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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50章 留里克突然萌生的杀意

    还是那辆雪橇,奥拉芬带着村子的首领高高兴兴返回罗斯军的临时营地。

    很短的时间内,罗斯军已搭建好营地,他们还就地砍伐一些松树,作为帐篷支架以及燃料。战士们照例在冰封河面上凿洞,试图从河水里弄来一些鲜鱼烤食,他们很快高高兴兴从一个又一个冰洞里拎着河鲈、六须鲶鱼,一番剖鱼后就穿在树枝上烧烤。

    大锅里融化的雪水已经在烹煮麦子,距离煮熟还需一点时间。

    各旗队沿着河道依旧以编制搭建自己的营地,他们忙着建设,寻思着等帐篷陆续搭建好兄弟们也就可以端着碗吃饭了。

    河道以及两侧的滨河草甸区域,它的宽度约莫在一公里。它已足够宽阔,卸下鞍具辔头的驯鹿立刻自由地啃食雪下枯草,而罗斯军对待战马更为讲究,现有的马匹与战士们吃着相同的燕麦,它们实在太重要了,连夜晚的住宿都要特殊照顾。

    所以一些砍伐的小树被快速拼成简易的篱笆,它是给战马做的防风御寒的屏障。战马会四肢着地跪趴着睡觉,为了避免弄坏肚子,战士们甚至拎着铁铲清理一大片积雪。

    就在罗斯军营地忙的不亦乐乎之际,奥拉芬赶在傍晚之际带着投诚者高高兴兴来了。

    一个蓄着棕色胡子的中年人蜷缩着坐于雪橇,他正是波克鲁蒂谢村的首领。

    据奥拉芬所言罗斯王是比高尔老大高贵一百倍的瓦良格贵族,自己就

    尽可能装扮得体面,这才有资格觐见高贵的罗斯王。

    村庄首领并非高贵,只不过是大家推举一个年富力强又公认有些谋略见过大世面的男人做话事人罢了。当然这里所谓“见过大世面”,仅是首领见过普斯科夫的高尔本人并与其交谈过而已。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用花布拼装而成的长袍,他显得体态格外臃肿却有着一张干瘦可见颧骨的脸,如此怪异只因袍子之下是五花八门皮革缝纫的御寒衣服。

    他表面很光鲜,甚至佩戴用琥珀、贝壳串好的项链。

    他的皮带处挂着一把法兰克风格的宽刃剑,而这把剑也是村子唯一的稀罕物——它几乎成了全村之宝,只有被推举的首领有资格使用却不可世袭。

    这个男人尽可能打扮得像是战士,皆因奥拉芬声称罗斯人最瞧得起的就是战士。

    可他不是战士,不过是一介村民罢了,此生最能与人说道的是,他曾带着村民伙计们组成十多人的队伍杀死了多头熊,熊肉全村民众分类,而熊头、熊掌、皮革和骨头,都卖到了普斯科夫换些好东西。

    完全因为树林的阻挡,再加之北风遮掩了伐木时的噪音,当村庄首领看到罗斯军庞大营地时候,不禁觉得巨石压在自己胸口,他震惊得一度窒息。

    雪橇上插着罗斯的蓝白两色旗帜,驯鹿脖子悬挂的铃铛走一路响一路。照例在外围警戒的战士一直觉得大王的安排比较多

    余,不过扎营时布置岗哨是十年前就制定的军规,兄弟们也就照做了。

    这些战士得到留里克的直接安排:看到了奥拉芬回来,就将这个男人带回中军大帐。

    现在那个男人岂不是回来了?

    慵懒的战士拍拍身子站起身,什长(小队长)定睛一看立刻命令:“都打起精神来!有别的人。”

    别的人?岂不是目标的村民?

    全军都知道罗斯完全能轻取那个村子,一切都在于大王的仁慈兄弟们才不能痛下杀手。

    什长再给部下眼神示意,自己就带着两个伙计拦下了奥拉芬的雪橇。

    “事情都办好了?你……还带了村民?”

    “没错。波克鲁蒂谢村打算投降大王,你瞧,这个男人就是首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快引领我们去见王。”

    这位什长当然不能照做,他大量一番好像被吓傻了的奇怪男人,赫然注意到此人居然还腰旋一把剑?居然还是一把法兰克剑?

    真是咄咄怪事,一个穷村子还藏着这种怪人吗?

    大王自然是要见的,至于这个据称是首领之人,照例要卸下全部的武装。

    奥拉芬与哨兵用诺斯语交流一番,唯有这位首领连带其三位随从一无所知。

    只是令全部四名村民想不到的是,罗斯士兵居然也会说自己听得懂的斯拉夫语。双方没有交流障碍,既然罗斯王许可的仅是“赤手空拳式觐见”,大家也就照做了。

    自然伴随着四人的还有他们进贡的

    一份见面礼——一捆亚麻绳子。

    营地中出现几个外乡人,在一片蓝白色调的罗斯军战士中,突然出现几个穿花布袍子的人,实在显得过于扎眼了。

    “前面就是了。”奥拉芬伴行村庄首领一行,继续吩咐:“保持你们的谦卑。放心,罗斯王会说你们的语言,任何的问题你们如实汇报。你们不要对罗斯王有任何非分想法,因为这决定你们全村是否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奥拉芬固然好心,就是这番表述弄得一行人心惊肉跳。

    他们当然忌惮,只因身边尽是带着铁武器的人,那些铁在夕阳下泛着橘光,这里到处都是铁,面对这种强大武装,小小的村庄就是砧板上的鱼。

    户外的聒噪已经引得等待开饭的留里克注意。

    所谓的中军大帐就是他的厢房式雪橇,围绕这个雪橇再搭建一些帐篷、帘幕,它就成了罗斯军战时的幕府。

    在贝雅希尔乖巧得陪同下,打扮得较为闲适的留里克笑呵呵现身。

    这令奥拉芬有点不适应,只见此人非常顺滑地走近大王俯身就是单膝跪地行战士礼。

    “大王,我已成功,整个村子决定效忠。”

    “哦?”留里克先令奥拉芬赶紧起来,他的眼角注意到几个陌生面孔,基本明白了一切。“所以你身后的那几人……”

    说罢,奥拉芬赶紧给那些村民以手势。

    只见有些木讷的四人急忙学着奥拉芬的样子,拙劣得模仿瓦良格人的

    礼节单膝跪地,并以斯拉夫语宣誓:“村庄效忠罗斯之王。”

    事情发展顺利是必然的,留里克相信自己的这种秋毫无犯兼赐予一些礼物的方法可以快速笼络人心,想不到它顺利得有些过了头。

    “你们都起身吧!”留里克以斯拉夫语命令:“我就是罗斯的统治者,是你们这些住在森林里的人们此生能见识到的最高贵、最有力量的人。你们这个善做绳子的村子,将纳入我的统治。”

    第一时间的接触,留里克就有意跪在这里的村庄首领为博雅尔,这是他高傲的所在。而他做此打算之际甚至懒得知道村庄首领的名字,在他看来再霸气的名字都远不及自己的高贵,这是他傲慢的所在。

    现在留里克又换了一种接见的形式。

    高贵的罗斯王戴上金冠,他坐在雪橇上,双脚踩在车辙下的雪地。

    他赐予四个村民皮垫子,令其盘腿坐下。

    那个衣着最漂亮的人想必就是村庄首领,其人有着很漂亮的花布袍子,就其纺织方式而言与伊尔门湖斯拉夫人并不明显不同。

    “看来真的应证了他们都是克里维奇人的一部分。”留里克稍稍思索。

    正式的接见,村庄首领终于有机会汇报自己的名字。

    这个中年人名叫曼契科,意思极为简单——男孩。

    曼契科是家里的长子,他的母亲之后给他生下了多个妹妹,作为唯一的男孩,不善于给孩子取名的父母索性就直接称

    呼长子为“男孩”了。

    毕竟整个村子的民众,所有人的名字都是这样朴实无华甚至有些无聊。

    “好吧!曼契科,你既然是村庄首领,代表整个村子向我臣服。我可以立刻封你为贵族,封你做博雅尔。从今以后你的村子就效忠罗斯,再年年进攻给我一些贡品,这样我就始终承认你们的臣服。”

    提及贡品,曼契科的眼神明显颤抖。

    留里克敏锐注意到这一点:“哦?你有难言之隐吗?”

    “有!确实有一个。”面对这比自己年轻很多的罗斯王留里克,首领曼契科可没有任何在年龄上的傲慢,毕竟人家高大如巨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凡人——也比普斯科夫的高尔更有强者魅力。

    “那是什么?”

    “我……我很害怕。您给了我们很多铁器,您的恩惠我不知道该用多么庞大的贡品回馈。大王看得起我们这些住在偏僻地区的人们,可是,我们早已向普斯科夫的高尔老大臣服了……”

    “住口!”留里克呵斥道:“你在和我谈条件吗?”

    “我不敢。”

    “恕你无罪,继续说。”

    “是。”压制着内心的惶恐,曼契科仔细说明自己的顾虑:“我们即已臣服了罗斯人,就只能仅仅臣服罗斯。这么做了就是背叛了普斯科夫的老大。如果您的大军离开了,普斯科夫的高尔就会找我们的麻烦。为了活下去,我们会再度臣服普斯科夫,这样就成了对您的背叛。”

    留里克不禁捏起胡须,心想着这个老东西居然知道一臣不事二主。可能就是此人心性耿直,把事情都摆在台面上,如此诚实之人怕是没什么城府,如此人士对自己自然越多越好。恰是如此,也不该让这种人吃亏。

    留里克很清楚自己长远的计划,就是直接统治普斯科夫地区。

    统治的方式有很多种,譬如与当地现有的统治者做签订契约后,以同盟者的方式令普斯科夫并入罗斯。

    亦或者是以军事力量压迫当地统治者向罗斯臣服,之后赐予那个传说中的高尔一个贵族身份。

    这两种方式有一个重大弊端,即罗斯并非第一时间对其直接统治,而是事实上的与当地贵族达成统治同盟,等于说罗斯让渡了不少权力,如此将时间拖延下去,罗斯对普斯科夫的完全统治就不好落实了。

    当然,还有第三种手段,恰恰也是最直接干脆的手段——最高尔展开斩首行动。

    直接屠灭当地的实权派贵族,罗斯再扶持一个傀儡。一个本身实力弱势的傀儡就必须依靠罗斯王的实力去保驾护航,这样罗斯在很长时间里不会担心普斯科夫的反叛。

    只是这种手段表现得太过于刚猛,罗斯的数次大规模扩张战争都是运用的类似手段,而真的将之落实后代价都是杀得人头滚滚。

    直接除掉高尔、毁掉普斯科夫的统治高层,留里克萌生杀心却绝不与人明说,至少现在如此。

    这一切恰恰来自这个曼契科的提醒!

    普斯科夫的高尔带着他的丹麦移民后裔的伙计们,他们的武装集团人数大概有二百人,仗着绝对的、有组织的武装力量,每逢秋季就去各个斯拉夫人村庄收取贡品。

    这些丹麦移民后裔的所作所为本质就是索贡,留里克根据曼契科的介绍,一种强烈的既视感浮现眼前。

    留里克故意笑着问道:“所以,你们每年给高尔一批制作好的绳索,他为你们做了什么事?是帮你们消灭一些闯入村庄的野兽,还是帮你们抵御了敌人,亦或是帮你们仲裁了村庄之间的不公平?”

    “都没有。”曼契科摇摇头,直言道:“我们不想给他贡品,可我们没有办法。啊!”突然意识到所言不合适,他急忙勾下头为自己找补:“我绝没有对罗斯王不敬。给罗斯的贡品,我……心甘情愿。”

    “不见得吧。”留里克不怀好意笑道:“其实我知道你们是不希望蒙受损失,不希望有个东西一直趴在你们身上吸血。罗斯不一样,你们村里可有大量绳索?”

    “有的。”

    “全部进贡给我!现在!立刻!”留里克加强了语调,又立刻换一种舒缓的语气:“当然,你们不是白白进贡,本王会赏赐你们一些粮食、一些铁器。”

    “啊?!大王仁慈,而且这些赏赐……”

    留里克摆摆手:“先前送你们的那些只是看看你们的态度,此乃我的礼物

    ,仅此而已。干脆这样,以后你们年年进贡,罗斯年年给你们赏赐,我们维持这样的关系,如何?”

    果真如此还算哪门子进贡?岂不是成了你情我愿的商业交易了?还是说手握重兵的罗斯王只只是图一个好名称而已?

    接下来一时间疑惑丛生的曼契科才意识到罗斯王所言绝非沽名钓誉,而是……暗藏杀意。

    因为留里克已经明白曼契科表述的“一臣不事二主”背后掩藏的意思,只因普斯科夫当地丹麦社区作为一个统治集团,他们推举出的这一届首领高尔,他在把握权势方面比先前的几届首领做得过火。

    留里克感觉到一个“王公”正在崛起,那个高尔要做普斯科夫王公!

    小小普斯科夫在空间上就是被罗斯王国包围着!罗斯不允许一个国中之国的存在。如果有人胆敢如此,就该杀。

    高尔开始强调权势,这个男人不再喜欢北欧诺迪克式的民主制度,一些看不惯他的人就陆续搬离社区,并在偏一些的地方再成立小型社区,只是大家为了安全很识趣得不再推举首领与高尔分庭抗礼。

    搬离大社区的丹麦人中就有“夜行者”奥拉芬,留里克在这个关头才获悉其中微妙的隐情,合着奥拉芬和他的一些伙计在普斯科夫也算是失意者。

    如此留里克才想到,自己封此人为伯爵,令其在很容易闹洪水的烂地建城,这家伙居然很高兴是有原因的。想想

    看,一个失意者在国家里成了贵族,一个高贵的身份最重要,至于居住地是否稀烂,以后在领地内选一良地建造定居点就好了。

    于是,本想着轻松接受“捻庄”的归附、赐首领博雅尔头衔、买下他们全部的绳子就好了。

    想不到这件事居然直接牵扯到了普斯科夫这一庞大社群当今的局势。

    仿佛当地的各个克里维奇斯拉夫人村庄、失意的丹麦人都是“苦秦久矣”似的,仿佛都希望高尔失去权势。

    现在,一个问题切实摆在留里克的面前。

    “高贵的我,真的有必要和那个高尔结盟么?起初我还以为这家伙是普斯科夫绝对的统治者,现在看来不过是纠集了一些打手在窝儿里索贡的酋长而已。我若对其进攻,难道那些克里维奇人村庄会帮他卖命?绝不可能。失意的丹麦人,只怕他们获悉了我给奥拉芬的封爵,还要大量跑到我的阵营吧。如此高尔难道有资格与我结盟。我又何必看得起他?哪怕我除掉了他,普斯科夫人还不是过着一如既往的日子……”

    留里克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表面没说,而心性敏感的人却从大王的眼神中看出了杀意。

    他便立刻收下了村庄首领曼契科突击带来的贡品,即一些打捆的亚麻绳。

    留里克检查一番确定这些绳子可以满足罗斯军队的需求顿时龙心大悦。

    他许诺明日就拿下全村的绳子储备,美其名曰“贡品”

    ,而进一步的赏赐是什么?留里克放出话来,依旧是铁斧和铁矛。

    这其实是用劣质的战利品做赏赐,本来这些铁器是打算运到都城回炉的,现在用来笼络人心很不错。

    或许用如此多的铁器赏给一个村子太过于奇怪,他们配得上吗?

    留里克觉得自己确实慷慨过了头,但村民也不是白给的。“捻庄”百姓是货真价实的普斯科夫克里维奇人,他们和奥拉芬不是一路人,关于普斯科夫的情况到底如何,当地人推心置腹的说法恐怕更真切。

    现在,包括曼契科在内的四名村民都得享一顿丰盛的煮麦子大餐,至少在这四人看来罗斯王慷慨至极——他们还是第一次吃到了一位强大统治者赏赐的足矣填满肚皮的美餐。

    夜幕降临,到现在为止罗斯王的形象在曼契科等人的眼里恍若神明!

    而陪着这四位吃饭的奥拉芬也笑嘻嘻回应这种猜测:“罗斯王不是神,却得到了北方诸神的祝福,他是半个神。所以你们只要顺从他都能过上你们梦中还能有的好日子。你们慢慢吃,今晚就在罗斯营地住下。你们再稍等一下,等一会儿罗斯王还会要求你去探讨一些事。”

    “什么事?”曼契科警觉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是一桩大事!一桩……我都不敢细想的大事。”说着,端着饭碗看着篝火窜动的奥拉芬,眼神变得迷茫。

    与此同时留里克的确没有闲着。

    他自萌

    生了想法、又在心里不断嘀咕最终说服了自己——普斯科夫的高尔的权势极为有限,根本没资格和罗斯平起平坐。

    他召集各旗队长、百夫长、三十人长,除了最基层的什长外,多个级别的军官突击聚在留里克面前,而他所下达的要求仅有言简意赅的内容:“舒服而安稳的行军到此为止,所有人准备作战。”

    到底要打谁?大家一头雾水。

    留里克令大家回去继续吃喝,唯有各旗队长留下待命!

    只因罗斯军即将在夜幕下召开一场战前军事会议。

第1351章 我就是不讲武德

    篝火劈啪作响,围坐在这里的人们双眼映射两团火,他们难以也掩饰自己萌起的杀意,只因留里克大王下达了战斗命令。

    气氛已经变得微妙,奥拉芬逐渐发现那些闲适闲聊的战士们居然纷纷严肃起来。

    不少人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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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2章 一群润人

    一辆雪橇载着奥拉芬和他的伙计们向着小社区前进,他亲自充当御手,四头驯鹿拖曳雪橇在冰面上狂飙,在很短的时间里他们就冲到了一片宁静的小社区里。

    积雪覆盖房顶,宽阔而曲折的巷道只有少量的、呈线性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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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3章 此时的普斯科夫宛如飓风之风眼祥和之下杀机四伏

    那是留里克照例安排的外围警戒哨兵,现在即是一些侦查骑兵。

    骑兵小队起初惊讶于一支突然冒出来的队伍,秉承着打仗的经验,想当然认为这或许是普斯科夫派出的军队,随着他们看到了罗斯的旗帜、罗斯特色的四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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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4章 这次是两千对一千优势在我

    在过去的时光里,高尔对罗斯并非一无所知。

    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他扎根于相对闭塞的普斯科夫这片两河交叉浸润之地,通过针对本地村民持续不断收取贡品,家族的日子越来越好,整个社区也有了长足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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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5章 普斯科夫之战爆发

    明日是大战,这一夜大部分罗斯战士却睡得很安稳。

    大半年前四个旗队的新兵还在诺夫哥罗德忙于训练,人人幻想着能在远征法兰克之际大展拳脚,却不曾想战争突然爆发……

    他们是听着父辈的“吹牛”长大,听说诸如在雪地远征、漫长航行登陆作战云云,仿佛罗斯军队可以在各种情况下发动进攻。

    现在他们真切感受到了这一切,只因他们已经经历了父辈自称的一切。

    从降下第一场雪开始,新兵踏上南下远征的旅途。起初很多人有着怯懦,现在的他们都成了好勇斗狠之人。他们是一群狼,依靠着基本的军队纪律约束在旗队的框架里。

    现在绳子村彻底成为罗斯军的后方,考虑到以骑兵、雪橇的高速,军队就犯不着带上大量辎重向下游进军。再说,带着瓶瓶罐罐进入战场实在莫名其妙。

    留里克命令全军轻装前进,除了带好作战武器外,最多的就是带上绳子与麻布口袋。前者是为了杀敌,后者就是掠夺战利品。

    倘若高尔只是一介村长,收编他并无不妥。偏偏这种弱势力当了普斯科夫的老大,其人德不配位就该除掉。

    不过留里克也并未想好,等真的除掉了这一势力后普斯科夫何去何从。

    原则上那里要设立一个总督区,问题的点正在于安排谁来做总督。

    “要打破它很简单,重建它就难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任何的事我打了再说

    ”抱着这样的心态,留里克切实做到御驾亲征。

    天还未亮,绳子村就弥漫于香浓的麦粥气味中。

    在入夜之际留里克还特别令人宰了几头驯鹿,被切碎的鹿肉与咸鱼肉干一起熬煮,经过一宿熬制制作成了多油的浓稠酱汤,自然内含大量肉块。

    热腾腾的一碗煮熟麦子,再浇上熬烂的鹿肉糜,这就是罗斯军很喜欢的冬季战地餐。

    甚至那些被要求出征的村民战士被一视同仁的赐予这高油高盐高碳水的早餐,对于村民而言这几乎就是他们这辈子吃到了最佳美味。

    战马、拉雪橇的驯鹿,它们也被饲喂了一些煮熟的易消化麦子,为了作战的绝对胜利,留里克很愿意下本钱。

    尊贵的过往戴上铁皮盔,其上插着大量蓝色羽毛形成的盔冠。

    各机战士们按照自己的军中地位,也将装饰用羽毛插在头盔上。

    所有收拢起来的旗帜重新扬起,罗斯旗帜绑在各个雪橇的木杆上,现在不比担心哪辆运兵雪橇会迷路,旌旗猎猎都是为了彰显罗斯军威之盛。

    甚至没有必要把帐篷拆解,留里克留下一部分诸如闹肚子、肢体冻伤者,乃至分出一些战力可能较弱者留驻营地,绝大多数人员都投入战斗。

    每一支旗队,战士们身着全套的甲衣,他们坐在雪橇上以此节约体力。各色武器尤其是远程武器皆以调试完毕,雪橇载运的那十座扭力弹弓涂抹了新的油脂,随时都

    能展开攻击。

    腰悬佩剑身背圆盾,持十字弓的战士将这武器抱在怀里。

    浩浩荡荡的雪橇队以旗队的编制排成纵队于冰封的维利卡亚河前进,在其前方又是威风凛凛的骑兵部队。

    战士们解除了反曲弓的遮掩,它们都已上弦,现在也无人担心弓臂会因低温冻裂。箭袋里插着充足的箭,或是鸭羽或是鸡羽,箭簇则多是尖锥型破甲箭,也只是基于奥拉芬的情报所做出的调整。

    所谓高尔的打手们固然没有奢侈得如罗斯军般大规模披铁甲,他们并不缺皮革,如今打手们大量穿着坚韧的牛皮衣,确实能抵抗绝大多数弓矢的攻击。

    难道它还能挡住钢臂十字弓势大力沉的射击吗?

    留里克想到了最不讲武德的作战模式,便是靠着罗斯远程武器优势不间断射击罢了。

    于是,各旗队中的射击为主职的百人队,他们被击中起来坐于十辆雪橇上。很大程度上这些人的存在就是对古代战车的复刻。雪地环境为驯鹿雪橇的机动性提供巨大便利,雪橇队就能与骑兵部队达成战术联动,而作战方式就是射击。

    罗斯军保持着较快速度进军,全军右手边就是金色朝阳,冰封大河为大军提供了高速通道,当上午的阳光将世界照射得璀璨夺目乃至此言,全军战士纷纷掏出木框墨镜。

    世界变得相对昏暗了,然正前方的森林突然消失,取而代之是庞大的平坦地域,有着极

    高反射强度的冰封湖泊,以及最关键的所在——依傍河流以摊大饼模式建设的普斯科夫城。

    “全军注意!放慢脚步,保持队形!”留里克沉着冷静,他伸出右手攥紧拳头,先令骑兵队降速,继而迫使后续的雪橇队降速。

    按道理留里克可以带着骑兵直接发动一次突袭,将普斯科夫大城搅乱后,全军即可进入这毫无防城墙防备的城市浑水摸鱼。

    他看到了那里已经有大量晃动的身影,随着罗斯军蓝白色调大军的出现,那些黑影迅速展开行动,怎么看都是在采取防御。

    这一宿高尔睡得有些囫囵,他被闯入房舍的卫兵喊起来:“老大,罗斯军队!真的来了。”

    卫兵话音都在打颤,苏醒的高尔猛然瞪大眼睛如铜铃,如饿狼般瞪一下报信的战士勃然而起。

    高尔索性的披甲睡觉的,他没有再废话,猛然拔剑命令道:“终于还是打起来了。兄弟们,跟我走,把他们都杀死。”

    过去的一夜,普斯科夫大城硬生生变成了大军营,高尔尽可能集结一切战斗力量,甚至假以时日他也不一定能召集更多的战士了。

    只是普斯科夫军队的这一宿睡得并不安稳,尤其是大量被强迫上战场的村民,大量所谓的农民兵一宿没睡。他们住宿环境很糟糕,不少人在忍耐清晨的瑟瑟发抖,只能啃食着从家里带来干硬如木块的面包块,就地吃雪补充水分。

    高尔只是让大

    量村民为自己打仗,才没有义务保证这群人的后勤。高尔也不会为自己的丹麦大社区战士们准备早餐,哪怕是大战在即全军上下无论贵贱全靠一些干粮充饥。

    即便如此,丹麦社区战士们士气依旧比较高涨,只不过随着罗斯军逐渐离开主河道展开自己的队形以列阵,局势变得急转直下。

    军装整齐划一带来一种难以明说的压迫感,罗斯军蓝白色调的布袍套在板甲衣之外,铁皮盔上也包着一层白绒帽皮革迷彩(顺便加强御寒性),接着就是巨大的蓝色羽毛之盔冠。

    高尔从没听说罗斯军队是这样的着装,仿佛这些战士彼此都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否则如何的如此相像?这超越了高尔对于军队的认知,也是如此他面对自己正在快速集结的大军,仍旧担心起自己可能要战败。

    “吹号!集结!”高尔继续命令,悠扬号声在普斯科夫大城飘荡。

    这声音传到战场另一边的罗斯军耳朵里。

    “他们这是在吹进攻号吗?”呲着牙的布罗迪不屑地看着那黑压压如蚂蚁般的人群,建议道:“不如令我带着兄弟发动挑战,我的骑射手先去试探一下他们的能力。”

    “不急。”留里克伸手示意:“我军速来要打歼灭战,让高尔的战士集结一番我们再动手,争取今天杀死他们绝大多数人以绝后患。”

    “好吧大王,看来您甚至不愿意遣使与他们做战前交谈?”

    “我看没必要,我无意和死人做交谈。”留里克侧着脑袋随口一说。

    罗斯军开始更精细的动作,各旗队长声嘶力竭的呐喊,只为步兵战士们更快下雪橇排成进攻矩阵。

    唯有那些射手们继续坐在雪橇上等待大王的命令。

    有十辆雪橇被故意并排安放,驯鹿的辔头都被卸下,使得它们成为立在雪地上的扭力弹弓阵地。

    二百米,肉眼看过去一个高壮的男人也只是一个小黑点,何况罗斯军阵与对方的距离可能快要三百米了。

    如此距离是绝大部分弓箭无法企及的存在,站在高尔的角度,他认定自己军队处在极为安全的距离,殊不知……

    留里克不慌不忙下令:“你们快点把弹弓装填好,我军使用标枪。最大射程!立刻蓄力!”

    战士们旋即将木绞盘把手安装,接着开始旋转操作。

    因为奥拉芬和曼契科各带着自己人助战了,他们充其量都是看客,参战算是镀金也是见识罗斯军的武威,他们看得扭力弹弓的操作啧啧称奇,不知道这插在滑道里的大标枪能做什么。

    而在战场的另一边,普斯科夫军越聚越多,其中有着绝对数量优势的正是被强征的克里维奇人村民。这些民兵穿着粗布、皮革混缝的衣服,靴子更是用整张皮革捆绑制作,每个人都显得体态臃肿,而绝大多数人的内战却是清瘦的家伙。

    民兵广泛使用相当于短矛的武器,甚至有人用一根

    打磨尖锐的木杆当做矛。

    用硬木制作的工具被广泛使用,石头做的锤子对于村民而言也是宝贝,现在它们都成了武器。

    民兵们纷纷手持乱七八糟木板制作的小盾,甚至有人连夜在木板上凿洞再用绳子串上,挂在前胸后背加强自己的防御。

    他们站位乱糟糟的,唯有丹麦移民后裔构成的中军,在高尔的带领下直接摆出了盾墙。

    两翼尽是克里维奇民兵武装,比起听从高尔的命令,民兵更乐意听本村话事人的安排,能站在这里为高尔打仗实属无奈,事到如今他们见得传说中罗斯军的形象有如神灵下凡,一时间大家都在嘀咕自己的处境。

    罗斯军的形象过于光鲜,难道他们还能抢掠贫穷的自己么?

    没有人自发逃跑,或者说相当多的民兵陷入不知所措中,他们始终是盲从的,现在就保持克制原地不动。

    “派人和罗斯人交涉一下?”高尔随即问到被迫加入作战的那两位报信者,这言外之意就是希望斯瓦德和卡洛特做使者。

    却见这两位已经怂了,考虑到自己背叛了罗斯王的款待,生怕走到对面被他们当场砍杀。

    斯瓦德另一激动,只因他看到了对面有一个刻意摘下头盔亮出金发的骑马者。

    “老大。”他指着说,“那个男人,就是罗斯王留里克本人。”

    “一个金发之人?就是他?”

    高尔因年龄的增长视力有所下降,他眯着眼定睛一看,不得不

    佩服罗斯王的雄壮。因为显而易见的是罗斯王因为过于高大,显得他的坐骑都偏小了。

    “真是的,我们何必一定要打起来。我明明对你心怀善意。”高尔自言自语摇摇头,他估计到这两个家伙不愿意当使者。

    现在该怎么办?进攻?

    不!普斯科夫军唯一的胜算就是继续维持这种抱团状况,只要罗斯军愿意冲进来陷入混战,自己才有机会。高尔决定按兵不动,遂在所有人看来己方已经陷入彻底的被动。

    留里克故意等了一阵子,反正自己绝不可能派遣使者,他希望高尔亲自、或是派人过来交涉,届时告知他们最后通牒——战斗不可避免。

    既然等了一阵子对方毫无反应,留里克的耐心也消磨殆尽了。

    “好了,发射吧。”他的话很平静。

    十座扭力弹弓已经蓄力了一阵子,士气高涨的战士们几乎同时拉掉了卡榫,十支标枪打着旋、带着嗡嗡声以一个较大的抛物线向前方飞去。

    刚刚完成发射,战士们又紧锣密鼓得开始二度装填。

    只因留里克并未安排“三发极速射”,反正标枪有的是,罗斯军处在绝对安全的位置对着站位极度密集的敌人做火力覆盖,就该理所应当得单方面杀戮。

    强壮的战士双搜操纵绞盘,又一位战士负责装填标枪,第三人仅仅负责拉掉卡榫,三人配合可以非常默契,以至于标枪射击的效率可以快到几乎十五秒一发。

    它

    们已经进入到自由射击状态,整体有如泼水一般向着普斯科夫军阵投射致命标枪。

    一开始人们不知道嗡嗡声是什么意思,直到一群黑影砸过来。战士想当然认为这是一种箭矢,下意识将圆盾举起遮掩自己的面部和躯干,却不曾想势大力沉的标枪直接砸穿木盾,那淬火后的尖锥头部有着极强的贯通力,它本是作为对付重甲单位设计的,现在用于轻甲和无甲的民兵实在的大材小用。

    哪怕穿着两层牛皮衣也遭不住可以当做短矛用的标枪打击,中招的战士不但被打穿身躯,强大的动能还带着士兵直接跌倒。

    被击中的战士身上插着骇人的木杆,跌落在人群中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不停口吐鲜血头脑一片空白,并逐渐死于失血过多。

    却见罗斯军一方,战士们集体发出有节奏的维京战吼,十座标枪整体构成一座古代版的“加特林机枪”。

    面对这种离奇的打击,普斯科夫的丹麦移民战士们还能靠着荣誉感硬抗,而那些本就战斗意志薄弱的克里维奇人民兵,他们从未想到死亡可以来得如此草率,朋友、亲戚就在自己身边被怪异的飞来之矛贯穿死去,而这种攻击仿佛没有重点。

    那嗡嗡声成为死神的吼叫,民兵们开始骚动,呐喊声、哭喊声、哀嚎……乱七八糟的动静完全压制住高尔的呐喊,他想要控制局面一切努力都成徒劳。

    因为,克里维

    奇人民兵的总崩溃就在区区十座扭力弹弓的“联合泼水”下开始了。

    期初,他们就是在躲避标枪打击而站位分散,继而就有村庄话事人带着村民逃跑。当有一批人开始逃,更多的人就跟着跑,继而演变成大规模溃逃。

    这一切高尔只能眼睁睁看着局势进一步恶化,而他自己也不好过,那些该死的标枪对所有人都公平,只要站在这里就又被击中的概率。可他觉得自己不该撤,否则连自己的中军都因退却而变成溃退,那么战斗在正式厮杀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高尔就是不撤,坚决咬牙坚持。

第1356章 铁一般的高尔轰然倒下

    留里克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十座扭力弹弓的高强度输出,仅仅以抛射标枪之力就能打得对手崩溃?

    他们到底也是北方移民,明明有组织得排出盾阵,面对罗斯军的打击应该更有抗性。

    除非,那些逃跑的人就不是北方人。

    距离较远,留里克看到的是无数逃遁的黑影,白雪皑皑之下仿佛一大群乱窜的蚂蚁。既然如此那些数量庞大的懦夫就让他们跑吧!他们自发逃离战场,也省得罗斯军浪费箭失。

    扭力弹弓仍在发射标枪,罗斯军在这方面的储备颇为充足,它们持续划破空气,带着嗡嗡声砸向敌人。因为仍有一群人坚若磐石!

    在留里克身边,广大的骑兵战士们正跃跃越试。

    那些坐在驯鹿雪橇上的弓弩手们也期待着出战机会。

    他们都在等待留里克的命令。

    明明冷风袭脸,布罗迪身心都是火热的,他坐在马鞍上躁动不安,不时探出头观察快速变化的战局。“大王,那些丹麦人居然在逃跑?”

    “他们可不是丹麦人。”留里克面不改色:“至多是丹麦人后裔。嘁,已经少了北方人的坚毅和该有的狡猾。”

    “我看未必。”布罗迪摇摇头:“那些逃跑的人应该是本地的斯拉夫村民,真正的丹麦人还在那里摆好盾墙呢。”

    “我看出来了,所以说他们不是丹麦人。这群人居然就站在那里被动挨打?倘若我有充足的标枪,就这样慢慢得将他全部射杀。所以,还得我们贴近了用弓箭射穿他们的头。”说罢,留里克看看左右。

    广大战士们心中有火,不少人因亢奋、焦急涨红了脸。

    军中的躁动已非常明显,而敌人的崩溃还在持续发展着。

    现在,留里克将挂在马鞍的铁皮盔扣在头上,这是一个即为积极的信号,焦躁的战士们观之都振奋起来。

    留里克勐然拔剑,伴随着剑风嗡嗡,他大声命令:“骑兵!射手!我们出击!”

    战士们得令,大家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伴随这维京战吼的更有悠长低沉的号角,更有高频敲击的战鼓。

    四支步兵旗队就地以编制摆成四个方阵待命,他们旌旗招展,身边又是数量庞大的使役驯鹿群与雪橇,乍一看去就是个兵力不知何其庞大的庞然大物,如此显得进攻的机动部队只是小规模的先锋军。

    各旗队所有射手被抽掉出来,他们被分成两部分,与骑兵一道参与机动进攻。

    留里克面对突变的战局也做了灵活应变,机动部队攻击呆板列阵的步兵阵列当如何?看看现在的局面不正是经典帕提亚战术展现之时。

    现在,留里克领左翼,布罗迪领右翼,高机动性的进攻部队一分为二!

    扭力弹弓终于停止了致命抛射,那些不断扭曲的扭力绳索已出现轻微迸裂,继续作战下去标枪的射程会越来越短,最终扭力绳索的断裂会导致弹弓的暂时坏损。

    当然随着绳子村提供了一批质量尚可的手搓缆绳,涂油之后用于修复这些重武器并无不妥。

    它们停止抛射,就好似大炮停止了怒吼。

    而接下来的正是重头戏。

    国王御驾亲征,真正做到了身先士卒!

    这种事在留里克的作战生涯中并不多见,过去他年幼不可能带着兄弟们持剑拼命,而今他长大了,虽然王国强大到已不需要国王亲自做战士,但这种国王亲自引领一军正面作战的豪情,足以引得战士们士气达到顶峰。

    因为,国王会带着他认为最强军力作战,能与留里克并肩作战,大家就是最强的。

    年轻的战士们头脑一片空白,胆怯根本不存在。

    二百多米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骑兵伴随着驯鹿雪橇在雪地上以较快速度前进,它接近于龙头战船划桨突进的速度,事实上仅仅如此也是对步兵作战的巨大优势。

    “不要对那些逃跑的人射箭!针对继续结阵的丹麦人赶尽杀绝!”留里克大声命令到。

    随着就要骑兵贴脸,他看清楚了敌人的一切端倪。

    那是一群金发战士,哪怕圆盾遮住了大半个身子,现在杀到他们面前方才看见这些人经典的北欧面容。

    一个瞬间,留里克居然有些惋惜:“如果,你们不是追随高尔,而是早点离开这个社区去投奔我。你们……也不会死在这里。”

    留里克懒得给高尔任何解释的余地,甚至在大军抵达普斯科夫附近后就认定“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高尔的死活仿佛变得无关紧要,只要将这支眼前的持圆盾的丹麦军队消灭殆尽,高尔其人活着也和死了一样。留里克也相信那个男人极有可能就藏匿在这些结阵的人群里。

    最为疯狂的、普斯科夫的丹麦人从未见过的战斗,现在开始了。

    不需任何的命令,战士们知道该怎么做。

    包括贝雅希尔在内,她带领的五十名佩切涅格人亲兵也加入战斗,与罗斯第二骑兵队合成一股。

    她的队伍跟在留里克身边,就使得左翼的骑兵火力更勐也更为精准。

    被好好保存的反曲弓亮出它漂亮的弓身,有着淬火箭簇的锥形破甲箭搭在在持弓左手的外侧、搭在左手拇指背部。骨质的扳指勾住弓弦,战士将弓拉满,接着便是贴脸射击。

    剑已插回鞘中,留里克亲自手握反曲弓。虽然是国王,他却没有部下那帮将大部分时间用于军事训练。他并未有高超的射艺,不过面对呆板结阵的普斯科夫战士,只要将弓拉满对着这群人射击即可,瞄准反而是次要的了。

    首先的骑兵从两翼掠过,伴随着大量的箭羽嗖嗖声,那些破甲箭直接凿穿木盾,虽不济整个箭身洞穿盾并扎入士兵身体,也已立刻动摇他们的防备。

    左臂抓着木盾,偏偏是这左臂被箭透过木盾射中。

    一些普斯科夫战士更是倒霉,被罗斯军中的佩切涅格战士精准射中了面部,一瞬间便迎来立刻死亡,再入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倒地断气。

    骑兵如风卷残云一般掠过,三百五十骑段段时间就打出去一千支箭!

    而这才是灾难的开始。

    驯鹿雪橇又运输着总数接近五百名的弓弩手!

    不错,罗斯军任何一个旗队就有一个百人队兼职弓弩手,各色单兵远程武器的装备量被特别要求占据人数的四分之一。当然广大战士若是有意,也能自己购买单体木弓增强自身战斗力,继而提高全旗队战斗力,只是这些方面的开支全部自费。

    自购的单体木弓几乎都是从诺夫哥罗德的制弓匠人手里购买,那些当地斯拉夫工匠不善制作战弓,做猎弓倒是一把好手。

    现在是机动的贴脸射击,哪怕是低磅数的单体木猎弓,配上罗斯军的制式箭失也能展现出强大战力。

    留里克确实将所有远程武器发挥到极致,这些坐在雪橇上的人除了御夫之外,弓弩皆对准被骑兵攻击后原地发懵的敌人。

    沉重的钢臂十字弓需要绞盘上弦,而踏张的木臂十字弓也需全身用力,如此费劲都因为它们会发射短粗一些的特殊重箭。

    半磅重的弩箭专门用于近距离射击,也唯有重型钢臂十字弓能将之发挥出恐怖战术效果。

    在敌军两翼,各排成纵队的雪橇队,持十字弓的战士端着自己的武器陆续掠过敌阵,再陆续扣动扳机。

    箭太沉了,战士们身子都为之一震,而这重箭就在战士的目视之下,以强大的撞击冲开敌人的木盾,那轻松得好似撕裂一张纸。

    它的确太沉了,强大动能之下,甚至箭杆都在撞击木盾后发生断裂。淬火处理的铤装箭簇遂以乱七八糟的形态砸入敌人身体,更有甚者直勾勾地冲破敌人的皮衣将其驱赶打成对穿。

    铤装箭簇的工艺落后于銎装的套筒式,但罗斯量产铤装就是为了生产迅速。

    尾翼的木片,箭身就是一般的松木,以松胶黏上铤装箭簇再以麻绳捆好,一款消耗品弩箭如是之。

    驯鹿雪橇队伍打完一轮也是唯一一轮射击,他们跟在骑兵身后暂时脱离战场。

    雪橇队就在战场一边抓紧时间给十字弓蓄力,而接下来仍是骑兵的表演时间。

    留里克轻轻回望一眼那些坐在雪橇上的人们,那些部下回归战场还需一点时间。他也注意到,明明可以追击更多逃亡的普斯科夫村民,他们没有上。也可能就地冲入已经不设防的大城,他们仍没有上。

    战士们就站在雪橇上忙着踏张、忙着操纵绞盘。

    两翼骑兵在兜了一圈子后继续开始三连极速射,又是一遍骑兵掠过,在弩箭强大打击下吃了大亏的人,相当数量已经没时间再用圆盾保护自己。

    战斗竟发展成了一种折返跑,留里克与布罗迪对视一眼后,又带着各自骑兵返回战场,他们不断穿梭在敌人的两翼,誓要把箭袋打得空空荡荡,但骑兵两侧箭袋愣是塞满了箭失!

    高尔从未见过还有这种战法,他一开始被打懵了,而今正陷入深深的绝望。

    哪怕做了盾墙,外围的战士仍不断被神奇的箭失射杀击倒,普斯科夫丹麦移民军的实力正不断得缩减。

    “老大,也许我们该撤了!”斯瓦德咬紧牙关就盾盾举过头顶,对着高尔就是大呼小叫。

    “撤?我们岂能撤?再说还能撤到哪里?”

    “再不撤我们全都要死了。”

    “不。我不能撤!”高尔义正言辞。

    如果高尔真是胆怯之辈也就不可能霸者普斯科夫的权力数年之久,他靠着个人勇武击败了全社区的竞争者,虽然也是由他开始否决了选举首领制度、开了世袭之先河,没有人会否定这个男人的勇敢。

    这份勇敢就是他最后的倔强,他始终举着盾护着头,因夹在队伍中间才没有在最初的战斗阵亡。

    现在,一位高壮的男人勃然而起。

    高尔一声怒吼:“丹麦人!勇敢起来,和他们拼了!”

    他是最先觉醒之人,这份勇气感染了不少绝境中的兄弟。

    在付出了大量人员伤亡的代价后,仅剩不足二百名敢战之士的普斯科夫军,终于在高尔的带领下发动了反击。

    不过……这反击更像是绝望中徒劳的困兽犹斗。

    留里克注意到这一点,立刻命令:“他们开始反击了,全体保持距离,不准和他们正面拼杀!”

    罗斯骑兵完全可以拔剑近战,乃至驱使坐骑直接把敌人撞个七荤八素。爱护马力的他不敢这么做,毕竟骑兵最终计划是用在法兰克世界大放异彩,再说经过多次的折返骑射战马已经疲惫了。

    骑兵与雪橇队在左右两翼指挥者的驱使下故意后撤,这在高尔看来是极为懦夫的行为。

    “来啊!你们跑什么?来和我厮杀?!”

    一个高举宽刃铁剑的男人站在一众中箭蠕动的伤兵中,在其身边到处是刚萌发斗志又快速泄气的普斯科夫战士。

    恰是这个男人的呐喊使得留里克关注到了他。

    留里克攥着缰绳,侧脸蔑视着那些武装者。

    贝雅希尔气窜着粗气策马前来:“可汗(她仍称呼留里克这个),那个男人……该不会就是你的敌人,普斯科夫的高尔?”

    “也许吧。”

    “派人和他谈谈?也许没必要斩尽杀绝。再说,你瞧,战士们和战马都有些累了。”贝雅希尔说得很委婉,骑射手高强度射箭很伤体力,同样战马也不太能经得住如此频繁的折返跑。甚至还有一点,各个骑兵战士的箭袋库存已经不多了。

    留里克摇摇头:“你的仁慈很多余。为了避免后患,我必须痛下杀手。”

    遂在敌人军阵的位置突然出现一片“小麦田”,所谓的“麦穗”清一色是家禽羽毛制作的箭羽,一个男人屹立其中。留里克听到那个男人的确在破口大骂,他并不生气,也没有再发动突击。

    “兄弟们!”留里克一声吼:“拿好你们的弓!对着那个叫嚣的男人准备齐射!”

    甚至,连听令的十字弓手都将武器端起来,脸颊贴在肩托完成了瞄准。

    留里克勐然拔剑,突然剑锋直指:“Sjutar!”

    一个披着锁子甲的男人拎着铁剑直面一群骑兵,高尔便是如此。

    这是他这辈子最勇敢的一刻、最英雄的一刻,也是最悲壮的一刻。

    他到死都不知道罗斯王凭什么致自己于死地。

    到死都想不通这里的村民不战自溃。

    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索贡大军、从丹麦移民而来的兄弟们的终之战能打得如此之窝囊。

    剑没有沾染任何敌人之血,反而被自己的血浸染,鲜血顺着浑身伤口流到右手,再顺着剑的放血槽如溪流般流入早就被鲜血染红的雪地。

    高尔不敢相信,自己的锁子甲上已经插着大量木棍。

    不!那是一种致命箭失!

    骑射手、十字弓手们将高尔单做固定靶,仅仅是无数铁环串成的锁子甲变得毫无意义。也亏得高尔不愧为勇武之人,挨了这么多箭的打击身体差点被动力所带倒,忍着痛苦稳定平衡又愣是站稳了脚跟。

    他呕着血意识到自己就要死了,想要再拎起剑对着敌人做最后的怒吼,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几乎使不上力气。

    终于他拼劲最后的力量举起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铁剑,他将剑举平直指那些骑兵,犹如纪念碑一样站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以此作为最后的抗议,只为抒发自己的不屈倔强与怨念。

    随着最后一口老血奔涌,铁一般的高尔轰然倒下。

    见得老大就这么战死了,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普斯科夫丹麦裔战士们,士气、斗志突然丧失。

    怎么看那个被乱箭射杀的披甲之人都是高级人员,见其年龄大概四五十岁,极有可能就是高尔本人。留里克并无喜悦,只是保持着镇定。

    如果高尔死了,已经占有绝对优势的罗斯军理应饶恕剩下的战士。

    但……

    按照北欧礼仪,当这些士兵带着武器进入战场,每个人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因为,被强者杀死于战场也是有机会进入英灵殿的,基于这套战士信仰,哪怕是高尔老大死了,剩下的战士依旧盾不离手。

    “将他们全部杀死!射击!”留里克最后命令道。

    众将士得令,被包围的最后普斯科夫战士遭遇四面八方的弓弩自由射击,他们抗争无力也防御无力,最终在不间断的箭失打击下陆续死亡,而大地也成了猩红,与洁白的大地形成骇人的差异。

第1357章 洗劫

    与其说这是战斗,不如说它演变成了射击移动靶的“弓弩大赛”。

    留里克坐镇现场,麾下年轻的战士们急于表现自己的实力。

    敌人有作战的觉悟,自己就不会心慈手软,哪怕他们都看到了那些持盾持剑的敌人里还有女战士的身影。

    在失去高尔老大后绝大多数普斯科夫军战士斗志涣散,他们开始为自己而战,也是为这莫名其妙的战败做最后泄愤式的冲锋。

    然和敢于冲锋的人都成为众矢之的,成为钢臂十字弓重点射击的对象。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是蠕动的弥留伤兵,雪地被鲜血染红,温热血水又很快在寒冷中凝固冻结。就在这样的环境了,普斯科夫丹麦大社区的奋战区域挖掘,战士一个又一个倒下,直到最后一人身负重伤在痛苦中咽了气……

    高尔伴随着一身箭羽死不瞑目,而劝他奋战到底的斯瓦德、卡洛特二人,他们倒是践行了自己的主张,也为此送了命——死于箭矢射杀。

    战斗能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基本就在留里克的掌控内,只是面对现在的局面他也非常讶异,想不到战斗结束得非常痛快。

    “仅仅靠着射箭就打赢了,我的步兵明明还没有动手!既然我优势如此,未来的作战也许我……应该再一次提高弓弩战士的数量。”

    留里克讶异的点正是如此,这次普斯科夫之战仅靠弓弩手便打赢。这当然不意味着近战步兵多余,只是

    当前罗斯已经强大到面对东欧地区的各方势力,可以用“非接触式模式”打赢。

    这样的结果倒是近战步兵捞不到战功,由于不知道究竟哪一根箭完成射杀,弓弩手们的战功也不好确定。类似“军功授爵制”的制度,留里克基于王国当前的局面并未尝试设计施行,但所有人都崇拜战场中勇敢善战的英雄,凡是可以杀敌无双的人,大家都认为国王应该有赏赐。

    这一战,罗斯军中少了冲破阵无双的英雄,却多了整体合二为一的作战团队。

    目视可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下马!拔剑!检查死尸,给弥留的补刀。”留里克率先下马命令道……

    于是,这些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战士们一窝蜂冲入战场,比起就地回收箭矢,他们现在更乐意扒拉敌人尸体找寻任何可用战利品,哪怕会令双手猩红黏糊糊。

    接下来,当普斯科夫的丹麦大定居点的防御彻底崩溃,针对它的洗劫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全新的命令已经下达,或者说此乃一份“私掠许可”。

    留里克可只对一件事做明令禁止——不准纵火,违令者斩首、家人连坐。

    罗斯大军自从里加出发以来一直在消耗补给品,罗斯军上上下下不存在善男信女,如今的留里克也不会自诩为“大善人”。

    军队这探险性的行军的代价就是大量消耗物资,若非大军完成了对斯摩棱斯克的洗劫,另外特别组织了庞大

    的驯鹿雪橇队,军队也没有相应后勤基础使得两千多人的军队冲到普斯科夫。

    那些一直在待命目睹了整场射击乱战的近战步兵们,他们急得浑身颤抖,这份着急逐渐变成焦躁,随着战事结束又引得很多人大失所望。

    因为原则上不参与战斗就没有资格掠夺战利品,如果有人非要“不劳而获”就会被同伴耻笑为懦夫。

    步兵得到明确许可,他们可以直接冲入普斯科夫城内做国王许可内的一切劫掠。

    这其实是有风险的,所谓一些敌人极有可能藏匿于房舍长屋内,随时可能展开偷袭,步兵必须披甲行动,进入居民区后必须小心行事。

    这项命令对于投诚的丹麦小社区的男人们、绳子村的那些斯拉夫人仆从军,他们同样资格进入普斯科夫自由劫掠,但这些人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不愿跟风进入。

    对于奥拉芬,他可以想象罗斯军的强大。

    只是想不到一场足够令他琢磨一宿、因心神不宁难以入睡的战斗,竟在罗斯军的无情箭矢下土崩瓦解。这也算是战斗?战斗哪有这样干的?公平的说,罗斯王的这些招数看得人眼花缭乱却又极其高效。

    奥拉芬实在为高尔惋惜,哪怕练就强健体魄再身披甲衣,在罗斯军凶悍弓矢下这一切不就成了笑话?弓箭本部稀奇,能被用出花样的恐怕就只有罗斯一家了。奥拉芬为罗斯王刮目相看的同时,即高兴又后怕。

    他

    喜的是自己在里加的正确投诚,后怕的正是自己一旦被罗斯人认定为威胁,是否会遭遇杀戮呢?

    与罗斯王所处的时间不短也不长,在普斯科夫问题上,罗斯王的表现就是“大鱼吃小鱼”,作战的理由没有一个是推敲后站得住脚的。

    这又能如何呢?高尔老大还活着的时候,就带着一群大手去各个克里维奇斯拉夫人村庄收贡品,他自己就从当地村庄抓了一批肤白貌美的女子做妻妾,难道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还要问这些克里维奇人“你们愿意吗”?

    这里并没有因果报应的概念,奥拉芬只是觉得高尔既然可以做一些事,罗斯王自然可以效仿。

    奥拉芬大胆跟在那些狂喜战士的身后,走近被骑兵牢牢控制了的战场,他想要去死尸堆里找寻高尔的尸身以向大王汇报。

    他并不用费功夫,只因高尔尸身上“长满了麦穗”,高高在上之人死得如此奇幻,当前正被一群罗斯战士图个新鲜似的围观。

    奥拉芬也是钻入人群探出脑袋,只是瞥了一眼就明白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他听到一众年轻战士对这个浑身是箭的死者品头论足,言语里多轻浮脏话,林林总总都是在辱骂死者是个大蠢货。

    “你们都少说两句吧!兄弟们,你们可知这是谁?”奥拉芬大声道。

    “好能有谁?估计就是那个高尔。”一战士打着哈哈说道。

    “你猜对了,此人真是高尔。”

    “哪里?

    ”那战士猛地一怔:“我随口一说还真是?”战士又咧开大嘴,指着死不瞑目之人嘲笑:“果然是个蠢货,还敢挑战我们罗斯箭阵。兄弟们,你们说这个高尔像不像一只浑身鬃毛的野猪?”

    话音刚落旋即引来哄堂大笑。

    奥拉芬是笑不出来,他看到罗斯军主力已经在整个普斯科夫城肆虐,这里定然还有不少平民没有撤离,他听到了大量的像是女人的尖叫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到底那些人也是同乡,这是意见分歧彼此才搬开居住。

    某一个瞬间奥拉芬甚至有些后悔,如果自己不引领罗斯大军顺利抵达普斯科夫估计就没有如今的灾祸。

    但是且慢!以罗斯人的野心,他们连传说中的南方巨无霸法兰克都要板板手腕,其余实力怕是都视作杂鱼了。

    对于高尔本人的死,奥拉芬惋惜有限,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发财心切的罗斯战士们将普斯科夫彻底洗劫并毁坏,现在局势正朝着自己不希望看到的方面恶化着。

    “不行,我得立刻去找国王汇报发现。”

    奥拉芬并不需要左顾右看,只因留里克就在不远处坐于雪橇上消息,在他的身边又坐着贝雅希尔和布罗迪。三人必须休息,即便是留里克,因高强度拉弓自己的双臂酸楚难忍,作战的时候因为过于亢奋始终不觉得难受,现在休息下来浑身不痛快。

    一般的战利品早就不入三人的眼,也就那些普通战士

    们觉得可以从死者身上捡走、拿走一些宝贝。

    现在,奥拉芬急匆匆而来。

    “我的朋友,你来了。来得巧,看看我军的成果,你意下如何?”留里克翘着二郎腿随口一问。

    “伟大的胜利。”奥拉芬只好恭维,如卸重负般又道:“还是容我禀报,高尔他……死了。”

    “哦,就是那个最后关头对着我大吼,最终被我下令乱箭射杀的披甲之人吗?”

    想着自己刚看到的死尸的确身上密密麻麻的箭即为骇人,想必大王说的就是高尔。“看来大王已经知道高尔的情况了?”

    “无所谓。”留里克耸耸肩:“现在知晓与否还有意义么?等我再休息一下,就就砍了那个人的脑袋。奥拉芬,你也带着兄弟进城劫掠吧,有什么好东西你一定最清楚,自己去拿算是赏给你的。”

    “好吧,我可以去。只是我希望大王能善待普斯科夫,杀戮可以到此为止了。”说是如此,奥拉芬告退后又朝着反方向走。

    他是个聪明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跑到大社区里参与劫掠,一来这是考虑到那些故人的感情,二来是给小社区的伙计们做出表率,三来也是自己问心无愧。

    奥拉芬刚刚一直绷着脸,他带着几个伙计又走回已经空荡荡的列阵之地,他在忧虑什么留里克猜得七七八八。

    望着这位一路上都在立功的优秀向导,留里克的脸也随之深沉下来,小声嘀咕:“杀戮的确该到

    此为止了。”

    留里克的确对高尔没有任何怨仇,不过高尔必死。

    倘若此人是弱小部族的首领,将他收服再赐予一些财宝、工具并不不妥,就好似这一路上罗斯军收服了瑟隆部族、收服了绳子村的四百农民、收服了普斯科夫丹麦小社区的三十户人家。

    接下来,还要收服整个普斯科夫地区所有的克里维奇人村庄!

    给实力弱小又贫穷的小势力以资助,他们会变得相对过去强大,但强大的上限很有限,他们的生活好起来会感激罗斯的恩赐,再在经济上一定会依傍罗斯以求可持续性发财,偏偏这种人基于有限的实力上限无法反叛,至多那种民变式的反叛无法动摇罗斯的权势。

    但高尔的最大问题是,此人明明很弱小,却统御着庞大地区的大量人民,理论上这个男人以及其家族有着很高的势力上限。

    此人真可谓“不配位”,倘若真的拉拢这个男人并与之结盟,未来结果如何?自己与此人非亲非故,罗斯倘若承认了他于普斯科夫的霸权,未来会因为彼此的经济活动,其实力将快速膨胀,也许十年时间就蹦出来一个小霸王。高尔到底是真的控制了大量普斯科夫人口,难道罗斯要养出第二个瓦季姆吗?

    因为,留里克实在听说过另一个位面存在着一个普斯科夫公国,与诺夫哥罗德共和国共筑为北方一霸。

    如果普斯科夫公国一定要存在,她的贵

    族一定要有着留里科维奇的名字后缀。

    高尔和他的家族必须死,而洗劫大社区则是对所有战士的福利。

    于是,小规模的巷战不可避免爆发。

    不想做奴隶的人与进入社区的罗斯军激烈对抗,但身披厚重甲衣的步兵战士几乎抵抗了所有的偷袭。

    那些袭击者是女人、是老人,只因大社区青年男女皆已战死,这些人人数太少很快迎来失败。

    起初年轻战士们并未想着恶意杀戮,然他们早就是一群嗜血的狼,在格涅兹多沃大祭坛双手沾染鲜血后,现在再行杀戮已经没有心理负担,被袭击后旋即展开百倍反击。

    他们到处砍杀破坏,顺手抢掠大社区民居财物。

    战士们冲入高尔的宅邸,这座有着华丽花纹木雕的宅子里竟还藏着一些美人?罗斯战士毫不犹豫冲了上去,最后将一群蓬头垢面的女子如牛羊一般从长屋中牵出。

    在经过最初的杀戮后,他们开始到处抓奴隶,随着被捆绑严实的幸存者纷纷被带离洗劫现场,大社区内就剩下一千余名四处打草谷的罗斯战士了。

    奴隶、金银、宝石、皮革,以及金属用具,一番搜刮并不能满足战士们的胃口。

    他们保持了最大的克制没有纵火,诸位旗队长更是要求部下保持克制,将明显是粮仓、首领宅邸牢牢保护好。

    从各家各户搜集的粮食,以及从社区公共粮仓里搜罗到的麦子,相当程度缓解了罗斯军潜在的

    粮食危机,意味着所有人又能在战后大快朵颐了。

    他们牵走牛羊,将本地为数不多的马也从马厩牵出,只是这些马匹肩高太低,除了拉雪橇、木车外实在难堪大用。

    大社区的财物尽归罗斯军所有,那些只是在一边旁观、名义上参与了战斗的仆从军们,也都在战后分得一杯羹。

    在这方面留里克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阳光明媚,白雪刺眼,绳子村首领曼契科起初震惊于乱战后的一地尸体,可一想到马上可以冲上去搜刮战利品,那种恐惧快速被发财渴望压制。

    “兄弟们跟着我冲!作威作福的高尔已经死了,咱们快凭本事去抢呀!”

    因为这些人做了明显的标识从而明示了自己友军身份,他们在大社区里劫掠,一样到处搜刮财物的罗斯战士也不为难他们。

    离开战场的奥拉芬和他的伙计们坚决待在最初的阵地,与罗斯军搁置于此的大量空置驯鹿雪橇在一起,带着惊讶与惆怅默默注视着局势发展。

    “他们,就是这么打仗的?”波姆最后问道。

    “奇怪,你竟然问我?你在他们的都城待了足有半年。”奥拉芬讶异问之。

    “你不是与他们同行一路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唉……在真正看到他们作战之前,只有神知道他们是这么打仗的。真是想不到,高尔他们没有伤及罗斯一人,就被他们当靶子全部射杀了。啧啧,高尔也想不到自己是这么

    死的。死得,像是一只刺猬。”

    且说高尔,这个男人的头颅已被长柄森林斧砍下,一根标枪将之串起来,留里克遂将这标枪举起,任由已经冷了的血滴在自己的手上、袖子上。

    他的举动很像是一种泄愤,实则对这个死人真的提不起恨意。

    现在的局面真可谓“死人比活人有用”,留里克知道普斯科夫地界上人口最多的克里维奇村民,他们恨透了这个敲骨吸髓的家伙。

    奈何一群拿着木铲粪叉子的农民何人组织?彼时又如何挑战有数百武装打手拥护的高尔?

    他们想要杀了这个男人却没有能力,想必只要当众亮出这个男人的脑袋,那些村民就会意识到该向新的王者跪拜臣服。

    众骑兵休息了一阵子,他们因过于频繁的射箭而酸痛的胳膊稍有缓解,战士便就地搜罗一切还能二次利用的箭矢。

    毕竟是高强度的贴脸射击,约莫三分之一的箭杆折断崩裂,又一半的短粗弩箭成了废物,连回收利用的理由都没了。

    罗斯素来如此,作战用箭矢被定义为一种快速消耗品,它始终不会做得很精致,打出去的箭能回收后二次利用最好,用不成也无妨。

    散落一地的箭矢被大量回收,见骑兵们休息得差不多,高举高尔头颅的留里克振臂一呼:“骑兵!跟着我进城!”

    骑兵将士一呼百应,这便骑着马走进已经乱糟糟的大社区。

    此刻相当数量的战士已经撤出

    大社区,他们带着搜刮的战利品在一处干净的雪地休息。

    猩红战场最后迎来一群“秃鹫”,他们正是曼契科带领的绳子村的村民。有血污也无妨,他们愣是将死去战士的衣服全部拿走,最终一片冻肉一奇怪的姿态暴露在冰雪之地上,快速冻结并变成灰白色。

    这些“秃鹫”非常自信,那些被罗斯军抛弃的坏损弩箭,由于它们都有着较粗的箭簇,淬火处理后不易折断,这些炒钢法制作的小铁锭快速锻打的巨大钉子,在曼契科看来不正是最好的鱼叉,充当猎矛也很好。

    他们又从雪地里刨出一些被掩埋的手斧,乃至是弯折的剑,凡是罗斯军不要的破烂都被他们带走。

    他们发了一笔财,又看到罗斯战士带着大量牛羊和一些女俘高高兴兴聚众休息,不禁又投来羡慕眼神。

第1358章 普斯科夫新秩序

    “这里就是高尔的居所?”站在一座雕梁画栋的长屋下,下马的留里克上下打量它。

    部下急忙汇报:“是的,大王。这里面,甚至由您赠予高尔的……礼物。”

    “礼物?一些玻璃杯吗?唉,想不到他还挺喜欢我的东西。”

    说着,留里克轻轻回头看一眼那暂且立在雪堆上的木杆,高尔半睁眼的脑袋已经几乎不再滴血。

    “走吧,我们进去。暂时,这里会是我的居所。”

    室内被弄得乱糟糟的,那些玻璃杯零零散散多有破损。起初留里克觉得占有这座居所就象征着对普斯科夫最高权力的占有,可真的要在这里过夜位面太过于糟糕了。

    留里克不禁捋起胡须捏起下巴,心想着高尔支流的生活实在谈不上享受,归为一片区域的大首领,过的生活也太传统了——活像是一个活在二十年前的丹麦酋长。

    这令留里克想到自己年幼时过着皮革睡在地上的经历。

    如今,即便是兴的拉格纳的丹麦王国,新建的哥本哈根城与海峡对岸的马尔默城,新城建筑大规模建设了木地板。生活住宿从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过去习惯于打地铺睡觉的丹麦贵族都开始讲究高规格。

    可能也就是闭塞的普斯科夫,偏暗一隅之地的这点丹麦移民后裔还在基于传统过日子。

    不过随着这些人物理意义上的消失,普斯科夫的局面会快速发生变化吧。

    留里克再审视一番,“还好所

    有人都落实了本王的命令,没人纵火很好。现在你们几个把这间房清理干净,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掉。包括本王赠予的破杯子。”

    如今的罗斯,玻璃器已不再昂贵,它固然也没有价格回落得和陶罐一个价,其价格也是普通罗斯人家庭轻易买得起的。

    战士们对玻璃器不稀罕,只是捡起这些碎裂片时格外小心生怕扎手。

    得令的战士要为大王清空一个房间以作为召见臣服者的大厅,高尔的长屋是大社区最好的建筑,它也足够宽敞很适合做一些正式工作。

    劫掠从而发财,战士们有着巨大热情。

    普斯科夫主城被快速洗劫一空,毕竟这地方的高价值、便携带的物资有限,劫掠行为在下午就已结束。由于留里克没有下达命令禁止杀牛宰羊,战士们就地屠宰掠夺的牛羊,反正是新掠夺的“鲜肉”,牛羊难以快速带回老家也不可能分给本地人,它们最好的归宿就是战士的肚子。

    到处是宰牛羊现场,新鲜皮革被剥下,战士拆了一些民居取得干燥木材就地生活,点燃一批烟尘巨大的篝火后也顾不得太多,甚至直接以佩剑挑着滴血的肉块在火上炙烤。

    又是作战又是劫掠,疲惫的战士顾不得鲜肉烤熟,半生不熟最有滋味,这便举着剑大快朵颐插着的肉,即便汁水乱喷。

    这场面看呆了那些女俘,她们被捆着手脚一个个神志不清,现在披着鹿皮蜷缩一

    团静静看着罗斯人的作为。接下来会如何?不知道。她们亲眼看到了高尔老大被砍掉的脑袋,现在又看到了一地死尸。

    普斯科夫已经完了!一切都失去了。她们宁愿战死、宁愿被杀,却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完成心愿。

    战俘区区二十人而已,军队可以将这些人处决,不过有一位贵人已经将之完全订购。

    贝雅希尔,她可不是可怜这些普斯科夫的丹麦后裔们,实在是自己的德米扬斯克伯国现在还只存在于理论上,急需大量听命于自己的人口将之充盈。

    自己伯国的核心就是作为亲卫队的五十名骑奴,这些草原人都在诺夫哥罗德娶妻生子,此乃骑奴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五十骑对贝雅希尔言听计从,她也需要这些人的拥护。另外的,德米扬斯克伯国就是急需人口,与其从诺夫哥罗德的村庄招揽农民,那还不如想办法让自己的部下多娶妻、多生育。

    娶妻的捷径就是战争掠夺,在大草原上抢亲是正常的,所谓“美人只配强者拥有”,贝雅希尔作为女性贵族也是支持这一套,只因对现在的自己极为有利。

    年轻的罗斯战士早就与这些女人强行发生了关系,这便是许多人精神恍惚的理由。此事是留里克默许的,而贝雅希尔反倒觉得这是好事。

    等这些女人最终运回诺夫哥罗德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德米扬斯克伯国籍贯的奴隶。贝雅希尔

    巴不得她们赶紧怀孕,明年入冬就把孩子生下来,如此奴隶成为臣民,生下的孩子长大便是自己的小战士。

    可惜贝雅希尔是女流之辈,倘若是她是一位男性,也就有资格去竞争佩切涅格汗国可汗,即便竞争失败,也是可汗卡甘的左膀右臂。

    而今她正是留里克的左膀右臂,一位优秀的骑兵将领,以及一位合格的妻子。

    贝雅希尔巴不得自己再生一个孩子,她这并非对留里克的讨好,孩子几乎就是为自己而生,也唯有如此伯国的贵族人数多起来才能抵抗未来变幻莫测的风险。

    但在这个问题上,留里克竟保持了极大的克制。

    无他,贝雅希尔作为德米扬斯克女伯爵,她与麾下五十骑精锐骑兵已经在留里克的远征计划中,她必须保持很好的状态再度站在法兰克的土地战斗。

    年轻的战士将烤的囫囵的肉递给那些女人,他们又解开这些俘虏被捆着的双手。饥饿之下吃饭的本能使得她们赶紧啃食,却在吃过肉后又被捆上。

    留里克抓紧有限的时间就地检查了高尔的存粮仓库,他们的存粮明显不多却也不少,储存的方式可是极为讨喜的。

    普斯科夫湖畔的一批土地未被充分开发,它被种上了亚麻,当地人靠着这些作物做衣服,其粗加工产品粗略编织再缝合成麻布口袋,此乃一种贡品,高尔就用它储存大量粮食了。

    留里克带着一众兄弟站在这里,

    面前是多做专门存放粮食的木屋。唯有这里有着明显防潮湿的木板,塞得满登登的褐黄色麻袋就在这里堆成了墙壁。

    罗斯钢剑直刺一个布袋,他再将之拔出,剑的放血槽部旋即堆了大量燕麦粒,稍稍捏一下可见麦子不但全部完成脱壳,它还非常干燥实在适合长时间储存。

    “很好。这样我们的军粮就更有保障了。”

    见大王如此高兴,战士们也颇为欣慰。

    有人笑呵呵道:“这算是高尔给大王的一份礼物。既然我们得到了这些,也就不必在向本地村民索要贡品了吧?”

    “贡品?我何时说过不要他们的贡品?”留里克瞥一眼那多嘴的部下,只瞪一眼吓得那人微微退却。

    “不过,我们会有更聪明的办法迫使他们乖乖再献出一些好东西。”

    留里克的话语有些意味深长,他明白本地克里维奇人一直抵触高尔的暴政,始终没有能力反对他。罗斯之于这些人意味着救世主么?还是意味着另一个霸权者的降临?

    将心比心,留里克更相信自己在他们心中是后者。

    他令部下开始对粮仓立刻展开搬运,将所有停驻的空置驯鹿雪橇拉到城内。战士们从民居里搜刮的余粮当然可以扔到雪橇上从而变成共有物,当然也能自己带着作为私人余粮。

    目的只有一个——军队将整个普斯科夫城有价值的、能顺利带走的全部打包。

    命令已经下达,战后沉寂的城市又

    热闹起来,休息一番的战士们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那些空载雪橇也逐渐丰盈起来。

    针对战场的清理并未开始,留里克想了想此事也犯不着让部下去做。

    罗斯军在普斯科夫不会久留,充其量大家就是过客,更嚣张地说,消灭高尔只是罗斯的举手之劳罢了。

    这一夜普斯科夫灯火通明,罗斯军在各个空旷地点燃篝火支起烤肉摊子。

    被俘获的牛羊既然带不走,留里克在好生权衡后决定除了可使役的小马外全部宰掉,所获皮革军队也只取其中好的,其余的就送给奥拉芬和曼契科。

    仆从军根本没有参与战斗,现在还不是跟着罗斯军一起啃食烤肉。

    在曼契科和他带来的武装村民看来生活变得极为魔幻,一夜之间普斯科夫变了天,本地的丹麦移民势力土崩瓦解,大伙把持着一批对生产生活至关重要的生活品,现在正大肆啃食那些人的牛羊鲜肉。

    正当曼契科笑呵呵得与伙计们闲聊,罗斯的传令兵到来,令其去国王的临时行宫共襄盛举。

    就在高尔的宅邸、一座被清理干净显得空荡荡的大长屋,这里灯火通明被布置为很不错的议会现场。留里克断不会在这里住宿,他计划着今夜还是与贝雅希尔一道住回随军的那厢房式雪橇内。

    他与各旗队长坐在一起,一双双眼睛突然瞪向刚刚入门的曼契科,惊得这老汉连连后退,只因那眼神带着凶光,联

    想到罗斯军白天做过的事他就瞬间一身冷汗。

    但曼契科还是不可避免得成为了临时会议的主角。

    他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且趁乱获得的战利品也不是白拿的——这位绳子村的首领既然受封了博雅尔爵位,就必须为国王履行义务。

    留里克给予此人的任务并不难,不过是去普斯科夫附近拜访大大小小的村庄,令首领们赶来开会。

    ……

    对于那些临近村庄,他们都从难民嘴里获悉了普斯科夫城发生的战争。那些难民清一色是住在城里的克里维奇人,他们是丹麦大社区民众的仆役,也有一些临时去城里住的小商人。

    数以百计的村庄是整个普斯科夫城的供养者,只是这些村子人口都少,倘若能真正的联合起来的确能成为一方强大势力。

    因为,整个普斯科夫湖周边区域,包括维利卡亚河所有的名义臣服普斯科夫的上游定居点,乃是一批住在森林与世无争、非必要不与外人接触的神秘村子。这个自成一体的社群总人口有着十万人的数量级。

    要通知那些村庄在曼契科看来不是问题,毕竟大家都是克里维奇同族,彼此间素有来往,加之大家都必须向高尔纳贡,就逼得各村之间关系更紧密。

    曼契科和他带过来的人坐着罗斯的驯鹿雪橇,他们高高扬起旗帜极为高调得沿着他最熟悉的路径前进。此举过于高调,立刻引得那些村民的恐慌,乃至由恐

    惧而引起的武装反抗。

    直到那些有识之士看到了来者居然是绳子村的老大曼契科,还在寻思着这个人怎么扬着所谓罗斯人的白底蓝纹旗帜。

    村子的话事人走出,在与曼契科做了一番交谈后,考虑到自己村子的未来不得不做出断然措施——登上雪橇跟着走。

    各村的话事人的来源或是全体男性村民投票推选,亦或是村里最有财富的人因服众而做了首领。这些人的态度能代表整个村子的态度,各村话事人陆续登上雪橇,计划着赶到不知变成什么样子的普斯科夫,以向全新的统治者之罗斯王留里克效忠。

    至于再提供贡品什么的都是无所谓的,当务之急是活下去不是么?

    曼契科的动作很快,一天时间他就集结了多达三十位村庄首领。这当然不是代表普斯科夫全体村庄,但本地区的主要村庄都已派人来了。

    整个白天罗斯军都在休整,留里克计划着和那些村庄首领重新确定关系后大军便扬长而去。打破一个秩序很容易,而建立一个新秩序就是很难。留里克并不打算立刻在普斯科夫驻军,就算计划建立总督府以控制本地也不是现在要做的。

    未来的普斯科夫该如何?

    “就像诺夫哥罗德共和国一样,如果实力相当的大量村庄聚在一起,由各村首领凑在一起开会以决定某些大事,那就不需要一个最高首领控制他们?这毕竟是权宜之计,但令普

    斯科夫暂时共和,对我是有利的。这样等我腾出手来自然可以派出一个总督治理当地,想来也不会遭遇无法真正团结起来的村民激烈反抗……”

    其实留里克已经意识到,对于本地村民而言何为好日子?没有高尔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恐怕只要罗斯未来做得不要太过,做一些高尔不会做的善良事,村民就会拥护。

    留里克觉得曼契科要在第二天归来,保不齐此人还会被愤怒的村民当做叛徒杀死。

    不曾想这家伙动作很快,在傍晚之前就带着一批打扮得臃肿如熊的年龄各异男人们归来,显然这就是本地是各路克里维奇人首领的。

    他们陆续下了雪橇,留里克不得不吃惊于他们人数极多。而对于这些首领,一样震惊于罗斯军的阵容强大,明明这也是一大群说着诺斯语的瓦良格人,可是……他们真的是瓦良格人吗?

    罗斯,难道是瓦良格人里最高贵、最强大的存在?似乎是这样。

    因为他们看到了真正的骑兵部队,骑着多鬃毛极耐寒的突厥马的罗斯骑兵,一人一马俨然是庞然大物。留里克身为国王一样骑着马,他特别亮着自己纯金般的头发,而头顶的确戴着他引以为傲的黄金桂冠。

    他居高临下审视这些克里维奇人,目视以推测其具体人数,心里又做了一番打算。

    “这位就是伟大的罗斯王。见得大王,你们快跪!”曼契科很适时地招呼大家做

    “分内之事”。

    遂在留里克看来一群人纷纷跪趴在地以示臣服,那熟练的样子反倒令他有一丝不适。

    “你们都起来吧!”留里克就以带着强烈口音的斯拉夫语命令。

    只见那些人不禁一怔,这才缓缓爬起来。

    只要简单的闻讯留里克就摸清楚了这一带的人口情况,眼前的三十位首领背后的村庄,好一些的是与曼契科的绳子村实力相当,其余的尽是些人口仅有百余的小村,大大小小村子摊大饼般分布在维利卡亚河入湖口的平坦区域内。

    至于这地方到底还有多少村子?显然还可以更多。

    有人声称大概还有五十个村子没有来,数字之大令人吃惊。

    “难道那些家伙是在反对我么?还是根本不知道普斯科夫城发生了大事?”留里克的疑问无人作答,再见得这些男人唯唯诺诺的样子,他不禁想着“这些人怕是很好控制”。

    就像是一群被驯化过的牛羊,留里克一度担心本地村民会激烈反抗,看来已经死去的高尔实在为罗斯提前做了一些事。

    可能,入湖口区域的克里维奇人村民们已经习惯了有更高位者,以酷似神祇的姿态去统御他们。

    当然情况比留里克所想要复杂一点。

    公正的说罗斯军在战斗中没有再对普斯科夫的克里维奇战人士追杀,再说被杀的那些克里维奇人都来自普斯科夫本城,这些人就是高尔集团的仆从,绝大多数人与城外的村民

    们已经存在一定隔阂。

    对于哪怕是距离大城较近的村子,他们看到了作战、一时间选择举村逃避,却又在当夜逃回安然无恙的村庄。

    反而是发现了从达成逃来的同胞在偷吃偷喝,不得不将之控制起来,在获悉原委后只能将之暂时安置。

    罗斯军没有袭击各个克里维奇人村庄,于是对于这场战场,人数最多的村民们一直在作为看客。高尔和他的势力突然消失,全新的瓦良格人之罗斯人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暴力出现,他们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准备,遂在第二天看到了曼契科的雪橇,各村首领才纷纷登上去,以期直面征服者罗斯大王向其效忠报平安。

    因为他们在复杂情绪中萌生了希望——罗斯军队可能的确之针对高尔和其势力,可能真的无意攻击我们克里维奇人。

    ……

    虽然来了三十个首领,这已经超过了留里克的估计。

    他从不奢望真有一百个首领前来跪拜效忠,这三十个首领背后代表着本地最精华的三十个村庄,只要能确保这些人哪怕是名义上对罗斯的臣服,自己也就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巨大成功。

    遂在他们看来,要进入昔日高尔的大长屋,必须从威风赫赫的罗斯军礼仪阵列前走过。那是数量庞大、衣着统一、眼神充满杀气的战士,大家不敢看那些人的脸,仅用余光去瞧其漂亮华丽又不失英武的衣物,在紧张中还多了一分羡慕。

    进入

    长屋,罗斯王留里克高高在上。

    大家被许可一窥大王尊荣,方才真切看到罗斯王是有着金色头发、金色胡须的年轻人,比那个高尔有着百倍的青春活力。至于高尔,他就在这里,更具体而言是一颗头颅。

    众首领在罗斯战士的围观下觐见罗斯王,一边是高贵的王,一边是昔日统治者高尔死不瞑目的灰白色脑袋。

    被许可盘腿而坐的他们各个如坐针毡,警惕一切风吹草动,生怕那些战士突然拔剑令自己也如高尔一般身首异处。不过高尔脑袋在此,他们算是明白一个强大的旧势力是真的终结了。

    对于这些人,留里克断不会和他们做任何商量,各首领仅有老实听命的份儿,而事情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本王已经统治普斯科夫,你们以及你们的村民都是罗斯的臣民!你们就像是一群羊羔子,而我就是牧羊人,所以你们提供一些羊毛为我所用,作为交换罗斯保护你们的安全,这很合理。”留里克就以这个比喻来描述“贡品”或曰“税赋”的意义。

    “但是!本王现在无意管理你们,也不会强迫你们做一些力所不能的事。你们都是各村的首领,过去你们臣服高尔,现在臣服于我!现在我封你们所有人都是博雅尔,你们都成为等级相当的贵族。你们之间没有谁更为高贵,这座普斯科夫城市你们公用的大城,你们可以在这片土地自由生

    活……”

    博雅尔正是罗斯的等级体制下的下级贵族,一个村庄首领获封世袭博雅尔,实在是给了这一届首领家族世袭的理由。谁不想世袭呢?只要一直把持着首领位置,就能占有村庄最好的资源。在这方面他们是理解高尔的作为的,只是彼时自己作为弱者一直被盘剥,如今,自己居然还能变成剥削者?

    这就是留里克索要立刻缔造的普斯科夫新秩序。

    代表最高统治权的丹麦大社区土崩瓦解,其中居民不是被杀就是做了必被带走的奴隶。

    至于早就与之分家的小社区,拥有伯爵(战争酋长)爵位的奥拉芬会在尘埃落定后带着小社区乡亲们前往卢班斯湖地区建立他们的伯爵国,小社区各户人家也都将拥有博雅尔的爵位,只因这种封爵实际是奥兰芬拥有的全力。

    有的博雅尔是村庄首领,有的就只是商人家庭的家长。

    这个称号更像是一种门票,如此非老罗斯的人员可以由此得到向罗斯王国上层发展的机会。

    在这里,各个首领都是聪明的。他们都从去年传回来的消息获悉了“罗斯王国”的概念,也听说她“极为强大”。究竟是如何强大?只要看看那些未被掩埋的大量战死者尸体就全都明白了——罗斯军就是如杀羊宰牛般轻松干掉了高尔势力。

    他们山呼万岁,无论是迫于压力还是出于真心,都在感叹大王英明。

    看着他们的样子,留里克

    刻意严肃的脸也逐渐回归舒心的笑容。

    因为这就是制衡。

    未来总督府会是普斯科夫地区最高权力的存在,总督将是某个与罗斯王本人有血缘关系的人,事实上留里克已经向想到给自己的实际二儿子奥列格谋个好出路,那小子再过七八年就十二岁了,天生贵族的小子需要参与王国治理。

    奥列格安排去哪里?放在普斯科夫或许是一个好方案。

    总督府代表国王意志,这里将不再设伯爵领,有的就是大大小小的博雅尔与他们的村庄。没有任何的博雅尔有权力觊觎本地区最高权力,当然他们也不可能有实力去做,留里克觉得自己已经限制了他们的发展上限,以后哪怕这些村子人口得以发展,依旧是罗斯可以轻易压制的存在。

    博雅尔之间暂时得形成为一种共和状态,一个没有高尔的日子到来了。

    作为感恩,交给罗斯王与罗斯军一批以粮食为主的贡品不为过。

    本来这些人就萌生花钱买和平的想法,极端一些得把村里的一些少女组织起来赠与罗斯也不是不能接受——为了活命各村会采取一些极端做法。

    然而,他们从来没想到过在提供“贡品”的同时,罗斯王还有一种名为“回赐”的说法。

    这还是单方面的进贡么?它难道不是一种商业交易么?只是名称所发上体现高低有别,而内在的不仍是交易。

    五花八门的战利品换取本地村民一批粮食

    ,即便罗斯军细节城市后得到大量粮食使得大军根本不缺它,同样战利品的破铜烂铁罗斯军有更好的钢制产品根本不稀罕。

    至少对于本地大量的铁器匮乏的村庄,哪怕是生锈的铁锭都显得弥足珍贵。

    压迫?羞辱?在罗斯王的面前,这三十位首领第一次感觉到新来的罗斯王配得上“sva”和“skoi”的称号。

    留里克已经是这些克里维奇人眼中年轻的圣人。

    无他,因为罗斯王留里克现在所展现的,的确比丹麦人高尔好太多了。

第1359章 复现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之路

    攻势如暴风骤雨,罗斯军对着普斯科夫犁庭扫穴,从此本地区飘扬起罗斯旗帜。

    不过留里克很清楚自己迫于形势只能是名义上占领了这片区域。

    占领普斯科夫地区的好处在一段时间内一定无法体现,不过这地方的大战潜力巨大。

    太像了!这里的环境太像伊尔门湖了。

    何止环境?这里的居民固然没有伊尔门湖当地多,却基本都是说着斯拉夫语的克里维奇族人。

    最高的统治集团被消灭,各个村庄又回归到传统的、遵循于乡约民俗的平凡生活里。所有的村庄首领都成了博雅尔,由罗斯王做仲裁者,没有人有着压人一头的权力,各村庄权力相等。

    而要避免在罗斯的控制区尚不能全天候覆盖的当下他们中有人反叛,令他们彼此权力制衡是一个招数,另一个,就是安抚吧。

    收取一小批粮食,它们算作贡品。罗斯则赏赐以破旧的铁质工具为“回赐”。

    除此外,留里克没有向这些村民索要奴隶,他们失去的是一些粮食,得到了的则是一些铁器。

    以及,一座罗斯军离去后就空空荡荡的普斯科夫大城。

    春季还没到想必也不远了,留里克与他的大军无意再在普斯科夫逗留,至于如何回家,这看似不是问题的问题,随着国王萌生了新想法并计划付诸于实施,问题也就变得复杂了。

    高尔的头颅已经给归附的各村首领看过,这颗脑袋不再有现实意义

    想着自己和此人并无仇怨,仅是高尔的存在很碍事而已。

    高尔的头颅与身体被放在一起,后被放置在松木柴堆上最终化作灰烬,草木灰与黑黢黢的残骸被一股脑埋在一个土坑中,于是尘归尘土归土。

    至于其他的丹麦大社区战死者,他们灰白的尸体终究有人为之收尸。

    那是附近村庄的克里维奇人,他们带着自家的木铲赶来战争现场,这些大胆的男性村民终于看到了那些过去作威作福的金发瓦良格人之死。

    不过随着看到了一地尸体,因仇恨而泄愤的举措并未大规模出现,他们犯不着对着冻得硬邦邦的死尸撒气。他们非常惊骇,而杀死这些人的罗斯军队依旧盘踞在普斯科夫大城了。

    罗斯人是好的瓦良格人吗?也许吧。至少他们没有索要更多贡品,且各村都得了一点好处。

    人们很希望罗斯人赶紧离开,这些世界又恢复到瓦良格人没来的样子,普斯科夫就依旧是大家的地盘。什么是好日子?没有瓦良格人作威作福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他们当然并非无脑排斥这些人,大家最欢迎的是划着船来交易盐与铁的过客,反感的单方面的所求与敲诈。

    村民们忙着处理尸体,罗斯军却在城里做着最后的休整。

    广大战士们都在传说接下来的旅途。

    “接下来我们沿着大湖右岸走,大王说能一口气走到芬兰湾海滨,那时候我们距离都城就只有一步之

    遥。”

    “比起去都城,我更希望回诺夫哥罗德。如果我能有幸前往法兰克战斗,就该回去和父母告别。”

    “我听说普斯科夫是在我们的诺夫哥罗德的西方,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大王选择找一条东进的路,我们就能先行会家了?”

    ……

    围着篝火亦或是聚在卧室内,战士们有充分的时间开“卧谈会”。

    战士们知道大王和各旗队长们正凑在一起开会,其内容定然是开拔之后军队的行军路线图。

    已经快半年时间了,从自己离开诺夫哥罗德的家乡,很多战士觉得自己绕着世界转了一大圈。固然大家在国王分发的教科书上首次意识到这个世界极为广博,它究竟有多大?这对出生后就基本在诺夫哥罗德一隅之地玩耍成长的男孩们未免是无法理解的事。

    现在他们终于有所理解,且一切都符合国王留里克的描述。

    那些绘制在教科书上的东西居然真是对的!

    几年前,当这群年幼的男孩被带到教师学习文化知识,其中的一个科目正是“地理”。

    此“地理”就是留里克遵循该学科最初的意义——丈量大地。

    孩子们学到了已知世界的构造,乃至一些无法理解的遥远世界的地理构造。在地图上,距离诺夫哥罗德不远处,那里被画了一个圈谓之为湖泊,湖的南滨又被标注一个点,由罗马字母标注为Pskov。

    长大后的男孩凡是经历了测试并完全达

    标,除了文化课知识水平极高的那一小撮人被选做书吏后进一步培养,其余男孩基本都被编入了军队。

    男孩们早就知道了存在“Pskov”定居点,她究竟是什么样子?不知道。

    现在,他们已完全知晓。

    既然大王就是未卜先知,数年前就在教科书上精准标注了她的存在,那么沿着湖岸线向北必然找到芬兰湾。甚至这已经是完全确定的路径,何必非要找到芬兰湾呢?在北进的途中稍稍向东拐,遇到的一条大河就是卢加河。

    卢加河意味着什么?那里已经是罗斯的第二条内河线路。通过人工挖掘沼泽地生造出一条水道,卢加河已与伊尔门湖连接。

    只要大军找到卢加河,国王即可选择是先去新罗斯堡还是先去诺夫哥罗德。

    于心,广大战士还是希望征战半年的自己回到家乡,回到诺夫哥罗德去吃妈妈做的饭。

    此刻天色渐晚,被占领的普斯科夫城洋溢着快乐的气氛。

    从至高王权的留里克到最下等的雪橇御夫,大家都明白漫长的征战已经告一段落。

    固然接下来还有远征法兰克的壮举,那已经是春耕之后的事情了不是么?

    对于真正的战士,人生不是在战斗就是在赶去战斗的路上。自诩为真正的罗斯人的年轻战士们不畏惧战斗,更不畏惧长途旅行的冒险,不过太久的冒险消磨人的精神,现在大家需要一个月左右的好好休整,这样才能充

    分恢复精力迎接新挑战。

    高尔已经按照北方的礼节火化并埋葬,其人留下的宅邸最终会如何留里克并不关心。

    现在,这座长屋依旧是召开军事会议的最佳场所。

    仿佛夜晚的寒冷已不再咄咄逼人,从上到下的热烈气氛战胜了寒冷,大家都陷入一种难以明说的快乐与焦躁。

    这一切仅从室内大家那热情似火的眼神里就能体现。

    即便留里克在此,大家盘腿而坐有说有笑,人人都知道再做最后一个白天的休整大家就开拔离开,很多人估计可能最快七天时间就能冲到新罗斯堡,届时大家就可以好好放松了!

    尤其是洗个桑拿、全身泡在热水中,把一身污垢洗干净。

    只是有人很在意一点,为何那个理论上已经完成向导任务的奥拉芬在这里。除了此人,波姆这个去过都城的家伙也在这里。

    留里克有意让与会的所有人先互相聊聊,等气氛热烈起来了自己再宣布一些事。

    他计划宣布一事,为此也准备了一件“礼物”。那是一张叠好的纸,只要摊开就可看到其上的涂涂写写,它就放在留里克身后为屁股压着。

    “现在安静吧!”留里克双手拍打着双腿,引起的气流使得油灯的火苗剧烈震颤。

    聒噪霎时安静。

    “我知道你们都在聊该如何回家。我获悉,所有的战术都在探讨这个,似乎只要沿着普斯科夫湖东岸前进很快就能抵达芬兰湾,只要到了海湾我

    们很快即可抵达都城……”

    看起来大王就是在复述原始计划,可这还有什么可聊的呢?

    留里克清清嗓子,探着头流露着耐人寻味的目光,微微笑道:“如果,仅仅是这样岂不是太容易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轩然大波。

    大王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拿大家消遣,骑兵队长布罗迪轻轻问道:“难道,大王想到了新方案?总不会是找到卢加河再返回?”

    “你很聪明!布罗迪。”

    “啊?真是如此?”

    “不全是。”留里克摇摇头,“走卢加河确实是一个选择,那是我们探索出的一条道路,而且……普斯科夫当地人也帮我们做过一番探险。”他的眼光特别看向波姆。

    “不过,我的计划也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身为亲信的布罗迪大胆问道。

    “我改主意了!探险还要继续,这一次我要赌一把。”

    留里克的手旋即指向了东方:“我们不去新罗斯堡,我们去诺夫哥罗德!”

    瞬间,他又收到一阵惊呼,继而是所有将领的大呼不解。

    大家倒不是下意识否定大王的决意,只是直接一路向东就能抵达诺夫哥罗德,未免有些离奇。

    “哦?你们是否觉得太牵强?一切会因为本王的一己之见使得全军可能陷入险境?的确,站在普斯科夫看向东方,那边好像就是无穷无尽的森林。不过事情并非如此!我保证,只要一路向东必能抵达诺夫哥罗德,只不过是大

    家要在森林里冒险一阵子了。你们不必担心迷路,不必担心任何袭击,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

    留里克不停敲着胸膛加强自己言语的可信度,但这番计划站在普通战士的立场上还是有些惊世骇俗。

    留里克当然不是嘴强王者,当年前往北极圈探险的往事一直是他可以拿出来堵人嘴的,因为罗斯部族素有“北狩”的传统,为了获得更好的北方皮革就不需冒着冻死的风险去追寻欧若拉的荧光,一切的冒险都是值得,而勇敢者们因为不断积攒财富终于成为部族中的头等集团。那些人的后裔很多就待在军中,正在普斯科夫暂时驻扎等待开拔。

    在叙述一遍罗斯的“冬季狩猎”的传统,于是冒着积雪钻森林算不上是冲进白色地狱的愚蠢行为,那恰恰是罗斯人该引以为傲的。

    在精神层面上,留里克当然要指明冬季钻森林是勇敢行为。不过要证明这种勇敢,可能还不及直接跳到冰窟窿冬泳来得刺激。

    他终于将那张折叠好的纸拿出来并摊开,借着油灯的照明,众人探着脑袋围过来,这才看清楚它是一份大王绘制的地区地图。

    这份地图描述得当然很粗糙,倒是很清楚的标注了普斯科夫与诺夫哥罗德的关系。

    这里存在两座湖泊,彼此被绘画得就是平行,只是它增加了一些细节,譬如中间多画了一座小湖,并有一条曲折的黑线将小湖与普斯科夫联

    系在一起。

    而那座小湖所标注的位置正好处在两座大湖的正中间。

    观者都已明白大王的意思,所谓只要找到那座小湖,下一步只要一路向东就回家了。甚至,说不定那小湖还有向东的水道,最终有一个水道其实是以谢隆河(Shelon)支流而存在。

    巧了,这份地图就绘制了谢隆河的存在!乃至标注了谢隆河附近的钓鱼人庄园和牛犊庄园,那里不正是罗斯的核心领地?

    基于这张图,仿佛普斯科夫与诺夫哥罗德的连接本就是一步之遥,只是始终不为人所知。

    “大王难道早就知晓两地的通路?”布罗迪又一次吃惊地问,“依我看这条路好像与卢加河没有关系。”

    “说不定就有关系呢?”留里克耸耸肩,终于正式将奥拉芬与波姆推到前台。

    留里克从来就是相信伊尔门湖的诺夫哥罗德与普斯科夫湖的普斯科夫之间有水道连接,哪怕曲折一些也能快速交流。

    至于之前的十多年为何没有普斯科夫访客直接从西方而来。

    这个答案现在已经变得很明朗了。

    十年前,普斯科夫的丹麦大社区并不大,由于波罗的海愈演愈烈的战争引得一批丹麦人移民到了里加湾,其中的一小部分在十年间陆续移民到普斯科夫过平凡日子。

    十年时间本地的丹麦社区有所发展,当它发展到一定程度,民众选举出的话事人就萌生了获得霸权的想法,这就是高尔的

    崛起。

    移民至此的丹麦人开始了小规模的探险,但他们势单力薄,面对东方广大如海洋的大森林,终究也只有少部分人敢于行动。因为探索全新的贸易线路一定伴随着高死亡率,搞不好宿营时就被熊偷袭而死。

    奥拉芬与波姆等人所居住的丹麦小社区,这一撮丹麦人才继承者探索者的勇气,而其余人等都已打算安心做农民和渔民了,毕竟一座庞大的普斯科夫湖和悠长的维利卡亚河足够养活他们。

    城市依傍着维利卡亚河建立,大定居点附近还有两条小河途径。

    其中一条小河就叫做普斯科瓦河,城市名字与之相同,它与维利卡亚河共同构成入湖口区域的适合农业的平坦区域。

    Pska本是斯拉夫语形容河流交汇而形成的特殊地形,随着水流不断搬运泥沙,普斯科瓦河最终变成了大河支流,而最初的冲击平原也已经变得非常庞大,且它仍在扩大中,意味着本地人放牛羊的草甸区越来越多。

    普斯科瓦河,丹麦小社区的民众曾一路逆流而上,最终找到了看似是源头的湖泊。

    那是位于高地的泥泞之地,湖泊周围是无穷尽的泥巴,想要在这里行走很容易陷入没过膝盖的淤泥,甚至有陷入沼泽淹死的风险。

    划着小船前进的人望而却步,站在泥泞的湖畔,年轻时的奥拉芬想着:“我来这个烂泥地干什么?”

    是啊?这里全都是泥巴,以至于连

    宿营地都找不到干燥之地,来这里还要面对无穷尽的吸血小虫,探险完全是自讨苦吃。

    奥拉芬来过一次,波姆也带着伙计来此一次。他们的不同小队都不敢在冬季探险,毕竟那是在森林里行动,要提防不冬眠的白熊偷袭,要警惕森林中迷路从而冻死,更要警惕粮食告急。再说,冬季环境下连钻木取火都是艰难的,如果连篝火都没有的话岂不是当晚就冻死了。

    他们只能温暖季做试探性探险,就在夏季抵达了高地湖泊,面对无尽的泥巴与蚊子被迫打道回府。

    有了这样失败的经历,丹麦小社区的探险者再不做这样的尝试。固然前往里加湾所走的也是糟糕泥地,至少那是贸易路线大家有的盼头。

    只有神知道沿着普斯科瓦河一路向东能遇到什么?好在留里克是“神之子”,他说一路向东就是诺夫哥罗德,被掩藏在心里的不甘被唤醒。

    奥拉芬与波姆决定赌一把——继续给留里克做向导。

    这一次两人赌得很大!毕竟普斯科夫已经一团糟,丹麦小社区是没理由再待在这里,未来大家会在贸易线上的卢班斯湖附近修新社区。

    本来没有少社区,加入的人多了,社区也就诞生,现在一些社区成员想要直接进入罗斯的核心领地生活,摇身一变全家成为罗斯人。罗斯王明确欢迎这样的移民行为,丹麦小社区的一批家庭就有了想法。

    无论三十户人家

    里有多少是打算移民诺夫哥罗德或是新罗斯堡,这一次整个社区男女老少都将与罗斯军结伴而行,倘若罗斯王的行动遭遇麻烦大家都要跟着倒霉。

    但这种事奥拉芬与波姆绝不允许它发生。

    他们乐见于一种可能性,便是在冬季抵达那座泥巴湖后只要继续向东就能快速找到伊尔门湖。

    恰是因为存在这种可能性,留里克就相信它的成功概率极大。

    毕竟历史上的诺夫哥罗德与普斯科夫交流甚密,诺夫哥罗德公爵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就在普斯科夫湖(楚德湖)上与条顿骑士团军队发生大决战,此公的军队定然是沿着冰封的河流抵达大湖。

    诺夫哥罗德骑兵绕道芬兰湾定然不现实,走卢加河绕道而来可能也不现实。

    想必他们就是走的一条现在尚且不明朗的、隐藏在森林中的冰封水道突然出现,并在普斯科夫集结大军。

    涅夫斯基其人是俄罗斯的民族英雄,留里克知晓这么个人物,正是他的努力迫使条顿骑士团兵锋止步于爱沙尼亚与楚德湖。

    这就是留里克坚信的理由之一,也是没必要为人道哉的理由。留里克将亲自丈量复现亚历山大涅夫斯基驰援普斯科夫之路。

第1360章 留里克屹立在卢加高地与拉季洛夫斯科耶湖

    留里克的计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该命令出自国王之口它就变得合情合理。

    因为国王甚至为整个行动制作了一份“路线图计划”,它看起来是如此的完美,唯一的瑕疵是这条线路还没有探险者确定它的存在。

    只要有一次成功,就会有罗斯人重走这条线路。

    留里克愿意做这样一位英雄的探路者,各旗队长就只好跟着大王干了。

    开完会的各旗队长回到自己的营地,接着是队中所有下级军官凑在一起,再由旗队长复述一下大王的会议纪要和会议精神。

    命令最终传达到每一个战士,这下任何有关于回家之路的争辩探讨都变得没有意义。

    只因打完选择了一条全新的路,一条近在眼前的冰封河道——没有想到这条第一次知晓的河流居然能与诺夫哥罗德连通。

    战士们依旧在探讨,只是现在能聊的尽是旅途中该注意的一系列事项。

    在未知的区域里探索前进,半年以来这支以过于年轻的战士们构成的罗斯军已经得到充分锻炼,究竟该注意什么大家已非常清楚。

    全军旋即开始出发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要在覆雪的森林里点燃篝火是难事,除非军队实现准备好易燃的干柴或炭块。获取干柴易如反掌,只要捣毁一些普斯科夫的旧木屋就行了。经历冻干阴干的木头很坚硬,在钢斧的砍砸下旋即化作碎块。连充当房顶的茅草也是干燥的

    ,将之取下就能充当很好的引火火绒。

    他们抓紧时间再预制一些食物,遂将缴获的牛羊全部屠宰后,未吃紧的肉块全部烤熟作为手把肉以便随时食用。

    普斯科夫本城濒临大河也挨着大湖,水域里已然有着东北欧最繁荣的淡水鱼类家族——欧鲈。

    欧鲈刺虽多,那也是集中在特别部位,只要吃得小心点就没事,而越大的淡水鱼刺也越少,大家遂更偏向于捞取大个头的。

    凿冰钓鱼这种行为非常依赖技术手段,便有战士带着“曲柄钻头”去冰封的维利卡亚河上凿洞钓鱼。一切尽在战士的预料中,冰层之下缺氧的环境逼得鱼类感觉到任何冰层裂缝的迹象,都向着裂缝猛冲,并非一定要布设钓饵,只要埋下一张麻绳网抓准时机就能兜住一群意欲透气的鱼。

    战士们收获颇丰,而这种凿冰捞鱼的手艺可是看呆了那些克里维奇人村民。

    刮鱼鳞剖鱼肠,掐头去尾,讲究的人特意在鱼的脊背开刀以去掉该死的脊刺,最后得到摊开的鱼排放在篝火边烘烤干燥乃至沾染大量的碳粉。

    除此外制作麦饼更是罗斯军的老传统。

    自从麦子在罗斯不再稀奇,罗斯的新生代吃着麦子长大。他们比父母辈更幸运,只因罗斯在832年完成对不列颠的诺森布里亚王国偷袭后,得到了大量的小麦实物,后来的数年进贡,诺森布里亚提供的也都是小麦。那是已经习惯于

    较寒冷区域的品种,它更加耐寒可以在诺夫哥罗德地区的无霜期正常生长。

    战士们各自储备的小麦仅供自己使用,非必要不会食用这种从家乡带来的高级货。

    既然这是冬季远征的最后一程了,看着自己手头剩下的小麦,岂有不吃掉它的道理?

    最后的小麦被研磨敲捣成粗制面粉,为了能制作更多的麦饼,他们再向其中倒入一些黑麦与燕麦,加入水后最终制作出较为有黏性的混合面团。

    三麦一体制作的褐色面团被揉成饼状态,贴在缴获的陶瓮内壁里接受烈火烘烤,最终获得大量快速变得硬邦邦的麦饼。

    它是真的坚硬,唯一的好处就是极端耐储,再配上制作好的肉干鱼干,实在是相当磨牙的野战干粮。

    罗斯军如此得讲究后勤准备,起初与之同行为其带路的奥拉芬不理解,当他真的享受了后勤充沛的服,也不得不佩服罗斯王的高瞻远瞩。

    而对于丹麦小社区的其他人,当他们还没有真正抵达诺夫哥罗德见世面,就已经在罗斯军中被上了一课。

    那些瑟隆人小孩与丹麦小社区的所有孩子们,在留里克的命令下,这些幼童得到最好的呵护。毕竟小孩子参与冬季远征是在受罪,必须保证孩子们拥有最好的伙食、最保暖的衣物,更要确保任何时候孩子不掉队。

    远行之际没有任何人会觉得物资带的太多是累赘,恰恰相反的是只要运力上允许,

    罗斯军就会尽可能装满物资。

    这不,本来是本地人用来饲喂牛羊而储备的干草,一股脑得成为罗斯军的驯鹿、战马的伙食。散装的干草交给克里维奇人村民打理,同样军队也收购这些村民自己储备的草料,为此罗斯再支付给他们一些报酬,譬如一批废旧铁箭簇。

    就剩下一根铤装箭簇了,再安装箭杆与箭羽又是一支很好的猎箭。如此复装的箭罗斯不稀罕,对于本地克里维奇人真是如获至宝。

    因为给罗斯王办事真的得到报酬,感觉新的瓦良格人是好人的本地村民,愈发大胆得凑到变了天的普斯科夫,带着自家有限的剩余农产品、哪怕是男子女子出力气帮着干活儿,也要赶在罗斯军离开前赚点好处——他们就盯上了罗斯军装备庞杂的金属制品。

    客观上留里克不必太在意自己的后勤,很懂得变通的克里维奇人在为大军充当民夫帮佣。

    在最后的准备阶段,所有的雪橇塞得满登登,以至于一些御夫干脆坐在雪橇上堆得高高的干草垛处,于高处更好得驾驭驯鹿。

    己方的雪橇全部利用,从本地缴获的雪橇载具也都以缆绳串联的方式进行拖曳。

    曼契科的捻庄(绳子村)提供的绳子的确派上了大用场。“你们若是能提供更多的绳子就更好了。”

    于是,这支得胜的罗斯军稍稍变了样子,他们不再像是一支远征军,更像是庞大的物资运输队。

    站

    在普通战士的立场上,大家觉得大王为最后的旅途做了过于冲锋的准备,为此连新降服的本地村民都发动起来办事。

    这一切是否意味着未来的旅途极为艰辛呢?

    不知道。反正再艰辛的旅途大家都经历过,未来不过是再钻一次森林罢了,无论怎样进发只要一路向东就高枕无忧。

    至于担心在森林迷路?这是大军最不必担心的事情。

    各个百夫长都有一个小木盒,其中摆放着三样奇妙的小洞里:微小的有方向刻度的圆形木桶、极其薄的橡木片、一根研磨很细的钢针。这就是罗斯军的水浮法指南针,由于军队已经知晓其原理,现在罗斯猎人们也广泛使用这一招数,军队便做得更为讲究。

    曾经,迷路于冬季的森林几乎意味着必死无疑,现在的军队却丧失了这种概念。

    没有人觉得有迷路风险,我们拥有指南针,这就是诸神赐予罗斯的技术手段。

    这便是为什么,留里克指挥大军不止一次硬冲东欧的森林,广大将士不质疑担忧的重大原因。当然注意到罗斯军公开表演这种神奇招数,聪明的奥拉芬、波姆一伙儿当场便学会了。

    它被认为“我军有诸神祝福”,如此再冲普斯科瓦河的奥拉芬一伙儿充满信心。

    约定之日,号角吹战鼓敲,集结在城外空地的罗斯大军以旗队为编制,雪橇大军排列得整整旗帜。

    每一辆雪橇高扬罗斯旗帜,战士们不再披

    甲却清一色套上白底蓝纹的罗斯战袍。何止如此?任何多彩的物件都被搬出来,特别挂在雪橇的显眼处。

    毕竟在茂密森林里就只有两种颜色:雪之白、松林之灰黑般的深绿。

    任何异常色泽都是显眼的,如此才能避免任何人掉队的可能性。

    今日,附近的克里维奇人自发得聚集在普斯科夫,那些被封做博雅尔的首领们原则上享有世袭权力,他们为各自的村子争取到了和平乃至法理上的罗斯军事保护,实在成为了村子里的英雄,当前阶段遂无人反对这种世袭。

    对于他们,留里克并非刻意采取德政,事实上他明白自己只要做得比高尔良善一些就够了。他实在没工夫搭理普斯科夫,这才许可本地人自治。

    这恰是一种德政,村民遂赶在最后关头再在家里搜刮一番非必要的剩余物资,连对自己都极为珍贵的蜂蜜和奶酪块都拿了出来,全部交给亟待出发的军队,最后换取一波破铜烂铁。

    现在,留里克有戴上了他的黄金桂冠,特意带着亲信在本地村民面前骑着马炫耀一圈。

    此刻号角频仍旌旗猎猎,无得严严实实的罗斯军战士与那些跟随离开的男男女女齐聚在各个雪橇。

    对于本地人而言,他们知道丹麦人的时代已经结束,大社区的遗迹现在为各个村子分享,而小社区也将人去房空。但普斯科夫本城已经飘扬起罗斯旗帜了,不是么?

    各村都在

    短时间内染出蓝色布条,再缝于白布,如此宣示这个村子效忠罗斯。整个普斯科夫地区短时间内处处飘旗,虽说村民们对罗斯的理解知之甚少,他们都已经有了明确的自我认知:我们被罗斯王国控制着,为了安全不可轻举妄动。

    他们都有着较高的自我管理意识,或曰早就在过去丹麦大社区的影响下、尤其是在高尔的“暴政”统治下被驯服了。

    现在,伴随着特别的有节奏的号角声吹起,罗斯军开拔!

    全军排成狭长的纵队,以旗队为单元向着维利卡亚河的东方支流之普斯科瓦河前进。

    狭长的队伍最终绵延长达三公里,这一切虽在留里克的预估内,却想不到队伍可以被拉得如此之长且仍在恶化,最终全军成了磨磨唧唧长达四公里的修长队伍,彼此相连雪橇保持着安全距离,却总会因为其中某一辆的磨蹭,将拖延传到到下一辆,最终突然闹出一次“幽灵堵车”也不稀奇。

    “真是倒霉,你该告诉我这条河越是上游河道区域越窄?”留里克对奥拉芬有所不满,可惜自己已经下达命令,大军攥紧逼仄的森林缝隙,想要后队改前队从这里撤出必然造成一场行军大灾难,到时候全军都要互相堵在这森林缝隙里。

    奥拉芬高兴的脸庞逐渐流露苦笑,他知道大王在苛责,事到如今自己也没有办法了。

    身为带路英雄,他有幸坐在国王的厢房式雪橇

    里,这里拥有内置的铁质小火炉使得内部颇为温暖。

    奥拉芬得以以座上宾的身份与国王、王妃女伯爵待在一起倍显恩宠。

    “大王不用担心。道路是狭窄了些,我不会为自己做辩解,我是有错的。不过,我以生命与荣誉做担保,我必将引领大军抵达那座湖泊。至于……”

    “由你的誓言就够了。至于到了湖泊后又该如何,那就是本王该操心的事。”

    接下来的旅途不过是在冰封河道上前进,大军也犯不着真的要一直在冰面行走,河道两侧的狭窄河畔区域,那已经硬化的雪层也是不错的通途。

    每个夜晚军队停下脚步就地扎营,他们点燃储备的木柴点火之后再引燃新砍伐的松木。

    这时倘若有雄鹰鸟瞰,傍晚的林海雪原里就突然出现一条火龙,它在入夜后格外明显。

    充足的后勤给养储备使得人员、战马、驯鹿一直能保持很好的状态,现在大家也该考虑是否会遭遇一场冬末的降雪,不过天空繁星灿烂,月光将世界照得颇为明亮,怎么看都不像会下雪的样子。

    这真是诸神赐予军队的机会,赶在这晴朗的好天气,军队似乎只要沿着这条普斯科瓦河就能抵达那座泥巴湖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顺利。

    如果只是沿着普斯科瓦河走最终只能抵达北方的一片泽地,那片区域更接近卢加河,也颇为接近庞大的普斯科夫湖(已经是楚德湖了)。

    正确的道路

    是,当这条河看似就该是东西走向的河,主河道突然向北延伸之际,就拐入更狭窄的东方支流继续朝着东方进军,这就对了。

    这不,就在奥拉芬与波姆的联合指引下,罗斯军开始了据说绝对正确的最后冲刺。

    可以说某种意义上罗斯军在翻山!

    无名的小河谓之为溪流更合适,这里的森林依旧茂密然地理构造却悄然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因为留里克正带着军队冲击卢加高地的分水岭。

    这片区域固然没有任何的山脉,大地却切实得处于造山运动中。

    卢加高地,它是一片狭长的隆起区域,其海拔高度平均仅比普斯科夫高上一百米而已。

    事实上就海拔而言,普斯科夫比伊尔门湖的诺夫哥罗德更高,于是后者作为一大片区域的洼地,实在是形成大湖大河的宝地。

    要冲击一处仅有一百余米的高地大家并无什么感觉,只因军队连续快速行军了四个白昼才悄然抬升百米而已,恰恰又是在不经意间留里克已经通过了风水岭。

    他们站在了卢加高地之巅,奇妙得是周遭尽是白雪覆盖的松树林。

    他们仍在向东进发,水浮法指南针的作用极为巨大,再加上奥拉芬等人的持续指引,似乎距离那个泥巴湖已经指日可待。

    直到,他们发现了一条未名之河,通过凿冰观察底层水流,战士意外发现水流是向东的。

    留里克觉得新奇,可奥拉芬等人认定这就是答

    案。

    “大王,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只要沿着这条河走,最终就可抵达那座泥巴湖。”

    奥拉芬热情洋溢的脸庞自信满满,留里克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再说大家连续钻了两天的茂密森林,多亏了行军前的充足准备,加之各旗队长、百夫长,直到基层的什长层层负责,管理精确到每一辆雪橇、每一个人,虽有挑战确实无人掉队。

    担心掉队的主要原因正是道路过于逼仄,茂密森林逼得全军变得极为修长。

    现在他们进入了未名河道,道路逐渐变得宽阔,终于……豁然开朗。

    奇迹发生了!一片空旷平坦区域近在眼前,最近的森林则在很远的地方。只要检查一下脚下的冰层,就能发现冰面下是无尽的淤泥。

    当看到开阔世界后,一周以来的紧张情绪彻底松懈,时隔多年奥拉芬与波姆,乃至曾来过这个泥巴湖的丹麦小社区的探险者如卸重负。

    而所有在森林里紧张穿行的人们陆续显然,那一瞬间的感觉好似分娩,人们感觉得到了新生。

    “这就是泥巴湖了?”留里克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心情好极了,随口就问。

    笑呵呵的奥拉芬急忙回答:“是的。和我记忆力的没任何变化。瞧瞧这环境,也没有人定居。只是……现在是枯水期,等到夏季它就是巨大的水域了。我不知道要继续向东会遇到什么,也许……”

    “不用疑惑了。”留里克充满斗志地看着

    东方,幸甚至哉猛然拔剑。他的身后就是逐渐下落的太阳,剑锋直指蔚来的东方:“这座湖的水最终流入哪里我猜得到!最终,我们将抵达伊尔门湖!”

    大王由此雄心壮志的豪言,大家都很欣慰。

    而这座湖正是拉季洛夫斯科耶湖,该湖就是伊尔门湖水系上游的一部分。它是水域面积变化极大之湖,它的东方湖口的河流,将迅速注入谢伦河,接着便是庞大的伊尔门湖。

    当然,等待留里克的仍是一百公里的远征!

    只是,罗斯军迎来的是宽阔的冰封通途,全军终于可以飙雪橇了。

第1361章 这里已经是诺夫哥罗德

    一旦进入丰水期,处在卢加高地这一分水岭上的拉季洛夫斯科耶河的长度将暴涨到二十公里,其最大宽度也能扩张到五公里。

    它是本地区海拔最高的湖泊,虽是如此其海拔高度也才区区一百四十米。

    它就像是一座水塔,实在是最终流入伊尔门湖的谢伦河的重要水源地。

    但它的深度很浅,最深处也才刚刚能淹没一个成年人的脑袋。尤其是在丰水期,到处都是面前淹没人膝盖的湖水,就是湖床的烂泥能将整个人吞没。

    如此湖泊里存在一些鱼类,不过要在这样的烂泥湖泊畔生活着实要面临巨大挑战。

    这就是为什么曾经的普斯科夫探险者发现了它却又止步于此,一方面是面对放眼望不到头的泥塘自觉来错了地方,二来也是被宿营时没完没了的蚊虫所赶走。

    唯独东西,如此烂地才为通途。

    全军在冰封湖泊上集结,留里克下达命令要求各旗队离开森林后立刻整顿自己的人马,命令必须落实到每一个人!

    最红,战士们的个人情况逐级上报,谁受伤了、谁闹肚子了,亦或是其他五花八门的毛病被各旗队长整理一番汇报国王。

    有的人崴脚受伤,睡觉的时候没有遮掩好而冻伤肢体,乃至是大胆摘了绒帽导致自己天生的大耳垂冻得红肿。

    形形色色的伤兵冲去了都是些小毛病。

    “好在,没有雪橇走丢、没有人失踪。死了不到十匹战马,死了五十

    头鹿,损失不算大。”

    如果说有什么损失最令他心疼,莫过于战马的折损。

    那些马匹明明已经卸下了的马鞍,完全由缰绳牵引着与雪橇一同行动。

    显然善于在草原奔跑的突厥马即便再耐寒,当前全军所通行之路径明显更适合驯鹿的习惯。或许对于全军中作为使役担纲的多达五千头驯鹿,它们实在是把行动当做了一场冬季迁徙。

    野生驯鹿群一年一度的冬季迁徙,他们就是在极北的森林地带做空间上的大转移。只是它们的迁徙行动的走走停停颇为缓慢,如今却一直面对着御夫皮鞭,在拖曳承重物资的同时还要保持高处,实在是面临很大压力。

    这些大畜都因跌倒摔伤了腿,当前环境这样的受伤是致命的。

    驯鹿被立刻杀死,备用鹿立刻补充。

    战马一旦断了蹄子,罗斯也会按照草原人的习惯立刻对其痛快赐死。只是不同于被处决后的受伤驯鹿的皮革、鹿肉都会充当食物,死亡战马就抛弃在行军路上。到底爱惜自己坐骑的战士不忍心分割它的筋肉,死亡战马与这座庞大的卢加森林融为一体……

    优秀的战马没有死于作战,却死在森林行军中,倘若道路平整它们也不会马失前蹄最终丧命。

    而这,在留里克看来就是本次探险付出的最大代价。

    某种意义上的确是不小的代价。

    多亏了遍布世界的冰雪,罗斯军得以在湖畔区域扎营以做最后冲刺

    的休整。

    湖泊索性被简单命名为“泥巴湖”,现在的人们都相信只要一路向东,找到该湖的东部出口的水道,回家就是一步之遥。

    虽然经历了多日的森林行军战士们保守了很重的精神折磨,现在置身于开阔地大家神清气爽,不必再啃干粮,吃上一口烹煮好的热饭后士气又回来了。

    宽阔的冰面使得恢复行军的大军不必再排成单列纵队。

    罗斯军排出宽阔阵型,留里克又令每一辆雪橇保持彼此间距。

    毕竟整体气候在回升,经过勘察后这泥巴湖的冰面平均厚度实则并不理想。它究竟有多深?凿冰之后插入木杆即可探知一二。

    水深固然很有限,一旦整个雪橇陷进去就不要想脱身,唯独人员可以抢救一番货物再与别的雪橇挤在一起。

    为了避免发生这种窘境,各雪橇间还是维持较大间距微妙,只为避免冰层在小区域内遭遇整体大压力而破碎引出悲剧。

    于是,骑兵们全体上马,各百人队一样分散开来。

    骑兵队排成宽大的阵型引领后方浩荡雪橇,罗斯军这列逐渐变得分散,最终硬生生造就出一个宽大约莫一千米的“进攻正面”。

    他们当然不是在打仗,却又好似在对着空气斗智斗勇。

    全军在早晨出发,而在中午时分就已经完全离开丰水期的湖泊之东部边缘。

    终于再不用担心有雪橇陷入冰窟,因为马蹄之下已经的覆雪的坚实土地。或者说,这

    是一条明显河道极为扭曲的小河之河畔的草甸区。

    芦苇、灯芯草都被积雪覆盖,松软草甸已被冻得较为坚硬。

    如此环境,等到四月初开始的翻浆季,这片略宽阔的下场河滨区域就成了令人痛苦的泥泞地带。

    入夜,全军已在位置的小河处扎营。

    经过探查,这条河的水必然来自泥巴湖,它的水流向也是朝着东方。

    乐观情绪弥漫整个营地,很多人开始焦躁,只因人们都在传说一件事——三天之内,我们抵达伊尔门湖。

    篝火劈啪作响,耳畔又是战士们乐呵的交谈,空气中弥漫着熬煮麦粥的香味。

    贝雅希尔凑在留里克身边,与其他亲信一道等待着铁锅里的麦子煮烂。

    一整天的行动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夕阳中大家终于有时间回想一番今日的奇幻冒险。

    如今所有人能确定前途是光明的,但大家当前所处的位置确实是一片未知。

    奥拉芬和波姆都成了留里克的座上宾,有资格与王共进晚餐。

    这看似是莫大的荣誉,只是现在的留里克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探险者。加之在国王身上的光线为旅途的风霜消磨不少,恰是如此,留里克身上获得的那股沧桑感更令两位资深探险者佩服。

    “如果,当年你们的队伍是带着小船抵达泥巴湖,就可以继续向东前进。说不定就能抵达我的城市了。”留里克饶有兴致嘟囔道。

    他试图打开话匣子打破等开饭的无

    聊,既然大王有意闲聊,凑在这里的诸位也就跟着扯淡了。

    奥拉芬摇摇头,故作可怜笑道:“如果当初不是该死的蚊虫,我们真就伐木做木筏去东边看看。”

    “可是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万一什么都没有,我们这些想做生意的人不就白忙活了?”这话是波姆说的,他不禁又回忆起自己年轻之时。

    一个庞大的势力名曰伊尔门斯拉夫人,如此势力盘踞一地岂能不为外人知晓?

    普斯科夫的丹麦移民都从里加方向来,他们的行为并非如克里维奇斯拉夫人是自然的人口膨胀扩散,而是一直带有目的性。

    移民们想要找一条新路以与伊尔门湖取得联络,与当地人完成交易。

    事实上这些丹麦人半个世纪前就已经找到了抵达伊尔门湖的正确道路——抵达庞大瓦尔代泽地,或是西进去斯摩棱斯克,或是北上走洛瓦季河进入伊尔门湖。

    各地斯拉夫人笼统将之称谓为瓦良格人,可他们几乎都是丹麦人,与里加湾的地区最大规模的丹麦社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这个的问题上罗斯人虽然有着瓦良格人名号,长久时代却是小角色。

    直到发生在831年的举族大移民。

    罗斯并未放弃故地,只是精华人口大规模迁移,从而与伊尔门湖斯拉夫人共襄盛举从而形成全新的族群。

    大量的男孩女孩茁壮成长,当奥拉芬与波姆从留里克嘴里获悉伊尔门湖畔已经有着三

    十万的人口,这个数字已经有些超越他们的认知了。

    一千名持盾男人已经是庞然大物,一万名这样的战士是如何?他们只能想到“罗斯军犹如大海里的耶梦加得,强大不可测”。

    各路维京部族的平凡人都是慕强,在生存环境恶劣的北方,只有依附强大首领才能过得好。

    仿佛罗斯王治下的地区美妙得如同传说中的阿斯加德,“画大饼”是一方面,现在这些有意移民的丹麦小社区民众一路上一直在大快朵颐,一切尽显罗斯的富裕。

    某种意义上,普斯科夫与罗斯就是在双向奔赴。

    听得这两个并不年轻的家伙忆往昔,留里克的内心渐渐有些后悔了。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使出阴谋暗杀高尔,剩下的人员直接收编。现在我杀死了太多的丹麦移民,普斯科夫真的便宜了当地人。也罢,事情已经做了我不后悔。再说,我可没时间再在那里消耗时间。”留里克默默想着……

    麦子终于熬烂,每一颗麦粒都煮得炸裂。

    一些捣碎的咸鱼干倒进去,再用木棍使劲搅拌,等开饭的人们每人分得一大碗这美味的咸粥。

    留里克端着不会烫手的木碗,一边吃一边与兄弟们乐呵着交谈。最后珍藏的酒已经没了保存意义,现在正好拿出来与大家分享。

    几口烈酒下了肚,整个人感觉肚子极为舒服,在晕乎乎的感觉中奥拉夫与波姆更加健谈。

    “希望大王许可,我全

    家打算住在传说中的诺夫哥罗德。我想过上一段舒服的日子,以后继续为大王做事。”接着酒劲,波姆吐真言。

    “很好。过去你是使者,我们在卢加河的相遇也是命运的邂逅。征服普斯科夫,你的确立了功、难道……仅仅是做一个过着舒服日子的普通人?”

    “大王有意封赏我?”波姆警觉探头。

    “不只是你,还有你要好的那几个兄弟。反叛的家伙已经死在乱军中,活下来的那几个去过新罗斯堡的人,本王都有意奉上。你!”留里克突然指着波姆的脸,笑嘻嘻道:“你可以做博雅尔!一位有着领地、有着一些仆从的博雅尔。”

    “哦!那就太感谢大王了。”波姆笑嘻嘻得回应,毕竟他觉得喝了烈酒的大王可能是拍大腿的决定,再说他对于“博雅尔”这一概念的认知仍是模糊的。

    这个词主要以“首领亲信侍卫”的意义存在,在罗斯却成为下级贵族的名称。恰是因为在新罗斯堡住过半年,体察过罗斯的风土人情后,波姆很清楚博雅尔背后的权力。

    只是取得重大成功的奥拉芬获得伯爵爵位,到头来罗斯王是把这个家伙分封道卢班斯湖那个烂泥地盖定居点,如此分封现在根本看不出什么收益,到头来还不是要由这个家伙带着一些人去筚路蓝缕?

    想必罗斯王封自己与那几个好兄弟为博雅尔,都是打算委派兄弟们去开发烂地。

    波姆的揣

    测不敢当面说出来,他的猜测实则完全正确。

    留里克注意到这老伙计颤动的双眼,刻意问道:“你……犹豫了一阵子。是对我的计划有所异议?”

    “我不敢。”

    “无妨。我不逼你说,有任何的异议都是你的自由。相比于奥拉芬,波姆你的功绩不如他,所以你无权享有伯爵爵位。但你确实立功了,封你为世袭博雅尔,你可能会吃点苦,但你的孩子们将永远享受荣华富贵,岂不是美好?”

    “感谢大王恩宠。”波姆强颜欢笑,既然罗斯王猜得七七八八也不愿点破,自己就只好赔笑了。

    客观而言,留里克的这番围炉谈话是心血来潮,但在新的区域册封、安插新的世袭贵族委托管理,也在留里克的计划中。

    只要军队继续沿着未名河流奔向它的终点,想必一定要抵达庞大的伊尔门湖的西岸。

    伊尔门湖的地理结构决定着沿湖居民的分布。如今广大居民主要分布于北岸的诺夫哥罗德-姆斯季斯克-青年城三座大城,另有东岸的多达超过三十座斯拉夫人集体农庄。大湖南岸则是奥斯塔拉城与多达十座的博雅尔老庄园。

    偏偏在湖泊的东岸仅有钓鱼人庄园和牛犊庄园。

    颇为微妙的是,这两座庄园本身也是为了躲避战争危险,从大湖的南岸沿着更安全的东岸一路向北。

    倘若大湖东岸是好地方,曾经本地区霸权的松针庄园早就将之开拓,而非在东

    北区域的姆斯塔河如湖口修造他们的庞大定居点。

    之所以湖东是烂地,它的整体大环境与罗斯军刚刚通过的烂泥湖如出一辙。

    整个伊尔门湖就数东岸的烂泥地最多,也恰是东岸的注入湖泊的小河最多最密集。那些河流仅有谢隆河一条大一些的河流,偏偏小河小溪极多,这些小水道的滋养能力最强,才使得湖东有着一连串的草甸,完全不适合居住。

    最终钓鱼人、牛犊两庄园,他们加起来人口才刚到两千人,集体住在小河瓦隆达河畔,只因该河背靠一片松树林,难得的一片大区域的营地实在适合作为新定居点。

    至于谢隆河两岸区域,算了吧……

    所以,想要安排本地斯拉夫人去谢隆河处探索并设立定居点,留里克知道如果自己强行移民那些人肯定回去,奈何遭遇的抵触情绪将之巨大的。

    当年迁移一批男女青年去南方建设大卢基就已经遭遇村民们的很大抵触情绪,失去了这些奶轻柔家庭就突然损失一个劳动力,直到留里克祭出“他们吃了国库粮食长大必须报恩”这才堵住很多人的嘴。

    留里克的计划是一贯的,他仍打算迁移一些接受过教育、食君之禄的年轻人去谢隆河探险并定居。这一计划早晚要落实,若是在843年开始预先行动很有意义,最关键的问题某过于是派谁去勘探新定居点选址。

    本地人有抵触情绪不好伺候,派遣一

    些新投诚的人去探索就成了很好方案,在许之以探索后的实权,岂不是对他们完成了拿捏?

    像是波姆这样的人,在过去的普斯科夫一度沦落被排挤的地位。

    在罗斯,也只有这样的王子能恩赐他全家成为世袭小贵族的权力。令他先踩点奠基,日后再分给其一些本地青年就好了,如此一个小型的博雅尔庄园拔地而起。

    过去这套方案是为了开发谢隆河的环境资源,如今它又有了新的价值,所谓“普斯科夫诺夫哥罗德内陆交通线”,这条有发展潜力的线路需要有人驻守。

    新的一天,全军继续前进。

    一切完全在留里克的预估内,大大小小向东流淌的小河最终要么注入卢加河、要么注入谢隆河。

    事实上,罗斯军行进的未名之河就是小河希特尼亚河,它只是一条普通小河。

    直到,这条河并入一条宽阔大河。

    “这里是哪里?卢加河?谢隆河?”骑着马的留里克突然面对一条明显延伸向东方的宽阔水道。

    “也许是谢隆河吧?”骑兵队长布罗迪急忙建议:“我们可以凿冰判断水流方向。”

    “不必了。”留里克摆摆手,“命令全军继续前进,让我们看看这条河倒地流到哪里。”

    到此,并非在未知中探索的罗斯军终于迎来探险的终局。

    因为冰面上出现了明显的捕鱼者,恰恰是那些捕鱼者面对着侦查骑兵们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还在奋力招手。

    很

    快一切真相大白。

    钓鱼者被兴高采烈的斥候骑兵载着带回一直在快速行军的留里克面前,见得大王本人,这些渔民也大吃一惊,张口便问:“真是一个奇迹。大王为何在谢隆河出现?”

    一切的揣测都尘埃落定,此河就是谢隆河,而这几位渔民,来自钓鱼人庄园。

    一如这个庄园的名字,当地人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捞鱼的老营生。

第1362章 一锅酸菜鱼泡饭

    凿冰捕鱼的技术已经扩散到整个伊尔门湖。只要在厚实的湖冰上凿个大洞即可布置渔网捞鱼,比起温暖期漫无目的的撒网捕捞,没有这一招更容易。

    现在捞鱼变得容易,而在过去它几乎不可能。只有合适的工具才能快速在冰面凿洞,现在诺夫哥罗德的市场,国营的铁匠铺适时的推出曲柄钻头,钢制刮刀不断切割冰面,再厚的冰也能钻出大洞。

    当大量的孔洞聚在一起,千疮百孔的一片冰层变得薄弱,用长柄铁锤将之夯得粉碎,接着就可以布网捞鱼了。

    固然这个时代的伊尔门湖居民还没有升级到查干湖冬捕的高水平,因为切实可以得到大量鱼获,利益驱使着人们不断升级自己的武装。

    芬兰湾深处、拉多加湖、伊尔门湖,到处都有凿冰捕鱼者。

    钓鱼人庄园,这里人不善畜牧也不善种地,是整个伊尔门斯拉夫族群里唯一一个将捕鱼过日子为生活方式的农庄。

    过去他们颇为保守,只在固定的区域捕鱼。未知的世界当然充满机遇,但彼时渔民们糟糕的渔具、武器都使得他们不敢去新的河流探索。

    但是现在,他们购买了木臂十字弓、量产型的铁簇箭、钢制鱼叉,乃至是钢剑。

    这样的渔民已经彻底的瓦良格化,他们表面上确实是以捕鱼为目的的村民,摇身一变就成了真假难辨的罗斯战士,但他们的确是土生土长的斯拉夫人。

    只是这个时

    代,在诺夫哥罗德地区纠结斯拉夫与瓦良格的关系已经愈发没有意义。婚姻是自由,罗斯人家的女儿也可以嫁给本地斯拉夫人,同样本地人一样可以花钱买到瓦良格人女俘为妻。

    钓鱼人庄园就有这过去战争中分得的一批战利品,除了铁器外,也有丹麦女俘,而今这些女人早就生育了混血孩子成为和平居民。

    自那次战争已经十一年了,庄园首领托里·姆斯耶维奇因自己的正确站队为庄园迎来如今的好日子。

    孩子是越生越多,家家户户都有四五个崽子,比过去时代美好的是,这些孩子有更高的存活率。这一情况发生在整个环湖地区,因生活水平越来越好,老人病死得晚,小孩夭折的少。现在因有大量幼童被父母看管在家中,显得钓鱼人庄园的人口不多,实则这个庄园有着巨大的发展潜力。

    为此村中的男人女人不得不带着新锐工具展开冬捕,以向不是很远处的诺夫哥罗德平均一次运输冻鱼以此谋利,再在大城市购买形形色色商品完成劳动再生产。

    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代价正是民众不得不在冬季冒险捕鱼。

    ……

    留里克的大军全部抵达谢隆河(Shelon),这虽在他的预料内,但自己带着大军亲自开拓、丈量了传说中的交通线,他与大家都很高兴。

    更高兴的正是在冰封河面遇到了捕鱼者。

    只要抵达钓鱼人庄园等同于回家,因

    为罗斯第二骑兵队中的一些年轻战士就是出身这个庄园。

    庄园主托里的家族世袭博雅尔,其长子早就加入了第一骑兵队,而今其人就在里加驻扎。

    整个庄园的联姻关系盘根错觉,村中的一些年轻后生经过了文化课与军武水平测试,有幸被吸收进被民间谓之为“贵族兵种”的骑兵队。

    这种成为并非完全的口头赞誉,退役的骑兵必将得到优待,可以在广大世界分得一块世袭土地,喜得博雅尔的称号完全可以。

    钓鱼人庄园出身的骑兵人数虽少,在第二骑兵队里更是屈指可数,他们都经历了漫长的冬季远征证明了自己非凡实力。

    几位骑兵与冬捕者何止是认识?彼此间还有着一定的血缘关系。

    罗斯王带着南征军浩浩荡荡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这给普通捕鱼者的心理震撼太大。终究遇到大王是一件好事,这不,钓鱼者毫无心情继续作业,就急忙收拾细软,将已经捕捞的冻鱼一股脑扔到网兜里,高高兴兴坐上雪橇指引大军,前往位于谢隆河的湖口之北、瓦洛达河湖口之南的钓鱼人庄园做临时休整。

    各旗队长紧急聚集在留里克身边,他换了一身衣服、特意将黄金桂冠带到,高兴得看着这些弟兄。

    “马上就回家了。我知道你们还有战士们都很急,但你们先别急。我军将在钓鱼人庄园驻扎,全军好好休养一宿,明日我们以最好的状

    态回城!”

    留里克的话顿时引起大家的憋屈。

    因为目标庄园距离诺夫哥罗德本城并不远,对着驯鹿再抽几鞭子,全军可能在今日傍晚就能杀到诺夫哥罗德的军营,只有到了那里才算真的回家。

    立刻就有旗队长斗胆进言:“大王,何必呢?我们早点回去,兄弟们也好洗净这一身的污秽。还有,我们可以给家乡父老一个惊喜。”

    “惊喜?什么叫做惊喜?!”留里克略带苛责地白了这伙计一眼,笑呵呵得摆弄着马鞭:“就怕……我们的老国王过于惊喜一命呜呼,那就成惊吓了。你们也知道,伟大的奥托已经七十岁了,他可不能受任何的惊吓。”

    见得大王如此说,全体旗队长轻轻勾头保持缄默了。

    “立刻告知战士们本王的决定。全军就在钓鱼人庄园休整,我们走吧!”

    留里克的决定对全体战士确实颇为扫兴,因为四支步兵旗队几乎都是诺夫哥罗德本地人,只要大王下令解散,所有人能立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所有人都得到了许诺,即在正式远征法兰克之前,完成冬季远征的战士会有一个很长的假期。

    现在,没有什么比回家的诱惑更为令人期待,这份期待已经变成了某种狂躁。

    那有怎么办呢?先去那个钓鱼佬扎堆的庄园咯?

    这真是有人懊恼有人欢喜,出身该庄园的战士们突然变得活跃,一个个高兴得仿佛能在马背上跳舞。

    应着这

    群家伙的开心,留里克旋即给予他们任务——先行去钓鱼人庄园报信。

    一支骑兵小队领衔出发,其中的五人出身自钓鱼人庄园,彼此也都是血缘上的表亲,无出意外的是这些人可是纯粹的斯拉夫人。

    他们载着一位渔夫,十匹马在冰面上狂飙,一溜烟的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的出现对于整个庄园极为意外,所有在冰面上捞鱼的人们都看到了那风驰电掣的骑兵,以及飘扬的罗斯旗帜。

    渔民们纷纷站起,以手掌遮着眉弓,眯着眼并倾听那些骑马者的呐喊。

    那是用斯拉夫语的叫嚷,似乎在说什么“军队回来了”。

    骑兵直接冲入农庄,那些在家中修补渔网的妇女们纷纷走出,有的一眼认出那威风凛凛的骑兵战士就是自己出息了的儿子,先不问为什么就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庄园主托里确实上了年纪,在莫名其妙中被村民搀扶着走出大木屋。

    老头子亲自住着木杖,整个人披着一张御寒的熊皮,探着花白胡须的脑袋仰望自己骑马的后生。后者依旧桀骜不驯,控制着躁动的战马俯瞰本村的博雅尔大人。

    “小子们,你们是如何冒出来的?难道大王带着军队也回来了?!”老头子问。

    “正是。老爹,快带着乡亲们出来迎接吧!大王的军队即将抵达我们村子。”

    “还有这种好事?”托里没有任何疑虑,这五个后生崽子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他们断不会说谎更不可能在如此大事上开玩笑。

    虽说是真的难以置信,考虑到一个月前部分南征军带着大量战利品归来,其中最重要的正是反叛者瓦季姆的脑袋。

    总督梅德韦特与奥斯塔拉女公爵同时归来,大军载着一批战利品在诺夫哥罗德招摇过市引得民众人头攒动,继而开始当众售卖。

    斯摩棱斯克势力战败了,罗斯已经是当地的新主子,本作为姆斯季斯克城主的阿里克摇身一变成为斯摩棱斯克总督,连带着罗斯最古老的公民兵第一旗队,再一次作为开拓者成为当地的主宰,也意味着部族时代的老罗斯人家庭,完成了对斯摩棱斯克已开发空间的占有,即便不能立刻利用,老罗斯家庭们率先把位子占据。

    前段时间钓鱼人庄园也跟着去了大城市凑热闹,顺手淘回来一些非常廉价的破铜烂铁。庄园里的铁匠遂把这些破烂再打砸一番做成鱼叉从而丰富了自己的工具库。

    托里当然也顺手打听了本庄园后生们的消息。

    作为最早归附的庄园之一,本庄园出身的战士不傻不瞎也不弱智,加之国王的有意优待,如今他们清一色做了骑兵。

    骑兵队前往了传说中的里加,他们将远征已经不再是传说的法兰克,至于能否活着回来并非定数。

    托里本已经决定在大王完成远征之前,乡亲们没法再见这些后生一面,未免太过于遗憾。

    现在奇迹发生了…

    …

    时间才过中午,留里克亲率的大部队已经完成行进在伊尔门湖的西岸覆雪草甸区。

    与此同时的钓鱼人庄园,所有的铁锅、大陶瓮都被搬了出来。托里有意尽地主之谊突击熬制鱼汤以迎王师。

    毕竟现在仍是寒冷的,战士们哪怕喝上一口热水想必也会觉得幸福,何况他们会品尝到鲜美鱼汤。

    从湖泊、河流里捕捞的各色渔获就在户外空地堆成一堵又一堵的墙,户外世界就是天然的冰箱,由于这一带的大型野兽已被狩猎殆尽,村民就不必担心有熊来偷鱼。

    今日新捕的鱼获立刻刮鳞剖肠,割下尽量无刺的鱼排扔到沸水里,陪着一些腌渍的酸卷心菜一起炖。

    庄园没有时间也没有理由必须喂饱归来的军队,毕竟据说那是两千多人的庞然大物,托里的标准就是给所有战士盛一碗热乎的鱼汤,不在于鱼肉、酸菜有多少,关键就在于它是热汤。

    这一锅又一锅的酸菜鱼令人垂涎,鲜香与催人流哈喇子的酸味在整个庄园弥漫,它随着北风就飘香正在行军的罗斯军战士的鼻孔里。

    留里克闻之大喜,一切与归队的斥候所言一致,他不自觉得高举马鞭:“太好了!庄园已经得知我们的到来,全军快点走,我们喝鱼汤。”

    不久,一抹蓝色出现在湖畔。

    罗斯军旌旗猎猎,大军在明显看到村庄后旋即开始敲鼓吹号,尽量制造出动静以引得庄园民众的注意。

    “都带上你们的碗,排好队,喝鱼汤!”

    留里克首先命令自己亲率的骑兵队,命令继而迅速传导到整个行军纵队。

    终于,浩浩荡荡得到大军抵达钓鱼人庄园,在村民携老扶幼的瞩目下,各旗队伴随着他们掠夺的战利品陆续通过,继而在留里克指定的一片荒地停下来,接着便是按照旗队的编制陆续去领取暖和的一餐。

    留里克下了马,身边跟随者他的亲信,尤其是王妃兼女伯爵的贝雅希尔。

    奥拉芬和波姆也有幸作为国王随从,虽然现在只是进入第一个庄园,终究自己从全新路径抵达了诺夫哥罗德地区,更是人生首次抵达这里。

    器宇轩昂的王有着金色头发,显得那尊贵的黄金桂冠长在他头上似的。

    带着欣喜与躁动,托里拄着木杖不劳随从搀扶快速都到大王面前,瞧瞧他那颤抖的手,心中兴奋不言自明。

    “王,你们……终于回来了。”

    “是。回来了。”

    “可是,你们……简直是凭空出现。难道是您施展了神力?”

    这话说得,好似自己还能搞出什么诸如传送门之类的玩意。留里克知道本地居民已经开始了西部谢隆河的探索,他便直指西方:“我们从谢隆河而来,我替你们做了一番探索。你……可知普斯科夫?”

    “不知。”托里使劲摇摇头。

    “好吧,现在你就知道了。未来你的人只要不顾一切的一路向西,穿越一片森林就能看到一

    座与伊尔门湖一样大的湖畔,湖畔有一座城,那就是普斯科夫。现在,已经是罗斯的领地。”

    “原来?是这样?”托里不可能瞬间明白,也没有表现得过于惊喜,答复有点敷衍。

    “也罢,未来谢隆河会繁荣起来,本王会向西边展开移民。不过现在我军要在你村驻扎,你提前准备的鱼汤很满意。本王是公正的,说吧!用了你多少鱼,多少酸菜?我会付钱。”

    “付钱?”在这个问题上托里十分清醒。以罗斯王的喜好,托里知道大王说了掏钱就绝不食言,但自己也不好大大咧咧去讨要。

    老家伙旋即耍了个心眼,恭恭敬敬勾下头:“大军风尘仆仆,这口热汤是我村的进贡,大王和谈付钱呢?”

    “说得妙啊!可是我看到你定然把全村的锅都支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喂饱我大军一顿热饭。让你白白破费也不好。这样吧!把村民全都交出来,我们共进晚餐。”

    一碗热汤岂能满足大军,即便钓鱼人庄园储备了大量的亟待运抵大城市卖掉的冻鱼,对于连续多日图省事只吃干粮的战士们,自然不会放过吃鱼的机会。

    固然掌握了大量战利品的留里克在赏赐的问题上有自由裁量权,毕竟这里已经是诺夫哥罗德,赏赐的同时也要考虑一下其他臣服庄园忠臣们的感受,厚此薄彼终归是不好的。

    倘若是等价交换,那就是公平体现。

    罗斯军当前手里缺乏现

    金,最不缺的就是掠夺得到的麦子。

    一条冻鱼市场价如何,官营良家如何,双方一番换算后留里克就达成以物易物。其实这反而解决了钓鱼人庄园的大问题,毕竟渔获并不耐储,把冻鱼大量运抵诺夫哥罗德,托里期待着载运回一批粮食。

    现在难道不是国王赐予了福利么?

    官营的粮食价格固定,偏偏它每个月的出售有限量,针对各庄园有购买份额,虽然最初设计是为了避免投计商人的挤兑,而今对于大大小小的农业庄园,它成一种对抗粮荒的保险措施。

    例如,钓鱼人庄园本月的份额用光就只好等下个月。但本庄园的主要营生的捞鱼,他们对种麦子的渴望并不迫切,某种意义上这些人很像二十年前老罗斯部族的生活习惯。

    如果粮食不足了,那出高价去附近积极种粮的庄园买粮,要付出的代价就大了不少,只因各庄园不会消耗自己的种子粮,距离收获的半年时间里粮食仍要有计划的吃(孩子越来也多的缘故),如今冬末实在没有更多余粮私下贩售。

    战士们人人享有一锅酸菜鱼,随军而来的普斯科夫丹麦小社区全体民众也都得以大快朵颐一番。

    鱼肉管饱,鱼汤与麦子一起炖煮,混合而成的酸菜鱼泡饭吃得人们极其舒服。

    作为交换,庄园立刻得到了一大批燕麦和黑麦,托里也就犯不着再组织人去大城卖货了。

第1363章 太上国王奥托的胜利巡游

    奥托已经七十岁了,就算他表现得再是精神旺盛,这幅饱经风霜的躯体也不可避免得进入极限。

    倘若换一个时代,这样的老人早已作古。

    至今,一位浑身毛发花白,脸上布着多处老年斑的老战士,正在天伦之乐中缓慢凋零着。

    时至今日,奥托还想着战死沙场结束自己传奇的一生么?

    不!已经够了。

    他有着自知之明,自己前半生引以为傲的诸多事宜怎么想都是小打小闹,两个儿子意外死去一度令他步入人生低谷。直到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儿子留里克的诞生,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老头子膝下爬满了孙子,这群刚学会走路、才学会说话的崽子们立刻展现出超强的精力。

    难道不是芙蕾雅神的安排么?那些女人怎么生育的全都是儿子?!

    崽子们的发色已不再是纯金,这并不是问题,一大群年仅两岁的男孩就开始激烈大闹,这固然孩子的母亲们头疼不已,在奥托看来,若非如此就不是自己的孙子了。

    又是一年冬末,不久大地解冻,罗斯军又将开启新的远征。

    何止如此?罗斯的冬季远征不出意外的落下帷幕,军队取得大胜,战争的罪魁祸首的脑袋已被千里迢迢得运回诺夫哥罗德这一奥托颐养天年的福地。

    归来的军队仅是远征军的一部分,当他们现身之际立刻引起民众非议。

    “为什么?国王没有回来?!归来的军队为何不足远

    征的一半?”

    在民众的概念里罗斯军不应该、不可能蒙受重大损失,可远征军确实仅有半数回归,倘若不给个说话诺夫哥罗德城就要出乱子。

    参与远征并凯旋的总督梅德韦特振臂一呼,他在城市的晒谷子广场公开展示一批从斯摩棱斯克掠夺的战利品。

    他再令军队解散回家,极短时间内,各回各家的战士立即告知亲朋自己在南方的遭遇,于是所有的疑惑猜忌化作胜利的喜悦。

    因为,叛乱余孽、逃跑的瓦季姆已经死了!

    至于第一旗队的老兵们没有回来,仅仅因为他们成了斯摩棱斯克的驻军。想要军事征服一片新土地,还是需要一批老战士镇场。

    不过这对姆斯季斯克城真是喜忧参半的事情。

    喜的是各家各户的当家男人在南方为家族牢牢控制了一片肥地,这样后代崽子们就有更多的财产可以继承。

    悲的是两个多月后的春耕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家里的女人、孩子去耕田?最终还是要花钱请斯拉夫人做长工短工。

    深冬,光明节已过多时,老奥托有如冬眠的熊。现在唯一能让他感兴趣的就是看的自己的一大群孙辈嬉戏打闹,乃至看的自己的孙子卡尔和孙媳妇索尔金娜在身前晃荡。

    老人萌生了一个可能很过分的祈愿——看到自己重孙子的降生。

    索尔金娜那孩子的确年幼,不过至多再过七八年年就可以做母亲。

    “我……还能再活八年么?

    一种无力感又作用全身,他觉得自己就是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时代终结,如今的罗斯已经与记忆中的大相径庭,罗斯已经蜕变得不知成了什么样子,若非很多人仍说着浓重北部方言质感的诺斯语,他会更加陌生。

    不过他知道,自己当年迎娶的全部族最漂亮姑娘尼雅,而今虽已是老太婆,她的年龄可比自己小很多,精神状态更佳,说不定她也能如同过世大祭司维利亚一般活到神奇的八十岁,毕竟一个诞育过留里克的躯体岂能短寿。

    这一日,城市的聒噪喧嚣传到奥托的耳朵里。

    他缓缓爬出被窝,在尼雅的帮衬下把厚实的皮衣穿好。

    如今这幅躯体并非不用再穿甲胄,只是穿着它就是给衰老的身躯平添压力。

    但他仍要彰显自己太上国王的威严,这便一如既往将一顶不逊于自己亲儿子的黄金桂冠戴在秃顶且发量不多的头上。

    他照例在宫殿中安稳坐下,等待安排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

    部下没有让他多等。

    单膝跪地的侍从难掩心头喜色:“伟大的王!远征军回来了!”

    部下达得言简意赅,奥托的内心有着深深触动,却在表面上表现得一如既往的淡定。

    他略微耷拉下脸皮的嘴巴缓缓道来:“知道了。这样,我儿也就回来了。他们取得了大胜……很好……这很好。”

    奥托的话有点语无伦次,反倒令部下有些难堪。

    “伟大的王。我们

    的王,没有亲自回来。”

    “什么?”

    “总督大人,还有奥斯塔拉公爵大人,他们带着部分军队先行回来了。而大王的军队,去了传说中的里加。我遇到了总督大人,他已简明告知臣这些事,很快他们会带着一份大礼觐见……”

    “原来是这样么?”奥托轻轻捏起胡须。

    “真是。还请,伟大的王稍作等待。”

    “那么,他们给朕的礼物是什么?”

    “是……”侍从笑着抬起头:“瓦季姆的脑袋。”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奥托摆摆手勒令侍从退下,而这记摆手十分有力。

    一切疲态突然消失不见,一位老战士短暂闭了会儿眼,突然一阵沙哑得爆呵:“来人!带朕的金甲!带卡尔、奥列格、奥斯本、索尔金娜来!”

    这天傍晚,在城内短暂处理归来事宜后,梅德韦特与卡洛塔,两人换了一件服装,特地带上装在木盒里的大礼高高兴兴走向诺夫哥罗德王宫。

    与此同时,身着黄金甲的奥托正襟危坐,他并不担心这礼仪性质的沉重甲胄压坏自己骨质疏松的筋骨,内部的支架确保了甲胄稳定,可客观上显得实则已经衰老的奥托依旧有年轻时雄壮肌肉。

    他是如此雄壮威严,尼雅坐在旁边,一身华丽多彩的服装穿在身,再身披一张挂满宝石的毛毡大衣。尼雅成为珠光宝气的贵妇,只是可惜自己年轻时都没有这么多珠宝衬托自己的美貌,而

    今人老珠黄再多的宝石……

    她当然是爱美的女人,现在于任何场合她都愿意穿着华丽彰显高贵,否则自己就白活了。

    四个孩子分坐在一边,男孩们有着过分的活泼,让他们安稳坐下来可少不了奥托的挤眉弄眼的吓唬。倒是索尔金娜这几个月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这便一直乖巧得坐在卡尔身边。

    毕竟,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已经是罗斯册封的波洛茨克公爵,即便她只有一个名号,却实实在在是一位大贵族。

    她仍不能理解这份尊号意味着什么,自己也没有任何实力配得上公爵之位。

    或者说索尔金娜本身就是一个工具人,现在作为卡尔的未婚妻,未来为其生下男性继承人,如此就是奥斯塔拉-波洛茨克公国的法理依据。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野心,乖巧得将时间用于学习与平凡生活,即便她是旧波洛茨克大首领的孙女、一个战败者的孙女。

    奥托很喜欢这个文静的女孩,如果说又什么不满,就是自己的孙子卡尔太年幼、索尔金娜也一样的年幼,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生下重孙子呢?

    此刻,户外列队的宫廷侍卫们一阵又一阵的呐喊,在他们的瞩目下,两位远征凯旋的将领进入长屋式大殿,面见罗斯的太上国王。

    两人才不顾有孩子在场,面对奥托尼雅夫妇立刻单膝跪地行战士礼。

    “伟大的王!我回来了!”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都起身坐下吧。”

    奥托随口命令,又迫不及待道:“听说你们已经将反叛者的脑袋砍下,确有其事?!”

    “有的。”因自己的儿子卡尔,乃至王储奥斯本都在这里,卡洛塔情绪稍稍一怔,想了想还是将装着头颅的木盒摆在面前。“伟大的王!反叛者瓦季姆的脑袋,就在这里。请……准许我将之展示给您过目。”

    “那就打开吧!也让我看看十年不见的瓦季姆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奥托才无所谓自己的孙辈在场,他们必须成为战士、必须习惯于鲜血战场、必须面对死尸不畏惧,至少也是心有触动而面无惧色。

    结果令他满意,除了女孩索尔金娜明显面露惧色,三个男孩都能冷静视之。

    卡洛塔横下一条心,木盒打开后,她便亲自将冻得如冰坨的脑袋抱在怀里,再亲自走上前跪在奥托的面前,将之好生捧着任由奥托端详。

    谁人不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狠人?即便是尼雅,她也知道自己年轻时也有拿起武器保卫部族的义务。

    真正的罗斯人不惧死尸,现在看得瓦季姆的脑袋,有如再看一具战利品,它的定义就像是王宫中挂在木墙上的那一串狰狞獠牙的熊头,自然这颗脑袋可比那些熊头意义大得多。

    “这……就是你当年一念之间放跑的敌人?”尼雅静静问道。

    “你该不会是在苛责?的确,这小子当年极其鲁莽,我嫌他年幼就

    不忍心杀他。真是一时的仁慈酿成现在的麻烦。”说着,奥托的思绪已经不禁回到了十二年前。

    尼雅摇摇头:“这么说,你确定此人就是瓦季姆?”

    “让我想到了此人的父亲卜鲁德涅。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这颗脑袋?”

    此事完全没必要讨论,半年之前罗斯军紧急南下之际,奥托与留里克就已经密谈了事成之后的事宜。远征必胜,这是毋庸置疑的!最好是活捉瓦季姆,最后令他作为祭品为光明节助兴。

    没有人觉得那是残暴的,恰恰相反,现存的环伊尔门湖各庄园当年都饱受松针庄园的盘剥,倘若罗斯从未戡平叛乱,最终令松针庄园依旧维持着地区霸权,届时这个瓦季姆就大权独揽少不了对各庄园进一步盘剥。

    人们对往昔仍有仇怨,这就是为什么“瓦季姆头颅回归”引得民众欢呼。

    活捉的可能性不大,此鲁莽之人极有可能像个战士一样战死。

    最终完成斩首把脑袋带回来就够了。

    “在全城战士瓦季姆的脑袋,继而环湖巡游!朕要亲自监督此次巡游!朕要告诉所有人朕虽衰老仍健在!是朕大力支持我儿国王的远征,我儿既然还在里加,就由朕代其展示战利品吧!”奥托以冷冷的话语说明很冒险的举动。

    卡洛塔捧脑袋的手差点松脱。“父亲!您……是要直面冬季的极寒?!”

    “怎么?我的女儿,

    你还害怕我感染风寒而死。荒谬!难道仅仅十年时间我就衰弱成了废物?”

    “我错了。”

    “不。你没错。卡洛塔,我知道很多人觉得我藏于深宫有如冬眠的熊,说不定很多人觉得我其实已经死了。是时候采取行动让谗言着闭嘴。所以……”奥托笑呵呵看一眼卡洛塔:“这个叛乱者究竟怎么死的。应该,是战死的吧!”

    “不是,这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卡洛塔放下脑袋,再如拔胡萝卜般拽着瓦季姆的头发,给奥托简述战斗的终局。

    本来,奥托以为瓦季姆其人篡夺斯摩棱斯克权势之后举大兵入侵罗斯,一个逃跑者已经成长为骁勇斗士。不曾想这就是个残暴的人!倘若其人残暴可以谓之为“狂战士”,可最后一战不顾大军颓势的逃跑举措凑态尽显。

    其人被生擒,如牲畜般捆绑,最终在斯摩棱斯克人的大祭坛被做了血鹰……

    作为战争参与者的卡洛塔讲得绘声绘色,这加重了奥托对此人的鄙夷,最后的“血鹰盛典”自己的儿子似乎做得仓促了,不过最后烧成灰也算落得其所。

    作为太上国王的自己没有待在都城新罗斯堡颐养天年,而是在诺夫哥罗德养老,一方面是这地方更暖和些,物产也丰富,且这里是自己成名之复地。

    而在另一方面,伊尔门湖直面南方的斯摩棱斯克势力。他们并非一座城与周边村庄,而是一个分布很广的势

    力,理论上不必走到洛瓦季河源头就可能偶遇他们的定居点。

    这就是为什么伊尔门湖居民总担心自己被南方的表亲吞并,双方的地理距离并非遥远。

    奥托虽是老人,罗斯作为伊尔门湖的征服者,其中征服者之王就是他,在法理上留里克是从父亲手里接过大权。于是奥托才有“伟大国王”这一描述太上国王的称谓。

    老头子被拔高成“大帝”的地位,这固然有个吹捧意味,这么多年过去了,环湖居民皆已达成共识。

    奥托在此,不但可以代表远征的国王留里克与年幼的太子奥斯本监国,或者说他本身作为国王就依旧有权力调度整个环湖地区的人力无力。

    罗斯人的移民城市、各斯拉夫农庄都认同奥托作为太上国王的权威,全名拧成一股绳时刻能动员起来抵抗斯摩棱斯克人的偷袭。

    现在想来,实在是罗斯神经过敏,竟动员了上万民兵在整个840年保持戒备。

    再仔细想想,罗斯轻取斯摩棱斯克,实在因为自己的实力已经极为强大。

    见到了瓦季姆的脑袋,衰老的奥托突然斗志昂扬精力旺盛。

    于是,使者率先驾驭着驯鹿雪橇在环伊尔门湖展开巡游,向各村民众宣布太上国王巡幸,以及公开战士叛乱者瓦季姆的脑袋。

    余孽瓦季姆死了?!斯摩棱斯克已经并入罗斯疆土?!一切都是真的?!

    在远征军归来的三天后,稍事休养的大军再度集

    结。

    一支衣着华丽的浩荡队伍簇拥着一辆高贵雪橇开启了胜利大巡游。

    太上国王奥托一身黄金甲高坐在雪橇上,太后尼雅、王后斯维塔兰娜、储君奥斯本……处于诺夫哥罗德的王室成员倾巢出动。

    整个诺夫哥罗德城为之沸腾,其中最闪亮的明星正是奥托,乃至被处在长矛上瓦季姆的脑袋。

    奥托亲自将这柄矛抱在怀里,吩咐雪橇大军开启胜利巡游。

    此刻,瓦季姆半睁的眼睛早就化作空洞虚无,灵魂破散,这幅空洞的眼睛确实扫过了姆斯季斯克。

    届时奥托还不忘慨叹几句:“瓦季姆!你好好看看吧。这里过去是你们的松针庄园,那边的土丘,你们的人全埋在里面。你本该埋在那里!不过,当这次盛会结束,你的脑袋将化作朕的酒碗。你没有如战士般战死,你死得有如一头鹿,连最低贱的奴隶都不如……”

    的确,当奥托获悉瓦季姆最后的那段日子,不禁感慨一个人可以如此下贱。

    这种人不值得任何尊重,既然都被施行了传说的血鹰,真的用头盖骨做酒碗也并无不妥。

    想到这儿,奥托的内心还真有些亢奋。

    用敌人的头骨做酒器,这种事是一种传说,一般用作极为恶毒的脏话,据他所知在梅拉伦湖区还从没有酋长这么干过。

    奥托偏要将传说化作现实。

    于是,在一场胜利大巡游后,太上国王黄金甲的光辉形象被强化,虽无人看到大

    王站起身挥剑起舞,倒是看到了大王高举叛逆的脑袋在雪橇上张牙舞爪。

    还要对一个七十岁老人苛责什么?试问村里哪个老人有如此高寿?

    在万民瞩目中,奥托自觉达到了人生巅峰,数以十万级的民众对其欢呼赞誉,此生无憾矣。

    不久,一盏骨制的酒杯被做好,它被安装了一个黄金底座,杯子本身还保留那特殊的样式,甚至骨缝合线清晰可见。

    不过真用这酒杯喝酒还是令奥托有所紧张。老头子横下一条心,倒入一点伏特加,再特意点上火,以此特殊酒器将“烈焰”一口吞下。

    他感觉身体充满力量,征服感得以宣泄,奥托精神更加亢奋了。

    “啊!爽啊!留里克,真希望你看到为父的光辉。你在哪里?在里加吗?总不会朕要等你从法兰克凯旋再看到你?朕的身躯还能再坚持一年或两年吗……”

第1364章 留里克的凯旋

    一队骑兵高举旗帜快马加鞭,他们在河畔的覆雪土路上狂奔,马蹄踏在着明显有雪橇辙印的道路上掀起一路冰渣。

    只要瞪大眼睛去看,不远处的庞大平坦区域就坐落着一座有宽大围墙的大城市。

    诺夫哥罗德,屹立于伊尔门湖出口的沃尔霍夫河湖口。

    过去十年间一大片区域的松树林开发殆尽,树根被整体挖走,偏酸性的腐殖质被清理,每一年的麦秸秆就地焚烧,土壤的酸碱度逐渐得到调和。而今这片新开垦的土地首次种植豌豆!豌豆与耐寒种小麦开启轮作,想来未来的农作物产量会年年攀升吧。

    一片空地却被故意抛荒,人们任其野草疯长。

    它是罗斯军队的训练场,是驻军尤其是骑兵部队的主要营地所在。

    不过现在所有的农田都处于冬季抛荒中,到处都是覆雪的平坦土地,归来的骑马信使可以快速冲入城内。

    一队十骑,每一名骑兵都打扮得极为花哨。

    他们的高顶的仿哥萨克皮帽特别插着至少十根大雁飞羽,每一根接近50厘米,它们被染成蓝色。马鞍上又插着一根木杆,其上飘扬着一面罗斯旗帜。

    如此作为都是为了引人注目,他们带着国王的命令必须赶在太阳落山前进城,并把消息告知民众、告知太上国王奥托。

    即便是冬季,或者恰恰是冬季,不能从事田间劳作的人们就把主要经历用在家庭作坊生产。布匹、毛毡、毛线、

    各色皮革,国营裁缝工厂不可能完全消化这与日俱增的纺织品原料,势必就由最广大的家庭妇女、小孩承接它的加工。

    五六岁的孩子承接简单工作,另一方面哪怕是怀孕的妇女也就坐下来从事针线活。男人们最好去近处做一些劳作,倘若不能也回到家对着各色皮革从事加工,尤其是是制作皮靴与毛毡靴。因为人人都需要靴子,军队对它的需求更为迫切,它已成为诺夫哥罗德的出口拳头产品之一,销路好得不得了。

    每一户农家都是一个家庭小作坊,于是诺夫哥罗德的集市不再仅局限于大宗的粮食、渔获、纺织品贸易。

    现在正是百工兴旺并有更大的发展潜力,即便已经到了傍晚,那些当路摆摊的人依旧如故,而有意买货者依旧来来往往。

    信使的到来吓了城市南大门守卫者一跳,获悉国王留里克的远征军剩余部队已经抵达钓鱼人庄园更为吃惊。

    这些城市巡逻者立刻开导,他们粗鲁得吆喝以命令占道经营的家伙赶紧回避,又令顾客们统统站在道路两侧。

    人们对这些驱赶行为固然不满,不过听得那些巡逻者吆喝的内容,不满很快化作了快乐。

    “都闪开!给大王的信使让路!”

    巡逻队前方开路,后续的骑兵们风驰电掣通过主干道。

    道路两侧数以千计的民众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蓝白色魅影,看着他们直奔宫殿而去。

    对于奥托,叛乱者

    瓦季姆被处决,其头骨化作了一尊酒杯。

    特殊的酒杯他仅用过一次,接着就当做了战利品和收藏品陈列起来,性质上就与挂在木墙上的那一圈狰狞熊头并无不同了。

    胜利的喜悦渐渐散去,生活也趋于平静。

    老国王毕竟一把年纪,奥托衰老的躯体再不能如二十年前那般仍保有进取心,或者说831年自己名义上亲自带兵平定诺夫哥罗德地区叛乱就是他一生之绝唱。老战士的生涯自那次血腥大胜后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颐养天年,甚至令他感觉无聊。

    儿时的玩伴皆以作古,自己看着长大的那群崽子,或是在历次战争中阵亡,或业已中年,如今是部族孙子辈的时代。

    “今天,又是平和的一天……”

    他时常闭目养神,穿着厚实的皮大衣而脸庞可比几年前消瘦不少。宫廷侍卫们被命令好生侍奉,大家其实很担心奥托在某一次打盹时突然灵魂出窍,以最委婉的说法,就是“他的英灵已经升上瓦尔哈拉”。

    年幼的孙子们以木枝当武器互相打斗,穿着厚实再在学习上玩一些刺激的游戏。

    孩子们被教育不可随意哭泣、不可畏惧受伤,甚至恰恰要因受伤流血忍痛不哭作为骄傲。

    因为他们中大部分人命中注定要分派到王国边疆成为诸侯,镇守王国边疆并积极开疆拓土。

    他们都是各自母亲的长子,基于北欧自古以来约定俗成的长子继承制,他们

    必须直面自己的命运,必须从小培养他们做一位战士。

    在这方面自有老战士教育他们如何打斗,奥托可怜自己实在没法为崽子们亲自授业了。

    打盹奥托等着开饭。

    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如过去一般充分消化大鱼大肉,吃一些煮烂的兑了黄油的麦粥,乃至吃精面制作的打卤面,就是他如今喜欢的日常吃食。

    倒是有一点,酒不能断!

    酗酒固然造成早亡,但奥托一把年纪平生最喜欢的饮料莫过于酒,都活了七十岁了当然要赶在暮年好生享受。

    倘若突然的戒酒恰恰是个这个老家伙的心理打击,留里克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为了所谓的多活两年去剥夺生父的爱好。

    低度葡萄酒乃至蒸馏一番的干红,以及度数更高的伏特加,他只有整一杯喝得微醉才觉得痛快,才会在迷醉中静静回味自己的一生。

    信使的到来突然扰乱了太上国王。

    奥托缓缓做起,穿上袍子拄着木杖走入外殿。他虽老可不意味着不会走路,由于侍卫告知他留里克归来,高兴的老头子喜形于色,走路也急促了些。

    他坐回属于自己的铺设熊皮的长椅,看着十位头顶羽毛夸张、半跪一地的年轻战士,铿锵有力问道:“我儿留里克与远征军,现在到底在哪儿?!”

    “回禀伟大的王!”小队长勾着头一板一眼道:“正在钓鱼人庄园。大王又令,令我们告知伟大的王我军归来。明日,军队

    将正式进入诺夫哥罗德,还望伟大的王能亲自穿上黄金战甲,亲自检阅远征军……”

    “这都是留里克交代给你们的?”

    “正是。我们不敢期满。”

    奥托的内心是狂喜的,在明面上他逐渐压制了喜悦情绪,这便敲敲木杖:“知道了,你们可以暂回军营休息。来人啊!”

    立刻便有侍卫现身:“我们在。”

    “去通知总督梅德韦特来见朕!”

    “遵命。”

    ……

    关于留里克大军归来的消息,总督梅德韦特第一时间就已知晓。身为国舅的他很懂留里克举措的目的,大军据说是从神奇的地方冒出来,走得还是前人未曾探索的谢隆河,此举的确很符合留里克的一贯行为——亲自作为探路者为罗斯未来发掘贸易线。

    至于大军待在钓鱼人庄园,是他们经历漫长跋涉需要休整,也在于给了诺夫哥罗德一个欢迎王师凯旋的时间。

    罗斯王需要一个凯旋式,而全城百姓要在主干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梅德韦特得令后立刻觐见太上国王,两人迅速商议了一番,罢了他又与那些信使深入长叹,他基本获悉了罗斯王的“普斯科夫冒险”,至于最关键的如何迎接凯旋,该如何做他已心里有数——就好似太上国王环湖巡游一般,按照相同规格复刻一次就好咯。

    消息立刻传遍整个诺夫哥罗德城,各回各家的战士紧急集合,这一宿大家不要奢望睡得稳妥,就在凌晨时

    分代表“集结”的牛角号满城吹响。

    睡得朦胧的战士们纷纷穿好衣服向城外的练兵场集结。

    他们几乎都是斯拉夫旗队战士,这些公民兵鲜有北欧血统,却是罗斯王国的铁杆拥趸。

    除了这些在籍战士,梅德韦特把民兵也组织起来,后者固然没有前者统一制服、带着全套武器威风凛凛之姿态,民兵们人数众多,他们被要求尽量整齐地站在一起。

    清晨,朝阳照得洁白世界一片金光,寒意逐渐消散,在城外长矛如林,斯拉夫旗队战士排成狭长的两列纵队硬是造就出人墙。

    在他们的身后陆续聚集起民兵。

    城外民众越聚越多,而在城内主干道有更多民众翘首以盼。

    今天是个好日子,上午时分任何的商业交易、任何的作坊生产都要暂停。

    主干道的人墙一直排到了城市广场,排到了宫殿的大门口。

    奥托才没有大清早就待在城外,他已经换上了黄金甲,与此同时所有的王室成员就在宫殿聚集,尤其是又成为“大肚婆”的王后斯维特兰娜,厚实的皮衣掩盖了孕肚,她以大量的宝石妆点自己,拉扯着太子奥斯本,端庄地站在奥托身边。

    整个诺夫哥罗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城市广场吼着,从都城来的商人也在这里等待,其中不乏千里迢迢来进口皮革制品的丹麦、瑞典和芬兰商人。

    关于大王意欲御驾亲征法兰克的消息早就人尽皆知,整个都城已经

    成为巨大的兵工厂,由于诺夫哥罗德主要为远征提供军粮和服装,这里的紧张情绪并不大。

    所有人穿上自己最引以为豪的衣服,哪怕是平民也难得佩戴起珠宝,即便那多是一些串起来的廉价彩色玻璃珠。

    人们都想欣赏一番凯旋大军的光辉形象,都在畅谈这次大王带回了多少战利品、多少新消息。

    有关普斯科夫的消息不胫而走,毕竟对于本地斯拉夫人而言他们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们能想到的是大王又以雷霆手段征服新地域,而对于商人们实在是一种震撼。

    因为,有的丹麦客居商人不但知道里加湾处自古以来有着东迁移民者的社区,而今成为罗斯的一部分已不足为奇,但普斯科夫那个东北方向的据点怎么就被大王轻松拿捏了?

    商人们在新罗斯堡早就知晓了普斯科夫方面的丹麦社区与罗斯就结盟意愿,然商人们现在获悉的是留里克王完成了军事征服,显然这事儿必有很多隐情。

    不过普斯科夫当地人遭遇了什么,与客居诺夫哥罗德的丹麦商人有何关系?目前为止至多给了这些人精一番思考,所谓未来商业活动可能有新的发财门路。

    与此同时,就在不远处的钓鱼人庄园。

    铁锅与陶瓮熬了一夜麦粥,如此大清早战士们能立刻吃上热饭。

    “都起来!整顿装备检查武器!赶紧给驯鹿按上辔头鞍子,成了热饭我们走!”各旗队长

    到处喊着,睡眼惺忪的战士们纷纷机灵爬起。

    他们整顿内务在囫囵吃好热饭,接着所有的炊具就暂且仍在庄园里。

    反正已经回家了,一些野战时要考虑的细节现在可以不管。

    罗斯人扔下了一片狼藉的吃饭现场,也卸下了一些杂物,譬如尚未消耗完的饲喂驯鹿的干草。

    留里克骑上马亲自挥剑号召所有人紧急上雪橇。

    于是一支行军队列在朝阳中浩浩荡荡向着诺夫哥罗德快速前进,此刻旌旗猎猎,战士们脸上洋溢着回家的幸福。

    当他们看到了诺夫哥罗德本城的城墙之际,随着留里克一声令下,四支步兵旗队纷纷跳下雪橇,战士们的甲胄暂且都仍在了钓鱼人庄园,他们只着厚实一批,外身再套上缝着蓝布条的麻布长袍。

    武装待扎稳牢,身后背着圆盾以及自己的背包,腰悬钢剑与手斧,有携带十字弓的战士则将它扛在肩头。

    各步兵旗队排成矩阵,此刻旗帜飘扬,这一切简直是对两年前事迹的复刻!

    彼时,新编的第七旗队做了一番武装巡游,不就就被派去法兰克世界征战。

    而今又新编了四支旗队,兄弟们已经经历了真正战争的考验,现在排着队凯旋,岂不是意味着大家都可以参与新的远征?

    每个旗队已经不满编,各队四百余人依旧可把队伍排得方方正正,此举还是首次展示给奥拉芬、波姆等人。

    所谓如果他们数百人能做到走路整齐

    ,迅速摆出严密盾墙作战也是理所当然。

    在普斯科夫,这些人看到的只是罗斯军暴风骤雨般的箭矢打击,以闻所未闻的招数否定了高尔老大一切的“北方荣耀”,换言之就是极无武德、违背了约定俗成的战士文化。

    “你瞧。”坐在雪橇上的奥拉芬捣捣吃了一肚子热饭忙着打盹的波姆:“你在他们的都城也见到他们这么走路?”

    “是啊。罗斯人就是这样。”波姆见识过罗斯军集结自然不以为意,并继续调侃:“你就是少见多怪!等你去了新罗斯堡再见到他们如大树一般高的船只还不得昏过去?”

    “这……我倒是期待。至少我在里加见识过他们的大船,还能再巨大吗?”

    “当然。是尘世巨蟒也不能撼动的巨船。”

    奥拉芬尴尬笑了笑,没有再多问。

    波姆见到了海上君主号这艘庞然大物,但他不太清楚罗斯人造这么个大玩意到底为了啥?难道是作为运输船?也许吧……

    此刻,留里克亲率骑兵开路,连骑兵队的战马们也做到了行伍整齐。

    两千多人浩浩荡荡抵达诺夫哥罗德外郭的棚户区,这里已经有大量民众夹道欢迎欢呼雀跃了,他们见得凯旋的年轻人归来纷纷凑上前。

    很多人,他们就是孩子们的父母!毕竟新编的四支旗队相当数量的年轻是纯粹斯拉夫人,他们出身这座城市,孩子的父母固然很担心儿子南下作战丧命,而今见得儿

    子经历了最严酷的试炼成长为真正的男人不禁喜极而涕。

    这些人保持了极大克制,他们只是在一边围观欢呼,在大军从面前经过,就将目光放在后方大量的雪橇上。

    他们看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甚至是一群精神紧张的棕黑、棕黄发色的小孩。

    难道这是国王远征的俘虏?看着可不像。

    与此同时,奥拉芬与波姆,乃至全部的小社区民众,他们正式抵达诺夫哥罗德这座湖畔大城,不由得和故乡普斯科夫做比较——果然还是这里最为繁荣。

    这就是属于留里克的凯旋式,他享受着民众的欢呼。

    他不需要亲自做什么,现在只要骑着骏马高扬下巴接受数以万计军民的瞻仰欢呼就够了。

    终于,在爆裂般的欢呼中,留里克带队抵达了城市广场。

    太上国王奥托一身黄金甲,在其身后还有两名披着熊皮的狂战士护卫。他知道,老爹披甲是站不稳的,那两人实际在暗暗搀扶。

    王室成员都聚集在这里,留里克一眼看到了正妻的脸,还有那一票妻妾的脸……

    “斯维特兰娜……”

    留里克下了马,扶着剑柄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王宫的大长屋走去,向着自己的家人们走去。

    至此,将城市广场围得水泄不通的民众,他们的欢呼呐喊震落积雪,整个城市陷入轰鸣中,以至于在姆斯季斯克城都能听到。

    当然,那座城的大量老罗斯移民们已经连夜坐着雪橇杀奔诺夫

    哥罗德。

    这座大城极短时间内聚集成人口五六万的“巨型城市”,只因大王凯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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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