,林氏嗔道:“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还是这般调皮。”

    小厮端上茶水来,三人坐着慢慢喝茶,丁睿喝了一口茶道:“爹爹,这苏州的茶不行,远不如台湾的高山茶香,待孩儿回了台湾岛,便给酒楼送些茶叶回来。”

    林氏问道:“台湾府还有些什么好东西,弄来给爹娘瞧瞧。”

    丁睿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那可多着了,给爹娘捎带些香水、香皂回来吧,以前就有,可是不多,师父说今年捕鲸,就有不少油脂了,可做很多肥皂。”

    丁大胜惊讶道:“那鲸鱼听闻比船还大,能轻易捕捞上来么?”

    丁睿轻声说道:“爹爹,你可是不知,台湾府的武备工坊、火药工坊厉害的紧,当得上天下第一,区区鲸鱼更是不在话下。

    丁大胜低声问道:“台湾府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船有船,还有如此厉害的兵器,吴先生该不会有自立之心吧。”

    丁睿呵呵笑道:“爹爹多虑了,师父从来不涉及兵权,均是燕知府和舅舅领军,师父想都没想过此事。”

    正说着话,小厮从门外领着一行人进来,打前的是个风韵犹存的媒婆,一张薄薄的嘴唇,看上去就是个能说会道的,还有一对中年夫妇,后面一男一女,想必是兄妹两人。

    林氏一见那女娃子进来脸上顿时笑眯眯的,媒婆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开口就是一连串的介绍:“夏员外、夏夫人,这两位就是苏州城里大名鼎鼎的丁员外和夫人,这位俊俏小郎君定是丁家的三郎君了,瞧瞧,多俊的小衙内,学识广博,可真是个风流人物。”

    丁大胜咳嗽一声道:“三郎,还不上前给夏员外和夫人见礼。”

    丁睿还在愣神,被自家爹爹一催,赶紧上前行礼道:“小子丁睿见过夏员外,夏夫人,还有夏衙内,夏小娘子。”

    夏员外和夫人瞅瞅这个俊俏的小郎君,连连点头,这样的家庭和孩子他们哪有不满意的,丁大胜和林氏上前与夏员外和夫人见了礼,双方在大圆桌上就坐,小厮流水价的端上酒食。

    丁大胜端起酒杯道:“今日能请到夏员外和夫人,潇湘馆可谓是蓬荜生辉啊。”

    夏员外谦虚道:“丁员外太客气了,员外乃是苏州城商贾之首,我等能与丁员外同桌共饮才是荣幸之至。”

    媒婆笑道:“二位大员外就不要谦虚客套了,都是大户人家,夏员外是杭州最大船队之东家,如今也来到苏州城开分号,你二位一个是苏州的商贾之首,一个是杭州的水运龙头,真真是门当户对,珠联璧合啊。”

    媒婆一席话说的丁、夏两夫妇眉开眼笑,丁大胜和夏员外拉开架势,硬拼了几杯,互道好酒量,林氏却是与夏夫人亲热的叙些家长里短,席面上其乐融融。

    丁睿偷偷瞥了对面的夏小娘子一眼,只见这小娘子和自己年纪也差不多,长的倒是挺清秀,只是眉宇间有些傲气,看着就是个不太爱搭理人的,对丁氏夫妇也并不热情。

    丁睿本就没这个心思,如今见对方又是这般模样,像平日里批改试卷般在心里给对方打了个“x”。

    夏员外微笑着问丁睿道:“台湾府的蒸汽车船那可是一绝,如今在运河里上上下下跑的正欢,三郎君一直在台湾府吧,不知小哥对那蒸汽车船了解多少。”

    丁大胜骄傲的回答道:“夏员外算是问对人了,那蒸汽机就是我家三郎在师父指点下弄出来的,蒸汽车船也是我家三郎打造的。”

    夏员外大吃一惊,这丁家三郎不过十五六岁,居然能弄出那般神物,他知晓丁大胜是个实诚君子,绝对不会胡吹大气,他忽然想起一桩事,连忙问道:“听闻台湾岛上有个人人称颂的小神童,数算格物无所不知,新科进士还须听他授课,莫非便是贵府的三郎君。”

    媒婆媚笑道:“哎呦,都怪奴家事前没有说清楚,睿哥儿是本朝帝师吴梦的入室弟子,和当今圣上同列吴先生之门墙,正是台湾府赫赫有名的小神童。”

    夏员外和夫人对视一眼,心中翻腾不已,这样的孩子他们夏家哪里高攀得上。

    吴先生是什么人,那是神仙般的人物,可点石成金的仙人,指点苏州,苏州府区区几年便是大宋除东京城外的天下第一城,指点徐州,徐州如今是人尽皆知的冶铁重镇,指点麟州、府州,把那苦寒之地硬生生弄成富庶之煤都,更不要说台湾府了。

    这孩子是吴先生的入室弟子,又是大宋官家的师弟,前途简直不能用无量来形容。

    夏员外有些赫然道:“这这,丁员外,在下真是高攀了,你看......”

    丁大胜急了,连忙道:“夏员外,千万不可如此说,在下与贱内为犬子求亲从不看家世的,夏员外,犬子性格顽劣不堪,只是学识还过得去,还望员外多多教导。”

    夏员外不由腹诽,吴先生的弟子哪里还轮的上他来教导,这不是寒碜人么。

    林氏一看对方两口子打了退堂鼓,赶紧安慰道:“夏员外,夏夫人,奴家这三郎从小就到处撒野,也并非什么小神童,不过是有个好师父罢了。”

    夏员外对着夫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站起来道:“丁员外,丁夫人,今日真是冒昧了,此事还是容在下考虑考虑,今日我夫妇二人还有些琐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带着一儿一女起身就走,那小娘子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似乎还有些蔑视丁睿,丁睿不由恼火,我又没得罪你,你这小样儿做给谁看,当下也不送了,站着拱了拱手,丁大胜和林氏以及媒婆赶紧上前挽留,夏员外和夫人连连告罪,结果还是没留住。

406章 丁睿相亲(二)

    丁大胜回到座位上,长叹了一口气,媒婆进来苦笑着请罪,林氏道:“不用告罪了,此事须怪不得你,都是这死老头子嘴快。”

    媒婆不由笑道:“老身做媒婆作了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女方自知门第不配,主动退出的,夏员外还是颇有分寸。”

    丁大胜也觉得这夏员外为人不错,要是碰上那不要脸的,听说了丁睿的身份,那还不狗皮膏药般贴了上来,于是说道:“还麻烦你一事,请转告夏员外,买卖不成仁义在,他这个朋友丁某交定了,改日请他来府上赴宴。”

    相亲第一场就黄了,林氏哭笑不得的摸着丁睿的发髻道:“儿啊,太优秀了也不是个事,人家不敢高攀,这又如何是好。”

    丁睿不由呵呵笑道:“娘亲,这又怪不得孩儿,要是都黄了才好。”

    丁大胜怒道:“三郎,你休胡说八道,为父总会有法子的。”

    丁睿吐了吐舌头,不敢吭声了。

    丁大胜想了想,说道:“我等还是将这锦缎衣服换换,穿些普通的棉布衣物,不在自家酒楼会面,找个小酒楼相亲,媒婆你也无须将我等的实际身份说出,这也可看出对方的实际心意。”

    媒婆连忙称是,几人坐下把中饭吃了,约好了申时末在苏州的醉仙楼会面。林氏怕丁进文夜里一人在家闷的慌,遣人告诉丁进文下了学就来醉仙楼吃饭。

    还未到申时末,丁家三人就坐在醉仙楼的阁子里等着,醉仙楼是个不大的酒楼,与潇湘阁没法比,不过这个酒楼的什么洗手蟹、蒸蟹、烤蟹、油炸蟹倒是做的不错,在苏州城里颇有名气。

    丁进文倒是来的快,进到阁子里便询问丁睿相亲的事,听完母亲的抱怨后笑的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林氏叫了一盘烤蟹上来,一家人闲着无事剥食蟹肉,叙些家常话,倒也乐趣横生。

    申时末都过了,媒婆才带着对方三人姗姗来迟,丁大胜和林氏热情相迎,谁知这父女三人就更不靠谱了,虽说是书香门第,却是满身的铜臭味,开口之乎者也,闭口珠宝聘礼,弄的丁大胜和林氏面面相觑,比丁进宝那岳父还不要脸,这又如何使得,勉强应付了一番,打发他们走了。

    丁家四人吃完也未回府,就去了苏州的庭院歇息,丁睿问道:“娘,怎的两日都不见大兄。”

    林氏气呼呼的说道:“别提他了,整日里跟着狐朋狗友鬼混,也不知这两日是不是又跑到杭州去耍子了。”

    丁大胜道:“睿儿,不要管他了,今日好生歇息,明日里有三个官宦之家的千金,你好生见见。”

    丁进文哈哈大笑道:“三郎,今日这两家可都是嫌弃你的,看来三郎不受欢迎啊。”

    林氏踹了他一脚道:“二郎休得胡言,哪有这样寒碜你弟弟的。”

    翌日的地点还是醉仙楼二楼阁子,这次来的倒还真是个儒雅的官人,他的浑家也是个气质温婉的妇人,随行而来的小娘子听说是外甥女,自小便带在身边,容貌娟秀,颇有些书卷气,两只眼睛大而有神,长长漆黑的睫毛不时眨动,大抵就是那种秀外慧中的类型,丁大胜和林氏对视了一眼,心下那是十二分的满意。

    既然满意,丁大胜也就不隐瞒身份了,直接自我介绍了一番,只是隐瞒了丁睿在台湾的事情,那官人也自我介绍他姓郑名向,乃是上任不久的两浙路转运副使。

    此次是他夫人带着外甥女周季淳来省亲,周季淳年方十四,家中贫寒,他父母也想早点订门亲事,这媒婆的老家和郑夫人是同乡,抱着试试的心思来看看,一看之下对丁睿倒是十分满意。

    丁大胜见对方可是个大官,不由有些踌躇,丁睿却是连皇帝太后都见过了,这郑向还没有燕肃的官职高,与吴梦那是更加没法比,他根本就不太当回事。

    郑向笑着问道:“丁小哥应该还在上学吧,不知是哪位名师调教。”

    丁大胜尴尬起来,说实话吧,怕吓走了郑向,不说实话吧,又怕郑向一家看不起,丁睿机灵的一抱拳答道:“回郑漕使的话,小子在吴山学堂念书,家师藉藉无名,实在不值一提。”

    郑向官场混了多少年,一双眼睛那是火眼金睛,哪里会相信丁睿的话,这孩子一看双眼灵动,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富贵和智慧交织的气息,绝非普通的少年,他笑道:“不知丁小哥治的本经是哪一经。”

    丁进文暗笑,自己的三弟哪有什么本经,都还未定姓,丁睿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郑漕使,小子可没有本经,四书五经都看过,没什么偏向。”

    郑向兴趣更大了,借着论语和四书五经连连发问,丁睿条件反射式的对答如流,郑向叹道:“丁员外,你这三郎可是栋梁之材啊,小小年纪,圣人之言功底扎实,绝非什么藉藉无名之辈所教。”

    丁大胜半真半假的答道:“在下不敢隐瞒,枫桥寺的无名大师时不时会点拨犬子,故犬子能略知一二。”

    郑向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无名大师指点,难怪有如此见识,丁小哥,你论语的不少注解与传世的注解颇为不同,莫非也是大师所授?”

    丁睿呵呵笑道:“那是小子的授业恩师所教,确实有些不同。”

    郑向摇头道:“不对,这些注解本官在哪里听过,好似是台湾府的教材注解,你那授业恩师莫非也是用台湾府的教材给你讲解?”

    丁睿和丁进文暗暗称奇,这郑漕使还真是学识广博,连台湾府的教材都知晓,丁睿抱拳道:“郑漕使猜的不说,小子学的都是台湾府的教材,故不管是《论语》还是四书五经都与当下的注解略有不同。”

    郑向点头道:“这就对了,这些注解都是那台湾府的吴先生所改动,本官也看过一二,有些赞同,有些本官以为有失偏颇。”

    丁睿小孩子一个,自然会维护自己的师父,于是说道:“郑漕使,台湾府的教材若是有偏颇那也是个人理解不一致,小子却以为台湾府这些注解比古代某些圣贤要高明许多,漕使若是看过,当发觉台湾府的注解倾向百姓,更接近圣人之言的大同天下,且去掉了许多子虚乌有,晦涩难懂的东西,恐怕也更为实用。”

    郑向目瞪口呆的望向丁睿,想不到一个十五六岁的顽童敢于批驳古代圣贤,丁睿抱拳道:“漕使以为小子讲的不对么?”

    郑向摆了摆手道:“对不对本官不敢断定,台湾府如此兴旺,这些注解必然有其道理,吴先生天纵奇才,岂是本官所s能及。”

    郑夫人笑道:“你二人讲了这许久的经史子集,可否换个话题,丁员外和丁夫人可是在一旁闲坐。”

    郑向忙抱拳道:“丁员外,实在是失礼了,本官向来喜欢和青年才俊探讨学识。“

    丁大胜抱拳还礼道:“漕使但请对犬子赐教,在下也曾读过圣贤书,对圣人之言也颇为推崇。“

407章 丁睿相亲(三)

    郑向继续问道:“丁小哥,台湾府以数算和格物闻名天下,不知丁小哥可曾学过台湾府的数算和格物?”

    丁大胜脸有自得之色,自己儿子在台湾算是数算和格物的教授,哪有什么不精通的,丁睿谦虚的抱拳答道:“回漕使的话,小子也学过些许,略知一二。”

    那周季淳忽然发话道:“丁小哥,奴家对数算略有心得,不知可否探讨一二。”

    丁睿摸了摸后脑勺道:“自是可以,请小娘子赐教。”

    那周季淳要来纸笔,刷刷刷出了三道题,丁睿一看都是些什么两车相遇、老鼠打洞之类的题目,他从衣襟里掏出个鹅毛笔,三下五除二便解答了出来。

    周季淳拿过来一瞧,掩嘴笑道:“丁小哥,你定是在台湾府上的学,大宋这边的学堂可是不会教方程解题。”

    丁睿奇道:“小娘子怎的知晓方程,莫非也学过?”

    周季淳挺了挺小胸脯道:“奴家跟随舅父舅母在京师时,承蒙昔日的太子伴读辛楚所授,他曾说过这些数算之法只有台湾岛上才会传授,中原可是从来没有。”

    丁睿见周季淳提起辛楚时眼中的神采飞扬,他虽然不太了解这男女之情,却并非木讷,不由嘀咕道这小娘子莫非是看上了辛师兄,于是笑道:“辛伴读学识远胜于我,小娘子有辛伴读传授,自然也精通数算,我是班门弄斧了。”

    林氏大急,好容易看到一个满意的,儿子怎么能随便示弱,辛楚那小子还是自己儿子给他授课的,于是忙道:“睿儿,不如你与郑小娘子切磋一番,看看你二人的数算谁更厉害些。”

    丁睿啼笑皆非,论数算之术,天下除了师父吴梦,还有谁能是自己的对手,他现在已开始学微积分,讲出来这小娘子听都听不懂。

    那周小娘子嘴巴一撇,走到阁子里的案几边道:“来就来,就不信你能比辛伴读强。”

    丁睿才懒得理她,脸色淡淡的抱拳道:“周小娘子,在下自愧不如,就不必切磋了。”

    郑向却一眼看穿了丁睿的不屑,这少年的眼神中完全是一副俾睨天下的光芒,心中暗暗称奇。

    丁大胜快要被自己儿子气死了,这孩子完全就不上心,对周小娘子未曾正眼看过,他伸手就给了丁睿一个爆栗,轻声喝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无礼,周小娘子诚心与你讨教,你怎可不搭理她,速去。”

    丁睿委屈的揉了揉额头,站起身走到案几边抱拳对着周小娘子道:“小娘子请出题吧,我来做题便是。”

    周小娘子看见丁睿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心里气坏了,脸上流露出一丝怒意,将自己见过的算经里不会做的题目列了十几道出来,丁睿心不在焉的拿过纸张,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纸张上写着。

    丁进文瞧着丁睿的模样,知道他故意耍宝,低下头偷偷发笑,肩膀不时耸动。

    林氏心下气急,在桌子底下踢了二儿子一脚,不悦的斥责三儿子道:“睿儿,怎可如此轻慢周小娘子,再不好生做,回去小心你的耳朵。”

    丁睿无奈,只好乖乖的三下五除二把那些题目都解了出来,拿起来递给周小娘子,无精打采的回座位上去了。周小娘子难以置信的看着丁睿做的题目,这速度哪是辛楚可比的。

    老于世故的郑向看出眼前的少年人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那什么太子伴读只怕远不是他的对手。

    丁大胜见丁睿一副故作木讷的样子就来气,抱拳对着郑向道:“郑漕使,犬子生性惫懒,还望漕使见谅。”

    郑向丝毫没有生气,他本就喜欢少年俊才,周季淳的弟弟聪明伶俐,他便经常带在身边教导,对丁睿这故意装出来的慵懒,他一看便知,于是笑道:“丁小哥少年俊杰,将来必是风云人物,岂能以常理度之。”

    一顿饭丁睿吃的尴尬无比,而丁大胜夫妇和郑向夫妇却是非常满意,四人谈笑风生,连两人的生辰八字都互相通了气,这事可以说基本就定了下来。

    周季淳家中父亲早亡,母亲带着她和两个弟弟投奔了舅舅,这些大事她母亲是不会管的,都是舅舅郑向做主。

    丁睿瞥了眼周季淳,只见这小娘子白皙的脸上布满红晕,双手绞着手绢,有些羞涩,他微微叹气,心道且先听了父母亲的话,回到台湾天高皇帝远,反正自己是要中了进士才会成亲,周小娘子能不能等上五年还未知可否,想到此处他安下心来,随便自己父母如何操持。

    相亲宴结束后,满意的丁氏夫妇推掉了后面两场相亲,让媒婆带了些台湾的服饰鹿皮靴帽送给那两家赔罪,又给她封了十两银子的红包。

    媒婆笑的见牙不见眼赶紧去办了,心道这两浙路首富出手可真是大方,一出手便是十两银子,要是好事成了,岂不就有数倍的银两。

    回到吴山村后,丁进文笑眯眯的拍着丁睿的肩膀道:“睿哥儿,如今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可不能在外面沾花惹草。”

    丁睿一把甩开他的蹄子,啐道:“去去,谁会沾花惹草,我长这么大,还从未惹过什么花花草草。”

    过了两日丁睿和周季淳的八字合了庚帖,郑向和夫人请苏州城最出名的算命先生玄元子来合八字,玄元子看完二人的八字后内心莫名惊诧,开口提出一定要让他们将两人孩子带来。

    娘亲有令,丁睿哪敢不去,只好随着父母去了玄元子的住所,算命先生一看周季淳,心下不由叹息,再看到丁睿,嘴角一阵抽蓄,将两人的八字庚帖合在一起放到供桌上,焚香祷告了一番。

    随后再打开庚帖用心算了算,叹息着这周季淳也真是可怜,一个好好的姻缘她却是无福享受了,于是抬头用怜悯的眼光望向周季淳。

    林氏慌了,连忙上前问道:“玄元子大师,是不是犬子有什么不妥,请大师明言。”

    郑夫人同样焦急的上前来询问,就怕这可怜的外甥女也有问题。

    玄元子惊魂未定,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郑重的对着郑向一抱拳道:”郑漕使,小人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郑向疑惑的点了点头,心道莫非两人八字不合,如此少年才俊,不能成为自己的外甥女婿那就太可惜了。

408章 丁睿相亲(四)

    玄元子请丁睿和周季淳回避,郑重告诉郑氏夫妇道:“漕使、夫人,令外甥女有煞气入体,脸现夭寿之像,丁家小哥却不知怎的身上有一股...龙…哦…不,是正气护体,实在是匪夷所思。”

    郑夫人心里一紧,忙问道:“小淳莫非是有旧疾,可否医治?他二人八字是否相配?”

    玄元子支支吾吾的说道:“令外甥女只需寻得名医应可根治。小郎君和小娘子之八字倒是非常相配,但丁家小哥并非一般人,他......”

    丁大胜不耐烦了,说道:“我等就是一普通商贾人家,哪有什么非同一般,你且说明白些,莫吞吞吐吐的。”

    玄元子又擦了把冷汗,小声道:“丁小哥身上的正气乃是龙气,且旺盛之极,将来即便不为帝也会为王,岂会是一般人,小人算了一辈子的命,从未见过富贵如斯之面相与八字。”

    出了玄元子的家门,林氏满脸担心的看向丁睿,丁睿莫名其妙的问道:“娘亲,你怎么了。”

    丁大胜叹了口气,看了看郑向一家没有注意这边,便轻声道:“睿儿,你实话告诉爹爹,有没有什么人想唆使你在台湾自立?”

    丁睿摇了摇头道:“爹爹,台湾学堂教的是忠君爱国,哪有什么反贼来唆使孩儿。”

    林氏忽然福至心灵,赶紧上前拉住郑夫人道:“郑夫人,我等不如去枫桥寺找无名大师瞧瞧,大师可是神通广大,自然能看出端倪。”

    郑向和夫人也是满腹的担心,一是担心自己外甥女的煞气,二是担心丁睿那龙气,这龙气能随便说么,丁家并非皇族,哪来的龙气护体,这岂不是造反当皇帝的兆头。

    郑向身为朝廷命官,对此自是避之唯恐不及,又知晓无名大师大名鼎鼎,一般不见外客,郑向曾经想去请教学问也被拒之门外,便疑惑的问道:“无名大师等闲难得一见,岂会轻易见我等?”

    丁大胜安抚道:“犬子的大名亦是无名大师所取,其实也是犬子的师祖,漕使不必担心。”

    六人分乘两辆大车往枫桥寺而去,郑向却是半信半疑,那老和尚能如此轻易见到么,苏州知府和两浙路转运使只怕都没那个面子。

    半个时辰后进了枫桥寺的草堂,老仆见是丁睿来了,张开没牙的嘴笑道:“睿哥儿来了,大师正在静坐,老汉先进去禀报一声。”

    令郑向惊异的是老和尚居然亲自迎了出来,看到丁睿后满脸慈爱的笑道:“丁员外和睿儿来了,快快请进。”

    丁睿跪下给老和尚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师祖,徒孙的父亲带了转运副使郑官人一家前来,打扰师祖清修,请师祖见谅。”

    老和尚点点头说道:“既是令尊带来的,那就一起入内吧。”

    几人进了草堂,郑向打量了一下四周,见这草堂四壁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硕大的佛像和蒲团,老和尚请众人坐下。

    老仆奉上茶水后,丁大胜双手合什道:”大师,犬子前些日子说了门亲事,便是郑漕使这外甥女,可刚才去合八字,那玄元子说了些很是奇怪的话。“当下轻声把玄元子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老和尚一直在闭目倾听,听完后微微睁开眼睛,一丝利芒直射周季淳,转瞬即逝。

    老和尚重新闭上眼睛,略略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阿弥陀佛,老衲也不避忌讳,直话直说吧,小娘子自幼便有宿疾,本是活不过二九之数,丁员外与台湾府众官人熟识,不妨去信一封请薛医官过来诊治一番,定是无碍,郑施主和夫人毋须担心。”

    此言一出,郑向和夫人顿时长出了一口大气,而周季淳娟秀的脸上一阵恐惧,连连拍着胸脯,后怕不已。

    老和尚又转向丁睿道:“睿儿自有机缘,他断不会行那谋逆之事,贤夫妇也毋须担心。睿儿乃吴先生入室弟子,当是天下有数之人,自然有天地正气守护,玄元子学艺不精,未能看得明白。”

    郑向和夫人恍然大悟,这天赋奇高的少年是传闻中神仙般人物的入室弟子,难怪身上自然而然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度,他有那个资格。

    周季淳气坏了,这丁睿看着老实巴交,却扯了个弥天大谎,害的自己差点出丑,当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丁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发髻。

    林氏无意瞥见周季淳的眼神,心里更是满意,小姑娘在意自己的宝贝儿子了,这可是好事,当下笑吟吟的双手合什问道:“大师,不知奴家的三郎与周家小娘子这问亲事如何?”

    周季淳想不到林氏当着她的面就问,连忙低下头去,心头有如鹿撞,丁睿无奈的望向师祖,盼望他能委婉拒绝,好替自己解围。

    谁知老和尚笑呵呵的说道:“阿弥陀佛,八字无碍,老衲虽是睿儿的师祖,但婚姻大事还是贤夫妇来操持。不过睿儿你虽持身极正,可你无法阻止小娘子们的心思,故日后当尽力远离女色,否则徒增烦恼。”

    丁睿躬身受教,老和尚又看了看周季淳,令她和丁睿去堂外等候,然后说道:“至于周小娘子,看来丁员外和夫人是极为满意,小娘子与睿儿相见便是有缘,有缘当会有份,老衲不可说的再多。睿哥儿还须贡举,贡举前他是不会考虑此事的,不必勉强他,五年光阴过后自有分晓,你们双方私下如何约定皆可,但切切不可外传,不然定有无数变化和烦扰。”

    当走出枫桥寺时,双方都放了心,拜别无名大师后,顺路一起游览枫桥寺。

    郑向和丁大胜两人在前面谈笑风生,俨然是两亲家在倾心交谈,林氏和郑夫人也是互相搀扶着说些家长里短,丁睿和周季淳两人时不时目光一碰就赶紧转过头去,丁睿是颇为不好意思,周季淳是羞涩中有些丝丝的甜意,她本就喜欢才高八斗的文士,如今的丁睿颇合她的心意。

    两家夫妇按照无名大师的提点背着两个小娃子作了约定,五年后待丁睿中了进士便在苏州为他二人成亲。

    郑向和夫人心里大喜过望,想不到攀了门上上之亲,吴先生只有丁睿一个入室弟子,这一身本事定然会倾囊相授,这小娃子脾气性格又好,外甥女可是有福了。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周季淳的亲弟弟日后也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学者--周敦颐。

    两家大人倒是得意了,丁睿和周季淳两个当事人却是蒙在鼓里,丁睿还以为蒙混过关,怕父母多生事端,他也不等大兄丁进宝回来就匆匆告别父母前往台湾府。

    半个月后,薛神医来到苏州,为周季淳把脉诊治,又是针灸又是药汤,折腾近月,方将小姑娘的旧疾治疗妥当,没有像历史上那般早早夭亡。

409章 始乱终弃(上)

    天圣二年五月,吴梦回到基隆港,甫一下船,景灵飞奔过来,也不管迎接的燕肃和一众官人在场,拉着吴梦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圈里红红的。

    吴梦安抚道:“夫人,为夫可是未曾少块肉吧,还给你带了一个大大的金簪。”说罢变戏法的似的张开手掌,一只黄灿灿的金簪出现在手掌中。

    景灵摸着金簪,心花怒放,吴梦笑吟吟的给她插在了发髻上,林贵平正准备乘坐海船去丰原县,看到眼前这一幕便取笑道:“大庭广众之下这做师父的和娘子亲亲热热,卿卿我我,浑不知自家弟子却在水深火热之中,差点一命呜呼,当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景灵大羞,吴梦疑惑的望向林贵平道:“君烈,此话怎讲,某哪个弟子差点一命呜呼?”

    林贵平笑道:“还不是为了些儿女情长之事,甚是不爽利,某才懒得说,回来再与你叙旧。景娘子知晓你那弟子的事情,且让她与你细细道来,某就告辞先走了。”

    说罢抱了抱拳走上栈桥,往货船而去,吴梦又望向燕肃等人,谁知众人尽皆低头不语。

    景灵叹了口气道:“是那张岩林的事,闹得基隆县沸沸扬扬,先回家吧,睿哥儿前两日也回来了,此刻应在家中,且到了海边小筑再与你细说。”

    与燕肃等人告别后,两人回到海边小筑,一进门就看到小青和丁睿正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两人均是一脸气愤。

    吴梦笑道:“呦呵,两个小家伙今日怎的不去上工,在此处生什么闷气啊。”

    小青上前接过军士手中的行囊,嚷嚷道:“还不是台湾府出了个忘恩负义的贱人,先生,你可要主持公道,为张岩林出口恶气。”

    吴梦进到屋内,接过丁睿递来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对两人说道:“坐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丁睿对小青道:“我才刚回几日,不是很知情,还是青姐儿来说吧。”

    小青一脸的愤愤不平,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且说那张岩林和柳苏在东京城两情相悦,后来张岩林去了洪泽湖工坊也是书信不断,趁着试验新出厂之蒸汽车船的机会十二月底又偷偷的跑到京师去了一趟,两人随即私定终身。

    张岩林原准备今年三月回到台湾后便禀告三位师父,上柳家提亲,谁知事情突起变故。

    二月二十日,从东京城下来的蒸汽车船停靠在洪泽湖维修工坊,望眼欲穿的张岩林匆匆跳上车船,问纲首道:“纲首,今日可有某的书信。”

    纲首摇了摇头道:“此处只有送往淮阴、扬州的官府文书,却是无都管的书信。”

    张岩林心中一凉,原本每隔几日总有蒸汽车船携带柳苏情意绵绵的书信下来,可自元月底柳苏来过一封语气颇为淡薄的书信后,便再也无一丝音讯!

    张岩林隐隐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安排好手上的事情,匆匆坐上蒸汽车船赶往东京城。

    二月底的东京城内春雨绵绵,张岩林一身长袍被雨水淋透,他毫不在意,脚步匆匆迈入台湾精品铺子,铺子里的伙计和小娘子们抬头一看是张岩林,互相对视几眼,尴尬的笑着打了声招呼。

    张岩林问道:“柳娘子呢?”铺子里姑娘和伙计们一个个低头不吭声。

    张岩林大急,大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尔等怎的一个个都不吭气,要急死某家么?”

    黄雁在楼上听到喧哗,下了楼梯一看却是浑身湿透,落魄不堪的张岩林,她心中有愧,连忙上前道:“是张都管啊,来来,请上楼来,奴家与你细说。”随即命小厮去拿件干爽的袍子。

    两人上楼后,张岩林换了袍子,黄雁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有些羞愧的说道:“张都管,都怪奴家当初识人不明,害的张都管牵肠挂肚,真是羞煞奴家了。”

    张岩林见黄雁说话含含糊糊,心里焦急万分,忙道:“黄掌柜,到底是何事,你且明说。”

    黄雁长叹了口气,将实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台湾精品铺子开业后,铺子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吸引不少东京城里的王公贵族,纷纷来此购货,铺子里的大小伙计、姑娘们忙的脚不沾地,这其中柳苏容貌出众,能说会道,自然是引人耳目。

    却说这一日来了个面如冠玉,一身贵气,年约三十许的富家子,后面跟着数个家仆,一瞧便是个豪门贵族的衙内。

    那衙内一来,黄雁连忙迎上前去,笑呵呵的说道:“这位衙内,鄙店物品众多,衙内今日想看何种物什,奴家为衙内一一介绍。”

    英俊衙内四处张望一番,走到那带镜面反射的煤油灯处问道:“此物倒是晶莹剔透,仿若玻璃酒具一般,不知作何之用。”

    黄雁连忙唤柳苏过来道:“且去拿盒火柴过来,点燃这煤油灯,请衙内鉴赏。”

    说罢对着衙内福了一福,说道:“鄙店的柳娘子对煤油灯知之良多,由她来为衙内详述,奴家就告退了。”说罢福了一福走向了其他柜台。

    柳苏闻言扭动纤腰转身离去,稍顷拿来火柴,轻轻划亮点着灯芯,明亮的反射灯火映红了柳苏的脸,那微微散发着红晕的脸蛋愈发显得清秀,那衙内看到柳苏秀丽的容颜不由有些痴呆。

    柳苏介绍道:“衙内,鄙店有两种油,一种是台湾府自石炭里提炼的煤油,另一种是菜地里种的菜籽榨的油,菜油稍贵,但气味芬芳,煤油稍便宜但有些异味,衙内上前一闻便知。”

    衙内故意张开鼻孔闻了闻,笑道:“本衙内还闻到一股淑女的芬芳,桂馥兰香,真真是沁人心脾啊。”

    柳苏羞红着脸道:“衙内休要取笑,小女子不过是用了些台湾府的香露,衙内若是有雅兴且去香水柜台那边,水果香、兰花香、茉莉花香应有尽有。”

    衙内往柳苏身边靠了靠,颇有些暧昧的说道:“某就喜欢小娘子身上的香味,不如小娘子给在下介绍介绍。”

    柳苏脸上红的像苹果一般,愈加明媚动人,看得这衙内一阵呆傻。

    富贵衙内当日里买了五六百贯的物什回去,当真是花钱如流水。台湾府培养出来的女学子皆以男女平等的理论灌输,故柳苏没有大宋女子那般怯弱,让这阅女良多的衙内觉得她别有一番情趣。

    后来这衙内隔三差五便来铺子里晃荡,元日前后更是天天来游玩,时不时送上一堆吃的用的、金银首饰给柳苏,柳苏一开始还拒绝,后来经受不住诱惑便收了些礼物,店铺里的众人就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他对柳苏有意思了。

410章 始乱终弃(中)

    黄雁隐隐觉得不妙,这一日又见柳苏的发髻上插了一根金簪,便将柳苏叫到楼上问道:“柳娘子,这衙内是何方人士,怎的日日都来,莫非没有正经营生么?且还送你如此贵重之珠宝首饰,到底是何意图?”

    柳苏有些羞怯的说道:“听闻是皇家的宗室,奴家只晓得他姓赵,却不知是哪家王爷的衙内,他也未曾明言,只说送些首饰感谢奴家。”

    黄雁警告道:“柳小娘子,从未有送他人重礼而无所图者。你如今有了张都管,张都管年少有为,并非那衙内一般是个游手好闲、光靠父母余荫之辈,将来必然是前程似锦,你切切不可负了他。”

    柳苏低头道:“黄掌柜,小女子省得。”

    柳苏话是这么说,其实上元节那日她已应承赵衙内的邀请,去白矾楼和一群王公大臣的子弟们饮宴。

    当日她和另外一个小娘子换了班,申时下工后,她偷偷溜出店铺,来到州桥码头,嘴里哈着白气等了两炷香时辰后,一辆奢华的四轮马车停在柳苏跟前。

    侍从掀开帘子,赵衙内帅气的脸庞从帘子后探了出来,对柳苏微微一笑:“在下来晚了,劳烦柳娘子久等。”

    柳苏脸上一红,语无伦次的说道:“奴家也只来了一炷香时辰,倒是劳烦赵衙内来此迎接,甚是惶恐。”

    赵衙内示意侍从扶着柳苏上车,柳苏进到温暖的车厢后,发现这四轮马车里面甚是宽大,车梁和四壁均为黄色丝绵锦缎软装,这赵衙内定是皇家宗室无疑。

    车厢左右两扇平板玻璃窗明亮剔透,繁华的街景一览无余,台湾为了保证玻璃不至于过快贬值,平民百姓所购的平板玻璃均带有绿色和气泡,只有作为奢侈品发卖的平板玻璃才全透明且气泡极少。

    大车装有减震的弹簧,行驶平稳,赵衙内从车厢里的炭火泥炉上提下汤甁,轻轻的倒入紫砂壶内,壶中冒出阵阵茶香,赵允让放下汤甁,将紫砂壶里的茶水斟入一个洁白如雪的茶盏内,然后拿起木制托盘将茶盏递到柳苏面前。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泡茶手艺看的柳苏心醉沉迷,再瞧瞧窗外,侍从哈腰徒步行走,车夫冷的缩着脖颈,而赵衙内却在车厢内品着香茗,观赏美景,果然是只有财富才能带来奢华的享受。

    一路行至白矾楼,赵衙内携柳苏下车,白矾楼的掌柜亲自出门来迎接,左一个“小王爷好”又一个“小王爷家中安康”,不停拍马屁问安,酒楼内的小厮无不战战兢兢,连带对柳苏亦是恭敬异常。

    柳苏从未来过这般富丽堂皇的酒楼,平日在商铺里只有逢迎客人的份,哪里受到过如此的恭维,她又在心里叹道只有权势才能带来人上人的感受。

    进到阁子里后,一桌的文人雅士赶紧站起身来拱手相迎,一眉眼清秀,双眼斜飞入鬓的儒士往外挪开位置,笑道:“难怪益之兄来的如此之晚,原来是有佳人作伴,呵呵,益之兄请上座,某让出座位给佳人陪伴兄长。”

    赵衙内抱拳道:“如此就有劳贤弟了,为兄谢过。”

    柳苏红着脸对众人福了一福,怯怯的坐在赵衙内身边,赵衙内含笑为她一一介绍桌上的诸位好友。

    刚才让座的是参知政事吕夷简的长子吕公绰,另外几人分别是刘国舅的衙内刘从德,枢密使张耆的儿子张德一,枢密副使张士逊的次子张友正,保大节度使钱惟演的孙子钱景纾,话说这赵衙内还真是长袖善舞,帝党后党之晚辈皆与他关系密切。

    柳苏一听这些皆为当今朝廷高官府里的衙内,心里不由七上八下,她见过身份最高的人莫过于吴梦,可吴梦一向和和气气,没有什么架子。

    目光短浅的她听着桌上这个参政、那个枢密使的衙内,还以为吴梦不过是台湾府的土霸王而已,这些衙内们才是大宋朝身份更高的人士。

    吕公绰落座后“啪啪啪”的击了三声掌,从阁子外进来一群莺莺燕燕,媚笑着坐到每个衙内旁边,殷勤的把酒问盏,侍候的周到之极。

    柳苏顿时扭捏起来,不知道应不应该效仿这些小姐们给赵衙内倒酒,赵衙内看出了柳苏的尴尬,微微一笑拿起酒壶倒了一杯果儿酒给柳苏,柳苏惊讶的望向赵衙内,想不到小王爷还会给自己斟酒。

    赵允让温言道:“柳娘子不必惊讶,你对此处不熟,还是在下来为你倒酒,来来,吃些西北的羊肉,西北的羊群喝碱水长大,无一丝膻味,味道甚好。”随即拿起一双公筷给柳苏布菜。

    刘从德大笑道:“小王爷今日对佳人奉若上宾,亲自斟酒布菜,想必对佳人是倾心已久。这位小娘子,你能承蒙小王爷青睐,那可是三辈子积来的福报。”

    柳苏被赵衙内周到温和的照顾搞得方寸大乱,连连推却道:“小王爷,小女子岂能劳烦小王爷为奴家斟酒布菜,还是奴家自己来吧。”

    慌乱间柳苏将赵衙内端来的一碗海参汤打翻,汤水点点滴滴溅到他昂贵的丝绵锦袍上,柳苏自然知道这锦袍价值不菲,当下惶恐的结巴道:“小...小王爷,奴家不是故意的,小王爷将锦袍脱下来,奴家为你浆...浆洗浆洗,用台湾的肥皂,定能将污垢清除。”

    赵衙内毫不在意的拿起手帕将锦袍擦拭一番,安抚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不了换一件就是,柳娘子纤纤玉手,岂能干这浆洗粗活,那可当真是唐突佳人了。”

    桌上其他的莺莺燕燕不无酸意的盯着柳苏,媚笑着对赵允让说道:“小王爷还真是怜香惜玉啊,日后也须待奴家们这般好才是。”

    赵衙内抱拳道:“好说、好说,在下可是素来对诸位小娘子礼遇有加。”

    柳苏痴迷的看着赵衙内潇洒的动作和得体的言谈,心中觉得小王爷才真是那“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酒过三巡后,众人又是行酒令,又是作诗作词,赵衙内尽皆参与,柳苏对他又多了八个字的评价“文采风流、诗书满腹”。

    她哪里知晓赵衙内乃是花丛中的高手,今夜的饭局便是他的手段之一,故意让未曾见过世面的柳苏来顶级的酒楼、见顶级的衙内,先以这般高贵的场面压服柳苏的傲气,再以场上诸人的逢迎满足柳苏的虚荣心,最后用温柔体贴的照顾赢取柳苏的芳心,此举对涉世未深的少女那是一用一个准。

    一群衙内们高谈阔论,旁边的小厮殷勤侍候,莺莺燕燕曲意逢迎,柳苏一下子就迷失在这酒色财气之中。且赵衙内风度翩翩,身上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远非初出茅庐的张岩林可比,柳苏当夜就彻底沦陷了。

    二月十八日,柳苏又托假外出,一日一夜未归,可把黄雁急死了,翌日赶紧跑到皇城司里托人到处寻找。

411章 始乱终弃(下)

    一日后,皇城司逻卒来到店铺,向黄雁禀报道:“黄掌柜,你这铺子里的小娘子真是厉害的紧,居然把商王爷家的小衙内给勾引上了,这两日一直宿在商王府,估摸就快要当上小王妃了吧。”

    黄雁一听大惊,忙问道:“是哪家的王爷,柳苏也太不知羞耻,这还了得,快快带老娘去王府,老娘定要寻她回来。”

    逻卒苦笑道:“黄掌柜,在下不过是个皇城司的小小逻卒,哪能带你去寻商王爷家,除非是吴先生来了,与皇家宗室才有资格叫板,某看黄掌柜还是算了吧,就当是送了个侍妾给小王爷。”

    逻卒当下把商王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商恭靖王赵元份是太宗皇帝第四子,跟柳苏好上的便是商王的儿子赵允让,当今官家未出生前被带入宫内抱养,如真宗皇帝无后,便会让他继承皇位。

    后来官家出生,他被真宗皇帝送回自己家里,如今被封为汝州防御使、宁江军节度使。

    黄雁一听没辙了,她哪里惹得起这般人物,只得又去寻孙冕,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孙冕一听连连摇头道:“如此水性杨花之辈,吴先生的弟子怎可娶她,黄掌柜你精明一世,糊涂一时,这是看错人了。也罢,某便随黄掌柜去宣平坊的商王府一趟,好歹让这小娘子给你一个交待。”

    大宋的宗室身份是高,但并没有太大权力,更何况商王赵元份早已去世,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的孙副使上门,赵允让没敢犟嘴,只得让柳苏回去与店铺交割一番。柳苏无颜面对店铺中人,却又不得不去。

    这一日柳苏披金戴玉,在一众侍儿和护院的簇拥下来到台湾精品铺子,黄雁和店铺内的伙计、小娘子们用鄙视的眼神看向柳苏。

    柳苏低着头走近黄雁福了一福,黄雁讥讽道:“切莫给奴家见礼,你这未来王妃之礼奴家可是受不起。不过奴家看这什么小王爷家中定然有正妻,你也不过是个妾罢了。”

    柳苏低头小声道:“黄掌柜,小女子也是没有法子。家中贫困,小王爷答应将小女子家眷接来东京城,奴家念叨家中的父母年老,弟弟妹妹又小,只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这难道也是错?”

    黄雁冷冷说道:“台湾府富可敌国,张都管又是先生的大弟子,日后养活你一家有何问题,你这无非是自己贪图荣华富贵罢了,休将脏帽子扣在尔父母家眷头上。”

    柳苏可怜兮兮的说道:“天底下谁不是望女成凤、望子成龙,张都管不过是一台湾府的工厂都管,孤身一人,能让小女子家中富裕到哪去?而小王爷可让奴家的两个弟弟蒙荫入官,我柳家也可光宗耀祖,还望黄掌柜成全。”

    黄雁轻蔑的一笑:“柳小王妃,老娘能成全你什么,你速速交接好便走,台湾府日后没有你柳苏这号人。”

    一旁的家仆见黄雁出言不逊,上前喝道:“你一小小的掌柜,竟敢对着柳娘子喝三道四,莫不是想吃牢饭不成,亦或这店铺不想开了。”

    黄雁气急,双手叉腰喝道:“就凭你这狗奴才,还想封我台湾府的铺子,你也不瞧瞧这店铺是何人所开?”

    那家仆大怒,上前就欲动手,铺子里的小厮们出来将几个家仆团团围住,黄雁冷笑道:“狗奴才,这是三司盘下的铺子,帝师吴梦亲自嘱托,尔等若是想动粗,怕是找错了地方。来人,速速请皇城司官人前来,将这几个狗奴才拿下送到宗正寺去,看看尔等主子的脸上是否有光。”

    对付什么人说什么话,这些是皇城司的官人和孙冕教的,黄雁早就背了个滚瓜烂熟,这下可把几个仆人吓坏了,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去了宗正寺可不是好玩的,那里执行的是皇室家法。

    柳苏一见连忙打圆场道:“黄掌柜,他们只是下人,出言无状,还请掌柜见谅,小女子这就交接离去。”

    黄雁鼻子一哼道:“速速交接,老娘不与这些狗奴才一般见识。”

    柳苏走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黄雁也觉得心里有愧,不好意思告诉张岩林,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张岩林听闻黄雁讲述后仿若万箭穿心,柳苏为了荣华富贵,就这么抛弃了自己,当初还与自己山盟海誓,想不到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敌不过金银珠宝和权势地位。

    张岩林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台湾铺子,四处打听寻到了商王府的大门,想见柳苏一面,质问她为何会如此伤害自己。

    而当他走到了宣平坊,再看看商王府门口狰狞的石狮、铜钉密布的高门、黄橙橙的铜环、气势恢宏的府邸,内心的自卑感让他望而却步。

    冷冷的雨水湿透了张岩林的衣裳,而柳苏的行为更是伤透了他的心。

    自己只是个孤儿,没有赵允让那般显赫的家世,想起幼时在吴山学堂先生曾经说过的人生.asxs.问题,张岩林一下子绝望了,自己就是.asxs.太低,哪怕再努力,这一辈子跟赵允让也没法相比。

    柳苏一家等于攀上了金凤凰,一下子得道升天,而自己在柳苏的眼里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麻雀。

    张岩林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在他身后,商王府的楼阁上有个窥视窗外的身影一闪即逝,轻轻关上了窗户。

    他像个游魂般行走在繁华的东京街头,看着街头的行人和富丽堂皇的酒肆,觉得真像和尚师父所说的人生皆苦,世上一切皆为虚妄。

    旅途的疲惫和精神的打击,张岩林一下子天旋地转昏倒在街头,遵照黄雁命令偷偷尾随的两个伙计将他送回了店铺。

    张岩林大病一场后,回到了台湾,整日里一蹶不振,借酒消愁,与周立两人试验蒸汽机时操作不甚,蒸汽机当场爆缸,将屋顶穿了一个大洞,两人差点死于非命,事后智能和尚停了他的职务,让他在宿舍反省。

    吴梦听完后问道:“张岩林如今怎样了。“

    丁睿挠了挠头,说道:“师父,我回来后去看了大师兄,眼下在和尚师父的开解已好多了,和尚师父令他休息半月再去工厂上工。”

    吴梦摇了摇头,叹息道:“富贵权势动人心啊,好在他二人时日不久,否则当真会让张岩林悲痛欲绝。但愿张岩林此次能够得一教训,擦亮眼睛看清人,睿哥儿,你也长大了,日后成亲可是要摸清底细,切勿误人误己。”

    丁睿俏皮的一笑道:“师父,弟子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哪有像大师兄这般还未摸清人性便死心塌地,这次回乡爹娘四处说亲,弟子可是心怀不乱,未点头答应。”

    他哪里知道自己父母早就把他卖了,只待他中了进士便会成亲。

    景灵顺手就给了丁睿一下道:“先生,你就不要担心这个调皮的小弟子了,他呀,将来不欺负那些良家小娘子就不错了。”

    丁睿转身向着景灵做了个鬼脸道:“师娘,我可是个乖乖的学生,对小娘子那可是心止若水。”

    翌日,吴梦在府衙碰到智能和尚,问道:“大师,张岩林开解的如何了。”

    智能和尚苦笑道:“不过是儿女情长之事罢了,并无什么好的法子,只能以时日来淡化他的情绪。”

    吴梦一声长叹:“唉……这只怕不仅仅是儿女情长,更多的是张岩林自哀身世。他比不过赵允让的出身,便生出种种无奈,此事亦无良法相劝,你且告诉张岩林,某会为他寻上一门亲事,让他不必再心生自卑。”

    智能和尚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小徒让昕颂兄操心了,贫僧在这里谢过了。”

    吴梦笑骂道:“和尚你少来假慈悲了,张岩林是你的大弟子不错,亦是某家的学生,师父为学生操心没什么好谢的。”

412章 进击的台湾(上)

    台湾府东平县,一辆大车在工坊旁停下,帮工们一拥而上卸下大车上的砖块。

    郑戬顺手搬了几块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接过廖成杰递上来的水囊,狠狠喝了一大口,问道:“廖都头,基隆机械厂的蒸汽船运机器过来了没有?”

    廖成杰道:“一早就到了,正在工坊外的码头吊运,只是蒸汽机还未到。”

    郑戬叹气道:“没有蒸汽机那就麻烦了,靠几台水轮机那有多少产量,到明年我等若是还靠府衙拨款那就太没面子了。胡宿那厮如今得意洋洋,丰原县开垦大批田地,下半年将大豆、芋头、辣椒、棉花、小麦、水稻一种,再弄个榨油坊和粉条厂,岂不是后发先至,远超本县?”

    廖成杰摇头道:“娘的,胡宿那厮没事就往府衙跑,硬是缠着燕知府给了一台蒸汽机,如今建房子的速度可是比我等快多了,没有蒸汽机靠水力锯床和人力忒慢。”

    郑戬恨恨的咬牙道:“这厮就会讨好卖乖,还把县衙班子都配齐了,我等的主薄、县尉如今还杳无音讯。不行,你在县衙守着,某家偷偷去基隆一趟,好歹跟先生也是多年相识,某也去哭哭穷。”

    廖成杰苦笑道:“去岁先生下南洋时来此问过有何困难,知县你非要打肿脸充胖子,非要死撑着说不用支援。”

    郑戬赫然道:“都头见谅,某这次就是装哭也得哭台蒸汽机回来。”

    说罢也不回去换衣服了,穿着一身便装孤身一人乘坐回程的蒸汽车船去了基隆。

    ……

    这一日燕肃和范仲淹来到吴梦的海边小筑,细细讲述台湾府最近的一些举措。

    范仲淹道:“先生,如今最大的难题还是蒸汽机的量产,往来丰原和东平的货船太过不便,洋流四季向北,北上甚易,可南下太过艰难,冬季还好些,一入春季,全靠军士和水手划桨摇橹,一日走不了多少水路。”

    吴梦也是无奈,只有那点产量,得给朝廷上贡八成蒸汽车船,自己只能留下几台蒸汽机,又要保证机械厂的改造,还要装配自己的拖船,完全满足不了越来越大的水运需求。

    他扶额想了想道:“今岁怕是无法可想了,最多能增加三艘蒸汽车船,还是辛苦下军士和水手们吧。明年待已毕业的学子工匠们成长起来,蒸汽机产量便可翻倍。睿哥儿和大师他们在弄中低压蒸汽机,若是成功,单艘运量可提高三成。”

    此刻大宋运河已经有十五艘蒸汽拖船在沿河运行,拉纤的厢军有五千军士退出拉纤的队伍,加入了整治河道的厢军。

    今岁会再投入十艘,明年将有三十余艘,估计五到八年内运河上将不会再有人力拉纤,蒸汽车船将全部取而代之。

    燕肃道:“那此事暂且不提了,还是艰苦奋斗一两年吧。不过目前的油料怕是不够用了,大车、机械、车船的润滑油消耗惊人,农场顶不住了,何况运河上车船的油脂一大部分也是本府供给。”

    吴梦想了想道:“养猪取油确实不太够用,还是捕鲸吧,调集一百水军,用一艘三千石的蒸汽车船专司捕鲸,一头鲸鱼的油脂可用上一月,运河上的维修工坊不必再与百姓争夺入口的油脂,可从台湾岛上直接购买吧,便宜点卖给他们便是。”

    范仲淹问道:“恁大的鲸鱼,如何能捕捉到?”

    吴梦笑道:“范通判,鲸鱼时不时需上浮呼吸,用带倒钩的弩枪射之,待鲸鱼失血过多死亡,再拖上岸来。鲸鱼肉和牛肉味道颇似。现下往丰原和东平运输肉食不是很难么,捕鲸船就在这两处捕鲸,捕上的鲸鱼肉给两县百姓改善伙食,油脂硫化加工后再运回基隆。”

    燕肃呵呵一笑,说道:“还是先生办法多,那为何不让东平和丰原用帆船自行捕鲸,将油脂处置后送来基隆便可。”

    吴梦摇了摇头道:“燕知府,万万不可,鲸鱼成长不易,一旦大肆捕鲸致使其绝种亦有可能。你二人须切记,捕鲸开始之时便不许民间渔船有样学样,捕鲸只可官府行之,民间一概不准,一旦抓获,没收渔船,此法要写入《宋刑统》,颁行台湾。丰原和东平县一年后亦不准再私自猎杀水鹿,以饲养的猪肉和鲸鱼肉为主要肉食。”

    范仲淹又道:“说起这水鹿,丰原营田务言称天气渐热,从丰原县剥下的鹿皮送到基隆鹿皮工坊许多都坏了,问是否能在当地弄个鞣制皮革的工坊,鞣制好以后再送来基隆。”

    吴梦想了想道:“允了他们吧,不过须得将工坊建的远远的,不可靠近营田之处。”

    燕肃问道:“先生,下官弄那机械厂用的找正表、千分表之类实在吃力,弹簧、游丝这些材质不够坚韧耐磨,一把量具用不到两月便需更换弹簧和游丝,有何法子解决否?”

    吴梦不是学金属材料学的,这合金钢的冶炼可是需要无数次试验才能成功,何况台湾府并不能制氧,没有纯氧无法炼出真正的好钢,基隆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蒸汽机,并非升级换代。

    他摇头说道:“暂时无法可想,此事无十数年之功断断无法解决,燕知府还是吩咐仪表工坊辛苦点吧。”

    燕肃又将丰原县鹿尿部落酋长要求让儿子就读台湾大学堂一事禀报吴梦,吴梦道:“此事好办,在台湾大学堂里单独成立一班,专司归化酋长的儿女、外来藩国求学的士子,就叫番学班。”

    吴梦随后问了问丰原县移民和融合的问题,得知并未出什么大乱子,只是每日里各族人打架斗殴之事不断,主要还是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不同造成的误会,这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是慢慢教育来解决。

    随后智能和尚又讲了基隆官营工坊工匠们逐渐懒惰,做事全不像前两年那般积极,盖工钱一致,做多做少皆是一样,这早就在吴梦意料之中,大锅饭都是如此。

    他随即拿出早已拟定好的工厂绩效考核制度,吩咐范仲淹颁布执行,日后工厂的工匠全部采取底薪加绩效工资的形式,奖勤罚懒,提高工作积极性。

    接着吴梦又安排尹洙派遣吏员运输钱财支援广州,令言福浩率领蒸汽战船出海捕鲸,便闭门不再外出。

    他将台湾府的《宋刑统》、官员职责再度完善,编写工厂的绩效考核管理制度,除却钢铁厂、机械厂、蒸汽机厂、武备工坊等等涉密的工厂外,其他都开始初步拟定官私合营的改制之法。

    东平县食品厂修筑工地,郑戬和百姓们一起拖着大车往工地上运砖头,食品加工厂可是未来东平县最大的产业,这里将会建有椰子油工坊、椰子干工坊、椰子糖工坊、椰纤维绳索厂,这里的椰子林还需要四年才可成材,前期需要的椰子将主要由海南运来。

    东平县这里日后的发展方向就是农产品深加工和商贸港口,台湾府日后会有淡水、东平一南一北两个贸易港口。

    郑戬十分清楚自己在此处六年的主要政绩就在于港口、食品厂、椰子种植园还有日后的橡胶种植园,因此相当重视,基本上吃住都在食品厂里。

    东平县没有石炭,所有石炭都必须从基隆港调拨,如今受制于航运,水泥烧制十分缓慢,郑戬就发动百姓们伐薪烧炭,用木炭来烧炭和土水泥,整个东平县外的山岭上都是浓烟滚滚,无数大车从河边的窑炉区来来回回往厂区运输水泥、红砖、砂石。

413章 进击的台湾(中)

    郑戬来到基隆后守着吴梦磨了整整一个上午,吴梦对哭丧着一张脸的郑戬无可奈何,喊了燕肃过来给他批了一台蒸汽机。

    燕肃看到郑戬穿的破破烂烂的,笑道:“哟呵,也学着胡宿搞苦肉计了。”

    郑戬抱拳道:“知府,真是没办法了,没有石炭我等伐薪烧炭,可没有蒸汽机锯木头太慢了。”

    燕肃苦笑道:“这次给了你和胡宿一人一台蒸汽机,不出两日,叶清臣和张亢绝对会来找麻烦。”

    郑戬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来的早,呵呵笑道:“先生、知府,下官这就去装运蒸汽机,工地上如火如荼,事情太多,恕罪恕罪。”

    燕肃道:“慢着,你正好来了,把钱景纯领去,他去你们东平县任主薄。”

    郑戬闻言一滞,怎么把那个死肥子弄到他这里来了,连忙摆手道:“知府,换个人吧,哪怕是个学子下官也认了。”

    吴梦喝道:“胡闹,台湾府的学子暂时不具备当官的能力,既然朝廷将他派在了这里,岂可不用,让朝廷以为台湾府是法外之地么,速速领去,否则不给蒸汽机了。”

    郑戬一听吴梦以蒸汽机威胁,赶紧点头道:“下官这就去,这就去。”

    他刚来到蒸汽机厂外,迎面碰到张亢,暗叫不妙,低头疾走,指望张亢没看清自己。张亢是个勤练武艺之人,耳聪目明,老远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破烂衣服的郑戬,待郑戬近前,劈手抓住了他,笑道:“休想溜走,你小子把某家的蒸汽机弄走了,某那处的纺织厂和制衣厂等米下锅,如今又只能在淡水河上架水轮机了。”

    郑戬忙抱拳请罪道:“张知县,兄弟那里远离基隆,要点东西不易,万望大官人海涵。”

    张亢道:“海涵倒也可以,今日的酒宴......”

    郑戬笑呵呵的道:“在下请客,在下请客。”

    翌日,郑戬志得意满的带着钱景纯,坐上蒸汽车船运了一台蒸汽机回了东平,路过东平时他停靠在东平港显摆了一下,还故意拉响汽笛向胡宿示威。

    回到东平县,郑戬带着钱景纯来到县衙,拿出一沓账册递给钱景纯道:“钱兄,这日后的什么钱粮开支、仓库进出盘点就是你的事了,你对着账本去点点数吧。”

    钱景纯一看这县衙还是木头打造的房子,地面上坑坑洼洼,到处是尘土,心里凉了半截,想不到燕肃把自己发配到了这个不毛之地,他哭丧着脸道:“知县,此处如此荒凉,还需多久才可有基隆那般光景。”

    郑戬看着钱景纯那个样子顿觉好笑,便道:“钱主薄,基隆从不毛之地到日渐繁华也只用了两年多,如今的东平可是建设了一年,还有一年多定会好上许多,既来之则安之,再说,你若是干的不好,还有脸回得去中原么?”

    钱景纯一听也是,只好老老实实的呆在了东平,每日里和县衙的人一身泥一身灰的干活。

    丰原县确实后发先至,半年多岁月,在契丹市来四百多头牛的帮助下,五千多劳力逐步开垦了三万多亩田地,后续移民过来的蕃人跟在后面播种,广阔的田地不停的往外延伸,营田司厢军已经增加到了两千多人巡逻守卫,比其他三县兵力加起来的总和还多,罗泥的尉司也招募了五十多人的武吏,如今他的手下已有八十余号人,可谓兵强马壮。

    六月里林贵平再次来到了丰原县,他看着大片的田地,很是忧虑这里的防务,几十里的田地只有两千来人,仿佛撒胡椒面一般,还要看守修路的蛮人,一旦有几千蛮夷人从一个点攻入,厢军根本来不及集结,便会被各个击破。回到县衙,他问胡宿道:“胡知县,你下半年还想让营田务扩张否?”

    胡宿抱拳道:“提举,下官不欲再扩张了,下半年以播种和水利建设为主。”

    林贵平颔首道:“营田务确实不宜再扩张,否则防务无法跟上,你与几个都头商议一下,从百姓里征召五百名厢军,其他几县也须招募兵士,厢军扩充到五千人以。明岁我等务必要主动出击,不可再固守,否则防御范围过大,兵力太少。”

    胡宿道:“谨遵提举号令,下官这几日便着手此事,下半年不再扩张,劳力也有多余。”

    台湾知府衙门内,燕肃与苏州过来的张财神正在交谈,张财神收起了平日里的笑脸,一脸郑重的说道:“燕知府,皇城司契丹密谍送回来的消息言称契丹水军正在打造战船,妄图跟随海贸船只南下找到台湾岛,一举攻占后得到台湾府的神兵利器,且派了几十名汉人密谍南下混入苏州、南通、娄江港,妄图进入台湾府。”

    燕肃沉吟片刻道:“此事我等可是无反谍经验,还须皇城司多多帮助。”

    张财神道:此事我皇城司自然责无旁贷,可台湾府也须做些准备,这北上海贸一事可否暂停,茫茫大海中如何防备得这般周全,更何况契丹天津港登州水军可是无法进入。“

    燕肃点头道:“海贸是必须停下了,岛内安全第一。如今台湾府开始捕鲸,肉食倒也不缺,牛、羊亦在饲养,不海贸也无妨。”

    张财神道:“吴先生怎的没见人影,在下还想与他喝上两杯。”

    燕肃摆摆手道:“此事还是算了,先生从南洋回来后身子便不太好,基本都不出门,无要事我等都已不去打扰。”

    张财神从衣襟中掏出一封密函交给燕肃道:“这是官家写给吴先生的密信,烦知府交与吴先生,在下还是尽快赶回苏州去,清查一下有哪些密谍潜入了苏州和丁氏工坊。”

    燕肃诧异道:“如今正是风暴季节,还是等风暴过了走了安全许多。”

    张财神笑道:“不必了,某坐蒸汽车船走,也用不上几日,某家素来好运道,定不会碰上风暴。”

    燕肃哈哈一笑,也不留了,拱手送走了这个弥勒佛,然后吩咐武吏道:“速请周良深和郑钧过来。”

    周良深匆匆来到府衙,燕肃劈头就问道:“二郎,五月去天津港海贸时可曾发现契丹有何异常?”

    周良深一怔,然后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倒也未有异常,耶律兄弟还是那般客气,契丹水军也未曾刁难。”说罢抠着前额又仔细想了想道:“不过回程时好似有不明海船跟随,跟了有半日才转向离开。”

    燕肃点了点头道:“今岁的冬贸便不去了,你且去修书一封给耶律家,言称改在陆上榷场交易,这海上暂时别交易了。”

    周良深不解道:“为何不交易了,海上可比陆路快捷许多,从陆路过去还是得走运河,又须走上一千余里陆路。”

    燕肃摇头道:“刚才皇城司转来密保,契丹水军妄图寻找我台湾府所在,意图攻占,上次跟随尔等的海船必是契丹水军。现下台湾府驻军太少,水军不过区区五百名,今岁预备征召两千厢军,可也得训练半年以上方有战力,故暂停贸易至明年冬日,以策万全。”

    说道此处,郑钧入内抱拳问道:“知府,末将来了。”

    燕肃道:“郑指挥使,海防一事准备的如何了。”

    郑钧道:“林提举去巡视东平、丰原两县防务,末将正领着厢军在修筑港口附近的投石机和床弩阵地。”

    燕肃点头道:“那就好,务必要修筑的牢靠而无死角,契丹水军妄图找到台湾府位置攻占之,故务必尽快修筑,此事要做的牢靠,勿要让先生出来操心。”

    郑钧抱拳道:“请知府放心,我等当谨慎从事。知府,是否再招募些水军去登州受训?”

    燕肃摇头道:“今岁还须招募两千厢军,不可再征召军士,台湾府的粮食目前还须从本土运来,不可再减少农事人口。本官给朝廷上书,还是从登州水军调派吧。”

414章 进击的台湾(下)

    以前只有淡水和基隆两县时,台湾府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如今扩大了范围,又搞了海贸,还得帮助广州港和儋州港搞建设,一下子都忙碌了起来,尤其是尹洙这个管钱的司户参军,那是每日从早忙到晚,没有一丝空隙。

    这不刚打发走丰原县来要钱的吏员,周良勇又走了进来,拱手道:“尹参军,你可得再拨些银钱去大宋本土购货,商铺里的日用杂货不够了。”

    尹洙发愁道:“可是娄江港和基隆港的银库里没有铜钱了,先生借了五十万贯给广州,海贸收入的二十八万贯加上府库拨出的二十二万贯,如今银库里三司发行的铜钱已经空了,先生又不许台湾钱币流出岛外。”

    周良勇道:“可商铺若是无货,百姓们用什么?这些漆器、木桶、木盆、酱料、香料、丝线、丝绸等等我台湾府又不生产,但也是百姓必须的物品,不可或缺啊。”

    尹洙想了想道:“本官先向盛隆商铺赊购一批,待海贸的铜钱回笼后再还给他们。”

    周良勇奇道:“台湾府每岁给本土上十台蒸汽机车船,无数刀枪弓弩、盔甲、投石机,还有上百船的粉条,好歹要买上几百万贯吧,如何就没有铜钱?”

    尹洙哂笑道:“那都是皇宫内藏库接收的,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哪有一分钱付给台湾府,就只给了些矿石而已。”

    周良勇叹气道:“那不是其他州府都趴在我台湾府身上吸血,这如何划得来?”

    尹洙也叹气道:“若是朝廷给钱,台湾府如今可是富的流油,可以用铜钱来砌房子了,如今台湾府的工钱可都是自己采矿自己铸币,等于是养着好几个州府。可这是先帝与先生定下的规矩,我等也不好违拗。”

    周良勇摇摇头叹气走了,后来这事传开后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些台湾百姓都嚷嚷着要求独立,但是被吴梦坚决镇压了下去,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天圣二年五月,基隆蒸汽机厂内,组装工坊的一台蒸汽机又被判定为不合格,周立垂头丧气的看着这个黑疙瘩,恨不得一脚踢碎了它,当然除非周立有钢铁侠那般的本事。这台蒸汽机的**打造出来后数次加压都没有问题,可组装成蒸汽机整机后就出现了蒸汽泄漏几处泄漏的问题,汽缸同样存在漏气的问题,两大主要部件漏气,这台蒸汽机是不可能装配到蒸汽车船上去了。

    蒸汽机厂目前每生产五台整机,有两台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故障,最后只能降压使用,成为矿山提水机、果肉破碎机、锯木机、小型机床的动力设备。

    已经极少出门的吴梦今日特意来瞧瞧蒸汽机厂的生产状况,正好看到周立那丧气的样子,他笑了笑道:“周立啊,这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只有等待技术的积累,加工精度的提高才能彻底减少不合格品的诞生。”

    丁睿眨巴着眼睛说道:“师父,现在的台湾岛上的低压蒸汽机慢慢多起来了,油料眼瞅着就要供应不上了,是不是得捕捉些鲸鱼来提炼润滑油?”

    吴梦轻轻了咳嗽了几声,点了点头道:“今年的移民也有不少,不弄点鲸鱼肉光靠海贸和圈养牲畜怕是不够,水军已在捕鲸,无需忧心。”

    周立抱拳问道:“先生,蒸汽机提压的事情是不是暂缓一段时日,师父带着我和睿哥儿是使尽全身力气了,可还是没法做到。”

    吴梦沉吟了片刻到:“那就缓一缓,先还是要提高工匠们的操作技能和水平,这样吧,你转告下大师,在机械厂、蒸汽机厂、农具厂来一次机械加工技艺大比武,取的前三名的予以重奖,且还会敲锣打鼓的当众发奖赏,激起工匠们学艺的热情。”

    丁睿从地上拿起一个齿轮,指着齿轮崩掉的一颗齿顶道:“师父,炼钢和热处理也要比武,这齿轮崩掉明显是锻打或正火不过关造成的,工匠没有严格执行锻打的此数,正火的顺序和温度只怕也有问题。”

    吴梦看着地下一堆废品头疼,没有超声波探伤很难判断究竟是材质还是后期锻打或者热处理的问题,眼下除了狠抓标准化以外似乎没有别的法子。

    于是说道:“周立,你得改一下质检的法子,与柯朗商量商量,让半检(半成品检测)的工匠直接下到生产现场,严格监督锻造和热处理工艺的执行,目前没有更好的检测办法,无法准确知晓是哪个关节出了问题,只能从管理上来想办法了。”

    周立领命赶紧去找柯朗去安排半检人员,丁睿问道:“师父,难道真的没有检测的法子么?”

    吴梦在工坊里呆久了,里面的机油味冲的他有些头昏胸闷,于是道:“睿哥儿,你先推着为师出去吧,这里气味太大,为师呼吸都有些紧迫。”

    丁睿赶紧放下手中的齿轮,将吴梦推到了外间,吴梦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丁睿着急了,连忙抚着背替他顺气,问道:“师父,要不要去唤薛神医来给你看看。”

    吴梦摇了摇头,转身留恋的看着工坊大门,许久才说道:“为师出海回来后,这身体是每况愈下了,以前熟悉的金属气味、机油气味如今闻着便气短胸闷,怕是与这工坊再也无缘了。”

    丁睿安慰道:“师父莫急,只要养好了身子,再进去就是,这里有和尚师父、师兄们和我,师父不用操太多心思。”

    吴梦点了点头道:“好了,为师无大碍了,你去帮帮周立和柯朗,狠抓质量管理,目前除此并无他法。将来当然有法子,当也不是能一挥而就的,需要几十上百年的技术进步方可做到,为师是看不到了,睿哥儿你能不能看到尚未可知。”

    丁睿追问了一句:“师父,那要用什么技术才能检测材质的缺陷?”

    吴梦淡淡的笑了笑道:“师父曾经教过你一些粗浅的电学,你还记得么?”

    丁睿摸了摸后脑勺回忆了一下说道:“是不是师父要我背下来的那些什么欧姆定律之类、叠加原理、基尔荷夫定律之类?”

    吴梦点点头道:“就是那些,学到深奥之处便可打造出一种检测器具,叫做超声波探伤,有了它就能检测。可人力是有穷尽的,师父从异人祖师没有学过太多的电学,主要是学的机械,这些电学还得靠一代一代的开发才能发痒广大,以后的工业、民用都将是电的天下。不过二三十年蒸汽机还将是主导,睿哥儿,你不可好高骛远,当前最首要的事情还是蒸汽船,这可是安定大宋天下的关键。”

415章 赵祯的婚姻(上)

    六月二十日,海边小筑内,静养的吴梦正在看一封书信,这是张财神请燕肃转交的小皇帝的密信。吴梦看后,将信放于案几上沉思起来。历史的记载果然是没错的,赵祯的确喜欢那王小娘子,刘娥那个老婆子却来了个棒打鸳鸯,勒令赵祯娶郭氏为后,而将王小娘子许配给刘从德,她全没想到自己当初也差点被太宗皇帝拆散与赵恒的姻缘。

    原本此事发生在去岁也就是1024年,吴梦用现代药物延长了赵恒的寿命,故前岁赵祯丧父,去岁便没有提这立皇后的事情,一直拖到了如今才提及此事。其实王小娘子这事也是吴梦这蝴蝶扇来的。

    赵祯只是自小见过王小娘子,赵恒延后一岁去世,本来是不会再发生此事,可偏偏陈坤拾掇赵祯去开设工坊,无巧不巧又碰上王小娘子,赵祯于是有了初恋,但如今眼看着又要失去初恋。

    赵祯在信里写的是杜鹃泣血,声声泪下,几乎便是希望吴梦打上门去,为他讨还公道。

    吴梦摇头苦笑,此事没有那么容易处理,在封建社会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逃不脱的,景灵的那曲《梁祝》已经挑起了年轻人的反抗意识,吴梦若是再添油,势必会让守旧的百姓们对他声讨,他还没那个本事与天下百姓为敌。

    景灵进来见吴梦皱着眉头闭目沉思,案几上放着一封信,她顺手拿起看了一遍,气愤的说道:“刘太后怎能霸道如斯,也不想想当初她差点被太宗皇帝驱逐,如今怎可随意干涉后辈婚事。听睿哥儿所言那王小娘子知书达礼,并非绣花枕头一类。先生,你的弟子们桃花运可是差的很啊,前有大弟子张岩林,如今又是官家。”

    吴梦心道这刘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无非是在向赵祯显示权威,让赵祯没有胆量争取亲政而已,但又不能告诉景灵,只好说道:“此是家事,我等不好干涉,不过某这皇帝学生娶这个郭氏倒是万万不可,日后定会酿成悲剧,此事某会阻止,至于王小娘子官家不娶为好,免得徒增烦恼,某会想法子为官家另择佳偶。”

    景灵白了吴梦一眼道:“先生不是反对父母之命么,怎的倒来为自己学生做主了?”

    吴梦苦笑着长叹一声道:“我的好夫人,皇帝婚姻不比平民百姓,须得考虑下政治需求。若是某这学生只是一普通皇子,某绝对不会给出任何建言,只会建议他娶个异族的侧妃即可。可他偏偏是皇帝,那就得为天下安定做出牺牲,这是大宋赋予他的使命,不可违拗的使命。你瞧瞧睿哥儿,别的孩童在爹娘怀里撒娇,他六七岁便要整日奔波在学童和工坊里,这也是他的使命。”

    景灵闻言缓缓坐了下来,叹气道:“先生此言也是有理,那该如何安慰官家呢,他才刚满十五周岁,并未成人。”

    吴梦叹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世间痛心疾首的初恋多矣,再劝也无益,只能是靠自己咬咬牙熬过去这一遭,张岩林不也熬过来了,他们师兄弟除了身份迥异,其他的又有何区别?不一样是肉眼凡胎、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更何况王小娘子的娘家却并非官家的良配。”

    景灵眼睛一亮道:“先生这两句词可是绝妙的佳句啊,奴家得把它写下来,还有上下句否?”

    吴梦懊恼的一拍脑袋,这下又抄袭了金代文学家元好问所作的词,急忙说道:“此乃某从一本古籍上看来的,上下文却是不记得了。”

    景灵将词句抄好,又问道:“张岩林时日颇短倒还好说,官家与王小娘子自幼相识,一时半会如何能放得下。先生刚才言道王小娘子家并非官家良配,这又是何意,莫非先生还知晓王小娘子家中状况。”

    吴梦看了看景灵抄下的词句,干脆在下面添上“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随即笑道:“又记起了几句,帮你写上了。王小娘子家中如何,这几月只怕便会有分晓,我等莫如静观其变。”

    谁知到了晚间,李太后带着元儿公主从淡水赶了过来,吴梦迎出屋外,李太后进屋后丝毫不避忌讳,他一脸担忧的问道:“吴先生,官家之事你可知晓,刘太后也太不像话了,怎可勉强官家娶那郭家娘子。”

    吴梦笑了笑,安抚道:“太后莫急,刘太后那处在下自有对策。夫人,睿哥儿应该快回来了,你且带聪明可爱的元儿公主找睿哥儿去耍子,某与太后细说细说此事。”

    元儿公主知道自己母亲与吴梦有要事相商,便乖乖的跟着景灵走了出去。

    吴梦便将自己的想法思路与李太后详细说了一遍,并告诉李太后他认为的合适之人是开国功臣曹彬之孙女。

    李太后听完后转忧为喜,站起来对着吴梦福了一福道:“奴家感谢吴先生,官家真是找了个好师父。”

    吴梦侧身避过李太后的大礼,赶紧回礼道:“太后不必忧虑了,在下这就给官家写回信,太后今日便在宾馆里歇息,且让睿哥儿送太后去便是。”

    李太和笑道:“睿哥儿与桢儿一般大,你这师父不给他操心终身大事么?”

    吴梦道:“太后,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若非太后的儿子不是大宋的官家,某明日就打上门去与刘太后理论一番。可他是皇帝,只能牺牲这些感情。睿哥儿不一样,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而台湾日后最多会允许一妻一妾,某会支持他娶个契丹、夏州甚至回鹘、吐蕃女子为妾,他哪怕喜欢个乞丐的女儿,只要人品尚可,某这师父亦不会多问一句。”

    李太后点了点头,道别吴梦在丁睿陪同下去了刚刚建成的宾馆,一路上刘太后将丁睿唤上了车,问东问西,丁睿呵呵笑着一一回答,还讲了许多出访南洋的奇闻异事,逗得刘太后和元儿哈哈大笑。

    元儿瘪着小嘴巴说道:“睿哥哥看了好多好玩又好远的地方,下次再出海可要带我一起去,不带我去就缠着吴先生不放。”

    李太后问道:“睿哥儿,出海有没有危险。”

    丁睿笑道:“只要不在六、七、八这三个月出海,且尽量沿着海岸线行船,不会有危险。”

    李太后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你与吴先生出海便带上这个调皮精,也好长长见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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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民请命,大宋革新。北宋大中祥符三年,皇宫李氏诞下双胎,大孩儿被皇后抱为己子,小的却传说是一团状似狸猫的肉块......十数年后一名穿越者带着弟子们在海外逐步崛起,北宋的科技、经济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剧变之下皇室、官吏、商贾、地主、百姓的权利如何保证、又如何制衡?各种思潮的碰撞日趋尖锐......本书三观极正,弘扬人间正气和团队精神。大宋的变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的变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