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运筹帷幄的留里克
留里克要深耕整个诺夫哥罗德地区,再不是如过去半个世纪那样如同猎人一般到这里狩猎。
索贡航行将让位于定期税收,收取“保护费”的外来者将成为这里真正的王。
里古斯的白树庄园实力已经比较雄厚,牛犊庄园的乌斯基和钓鱼人的托利,这两位的实力就逊色太多。他们三人都从留里克的光荣宣言里解读出了未来重大机遇,他们宣誓的忠诚亦是发自肺腑。
这群本地斯拉夫人还没有明确的崇高追求与信仰,崇拜庇隆大神或是崇拜无敌的奥丁都不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他们是纯粹的农民,捕鱼狩猎伐木等都是对农业的添头,只有让他们以各种手段得到广袤的农田,就能换来他们的忠诚。
如何得到农田?
开荒是一个手段,但它需要一些年月才能带来源源不断的土地财富。
向邻邦发动战争,掠夺当地人的农田种植自己的麦子,这里面有着巨大的风险,取得的收益则诱使人去拼命。同样,农田的拥有着也会为了捍卫自己的农田而与入侵者拼命倒地,这种人根本不会为了什么“战士的信仰”而战斗,他们是为了自己的一切而战。
恰是这样的敌人,即便他们看起来羸弱,留里克也不得不谨慎面对。
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当年白树庄园是敌不过松针庄园的军事力量,才被迫选择媾和,几乎是主动撤出肥沃的伊尔门湖湖畔,交出了自己过去开垦的农田,不得不在密林里伐木拓田,过了一段筚路蓝缕的生活硬生生在沃尔霍夫河畔开辟出了新田亩。
复仇的心一代又一代传递,令白树庄园的农夫拿起武器夺回先祖的农田,在道义上他们毫无顾忌,甚至是毫无怜悯地杀死对手。
作为真正的公爵,留里克开始布置他的战役决意。
“我们将主动发起一场全面又有力的进攻,即便他们有一万人,我军现在的情况,兵力应该也不少!”留里克眼神示意里古斯。
“是,公爵大人。我的梅德韦特统领一直旗队,兵力仍是八百人,就像在过去战斗表现的那样,他们的长矛之墙可以戳杀所有接近的敌人。”
里古斯的答复很有自信,他再补充一句:“我的农庄人口也是今非昔比,还有很多年轻、年长者可以拿起武器,即便拿的是削尖的木杆,男女战士合在一起,我……还能再拿出两千名战士。”
新的两千战士?
留里克稍有诧异:“我的确看到一个大农庄。告诉我,你现在的人口究竟如何?”
“这……大概超过了五千人。”
“这么多?!你们还敢自称一个小农庄?!”留里克如何不讶异呢?一个农庄五千人,放在瑞典梅拉伦湖畔那就是一个实力很强的势力,这个里古斯可自称王公,他的庄园可以自称城邦。
显然,里古斯还不知自己实力之强劲,也许他们对松针庄园的惧怕情绪,依旧不能因为体量变大而逐步改善。
奥托趁机示意道:“留里克,这是你第一次来诺夫哥罗德,不像我,我年年都来,已经持续了二十年。白树庄园人口激增不过是这几年的事。”
“对对对。”里古斯立即恭维道:“这都是伟大罗斯人的恩赐,我们的生活变好了,很多其他农庄的人大胆的移居到我这里,乃至是你们的领地。”
“不仅如此。”奥托微笑道:“那些人,把你的农庄当做移居新罗斯堡的跳板。”
如果说留里克宣布直接通知统治诺夫哥罗德是高明的,奥托搞出的拉一派打一派的策略不啻为一个妙计。
这片湖区的斯拉夫人事实上分成了三波,挺罗斯、倒罗斯还有谁赢帮谁的骑墙派。
那些骑墙派到底有多少人口,留里克和奥托都无法对这些人抱有什么念想。
留里克想要精确知道的只有一个——最主要敌人的松针庄园人口究竟如何?
具体而言是能拿得起武器的男人女人真有一万人?
涉及到最关键的问题,里古斯、托利和乌斯基态度都暧昧起来。
他们微皱眉头,留里克很是恼火:“我问你们话呢。他们总人口得有两万人?给我个准确数。”
“肯定没有两万。”托利说。
乌斯基急忙否认:“可能只有一万人。”
“他们迫害我们,禁止白树庄园的人去打听他们的人口。”里古斯遗憾道:“至少我无力面对他们。”
留里克攥紧下巴微弱的金色胡须:“那就当做他们确实有一万名武装者,现在我们的总兵力如何?里古斯,你所谓的那两千人不算数,给我挑出十五岁到五十岁的男人。能有多少人?”
“大概能再增加四百人。”
“那么你的人就是累计一千二百人。”留里克总结道。
“还是只有四百。因为斯拉夫旗队,是你的战士。”
“你……也对。”留里克转脸询问托利和乌斯基,“你们两位也是按照这样的年龄交出一支军队。”
托利脱口而出:“勉强二百人。”
为不输给他,乌斯基咬咬牙:“我也是二百人。”
“这样你们最多能出兵八百人?不算多,却也不少。你们所谓的战士都是农夫,在我眼里并不是真的战士。我就是他们的统帅,我不会让他们去打头阵。你们都可以放心,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你们的人不会有战斗损失,甚至不会受伤。除非,你们违反了我的安排。”
三人互相看看,暂且不语。
至于真正的罗斯军队兵力已经非常的明确。
勇士第一旗队和第三旗队,整编一番后都是满编状态,合计一千名经典装扮的瓦良格战士。他们穿着完全统一的军装,长衫胸口处缝合的两道交错蓝纹是罗斯的象征。战士们皆带有能护住整个躯干的圆木盾,盾上或有皮质蒙皮,或是以薄青铜皮加固,表面也皆有涂装,多数还是涂抹松胶后撒上白泥粉并再涂抹菘蓝染料。
奥托这次带着第二旗队的一些老家伙而来,他损失了一些老战士,目前仍有一百余人,他们渴求复仇,宣誓对袭击者松针庄园的恶棍们无情报复。可小科努松额外又带来一百余人,索性这些人就编入第二旗队,让该旗队兵力过了三百。
斯拉夫旗队有八百勇士,他们的武备几乎就是一根长矛。好在他们是接受过训练,且多数经历过哥特兰岛决战,经历过大型战争场面的他们无惧于新的战争。而且,他们多出自白树庄园,另有为数不少的人士来自非松针庄园其他庄园。他们现在的身份都是新罗斯人,并对罗斯公爵本人直接负责。所以里古斯的言论完全正确,这支“长矛旗队”只忠于留里克。
至于射手旗队,这支队伍堪称鱼龙混杂。年少的、年老的,有精锐佣兵、有武装水手、有芬兰科文人、有投诚的丹麦人。
这里亦有卡洛塔带领的奥斯塔拉同盟军,暂时,他们这些人也被编入射旗队了。
射手旗队像是一个大箩筐,五花八门的人士都往里面塞。但无人能否定他们可以通过特殊的方式展现出自己强劲战斗力。
如此一来,真正罗斯军队兵力多达两千七百人规模。
罗斯主力的确如此,绝非军力尽出。即便如此,这样一支军队放在当下糜烂晦暗的欧洲,都是能在法兰克王国的地界上从不莱梅一路少杀到罗马城。
当留里克掐着手指统计完自己能精准掌控的兵力后,里古斯这个老迈的家伙无法掩藏住自己的担忧。
“大人,我们是要以三千多人,去和瓦季姆的一万人战斗吗?”
“怎么?你居然害怕了?”留里克猛地苛责反问。
“不。”里古斯心里以咯噔,急忙否认:“我没有说罗斯军队兵少。只是……”
“只是敌人人多让你畏惧。里古斯,你还是安安心心做一介富家翁,打仗之事你不懂,你不要乱搀和。”
“是。”
“不过,你们在场的三个庄园主还是要带着自己的战士参与战斗。现在是我的具体战术安排。”
白树、牛犊、钓鱼人庄园,他们至少可以召集出八百人的所谓农夫武装。留里克完全不相信这些未经训练人士的战斗力,他们缺乏组织性,个体的体魄也比之罗斯战士差些,他们只能打顺风仗,所以新的战役他们将作为辅助部队,甚至不配也完全无力与罗斯军同步进军。这就是一群累赘,恰恰是累赘也有一定的用处。
留里克相信真给他们安排任务,这三个家伙能把自己庄园全部的战斗力给压榨出来,一来是宣泄仇恨,二来向统治者的罗斯人献媚。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群农夫无意义的战死,因为战后出现的大量空余农田,还需要这些人耕种呢。
基于这等现实因素,留里克给他们三人安排了一个陆路进军的战术。便是三个庄园的农夫军带上自己的五花八门的武器,构成一个整体,当罗斯舰队向敌人的松针庄园发动强袭之际,他们走陆路杀向松针庄园。
这些农夫战士必须在左臂右臂都绑上一根布条或是麻绳,额头处也当缠一圈布条,以此展示自己的身份,避免混战状态下发生误会。
《孙子兵法》的“九变篇”曾有这样描述,便是“将领有可能因为太过于仁慈,而被敌人利用;可能太过于爱惜民力,而限制了战术发挥”。
留里克的确有这样的问题,他爱惜的绝非是敌对势力的民众,而是这三个铁杆仆从的农庄,本意他不希望这些家伙加入战斗,偏偏这场战斗少不了他们。
里古斯三人的农夫战士将在河畔进军,抵达松针庄园的外围就情况而定是否进军,便是一旦罗斯军队杀入农庄、战斗陷入最混乱之际,他们这群人趁机杀出。某种意义上他们这群人就是战术预备队,是那种战斗力拙略的预备队,其存在的价值则是加剧混乱。他们也令得了一个更残酷的任务——杀死看到的任何一个松针庄园的人。
下达这样命令的留里克俨然一介人屠,曾经他是愤恨这种暴君,可当自己大权独揽要带着罗斯面临诸多生死存亡的考验,勇者也变成了恶龙。
他没有心里负担,这番给予罗斯军队的命令也是完全一样的。
罗斯大军将乘坐舰船走水路进入伊尔门湖,松针庄园将见识到这一时代北欧最强海军的风采。
湖泊大战将是不存在的,斯拉夫人的独木舟在阿芙洛拉级风帆巡洋舰的庞大体态前毫无意义。
罗斯军将采取一场登陆战,不过登陆战并非抢滩登陆那样狂暴。
既然拥有非常优秀的远程武器,就当竭力发扬它们的强劲战力。
现在,阿芙洛拉、斯佩洛斯维利亚、奥斯塔拉公爵、灰松鼠和鲑鱼酋长。仅这五艘风帆巡洋舰就装备了五十座扭力弹弓。
墨丘利、维纳斯、莫娜、马斯、尤比特、萨图恩、乌拉诺斯,这七艘风帆驱逐舰也拥有累计打四十二座扭力弹弓。
另有多达二十座扭力弹弓将被机动处置,留里克为这些武器还准备了手推车,本就是作为陆战重兵器。
还有二十五座公牛投石机,精度是没有,胜在它可以抛投五花八门的石块,拳头大的卵石也能扔到折合三百米外。
基本就是水手和射手旗队在操控这些重武器,理应这些恐怖的舰载、陆路武器将首先给予敌人沉痛打击。
留里克始终认为,战士们零距离厮杀是一种很蠢的战术,尤其是剑盾手的搏杀太过于凶险。
火药兵器按照罗斯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创造出来,暂时留里克还没有攻坚这方面技术的想法,最大的原因就在于现有的武备状况已经是在北欧、东欧横行霸道。
二千七百名罗斯战士,将分坐风帆巡洋舰、风帆驱逐舰、武装货船,和多达三十艘传统长船。
恰是最传统的长船,于湖泊上的登陆之战最有战术价值。因为它们本身就是最合适的登陆艇呀!
三十艘长船稍稍挤一挤,第一、第三旗队的最精锐战士奋力划桨,一千名勇士将作为最初登陆军,他们从事的就是类似马润的工作。
阿里克和海拉菲德将在登陆滩头打开局面,不过恐怕他们首先面对的已经是滩头倒毙的一片尸体。
留里克决意故意摆开舰队,将各舰侧舷对敌,故意静置一些时间容得敌人集结兵力,诱其在湖畔列阵(至少聚成一团)后发动远程攻击。
这算怎样的战术?实在是人类自古以来最经典的海陆抢滩登陆的配合战术。只是铁甲舰现在是木壳船,钢铁重炮现在是扭力弹弓,而登陆艇清一色是维京长船。
“我倒是希望他们真的集结一万人在湖畔,这样,我们的上百座扭力弹弓一次就能杀死他们一万人。我希望他们坚韧不拔如同松树,这样我们的人费些时间,就能依靠箭矢、标枪、石弹将他们全部杀死。”
留里克的总结引得大家拍手称快。
因为对手并非真正的维京人,阿里克等人根本没心思和这种叛变的农夫施行战士的决斗,对手根本就不配,那么如何杀死他们也与他们无关。
制定复杂的战术于当前的时代不合适,正是因为将领无力以极短时间将新的命令传递给基层部队,既然延迟时间太长就只好制定一个战术框架。
留里克最后总结:“我带的军粮并不多,我今年的主要敌人是卡累利阿人,讨伐叛逆纯属一个必须摆平的意外。我给予你们明日一天的休整,两天之后我们发动战争!注意,这次我们不是惩罚松针庄园叛逆的瓦季姆,松针庄园将在此战后不复存在。你们应该懂我的意思!”
在场的那人们互相看看,纷纷笑起来,只是这笑容带着狰狞。
可就惨了松针庄园的反叛者们,他们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恭贺“诺夫哥罗德王公”瓦季姆,以及追随他反抗罗斯入侵者的壮举。可惜他们根本不知自己招惹了怎样的可怕敌人,武装农夫看到的都是聚集起来人数惊人的同伴,大家因而士气高涨!
但他们现在的样子,几乎也与缩头乌龟无异,瓦季姆并没有策划主动进攻,至少现在还没有。他自觉筹备了一支庞大大军,决意在夏至日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召集各农庄的首领、祭司,就用斩下的罗斯人的头颅作为祭品,成为当之无愧的诺夫哥罗德王公。
即便他们都知道罗斯人的舰只就在湖泊入沃尔霍夫河的水域停泊。他们的乐观情绪使得他们严重误判了局势,甚至于有小型庄园举族叛逃之事都被忽略掉了。他们天真的认为罗斯舰只没有深入湖泊就是胆怯的象征,松针庄园的民众倒也没有主动进攻。似乎这是一种微妙的对峙?
呸!愚蠢的瓦季姆根本想不到,这才几天的功夫罗斯人杀遍北欧的精锐主力和最强舰队已经齐聚在沃尔霍夫河里,好比箭矢已经搭在了弓弦。
第650章 丹麦人不打丹麦人
这场战争基本与女人无关,但此战关乎一个全新而美妙的未来,白树庄园的女人们发自内心地要为出征的男人做出一番贡献。
她们为集结的三千多名战士烹饪,无论是否处于主动,大量的余粮麦子被拿了出来。
这些女人支起大量的陶瓮烹煮诺夫哥罗德特色的麦粥。
其实就是把燕麦粒煮熟后佐上一些盐罢了,这等寡淡的饮食如今在罗斯公国早就不稀罕。
三千多张血盆大口可以一天之内吞掉五十头牛,并再把牛犊庄园带来的那些家禽也吃干净。
牛犊庄园献出了十头牛,它们将首先作为祭品被使用。
这是开战前的最后一日,清晨的时候留里克已经派遣的投诚的丹麦人格伦德一伙儿,责令起作为放哨者乘船摸到沃尔霍夫河的近湖口。
这一河畔位置距离松针庄园已经很近,他们凭借肉眼即可看到。
“老大,罗斯人仅仅让我们站岗吗?依我看我们可以展开一场偷袭,顺便捞取一些宝贝。”有伙计按捺不住砍杀与掠夺的**如是说。
格伦德看看自己的老伙计们,不禁呲牙勒令:“都不可操之过急。罗斯人懒得侦查,留里克的军队有三千人根本就是无敌的。我们跟着这个金主安心办事。”
“可是老大,我的斧头渴望饮血。”
“不!卡尔。敌人再弱人数也太多,我们冲上去很可能就是找死。留里克只是让我们在岸上监视。”
“那为何不去抓个舌头?我们抓获一个俘虏献给留里克还能捞一些赏钱。再说了,咱们兄弟们怕过谁,干得就是玩命的伙计谁会怕死?”
的确,格伦德一伙儿就是一群亡命徒。留里克早就看到了这一点,给予他们不少钱财意外也没有真的信任他们。
这群人可以有些自由的作为,将之安插到河口当所谓哨兵,其中自有留里克的深意。
不过留里克首先是不屑于对松针庄园再做侦查,他已经从其他人嘴里获悉了相当多的细节性情报,对敌人可能的最高兵力、武备状况有了比较明确的了解,故而非常自信。
此乃王者的傲慢,留里克的傲慢就来自于自己的实力。
拗不过伙计们的撺掇,格伦德一伙二十个死人堆里杀出来的老佣兵还是行动了。
他们背着圆盾,纷纷就地以芦苇缠绕铁盔,又在身上锁甲的缝隙处插上芦苇。他们活像是一群绿毛龟,恰是这样的伪装使得青草遮掩了金属反光,就地窜入芦苇丛也能掩藏自己。
他们就在大白天堂而皇之地奔向松针庄园外围,明知敌人极有可能布置了外围防御,还是大胆硬闯。该行动完全不在留里克的预料内,实在是一个变数。
那么留里克在干什么?
他忙于亲手处死作为祭品牺牲的牛,当着众多罗斯、巴尔默克、奥斯塔拉等全部维京人的面,就由他这位“被奥丁祝福的神圣者”祭祀奥丁。
一场祭祀仪式是必要,它具备很深的神秘主义,其最关键的意义就是安定人心。
大家总是相信玄学,这样伟大的公爵亲自主持祭司仪式,奥丁一定能关注到大家即将展开的壮举,就会注意鏖战中哪些人最为英勇。人们得意心安,对明日的全面战争也就毫无顾忌。
之后,又是斯拉夫人的祭祀活动。他们处死新的牛,一群头上插满羽毛、脸庞以白泥涂得惨白的的巫师站了出来,围绕着一团篝火又蹦又跳,嘴上念念有词。
谁知道他们念叨的是什么?
留里克并不在意这些,他更在意这些死牛,数千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都盯着牛,等待分食一小块肉。
罗斯大军的强盛姿态为浓密的杉林掩藏,庞大的舰队就停泊在沃尔霍夫河里。河滩出现大量的篝火,整个区域泛起青烟,它们尽数被蓝天遮掩。
战士们吃到丰盛的一餐,有烤牛肉、有鱼,还有百吃不厌的麦粥。他们更是啃食自带的干粮,尤其是买过亚丝拉琪烘焙出的“蜂蜜烧饼”的人也乐于与好朋友分享食用。
这一切,松针庄园的瓦季姆仍被蒙在鼓里。
这位弑父自立者的权势根基并不稳固,他就是因为坚决带量大家反抗罗斯才被松针庄园用户,主动刺杀奥托之举则是裹挟了所有人,与罗斯撕毁以往所有的和平约定。
瓦季姆选择了战争,他知道罗斯人并没有真的离开,对手一定在招兵买马,不过自己这边也一样在积极筹划战争呢!
松针庄园人口很多,只可惜环伊尔门湖地区从未发现过铁矿,本地人都是通过贸易换取铁矿石或是成熟的铁器。
罗斯最近年月在本地区开始大肆贩售铁器,最大的受益者是白树庄园,而其他庄园不得不以很高的价格购买。至于可怜的松针庄园,因过去的反抗行为,导致罗斯人的盐铁禁运。
这也难不倒松针庄园,因为有需求就有贸易,白树庄园的普通民众实际卖出了一些铁器给友善的庄园,那些庄园再以高价码卖给松针庄园。
可惜,瓦季姆这番动员整个农庄的适龄男丁拿起武器,当他检查一番自己的兵,发觉铁器装备量并不理想。
用削尖的木杆充当矛,这的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瓦季姆终究是一介青年,不过是十七岁的庄园主的儿子。
他能察觉到自己军事装备的欠缺,也惊喜于数千名战士可以听令于自己。
这种大权独揽的感觉和其舒爽,故而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身边多了一群女人。
一位诺夫哥罗德的王公如何不能妻妾成群?
多日之前,他带着大军环湖巡游,下令途径的农庄效忠自己,并举兵参与讨罗斯战争,那么首当其冲就是在合适的时机一起行动铲除掉拥有大量铁器的白树庄园。
他向不少农庄索要女人做实际的妾室,迫于对方的军事实力,各农庄只能让年轻的少女站出来认这位新晋的王公挑选。
就冲着这疯狂的举动,瓦季姆怀孕的正妻气得跺脚,可惜又有什么办法呢?
瓦季姆选了五人,莺莺燕燕傍身,这小子毫不犹豫撩起袍子与之快活,这样包括死了的老爹博鲁德涅豢养了两个女仆。七个女人伺候他一个,瓦季姆尽情地放纵,他觉得自己的确是这片湖区的王者,可享尽男人的乐趣。
至于训练自己的队伍,让他们至少拥有一定的战斗力还可弥补各方面的欠缺,那三十个从普斯科夫而来的瓦良格商人,其头目哈罗德就被聘用成了教练。
此三十人全都是教练!他们拿了一笔钱,各个身边被瓦季姆塞了两个女人随意处置。
就冲着此年轻王公的慷慨,哈罗德也得好好办事,可让他们这伙儿瞧得起瓦季姆也是不可能。“这就是一个狂妄的庄园主的傻儿子,兄弟们为了钱给你办事,真的和罗斯人拼命凭什么。”
哈罗德一伙儿懂得的步兵战术完全是维京传统那一套,是所谓纯粹的蛮子战法。
他就两板斧招数:第一、兄弟们组成盾墙一起和敌人拼命。第二、盾墙散了,兄弟们就凭本事和敌人自由搏杀。
凭借着过硬的身体素质,这伙儿人在普斯科夫也丝毫不怕和同等数量的当地斯拉夫人搏斗,只是当地人明显比他们在伊尔门湖见到的家伙们更有组织性,才逼得他们不敢造次。
哈罗德其实想得了钱,择机再抓些本地的漂亮女人划着船撒丫子跑掉。瞧瞧这愚蠢的瓦季姆,给了兄弟们合计六十个年轻女人,说是娱乐犒劳,瓦季姆就不怕兄弟们带着女人跑路?毕竟顺着南部的如湖河流一路南下,去斯摩棱斯克并不是很远的旅途。
他们倒是有些职业素养,真的训练起松针庄园的农夫战士。
所谓训练无出其右,就是令其聚成一团,以比较整齐的群体向一个方向冲过去。其中持简易木盾和手斧、铁剑的人在前,后面的无盾战士就以五花八门的矛辅助。
如此一来松针庄园喊杀声震天,三千多个各年龄段的武装农夫被拆成了二十多个群体,由一个会说一定斯拉夫语的瓦良格战士监督。
他们的喊杀声传播不了多远,行动也多在农庄与林子交汇处,只为避免踩踏湖畔农田的青苗。
随着罗斯军格伦德一伙儿的凑近,他们一只只耳朵都听到了这些可疑的躁动,本能地警惕起来。
“他们真有一支大军。老大,我们是否置身于危险之地。”
“对啊。如果继续试图抓舌头,真可能是找死。”
“不行!我们都到这里了。再说,本来我是不情愿的,是你们非要求,现在我很有斗志,你们有意撤退是在消遣我!”格伦德咬紧牙关,卸下自己的盾牌,将上面的渡鸦图案给大伙展示一下:“别忘了咱们的信仰。还有,留里克那小子恐怕真是被奥丁祝福过,我们若是现在退缩,万一奥丁震怒可就不好了。”
他们是玩命的家伙,敢于和敌人拼命的最朴素原因就是对奥丁的崇拜。
格伦德这么一说伙计们都被镇住了。他又说:“你们都花了不少钱购置了新的铁甲,锁子甲上都挂着铁片或者青铜片,你们的头盔更坚固,肩膀也有锁甲防御。都听说了吗?奥丁那个老家伙被刺杀,就是因为这一身铁甲衣毫发无损,才引出这场大战。我们就冲上去和这群斯拉夫人打一场。”
蹲在芦苇丛里的兄弟们互相看看,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格伦德摇摇头:“你们可别说自己胆怯。放心,这么多年来,咱们兄弟基本还都在快活。”
可他说的也不是事实,不少同伙有的死在哥特兰,有的死在不列颠,大家的生涯的确非常传奇,那么传奇还能一直续写吗?
格伦德非常执拗,兄弟们也只好跟着他继续前进。
偏偏好运气就降临他的头顶。
这伙儿罗斯麾下的丹麦佣兵可以用自己的佣金换了罗斯才配拥有的极好武备,放在东罗马都是响当当的百战武士。
他们完全可以窜出林子和草丛发动攻击,和斯拉夫人堂堂正正战斗。
格伦德并没有这么做,他的伙计们也迫于形势保持了戒备。
缘何?他们才藏匿的林间看到了前方的农田附近的荒地,一群身着布衣的男人聚成一群,带着各种武器来回冲锋。
大家更看到了一个惊人的角色,一个维京兄弟?!
“该死,难道有人给这群人卖命?维京人不打维京人!”有人匍匐到格伦德身边劝慰。
“可恶。”格伦德咬紧牙关,“留里克那小子自大到不需要侦查,要不是咱们兄弟大胆摸到这里,怎么知道敌人队伍里也有维京人?”
“那还打不打?”
“打!为何不打?不过,维京人不打维京人,都是离开故乡混口饭吃。搞不好那家伙也是丹麦人,倘若硬是要和他战斗,可要问清楚身份。”
“这……倘若是个斯韦阿兰的家伙呢?”又有人问。
“那就更不能打了!留里克那小子如果要在斯韦阿兰(瑞典)称王谁能阻挠,我可不想引火烧身。依我看这群人跑来跑去肯定有累的时候,等他们休息之际我们动手。”
如同狮群藏在蒿草中,忙于吃草的角马并未察觉。
二百多个松针庄园的男人跑了大半个上午,比之前些天他们的动作更协调了,能在跑动的同时保证队伍不散。无论他们是否愿意,参与战争都是每个男人的义务,许多农夫根本不想打仗,他们是被裹挟进来的,只因为不愿意打仗者连带家属都被杀戮,恐惧逼着他们拿起武器。
他们疲惫不堪,坐在草地上休息谈话,接着打算回家吃煮好的麦子。
就在这一档口,格伦德带着伙计们杀出来了!
二十个猛男统一穿戴插着不少芦苇的铁甲衣。伙计们左臂捆着渡鸦涂装圆盾,右手清一色持罗斯钢剑。他们的铁皮盔上还挂着茅草。
就仿佛草会说话,他们突然冒出来惊得注意到他们的斯拉夫人急忙站起来。
格伦德等人心狠手辣,他们肆意砍杀这些缺乏准备一度没有武装的农夫。钢剑很快染血,他们的甲衣也沾染大量血迹。
受惊的农夫首先想到的竟是逃跑!
有手下正欲斩杀跌倒者,脸上满是血迹的格伦德急忙拦住:“不要冲动,我们得抓几个活的带回去领赏。”
“也好。”这手下把剑插在地上,一圈将此人击昏而俘虏之。
这是一场无趣的突袭战,二十个猛男狂袭打跑了十倍于己的松针庄园农夫战士,对手的怯懦冲锋展示了其窳劣孱弱之本质。
但那个奇怪的瓦良格人被格伦德手下多人围着。
场面直接陷入难以明说的尴尬中,只因双方都保持着对峙状态根本没有搏杀之意。
这时,有人摘下头盔,嚷嚷道:“喂!你是丹麦人吗?”
一听这个,陷入绝境的瓦良格人也急忙摘下头盔:“怎么?你们也是丹麦人。你们为何出现在这里。”
“你给谁卖命?”
“我只给我自己,我只是在斯拉夫人这里拿钱办事。我和你们无冤无仇,看在都是丹麦人的份儿上,放兄弟一次吧。”
“当然可以放过你。”一身血迹的格伦德气势汹汹走来,摘下头盔笑嘻嘻道:”丹麦人不打丹麦人,咱们都是各为其主拿钱而已,犯不着互相拼命。如何?咱们坐下来短暂聊聊?“
“也好。”
场面便是这样奇异,地上倒毙不少被杀的斯拉夫人尸体,一群丹麦瓦良格人此刻无所谓他者立场,他们都是离开故乡的丹麦人,再次相会聊聊各自过的日子。
交谈的情况让格伦德大吃一惊,他根本想不到斯拉夫人还有一群瓦良格教练。而这一次,透过这位丹麦朋友的介绍,格伦德一伙儿是彻底明白了敌人的兵力情况——松针庄园的主力三千人,三千个战斗力堪忧的蠢货!罗斯人居然严重高估了敌人。
而这位丹麦人也震惊于罗斯主力大军不但来了,而且是留里克本人亲自带领。
丹麦大王哈夫根被罗斯人的船撞到海里不知所踪,想必是成了鱼饲料,杀他者据称就是这个罗斯的留里克。
“你们的金主留里克,这次要荡平整个松针庄园?”这丹麦人谨慎询问。
“当然!包括家禽牲畜在内,任何活物都将杀死。他们要铲除叛徒,兄弟,咱们都是丹麦人,互相杀戮毫无意义,可他们罗斯人就不同了。罗斯人和斯韦阿兰人是一伙儿的,你战场上被他们捉住很可能被杀。回去告诉你老大,明天我们就发起强攻,你们最好赶紧撤退免得误伤。”
此分明是肺腑之言,这位丹麦人急忙点头称是:“你救了我们兄弟的命。我叫卡尔·克拉松,从西格德部族出来的。出来闯荡也有好多年。”
“我不一样,我爷爷就是海泽比卖鱼的,我出来闯荡一直在给人做佣兵。”格伦德说道。
“那么,我们也算是邻居。”
“你就赶紧撤吧,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请讲。”卡尔克拉松说。
“你们都先藏起来,等战斗结束了再出来。都是给金主卖命,你们事后给他卖命也不错。”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们还是喜欢自由的日子。下一步我们打算去南方,也许我们以后还能相见。朋友,我得赶紧离开,今晚我们就撤离。放心,罗斯大军的事我们可不会告诉斯拉夫人。”
“无所谓。”格伦德笑道:“反正他们知道与否都无意义,明天他们都是要死的。我得赶紧押解着俘虏回去领赏,咱们就此告别。再见了朋友,也许我们以后能在海泽比再见。”
他们就此别过,唯有草地上躺着的死不瞑目的尸体,无声地诉说刚刚的恐怖。
第651章 血红夕阳下的伊尔门湖
突然的袭击引得大批松针庄园的所谓战士逃命,他们顾不得死伤的同伴,刚刚窜到农庄逢人便说敌袭。
这些可好,连女人都拿起农具或是纯粹的木棒武装起来了。
有人风尘仆仆跑进瓦季姆的居所,顾不得这位正与姬妾欢愉的年轻王公的颜面,一脸惊恐扯着嗓子叫嚷:“大人!敌袭!”
“给我滚!”赤着身子的瓦季姆随手砸过去一支木杯,丝毫无法阻挡报信者的警报。
“大人!罗斯人杀过来了,很多人死了。你……你要带着大家把他们打回去!”
“等等?!这是真的?!”
瓦季姆的兴致全无,他瞬间惊醒过来:“战斗!必须把他们打退,组织所有人保卫农庄!”
松针庄园这边发布了战争警报,瓦季姆急忙穿上衣服,拎着剑就走出居所。他召集自己的亲信要亲自与敌战斗,却发现整个农庄乱作一团。
他完全不知道敌情究竟如何,而整个农庄的武装者也无从知晓,只是那些逃回来的人说法过于惊悚了。
一批善于跑步的信使被安排了紧急命令,他们的任务就是沿着湖泊去搬救兵。
罗斯人绝对不弱,堂堂正正的战斗松针庄园很可能落败,如若集结整个伊尔门湖的斯拉夫力量就不同了。
瓦季姆倒是看到了自己部队的怯懦,正巧被任命的“最高教练”,瓦良格人哈罗德带着几个兄弟匆匆而来。
哈罗德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似乎罗斯大军来袭,可本能告诉他情报有误。
“到底怎么回事?敌人在哪里?”
令哈罗德大吃一惊,瓦季姆上来便是破口大骂:“我花钱请的事蠢货吗?我要你们训练军队,为何我的队伍一触即溃?!现在罗斯人杀过来了,你们这群笨蛋居然在逃避。”
这就好比莫名其妙被拍了一砖头。
哈罗德一时语噎,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这面子上也过意不去,这便反斥:“你让我带兵,我以前带的都是什么人,都是瓦良格人。你让我带的什么?看看你的手下,脱下上衣就看到枯枝般的肋骨,这种瘦子能打仗?!打不了的。你就硬让他们去打仗。你居然还敢说我,再看看自己,不顾怀孕的正妻,忙着与五个女人厮混,你的颜面都不要了。”
“你!你讥讽我?!”瓦季姆已经攥紧了剑柄。
哈罗德这方兄弟也不惯着此突然得势的崽子,就算很多斯拉夫人在场,他们纷纷拎起斧头一股要战斗的架势。
瓦季姆并非蛮牛一头,大敌当前己方内讧不是好事。
他白了哈罗德一眼:“我们要去击退罗斯人,你们一起来,战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一群人气势汹汹奔赴所谓的战场,可是,敌人究竟在哪里?
松针庄园的居住面积很大,因而能住着上万人。谣传罗斯人已经杀到农庄里面,在其他地域训练的战士纷纷回到农庄,他们本想着与敌打巷战,一番折腾下来固然是喊杀声震天,敌人何在终究无人可知。
他们折腾了半天一无所获,紧张的战士心情也逐渐舒缓下来,甚至有人开始抱怨这是一场“狼来了”的闹剧。
果不其然,瓦季姆带着亲信们围着农庄转了一大圈一无所获。
终于,这小子还是抵达了可怖的案发现场。
一千多名武装者逐渐聚集于此,看着死者的惨状触目惊心,甚至有人当场跪地呕吐。
果然有袭击,就好似孤狼袭击了羊圈,要死一些羊吃些肉就撤了。直到这时候知情者才向他汇报发生了什么事,气的瓦季姆真想立即展开行动,带着族人举族出击,把与罗斯人狼狈为奸的白树庄园一并扬了人畜无留。
格伦德的举动直接引爆了松针庄园的怒火,就好似在烈火上倒上汽油。但全面进攻令瓦季姆顾虑,如果可以他早就动手了,而今他仍需要同盟农庄的配合。
纠集一万人不现实,不过首先召集自己农庄的男人女人,把战斗人员凑到五千人是可行的。至于那些盟友,他们至少也能派遣三千人吧!
这就要看看今晚的情况,那些增援的军队能来多少。
瓦季姆希望短时间内集结一支大军。
混乱并未平息,反而是众人看到了死尸,松针庄园的躁动愈发严重。
一个谨慎的瓦良格人趁乱逃回农庄。
卡尔根本不恐惧之前的战斗,他甚至颇为欣慰能在异乡看到故乡人。这家伙找到老大哈罗德,他的出现让众多老伙计们颇为信息。
见得卡尔,哈罗德带着好意一拳打上去:“我还以为你死了。”
“死?”卡尔笑道:“咱们兄弟一直是快活一天算一天,死了也好。不过,今天我有一个奇遇。”
“奇遇?”
“罗斯人那边居然也有丹麦人!老大,我有要事跟你说,这关系到咱们的生死!”
一瞬间,众人皆察觉到事态的严重。
哈罗德一伙三十个兄弟聚在居所里,门窗都被封闭,就由卡尔以诺斯语说明他的遭遇。
这下,言语震撼了所有人。
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罗斯人主力杀过来了,击沉红龙号、杀死丹麦大王哈罗德的罗斯人头目留里克,亲率大军来了!
遭刺的罗斯老首领奥托毫发无损,其子带主力寻仇,目的居然是杀得松针庄园片甲不留?
的确,几年前罗斯人和哥特兰人爆发大战,哥特兰人就被杀得人丁绝迹。
“兄弟们,对面的丹麦兄弟看在同族的份儿上给咱们支招。他们明天就发动全面记功,咱们必须趁夜撤离。我说咱们带着财物赶紧跑。”
“那些女人呢?”有人紧张地嚷嚷。
“对啊,咱们还得把这些奴隶拉到南边卖掉。”
“还有别的财物,咱们还得弄点吃的再走。”
……
手下人居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深知利害关系的哈罗德勃然大怒:“被炒了!现在命要紧!你们赶紧收拾随身财物准备撤,咱们的长船最多再载二十个女人,选姿色最好的二十个带走,其他的全部处决。”
兄弟们全都愣住。
“老大,这不合适吧!我们还靠这个挣钱呢。”有人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罗斯人能突然杀到,这种事也只有罗斯人能干。若不是对面有咱们丹麦人,明日就是咱们兄弟的死期。区区一些女人算什么,当地你们丢了脑袋以后不能快活!”
众人互相看看无话可说。
他们是一群商人,亦是一群杀人越货的流寇,是商人还是流寇仅取决于自身所在的环境。大敌当前,他们无意给瓦季姆卖命,更觉得和罗斯人打仗是愚蠢。
他们旋即甄别自己控制下的六十个女人,挑出二十个年轻貌美者全部带走,至于剩下的四十人,被挨个带走挨个杀死。做这种事,哈罗德一伙儿已经非常娴熟。没有人知道所谓瓦良格佣兵的悄悄杀戮,以及准备夜幕降临后逃跑。
或者说整个松针庄园的民众经过了瓦季姆亲自一番鼓动后,他们的恐惧被愤怒取代,大家就等着盟友的援军抵达农庄明日发动进攻。即便明日不攻击,几天之内必当强袭叛徒白树庄园,再杀死当地盘踞的罗斯人。
那些通知敌袭的信使以累得吐血的姿态陆续跑到最近的盟友庄园,继而奔向下一个。
伊尔门湖面积很大,想一个下午通知各庄园根本不可能,在傍晚之前只有五个农庄接到了通知,迫于压力这些农庄首领带着复杂的心情纠集本庄园的男人们,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带上一些干粮就向松针庄园移动集结。
他们的船只都是独木舟,拼装木板造船的技术伊尔门斯拉夫人还没学会,他们也不敢俘虏过路的瓦良格人长船为自己所用。
想用船只运送战士去松针庄园,斯拉夫人根本无能为力,他们就靠着一双脚徒步前进,好在他们缝纫皮靴的本事让旅途并不痛苦。
他们在下午的河畔荒地前进,离开了麦苗疯长田亩边的平直田埂,前方就没有道路,一群人步行速度都变慢了。
大家不知道松针庄园遭遇怎样袭击,然整个诺夫哥罗德被瓦季姆裹挟着向罗斯宣战,就冲着瓦良格罗斯人的暴脾气,倘若瓦季姆战败,大家都要遭遇灭顶之灾。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悟出来了,只是自己派遣两三百人的支援有多大用处呢?
仅有五个庄园走在增援的路上,当他们抵达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
有三个庄园的增援部队抵达了,他们看不到战争,只有一大群备战的男男女女。
瓦季姆亲自招待了三名带兵支援的庄园主,设宴款待的同时严肃询问援兵有多少。
他满心欢喜,却被现实浇上一碰冷水。
“区区八百人?!这算什么?当我打算带着大军歼灭白树庄园那些叛徒,你们这些拥护我的人却按兵不动!”
三个庄园主百口莫辩,他们各自的庄园人口不多,合计拿出这么多人已经展现诚意。
瓦季姆无意再费口舌,终究还有一批援军到场。
可非常的突然,有不少人看到了南方的林子亮出了点点星光。
那是什么?是罗斯人!一定是罗斯人!罗斯军队就在庄园南部扎营了!
庄园的躁动又迫使瓦季姆亲自走到湖岸边,看着南边的一堆篝火两点就怒火攻心破口大骂。
格伦德留下几个部下继续在河口处象征性地盯梢,留守者还故意多点燃了一些篝火,实际是向敌人展示自己的存在。留守者做得有些过头,只因敌人的庄园点了很多篝火分明就是一种挑衅,兄弟们如何不大肆点火反制?
五个农庄的援兵最终于夜深之际抵达松针庄园,援兵累得气喘吁吁,瓦季姆的部下也因为一整天的折腾闹得心力憔悴。
援兵的总兵力近乎一千五百人,加之松针庄园倾尽能力能纠集出五千名男女战士,拼凑出一支六千余人的大军显然可行。
可大家太累了,瓦季姆本打算明天就主动进攻,碍于现状也只好继续蓄力。
他甚至有了些乐观心态,自责傍晚时对盟友的愤怒言语有些不适。
五个农庄就出兵近一千五,不算叛逃的农庄,还有十多个农庄仅仅因为未收到消息而没有派兵,倘若放事态发酵几天,自己说不定真就集结出万人大军!
一万名战士,无论男女的武装者多达一万人!这对于所有人都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足够支撑起大家的必胜信心。
诺夫哥罗德,从未有今天这般强大过。
瓦季姆甚至慨叹:“我们早几十年集结这样的大军,如何会让罗斯人得逞?”
斯拉夫人纷纷睡去,夜里,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奔向湖畔。
格伦德和他的部下一言不发,被严密控制的二十个女人嘴巴被绳子捆着,双手亦有绳索捆绑。有的女人不知道未来如何,她们的挣扎换来瓦良格人的耳光,也有实在不老实的索性被捆住手脚,被身强力壮的战士扛着奔向长船。
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举动,就算有也无所谓。
长船很快人满为患,岸上的几人最后将船推到浅滩在被同伴拉上去。他们奋力划桨硬是把船划到了湖里。
现在,格伦德终于长出一口气。
也是非常突然,一个狂妄的想法浮现在其脑海:“兄弟们,罗斯人的主力打那个傲慢的瓦季姆,那必是一场大战,咱们兄弟是否观战一番?”
也许下众人纷纷嘀咕起来,处在湖面上他们什么也不怕,大胆的众人迅速统一态度——保持安全距离看大戏。
这不,他们就漂在湖面上安静等着日出,等着围观罗斯人收拾暴起的斯拉夫人。
而另一方面,格伦德本人已经以最快速度押解着俘虏回到白树庄园的大军集结地。
一共抓获的三个俘虏看到遍地都是瓦良格人,沃尔霍夫河上铺满了骇人的大船,他们被吓得失禁,双腿像是没了肌肉无力走路,将之扔在地上就只顾得瑟瑟发抖。
留里克对格伦德的归来颇感意外,待他见到了瑟瑟发抖的俘虏顿时来了兴趣。
“大人,我们知道了很多有关敌人的具体情报,还有这三个俘虏。我们立了功,你得给些赏金。”格伦德坐地邀功。
“算了,给你们每人一枚银币下去休息吧。”
“就这么点?”
“你们抓了俘虏算是立功,可我没让你们这么做这是违规!本来你们休想得到什么,给你一个银币赶紧吃饭去。”
格伦德耸耸肩,悻悻然带着兄弟们离开了,他们寻着麦香急忙跑到烹煮麦子的大陶瓮,直接领取晚餐。
留里克就地审问俘虏,以斯拉夫语扬言他们作为松针庄园的叛逆罪行被赦免,作为交换,令其汇报所知。
这一汇报可好,留里克与亲信们彻底意识到反叛的瓦季姆正在集结兵力也打算主动进攻,很显然,瓦季姆一方需要更多时间做战略准备。
如此情况,战争就不是简单的罗斯大军平叛,变成了双方都有意主动发动全面战争的对攻?这下子,留里克内心深处最后一点心理抱负也荡然无存。
夕阳柔光扫过森林,河畔聚集的罗斯战士们脸色都成了橘红,很快,这夕阳竟成了红色!
“真是血色夕阳啊!”阿里克不禁感慨。
“的确。哥。”留里克随口道:“这三个俘虏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哦?我懂。小子,我还以为你打算仁慈呢。”阿里克笑道。
留里克可笑不出来,他一脸肃穆:“我说过的,反叛的松针庄园必须毁灭,现在你我都知道,我们不动手就是他们主动动手。这三人参与反叛,就得有必死的觉悟,咱们帮他们体面。”
“我懂了。”
“嗯。办事利落点,给他们拉到隐蔽的所在给个痛快,也算是咱们的仁慈。”
阿里克点头称是,木着脸押解着俘虏走近农庄。
这一切皆老奥托看在眼里,他什么也没说,内心里只有一个满意。
第652章 不对等的强袭
敌人的兵力状况罗斯军知晓得更为准确,之前获悉的情报显然闹得留里克严重高估了对手兵力值,让本来有些压力的他顿时毫无顾虑。
本来,让舰队在近岸处集体侧舷对敌就是依托舰载武器竭力消耗掉一部分敌军,让后续的登陆战压力骤减。
松针庄园就集结了三千人?该庄园是叛乱魁首,其他所谓的叛乱者并没有派兵集结?
莫非绝大部分庄园真就是保持着观望,最终是谁赢服谁?
如此一来罗斯军的兵力不就与敌人旗鼓相当了,胜利归于罗斯也毫无悬念。
胜利必然属于罗斯!
广大的战士根本就把明日的大战看做一场杀戮的盛宴,许多人不觉得能在纯粹的农夫村庄抢到多少好东西。
留里克大人下达了将叛乱者斩草除根的命令,这决定真的合适么,明明可以抓获一批俘虏带走做奴隶的。很多队伍里的巴尔默克人是这样传统想法,只是他们现在是新罗斯人,不得不听从公爵的命令。
能让大家抱有期许是就是劫掠粮食,叛乱者是一个巨大的庄园,他们必然还有着大量的余粮,亦有一些家畜和家禽。
没有谁指望搜刮出金银财宝,缴获粮食牛羊敞开肚子大吃特吃,大家可是满怀期待。
虽然知道了更详细的敌情情报,留里克可没有蠢到将修正后的消息告诉大家。
在战略上自然要鄙视敌人,战术上则要重视之,哪怕是只持木棍的战士也有概率弄得身着重甲的罗斯军阴沟里翻船。
留里克决意以不变应万变,继续让兄弟们相信敌人是一万人的大军,这样他们定不会突然轻敌。
这一夜,没有多少人对明日的大战有所焦虑。
今夜的天色还可以,夜空明显有不少云朵,星辰与月亮时隐时现。
介于明日就是大战,众多战士围着篝火就地入睡,白树庄园外围出现了一大片的营地,大军鼾声此起彼伏。
至于留里克,他自然住进斯维特兰娜的旧闺房。
月光透过木窗照到兰娜恬静的脸,像是其他的斯拉夫女孩一样,战争并未让这些女人走开。
留里克枕着胳膊只想睡觉,不料兰娜侧着身子大胆自荐:“明天,我也要加入战斗。”
“你?做一个女兵?”留里克并不诧异。
“对。就像卡洛塔一样,她是个贵族,我也是贵族。她能带兵打仗,我也应该参与。”
“你能做什么?”留里克毫不客气道。
“大概射箭?”
“算了吧,你还是个小孩。”
“唔?仿佛你不是小孩。”
留里克稍稍愣神一下,的确这幅躯体即便开始长出金色的胡须,仍旧是少年孩子一个。
“卡洛塔教你射箭过?”
“别的姐妹教过我。我们都是你的女人,你说我是最尊贵的,倘若我是蠢货岂不是给你丢脸。再说,这是白树庄园的百年复仇,你就让我加入嘛。”
“也罢。你我还差一场婚礼,你参加这场决战很有意义。我把你交给卡洛塔,记住,你必须勇敢。做我的正妻就必须像是一位瓦尔基里,我只喜欢这样的你。”
本已动了情的斯维特兰娜顿时感到一股难以明说的压抑,她无比珍惜今晚于自己的闺房与自己男人独处的机会,她准备好去做一个妻子能做的所有事,偏偏自己的男人勒令自己去做一个女战士,此事甚至高于一切。
她努力平静下来,借着月光看看自的食指和无名指。
“说不定,我明天还能射杀一个敌人。我不想杀人,可是……”
“你别无选择。这是战争,你不杀死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只有铲除了松针庄园,这片湖才能真的和平。”说罢,留里克伸手按下兰娜的胳膊,“别看你的手指了,明天会给你一支十字弓,犯不着你拉弓射箭。哦?是弗莱泽教你的地中海射箭法?我倒是喜欢戴着扳指射箭的你。”
兰娜不知说什么好,索性一言不发闭上双眼……
留里克此番带来了一批少年战士,如今斯维塔兰娜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菲斯克、卡努夫、泰拉菲斯这些年轻的老朋友都奉命参战,他们首先需要参与新的战争镀金,其次他们也都是作为射箭好手让罗斯箭阵更加强大。
一批精干的少年战士都是留里克未来大军的将领,他们都需要年少时抓住所有机会积累作战经验。也恰是他们的年轻,待其他老战士呼呼大睡,这些年轻的崽子们围着篝火聊了很多,待眼睛满是血丝实在顶不住在躺倒睡去。
天才拂晓,牛犊庄园带来的家禽就集体“发了疯”。家禽的打鸣声盖过战士的鼾声,苏醒的勇士一想到今日还有一场喋血大战要打,顿时精神焕发,爬起来就不可能睡去。
很快,早期的农庄妇女趁着时间还早赶紧烹煮麦子,让亟待出征的大军吃饱了肚子上战场。
里古斯也是豁出去了,他明知道留里克带了很多粮食,还是下令拿出自己农庄存粮,呼吁各家各户慷慨解囊,只为战后能从被击垮的敌人手里得到更多的粮食等战利品。他的这些心思留里克如何不懂?
里古斯得到了许诺,白树庄园将因为全力支援的壮举,将得到很大一笔战利品,乃至更高的政治全力——代理统治权。
留里克并没有明说,他内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胜利之后就任命白树庄园的继承者梅德韦特担任临时总督,也委托此人主要解决战后的烂摊子。
梅德韦特不会被册封伯爵,说好的直接统治就是真正的直接统治,总督就是这样的官职,君主若不喜随时都能换人。只是任命一个本地人做总督纯属特定时间条件下的最优解,最终这一总督必须由一个纯粹罗斯人担任。
吃罢了早餐,集结的战士们斗志昂扬。
河畔出站满了身着蓝纹白袍的勇士,他们擦拭得锃亮的铁皮盔在朝阳金光下烁烁放光。
庞大的舰队泊于河边,一些水手已经在穿上等待。
大军已然集结完毕,勇士们活脱脱是一群狂熊。
事实也的确如此,留里克的一些精锐佣兵,他们的头盔顶着整个熊的头颅,狂熊的上颌与獠牙如同遮阳的帽檐,狰狞面貌显得他们战无不胜。他们就是被挑选出来做狂战士的狂人,个个体格健硕,身上也披着厚贴片拼成的重甲,手持武器就是两把战斧。这就是一群冲阵狂徒,也当属他们叫嚷得最凶。
留里克站在阿芙洛拉号上,他摘下帽子带上附着金纹装饰的铁盔,拔出短剑公然展示战士风采。
他振臂一呼:“兄弟们!跟着我,杀死叛逆!今天,奥丁命令你们杀戮!血祭奥丁!”
三千勇士一呼千应,他们以剑敲打盾牌,嘴巴有节奏地发出维京战吼。
这吼声惊得整个白树庄园普通民众都感觉到冥界的恐怖,女人纷纷庆幸这群覆铁的狂战士并非敌人。
林间的松鼠纷纷藏匿树洞,貂兽藏于洞窟,鸟儿吓得集群式飞走。
这吼声甚至让敌对的松针庄园有所差距,瓦季姆和他费尽心思集结出的六千人大军都感觉到了奇怪的震颤。
地震?也许今天有可怕的事发生。
也许……是战争!
有一群祭司闯入瓦季姆的宅子,他们毫不犹豫说明自己的担心。因为罗斯人并没有走远,敌人既然昨日偷袭,说不定今天又有袭击。
有一年长的祭司惊恐中说明自己占卜的结果:“今天会有一场打仗。”
大战?当然会有大战!
就算罗斯人不来攻,他瓦季姆也要选定良辰吉日来一场全面攻击。既然祭司们都诉说一场危机,恐怕这就是神灵降下的旨意。
松针庄园开始集结大军,所有能拿得起武器的人都被组织起来。没有谁知道敌对的罗斯人军队何时出现、以怎样的方式出现,武装者们本能的守在农庄里,六千余人聚成一个“超强战斗团体”,客观上采取被动守势。
与此同时,罗斯大军已经纷纷登船,他们正逆着沃尔霍夫河即将进入广博的伊尔门湖水域。
大批轻快的划桨长船打头阵,第一、第三旗队的一千名最强战士率先进入广阔大湖。
紧随其后的正是以阿芙罗拉号为主的风帆驱逐舰们,接着末尾的风帆驱逐舰和武装货船也陆续进入大湖。
时间才是上午,庞大的罗斯舰队就开始在湖泊里调整起队列。
去年的海上、湖泊战斗让留里克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军队存在严重的通信障碍问题,便是组织庞大舰队后各舰之间联络变得困难。
各舰如何清楚明白旗舰的命令?
一套简单的旗语已经在水手群体里普及开来。
因为北欧传统的卢恩字母与罗马字母实质可以互相转换,这并不稀奇,纯粹是因为两套字母体系都来自古希腊。旗语系统已经诞生,各个字母都有对应的旗语动作。
那些负责拉动绳索升降帆、收放船锚的水手摇身一变成了通讯兵,依靠这套通讯系统,罗斯舰队摆出了一套战术队形。
最敦实的四艘巡洋舰在前,驱逐舰在后。传统划桨长船在中间位置,慢速的武装货船殿后。
浩浩荡荡的舰队在广博水域航行,庞大的三角帆轻易利用各种风向。整个舰队以靠近湖畔的航线直奔略显朦胧的松针庄园而去。
一开始,对于岸上的人,一团奇怪的深蓝色影子出现在湖面。正巧松针庄园盘踞的武装者被迫集结,开始有人注意到迫近的怪物,陆续有人聚集到湖畔目不转睛看着暗影逼近。
那到底是什么?有人说是罗斯人,有人说这太荒谬。
更多的人根本就是看戏,他们这群毕生于湖畔种地的农夫,此生就没去过很远的地方,仿佛整个世界就是围绕伊尔门湖而存在,至于罗斯强盗则是从不可明说的晦暗之地杀出来的。
他们就没见过大船,何谈见过庞大舰队。
也不仅是他们,甚至丹麦人都无法想象他们没见过的东西,比如说齐装满员的罗斯舰队。
终于,深蓝的影子变得清楚,那似乎是船,也许也不是船,众多农夫说不出个所以然。
比起去打仗,数千名武装者聚集在湖畔处,他们忙于观赏这不可思议的西洋景,甚至忽略到了这是否是迫近的危险?
就好似没见识过海啸恐怖的海滩游客,甚至会指着不断逼近的海平面的奇怪白线说说笑笑……
偏偏这群体性的看热闹,让整个武装者群体陷入危险。
留里克站在船艏甲板,阿芙洛拉号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装满铸铁弹的木箱放在甲板,一些标枪则由战士亲手拿着。船舱里一众持十字弓的战士待命中,包括主动请缨的斯维特兰娜,她也谨慎地怀抱一支沉重的钢臂十字弓,稚嫩的手攥紧两支尖锥箭矢。
“大人,我看到一群人聚集在湖畔!”声音从桅杆上传来,是视力极好的水手看到了什么。
留里克眯着眼睛仔细观察,暂时他还看不出什么,只是湖畔处存在一大群奇怪的阴影,阴影之后明显是一大片村庄聚落。
“那就是松针庄园吗?”他问及木脸的老爹。
奥托深邃的眼眸看透了一切,深沉雄浑道:“你的敌人犯了致命的错误。你看到那些影子了吧?我敢断定,敌人已经在集结兵力。”
“他们居然很勇敢?”留里克诧异道。
“不!他们很莽撞。留里克,这是神给予我们的杀敌良机,一切都我们的计划内。”
本该是大炮一响计划作废一半的事,留里克可没有一厢情愿到预测敌人会第一时间傻乎乎的跑到湖畔处站桩,成为一群将被砲击的靶子。可偏偏这就是事实,敌人正愚蠢地站立等死呢。
留里克想到了奥斯特里茨站桩挨炮的俄军。
俄军都是斯拉夫人,敲了这群松针庄园的家伙们都是最纯粹的斯拉夫人。
对手不知处于什么原因站桩,但他们就是在找死。
留里克随即下令:“旗手!通知各舰按计划行事!立刻转换队形!”
将自己捆在桅杆顶的那人即刻挥舞两面旗帜,命令的通知非常顺利,罗斯舰队阵型正在变换。
风帆巡洋舰和驱逐舰逐渐排成单纵阵型,介于敌对的松针庄园在湖泊的东岸,自北部进入大湖的罗斯舰队的单纵队清一色左舷对敌。
甲板面积最大的风帆巡洋舰们,罗斯人全部的二十五座公牛投石机全部搬到加班处。
众多的射手纷纷登上甲板,各舰甲板霎时变得武装者云集。
所有的远程武器都已蓄力,就由处在旗舰的留里克宣布何时抛锚将舰船成为湖泊上的火力堡垒。
只见留里克伸出大拇指估计着距离,而整个单纵舰队以倾斜的航向奔向松针庄园。岸上的大批人群已经清晰可见,他们携带的武器正好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就在距离约莫仅有一百五十米时,阿芙洛拉号抛锚收帆!
旗舰如此,各舰纷纷效仿。
与此同时,已经进入湖畔人群的瓦季姆已经赫然看清了一支庞大舰队进入眼帘,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可那如云杉般高耸的桅杆上飘扬的就是罗斯人的气质!所有大船飘扬的可是同一面旗帜呀!
“是罗斯人!备战!和他们厮杀!”
瓦季姆的呐喊都破了音,陆续有人意识到大战在即,可谁又能想到罗斯军队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抵达庄园的呢?
非常突然,空中传来如野蜂狂舞般的嗡嗡声,松针庄园的斯拉夫战士们昂起头,他们看到了前方一堆飞行的黑色线条,还有一堆如鸟儿般的团状影子。
这些奇怪黑影到底是什么?不!它们正向这边砸过来!
即便有人开始惊慌,杀戮还是来了。
嗡嗡声来自于旋羽的标枪,它由扭力弹弓发射。更多的黑影就是弹弓打出的锥形铸铁弹和投石机抛投的卵石。
弹丸和标枪带着强劲的动能砸下来,中者或是被砸得脑袋开花,就是被标枪深深扎在地上,甚至一枪穿二人。
死亡来了这么快,同伴死得如此莫名其妙。人群开始出现强烈的惶恐,那些短矛利斧的战士刚刚慌神,大量箭矢又从天而降!
如此距离,改良后的木臂十字弓也能把缺乏侵彻力的轻型箭矢打到湖畔处的人群,这番留里克集结的射箭者就超过了五百人。因为十字弓是提前蓄力插上了箭矢,射击旗队的战士刚刚完成第一轮扭力弹弓发射,旋即拿起十字弓就发动抛射。
先是七十多座重武器的弹丸暴击,又是五百余箭矢构成的箭雨。
甭说伊尔门湖畔的斯拉夫人,就是与丹麦人打得有来有回的法兰克军队,都没有见过这种作战样式。
本时空有意采取这种作战模式的另一支军队便是唐军,留里克内心的东方之魂,驱使他毫不犹豫广泛使用远程武器。
这不,仅此一击突然造成的惨痛伤亡,就杀得松针庄园的武装者们士气崩溃,这是瓦季姆本人根本无法挽回的崩溃!
第二轮的扭力弹弓射击很快又来了,虽说变成了自由射击,且射击密度降低严重,还是进一步加速的岸上武装者的崩溃。
“咦?这就崩溃了吗?真是荒唐。”留里克的预判里可想到敌人会是一触即溃的蠢材。
广大战士都颇为诧异,他们还是竭力给十字弓踏张蓄力、扭动杠杆给扭力弹弓蓄力。
奥托依旧沉静着脸督促儿子:“该让登陆部队出击,仿制敌人逃之夭夭。”
“也对。”
留里克急忙跑到旗舰右舷,对着待命的一千人举着短剑嘶吼:“该你们登陆了!”
阿里克看到老弟疯狂摇晃短剑就完全明白了,此乃兄弟二人约定的信号。
三十艘长船集体行动,战士们奋力划桨,就从各艘大战舰的缝隙处钻出,以登陆艇的姿态迅速完成最后一百余米的冲刺。
橡木龙骨深深啃噬泥淖湖畔,戴着贴皮盔、衣着完全一致的罗斯第一、第三旗队开始了他们最致命的攻击,而他们的敌人,所谓的六千名瓦季姆所带领的斯拉夫军队,他们已经无力组织像样的防守。
悲愤的瓦季姆,他已经被亲信们裹挟着混在逃亡的大军里,向着农庄遁去……
第653章 旌旗猎猎庄园外
罗斯人吹响牛角号,沉闷的号声带有一种来自海洋的恐怖。
身着白色战袍的他们像是一大群索命的死神,夏日的烈日下,那剑与矛的寒光极为闪耀。
湖畔处躺着一大群人,他们身上插着箭矢,而箭雨又如亟待收获的麦穗,只是湖畔的草地尽被血水浸染。
石弹和铸铁弹砸得人骨头碎裂,有中弹者未速死,冲杀而来的罗斯人毫不犹豫补上一剑赐予死亡,干净利落毫无磨蹭。
此登陆的一千人任务极为明确——杀戮。
既然是杀戮就当追求效率最大化,他们清一色化身狂战士,只想如伐木一般将正在逃避的懦夫们尽数斩杀。
登陆的滩头轻易被罗斯军占领,这一期间倒是有松针庄园的猎户投射来箭矢,可惜低磅木弓发射的骨簇箭不过是轻轻扎在罗斯人蒙皮木盾上,随后便被拨掉。
对方的反抗激发出罗斯军强劲斗志,两个旗队一千名战士,他们全力追击中,皮靴就踏在燕麦田的青苗上。
这是经过整编的旗队,集合了罗斯军的最强战士。他们非常有组织性,其中的一支百人队人人额外携带一支木臂十字弓,此轻便的标准射击武器,正好是对无甲之敌的杀戮利器。
射手端着十字弓站桩射击,罢了立即踏张上弦,将嘴里叼着的轻箭插入箭槽再次射击。
他们的射击机会并不多,只因身体素质极好的兄弟们高举着钢剑已经冲杀至逃亡敌人的末尾。
毕竟兔子急了也咬人呐!
零距离的搏杀正式开打,当头脑被杀戮之心占据的罗斯人对上被反抗本能占据脑袋的松针庄园军,战斗显然可怖血腥中。
战斗已经没了章法,罗斯军于此特殊时刻没时机构筑盾墙,每个战士都在自由搏杀,但凡不穿蓝纹白袍者皆杀之!
即便对手到底,嗷嗷叫的以双手捂着脸,钢剑与斧还是劈砍而来。
罗斯战士的白袍纷纷沾染浓厚的血渍,头盔也染成红色,剑刃也在不停地滴血。
他们也开始蒙受一些微不足道的损伤,着甲的战士又有大盾护身,逃命不济困兽犹斗的敌手几乎无法给罗斯战士致命伤,但制造一些胳膊肘的刮伤还是可以的。
有的战士身上挂彩,然肾上腺素爆棚的他们根本不知何为痛苦,或者说哪怕现在中了松针庄园军的生锈铁锚,闹着肠肚都被掏出来,狂暴的战士还是会战到气绝血流尽。
仿佛,他们存在就是为了战斗,就是为了让生命之花在战场中绽放,以向奥丁献祭自身。
松针庄园之外,一场混战正在激烈进行。
可怜这群丧失逃走机会被动拼死抵抗的斯拉夫战士,他们正与罗斯狂徒喋血搏杀,却遭到了同伴们的出卖。
瓦季姆集结的大军,其主力正以最快速度逃入村庄。
身为“诺夫哥罗德王公”,庞大军队的统帅,他个人反倒被亲信裹挟起来最先逃到村子。
此刻,已经获悉罗斯大军入寇、己方正在逃窜等糟糕信心的留守者,尤其是庄园的女人们,瓦季姆看到了,他的数以千计的女同胞竟然纷纷站在了农庄里曲折的街巷里,手里正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甚至是一根木棒。
一度被罗斯人可怕箭矢吓懵的瓦季姆,看到本族的女人欲参与保卫战,他的脑袋瞬间清醒。
“你们都放开我!我不能做懦夫!”
果然,同伴们纷纷松开了手。
看着自发聚集而来女人们那颤抖紧张的神情,瓦季姆也不好说什么,他甚至都没时间先跑回宅邸命令自己的女人们躲避。
根本逃不掉了!虽然他不希望战斗是这个模样,然而今天的确是松针庄园生死存亡之际。
几十年以来罗斯人虽有动武,没有任何一个年长者见识过这等局面,罗斯人分明要把庄园踏平杀死一切!
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瓦季姆突然大胆起来,即便他的大胆与懦弱都很廉价。
他举着缴获的钢剑怒目圆睁,对着逃亡的人嘶吼:“都别跑了!给我停下,把矛头对准敌人!”
他又命令亲信们竭尽所能拉住逃亡者,就让女人们赶紧向庄园的东边集结。
只见这些纯粹的斯拉夫女人,她们将长辫盘在头上,不少人索性将裙子撕扯一半,只为在后续的搏杀里衣服不碍事。很多女人手持的根本就是叉草团的木叉,乃至勉强磨尖的木棒。
一大堆“矛头”一致对外,颇为讽刺的是,松针庄园的女人们成了捍卫庄园的最后一道城墙,竟成了实质上的督战队。
见得女人们如此勇猛,又见得自己已经进入村庄,慌了神的松针庄园斯拉夫战士纷纷镇定下来。他们停下了脚步,转一个身子,剑、矛、斧再度指向东方,也就是罗斯舰队登陆的方向。
数以千计的男女武装者在集结,甚至还有一些少男少女也加入其中。
他们就是纯粹的斯拉夫人,这一刻完全做到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作为统帅,瓦季姆就更没有理由退居阵列的后方。
人们自发地弓着身子,脸色机警地看着前方不远处正与罗斯人乱战的兄弟们。
很可惜,那些逃的慢的人都将战死,但他们是伟大的,为了松针庄园军队的重组阵列重塑士气付出了血的代价。
瓦季姆站在阵前大声呐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身后就是我们赖以为生的庄园!要么生,要么死!和他们拼到最后一人!”
人们开始呐喊,大军声威大震。可罗斯人的凶猛被大家看得整整齐齐,他们在拼命干嚎,却没有人带头反攻。
瓦季姆就算呐喊了一番大气豪言,恢复心智的他也知道自己这般带头冲锋,必是轻而易举死在乱军中被罗斯人砍杀。
松针庄园军和他们的盟友们,男人女人凑在一起,愣是在庄园的东部集结出六千人!即便他们已经战死了近千人。
终于,罗斯军的先头登陆的强悍一千人,以毫无阵亡的代价坚决抹杀了松针庄园军最初的抵抗。
瓦季姆这边的阵亡已经过了一千人,残酷的损失看的松针庄园的武装者们心惊胆寒,父老兄弟就死在自己面前,他们的眼眸涌出泪水,悲愤的情绪战局头脑,复仇之愿已经完全压过了恐惧。他们那哪里的战吼,分明就是悲愤地哭嚎呀。
阿里克和海拉菲德解决掉一批抵抗着,他们带着众多部下站在遍地尸体中气喘吁吁。
就算两人都是身强力壮者,奋力划桨、奔跑强袭,乃至一番奋力搏杀,此古代作战对战士的体力耐力要求极高。众多罗斯战士气喘吁吁,他们还是拎着滴血的战俘,以盾抵在胸前,自发向已经列阵的敌人进军。
但两位旗队长并非蠢货。
阿里克声嘶力竭吼叫:“都停下来列阵!等待后续部队!”
海拉菲德做着同样的决策,只是在完全混乱的状态下将乱军收束并非易事。
旗队长头盔的染血的蓝色羽毛是极好的标致,两人纠集一些部下站在尸堆里,与不远处的列阵敌人强行对峙。
那些冲得太靠前的人逐渐发现其他兄弟们怎么都在后方,这才意识到旗队长下达了什么决策。
就好似狂奔的重卡司机狠狠踩下刹车,固然是烟尘弥漫甚至火光四溅,卡车还是停了下来。罗斯军先头部队进攻势头也是这般被强行刹车,战士们直到真的停顿下来,空白的头脑才有了些理智。
敌人依傍着庄园排出一道宽大的防御阵列,哪怕他们并没有携带有效的盾,武器装备也都简陋。
考虑到自己的兵力,带着兄弟们如此狂冲,搞不好很多人就被敌人乱棍打死。
在哥特兰岛武装侦查的糟糕经历让阿里克后怕,为了首先彰显声势,他也令自己的部下排出单薄而狭长的阵列。
他还不忘亲自跑到海拉菲德处:“兄弟,找我的决策办,让你的人摆出宽阵型。”
“好吧!阿里克兄弟,你的人没有什么损失吧?”
“毫无损失!”
海拉菲德喘着粗气笑道:“我的情况也一样好。依我看好不如咱们兄弟们继续进攻,杀死他们,你我就能率先寻找战利品。”
“不可。兄弟,我战斗经验比你丰富。我看到斯拉夫人已经团结起来,再莽撞冲锋可是要死人的。我们等后续部队!”
既然阿里克不继续进攻,自己带着一群家乡的战士就不要莽撞作死了,海拉菲德也彻底选择对峙。
就在岸上爆发混战,罗斯先头部队选择镇定对峙、瓦季姆的斯拉夫大军重振旗鼓之际,罗斯军后续部队受到客观原因磨蹭些时间,他们终于开始登岸了。
各大船纷纷放下侧舷的小船,携重武器的人开始将至运抵小船再划桨去岸边。
一批舰载扭力弹弓被卸下,全部的公牛投石机最先装船。
射击旗队和斯拉夫旗队也在等待新的船只登陆,正好那些抢滩登陆的划桨长船被极为有限的随船水手再划回大船处。
留里克站在阿芙洛拉号侧舷,岸上正在混战,他无比希望自己的远程火力能再给予有利支援,奈何弹弓继续发射必会伤及自己人。
亟待登陆的人们聚集在船舷处,一旦有小船泊在船边,就有一批人叫嚷着要上船。
混乱的场面不可避免,留里克看得焦急得跺脚,可惜自己就算谩骂催促也毫无意义。
那三十艘长船终于漂回来了,留里克已经顾不得太多,他带着自己的剑,亲自抓住缆绳划到长船出。这条船的人下得差不多后,便是所有人合力划桨再一次冲滩。
一百余米的水面距离并不算远,倘若这湖底不深,留里克会命令大军直接涉水登陆。
也是这距离不远,乘船登岸时的混乱持续并不长久。
奥托留里克父子踏上了坚实的土地,一批重武器和射手旗队纷纷登陆,最后的则是白树庄园梅德韦特的斯拉夫旗队八百人的大军。
这里到处都是尸体,青草都沾染血色,草地变得泥泞,空气中弥漫着青草芬芳与诡异的铁锈味。
一度忙着在船上抛射箭矢的斯维特兰娜,她现在一身清爽干练装束,譬如她穿上了裤子,以年轻女战士的姿态扛着自己沉重的钢臂十字弓登陆了。
可她并非真的女战士!一看地上倒毙着大量的死尸,恐怖的场面当场吓得她担心跪地,换抱着十字弓做出呕吐动作,终究意志力控制住了尴尬。
“起来吧妹妹。”卡洛塔拽住斯维特兰娜的衣服硬是将至拉起来,又说:“赶紧给十字弓蓄力。记住!你是战士不是柔弱女人!现在杀死敌人是你唯一的使命!”
斯维特兰娜,她无比想在留里克面前自我证明。她把绞盘的挂钩挂在弓弦,闭着眼睛转动绞盘为十字弓蓄力。默念“死尸都是木头”。
众多射手都在蓄力,他们办完了事也没有立刻安装箭矢,只是担心意外射击。
留里克完全无视这些死者,他侧眼扫描一番发觉倒毙着没有自己人,心里也无比快慰。
又站在战场,衰老的奥托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他顾不得自己衰老的身躯,高举着自己的花纹钢剑,就好似大军中的一面旗帜,引领者众多战士紧跟着他前进。
很快,罗斯公爵的缝金边的旗帜就飘扬在奥托身边,旗手不是别人,正是留里克本人。
旗手天然有着光荣的意义,留里克的衣着也足够显眼,他的旗帜更是最醒目的标致。
登陆的罗斯军可不止这一面旗帜,众多的白底蓝纹旗随风飘扬,旌旗猎猎以壮声势,同样也是对敌人的威吓。
不劳他下达命令,整个登陆队伍就跟着旗帜奔向已经列阵的先头部队。
阿里克和海拉菲德没有第一时间杀入农庄,这与自己之前下达的命令不符,不过堂兄阿里克这些年来一直在战斗,再不济也学会了些智谋,他带着兄弟们按兵不动必有深意。
罗斯大军后续部队浩浩荡荡而来,先头部队战士们大喜过望。
看啊!那些长矛如同移动的树林,是斯拉夫旗队的勇士们,是白树庄园的复仇者们,是可以像罗斯人一般战斗的梅德韦特。
斯拉夫旗队兵力近乎于两个罗斯军标准旗队,保持如此大的编制并非必要,然战士只见彼此已经非常熟悉,大战在即留里克没有下令拆分这一庞大旗队,而今该队伍正好可作为与敌人主力决战的罗斯军中坚核心,就像哥特兰岛大决战那般。
留里克和奥托带着一小撮亲信快速冲到先头部队阵前,两人凭肉眼就清楚看到了一切的详情。
“他们就站着等待我们进攻吗?”奥托情不自禁诧异道。
留里克觉得奇怪:“难道他们掩藏了什么?”
“留里克,你是统帅,我不觉得这些家伙能布置什么陷阱,听我的,你就下令进攻。放心,我也会督军作战。”
留里克侧目凝视老爹一眼,他敬佩这位老战士,而且恐怕此战是奥托此生能参与到的最后一场战斗。
一个维京战士的人生谢幕也许是死在战场上吧。奥托不可能有这样轰轰烈烈的终结,他当安享晚年,只是今日这老家伙已经丧失了继续搏杀的体力,勇敢的战士终究衰老,所有的老战士们正在慢慢凋零。
两支大军就在奇异地对峙中,罗斯军这边抓紧机会,趁着瓦季姆的松针庄园大军莫名其妙地愣神则以千载难逢的战机,快速地将散乱的军队集结起来,之前参与到混战的先头部队也抓紧时间就地休息。
阿里克和海拉菲德皆跑来询问之后战斗如何进行。
留里克这便故作镇定,将最关键的几名军官召集而来。
他做了一番阵型归来,似乎只要按照他的安排,大军阵列就是静静有套。
他仍不放心,便坚定的说道:“我们要重演历史,我们要复刻在哥特兰岛的战斗。”
果然罗斯军就是这么做的,只是这次大军兵力更多,武器装备也更好,罗斯军完全能打出更好的战绩。
第654章 羞辱之战
斯拉夫旗队位列中军,如树林的长矛阵亮出来,就惊得对面的瓦季姆大吃一惊。他早就知道白树庄园那些叛徒被被罗斯人训练得善用长矛,想不到他们是如此运用矛的。
比起这些奇异的矛兵,数量惊人的瓦良格剑盾手分明是真正的可怕角色。他们的身上普遍沾满血迹,圆盾也都是血红。
第一和第三旗队现在兵力进一步增加,因为第二旗队的一众老家伙们纷纷加入起来。
留里克的大军布阵酷似哥特兰岛决战的历史重演,而他本人也实际意义上将叛乱的数千农夫当做强悍之敌。
罗斯军进一步布阵,所有持弓弩的战士都被起来接收到全新命令。
长矛阵在中,左右两翼已经构筑起盾墙。只是这盾墙中开有若干缝隙,持十字弓的战士正快速通过此这些缝隙进入到阵列最前。
左右两翼的盾墙前各布置了一百名十字弓手。射击旗队有多达二百名十字弓手列于持矛的斯拉夫旗队前。
因战斗布置过于仓促,只有十二座扭力弹弓搬运至此,它们被战士合力扛着安置在阵前,就以敌人的死尸作为载体安放。
极为年轻的战士直接趴卧在被血沾湿的草地上,卡洛塔、菲斯克、卡努夫等人,甚至包括斯维特兰娜,这些少男少女现在的身份就是战士,他们所处的位置也是激战的锋线。
他们持钢臂十字弓趴卧,重箭矢已经安装于箭槽。
死尸的血水汇聚成了骇人小溪,尸体都是松针庄园的战死者,本质就是斯维特兰娜的敌人。她在不自觉地颤抖,想不到今日真的做了一会战士居然会遭遇这种事。她的衣服已经沾染大量的泥土与血污,干净埋汰已经顾不得了,她就处在最危险的锋线,之后要做什么也很清楚。
“你在颤抖。”趴在一旁的卡洛塔平静道。
“我……我害怕。”
“害怕很正常,以后你就会习惯。前面站着的都是你庄园的敌人,杀死他们就是你的义务!”
卡洛塔诉说一番维京式的至理名言,斯维特兰娜听得心惊胆战,面前会以尬笑掩饰自己的害怕。
之前在大船上,兰娜不过是举起沉重的十字弓抛射,至于是否击杀了敌人实在无法知晓,现在,她即将看到敌人在自己面前中箭身亡。
她仍旧胳膊打颤,颤动的右手也贴着扳机出,一副随时都能意外发射的模样。
“女孩,保持镇定,你男人在看着你。想做他的女人,必须表现得像是一个战士。”卡洛塔继续的言语略微缓和了一下兰娜的紧张。
两个女孩默默交谈之际,罗斯军箭阵把握住对手莫名其妙愣神儿的机会完成了部署。
甚至是留里克,他因为身体的年龄原因,比其他壮汉矮小不少,便是轻松的进入阵前。
一个身着白色狐皮帽的少年就在这里,他还以沉重的挂贴片的特种锁子甲护身,右手持钢剑,左臂居然拦着一面旗帜!
留里克现在就以这样形象位于阵前,他看到了斯维塔兰娜的谨慎,也看到了自己的亲信朋友们的战斗渴望。
他更看到了不远处敌人的愚蠢,那哪里是什么大军,分明就是一群拿着木棍和劣质农具的农夫,武器装备极为窳劣,唯有庞大的兵力让他们看起来不算弱者。
固然此古代战争,军队的兵力数量对战局的走向普遍成正相关。
站在这里,留里克可不觉得对手人多就有丝毫的优势,他的目光很敏锐,见得对手阵营分明还混入了一大群女人。
他们是整个庄园总动员了吗?也好,让他们死也死个明白。
留里克不觉得自己会遭遇什么偷袭,而他本人也需要在全体罗斯精锐与仆从部队面前展示出王公的英勇。
朴素的维京人永远崇拜一位悍勇的勇士,甚至会毫不犹豫将这样的勇士推举为团体首领。
留里克亲自扛着旗,可以彰显自己的勇敢、荣耀、无畏,还有身为“神之子”的高贵。
这一切尤为被第二旗队的那群老家伙们看中,笑呵呵地嘀咕这小子是天生的王。
他的身边没有任何的侍卫,为安全考虑也不会真的脱离主力大军太远。
瓦季姆这边,松针庄园纠集出的全体反抗军,他们纷纷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深处到了为一切决战的第一线,今日阳光明媚,怕是很多人都看不到今日的夕阳了。
这些斯拉夫反抗者最后的士气来自于庞大的兵力,大军抱团取暖互相打气,由于瓦季姆已经毅然决然站在了阵列的第一线,此人作为大军统领实质给部下做出了很好的表率,公平的说瓦季姆这小子并非真勇者,现在他表演的的确是一个勇者。
实则看到罗斯大军神兵天降般矗立在自己面前构筑起一道墙,他内心惶恐无比。
罗斯军阵走出一个扛起的少年,其人衣着高贵,身上的金属甲片于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使者吗?
瓦季姆还在疑惑,留里克昂着头伸直脖子奋力叫嚷起来:“我!罗斯公国的留里克!真正的罗斯公爵!松针庄园的叛逆,今日将是你们的死期!”
留里克以斯拉夫语宣判了松针庄园军的“死刑”,此言不仅震惊瓦季姆,更是让人疑惑——对方为何会说斯拉夫语。
估计到对手或许被瞎傻,留里克又开始一番嚷嚷:“今天,你们都将被我们杀死!”
“你们都将去死!记住,杀死你的人是我!罗斯公国公爵留里克!你们愤怒吧,我许可你们在死后的世界谩骂我!”
“你们的庄园将被烧毁!男人女人都将被杀死!你们饲养的家禽将被杀死!你们的牛羊将被杀死!你们的农田将被没收!你们存在的痕迹将被抹除,就像你们从未存在……”
甚至,留里克嚷嚷起一些更恶毒的话语,一些不堪入目的语言出自他口,斯维特兰娜大吃一惊。“想不到你这个俊朗的男人,内心里和其他男人一样就是个粗胚?!”
想要瞬间激怒一个正常的男人,留里克自觉运用一些来自东方的“特殊艺术”效果最好。
本来,古代东方的激战也保持着骂战的传统,迫使敌人高挂免战牌的敌人冒进的一个手段就是骂个三天三夜,之后以陷阱制服一头乱撞的蛮牛便不是难事。
留里克就是侮辱对方身为男人没有男人的尊严,又侮辱对方的女人之卑贱。一些不堪入目的比喻、排比句子都惊得奥托拍案叫绝。
实质各民族语言中的脏话词汇都很有限,人们需要这些词汇却也下意识排斥这种不雅。
留里克拿出一套脏话组合拳,连环排比的谩骂展现出一介暴躁老哥的特殊修养,此乃“骂战战术”,瓦季姆和他的很多手下已经被骂得憋红了脸,就好似喝了一斤烈酒。
瓦季姆却也不是真的蛮牛能被轻易激怒,他有自己特别的反击措施。
他憋红了脸吩咐几个部下,不一会儿,一些插在木棍上死状狰狞的有着花白大胡子的头颅就被展示出来。
此乃松针庄园对骂战的反击,比起施展“语言的艺术”瓦季姆直接亮出死人头颅,无疑有着更高的侮辱性。
那都是之前被杀的罗斯人的头颅啊!
目睹这一切的罗斯军阵陷入强烈骚动中,众人开始发狂吼叫,声嘶力竭发誓必须杀死这些卑鄙叛徒。
瓦季姆看到了自己侮辱手段的效能,公然带着强烈的嘲笑完全走出军阵,亲手举着一支木棍把狰狞头颅歇下来,就当着众罗斯军面前将之当球踢……
“疯了!都疯了!”奥托如何受得了敌人这般羞辱?
奥托直接推开前面的战士走出军阵,直勾勾走到儿子留里克身边,一把将旗杆抓住,另一支大手直接扼在留里克的脖颈。
再没有一个父亲的温柔,奥托厉声吼道:“罗斯人不能受此侮辱,我要代替你现在宣布开战!”
“爸爸!”被摁住的留里克急忙辩解,所谓自己故意搞出这一出还是给大军的重武器做准备,自己在争取时间。
奥托根本不听,就是要把儿子揪回去就下令罗斯军主动进攻。
恰是奥托的出现,狂妄的瓦季姆暂停的脚上动作。
“是奥托嘛!老不死的家伙!”
听得此简短斯拉夫语挑衅,奥托停下脚步也松开了手,并于留里克一道带着怒气回眸。
却见瓦季姆,他以钢剑插进头颅高高举起,继续骂道:“奥托,这一战你必死!我将歼灭你们罗斯人!就用你们所有人的头颅,作为我正式成为王公的祭品吧!”
奥托表面上只是愣在当场,实则他的心脏在狂跳,内心的暴怒以及逼得他血压一百八,若不是这幅身体还算硬朗,整个人能被气昏过去。
见此狂徒,留里克判定此人就是敌方的头目。
“喂!蠢货!你是何人?!”留里克厉声质问。
“瓦季姆!勇敢的瓦季姆!将亲自斩下奥托头颅的瓦季姆!我发誓!”
留里克再瞪了瓦季姆一眼,默念:“你的名字,我已经记下了……”
父子二人再没有磨蹭,瓦季姆和他的部下们眼睁睁地看着罗斯人的头目回到军阵而毫无作为。
能有何作为呢?
松针庄园的营生就是种地与饲养牲畜,庄园里的猎户不多,捕猎也多靠布置陷阱与一群人拿着短矛投枪围猎。他们当然懂得如何用弓,完全碍于制作水准糟糕,放箭是丝毫无法伤到“恰巧”位于射程之外的罗斯军阵的。
留里克刚刚回到阵列,一句声嘶力竭的“hjutra”就宣布了大战开始。
他下令放箭,有道是临阵三矢,留里克就是这样安置他的弓弩手。
趴卧的战士们立即扣动扳机,斯维特兰娜闭着眼睛完成操作,无法估计身上的泥浆血污,射击完毕就站起来,拎着沉重的十字弓狂奔回到阵列内,并一路撤到阵列之后。
第一排的战士发射完毕,第二排半跪的射手立刻射击。
第二排完毕,第三排再是最后一轮射击。
箭矢嗖嗖地飞去,那狂妄的瓦季姆大叫一声就跌在地上。
算这小子幸运,一支轻箭打穿他的左臂。倘若这是一支重弩箭,其人整个左臂就废了,于此战场短时间死于流血过多就是必然。
他的亲信们因为过于处于前排,在罗斯人的“三段击”打击中纷纷毙命。那些可以轻易打穿北极熊厚重皮毛乃至熊颅骨的尖锥形表面淬火碳钢弩箭,轻易造成中箭者身上可怕的血洞。
那些扭力弹弓也是第一时间发射的,近乎于平射状态的它们都在发射标枪,如此一来在瓦季姆的阵列里出现奇特的死伤之一支标枪串三人也不足为奇。
但终究是临阵三矢,留里克不敢保证敌人在蒙受箭矢打击后还能傻乎乎地矗立,他给部下的命令就是打完撤到阵列之后。
这与他的两个女人,好兄弟们都被安置在第一线当射手也有一点关系,他要让自己的女人、兄弟当众立下一些战功,也必须保证见好就收避免不必要伤亡。
射手们纷纷撤到阵列之后可不意味着战争与他们无关了,被任命为射手旗队临时队长的射箭大师弗莱泽,就由他纠集持各种远程弓弩的战士聚集成矩阵,武器以高仰角抛射箭矢以增援,就是要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暴击敌人的脑袋!
更不提那些公牛投石机,卵石从罗斯军阵上方飞过去,进一步砸得敌人军阵偏后方的松针庄园武装农夫大面积死伤。
人多意味着兵力优势,也意味着在重武器的打击下更容易大面积伤亡。
坠落的箭矢、标枪和石块不长眼,瓦季姆的手下无所谓男人女人,被击中基本就是致命伤。
瓦季姆真是命不该绝,他被活着的几个亲信拉扯到军阵里,数以百计的松针庄园战士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首领身上中箭,可惜他们的脑子都被突如其来的死亡吓得一片空白。
那可恶的箭矢居然还在发射,落点基本都是在松针庄园军的末端,甚至有些箭矢落在了所谓无人矗立安全区域。
可实际真的安全吗?罗斯人的致命箭矢简直封住了大家的退路!
突然间,罗斯军这边所有的皮鼓、牛角号被出现,沉闷的轰鸣很快让渡于罗斯军全体的维京战吼,更包括白树庄园男人为主的梅德韦特的长矛大军,他们以新罗斯人的身份呐喊出他们的维京战吼。
当然,留里克带来的年轻亲信以及全部的精锐佣兵,他们已经吼起了被留里克的确定的新式“罗斯人的维京战吼”。
他们吼着乌拉,长矛为主的斯拉夫旗队率先将树林般耸立的矛纷纷对准前方,排列着密集队形以刺猬阵缓步向前对劲。
罗斯军左右两翼稍稍晚动,宏观上一个破阵专用的楔形阵正在构筑,罗斯军就以此阵型有条不紊杀向敌人。
松针庄园军这边完全陷入最后的疯狂,事实上就算瓦季姆不在场,武装起来的数千人也必然出自本能投入到全面战争里。
一些无名男子持械狂暴地冲锋,旋即带动了整个军阵的冲锋。
数千名伊尔门斯拉夫男男女女的武装者,他们冒着罗斯人的箭矢、石块冲向整齐划一的罗斯军阵。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一场历史的重演。
就仿佛他们数百年前在维斯瓦河的祖先勇敢第冲向摆出盾阵的罗马军团,一样是这般的狂暴与无畏。
但是面临着的,也是有意在合适时机自称奥古斯都、有意成为新罗马的罗斯公国的残酷绝杀。
决定整个伊尔门湖统治权的最终决战,就在这一六月的下午,在骄阳下全面展开。
第655章 伊凡雷帝本就是我的后裔
烈日下矛头无比刺眼,梅德韦特的斯拉夫旗队八百名勇士,而今就以罗斯公国的名号战斗。他们同仇敌忾,不仅仅是自身被罗斯公国接纳,最重要的正是数以千计冲上来的敌人,就是自己的仇敌。
“该是向祖先报仇的时候了!杀死松针庄园的恶棍,夺回我们的农田!”
梅德韦特吼了几声振奋人心的号召,他的伙计们保持着镇定,排列着密集队形,在全队前方约莫三米处构建出一道长矛之墙。
他们这群人根本不是新兵,是一众经历过哥特兰岛血战亲手杀死过数百计另一群瓦良格人的战士。他们不仅没有心理报复,更有着在伊尔门斯拉夫社团里少有的自信高傲。
也是这样的原因,直到松针庄园的大军快要冲到面前,竖立的长矛才纷纷放平,以墙的形态迎接一群不怕死的家伙冲撞。
被故意设计成尖锥型的矛头有着比扁平矛头城墙的穿刺性,它是铬铁做锻打而成,整体偏向于三棱,与其说是矛头,不如说是军刺安在了长木杆上。
它就是为杀戮而生,尖锐的矛头捅进敌人身体就是骇人的滋血孔洞。
敌人的血溅在梅德韦特的脸上,他一身罗斯人的打扮,其表现的行为完全就是罗斯人。
在鲜血之花盛开之处,白树庄园为主的斯拉夫战士变得狂暴。
他们像罗斯人那般疯狂战斗,双手攥紧木杆,呐喊着向前方之敌疯狂戳刺。
正面激战刚刚开始,那些冲击罗斯军中军的松针庄园农夫武装就遭遇到重大打击。
长矛阵有些瑞士方阵的意味,矛头下放捆绑的斧头或是匕首,使得长矛全部战戟化。第一排的战士们都披着缝上金属片的锁子甲,如同套上鱼鳞,他们防御性很好自然位于危险的第一排。
这些前排战士无情乱戳,就算敌人已经跪地吐血,尖锐的矛头仍旧不遗余力地戳上去,恍若要制造肉酱。
第二排的战士在辅助第一排,他们极少着甲却也被前面的兄弟保护着。
再到第三排第四排,这些战士因为作战距离的因素,已经难以完全依靠矛头杀敌。
总有些幸运的敌人躲过最初的矛头乱戳,他们奋勇地逼近罗斯军中军,开始面临起从天而降的打击。
斧头从天而降,势大力沉地砍下来,砍得敌人肝脑涂地。
这是何等疯狂的场面,罗斯军中军的斯拉夫战士,罗斯人、巴尔默克人等传统维京族裔下意识不认为他们是强军。偏偏就是这么一群人,依靠着“简陋”的长矛,成就起一台无情的“割草机”。
松针庄园的冲锋者纷纷被乱矛穿心,可后面的人脑子已经是空白,男人女人拎着自己的简陋武器冲锋,他们不知前方的杀戮,希冀自己的冲撞就撞烂罗斯军的阵型,之后依靠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击败罗斯军。
有些脑子的人觉得此乃松针庄园唯一制胜法宝,奈何绝大多数人什么都忘记了,包括忘记何为恐惧何为痛苦。
就仿佛纯粹为战斗而生的机器,成了悍不畏死的群体。
可惜,勇敢与鲁莽就在一念间。
毫无心理顾虑的长矛战士管他前面的敌人是男是女,这是战场,不杀死敌人自己就是死,再说他们是百年仇敌,今天是算总账的时刻。
梅德韦特和他的手下拎着滴血的长矛不停缓步推进,很快,他们已经踩在敌人的尸体上。
还有不少敌人受了致命伤,正处于弥留之际痛苦呻吟。
就在斯拉夫旗队身后,罗斯军的指挥中枢就在这里。留里克的重甲佣兵侍卫们的一个职责就是督战队,压阵以督促斯拉夫旗队保持缓速冲击态势,而今他们拎着钢剑,挨个给脚下弥留之敌仁慈补刀。
冲击中军的只是松针庄园军的一部分,这本是主攻方向,随着进攻明显受阻,攻击两翼迂回冲垮罗斯军阵列就成了天然的选项。
罗斯军左右两翼的战斗稍稍晚于中军。
阿里克和海拉菲德都带着部下构建出盾墙,第一排战士以盾护住整个躯干,第二排举盾斜着遮盖住自己的脑袋与前面兄弟的前额。至于第三排的兄弟,便是抵住前排,保证盾墙足够坚实。
一个长度达到约莫三百米的凸弧阵列出现了,这是坚实的进攻阵型,凸弧也很好地分散了敌人的冲击。
两翼爆发出惊人的碰撞,被同伴裹挟狂喜的进攻者们,尤其是前排的那些人明知罗斯人已经构筑起盾墙,他们已经无法停下脚步。停下就是被后续的同伴踩踏而死,冲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到处是凶猛撞击,盾墙的一些部位略有松动。
阿里克咬着牙待在第一线,他右手持剑,刚刚经历过冲撞的震荡,钢剑顺着盾牌的缝隙就奋力捅了出去,瞬间,鲜红的热血顺着钢剑放血槽流入盾墙之内。
“杀!杀死一切!去饮敌人的血,就像喝最烈的酒!”
也许阿里克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或者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
他贵为旗队长在此血战之际,已经实质上无法指挥整个旗队。
两翼碰撞的一瞬间,一大批冲锋的松针庄园战士被剑戳杀。
当然,罗斯军的伤亡也由此发生,只因不少人脖子缺乏防护,开始有松针庄园军的宽刃矛头划伤罗斯人的脖子。
到处都是喷涌的热血,战场上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和汗臭味。
喊杀声不绝于耳,天空中又是不禁的嗖嗖声。
当松针庄园战士燃起狂暴的勇气,就算首领瓦季姆受伤退居后方,战士们仍旧发起势不可挡的冲锋,即便知道那可能是死亡。
数以百计的人极短时间里就被罗斯军杀死,只要他们仍在冲锋,死亡就不会停止。
无甲之人被轻易戳死砍杀,少数幸运儿终于能与罗斯人零距离作战,终究死于寡不敌众。
松针庄园军继续向两翼迂回,而罗斯军也在故意收缩阵型。
难道留里克能站在上帝视角观察整个战场局面,能够洞察敌人在试图迂回攻击破阵?
不!
简单的原因是,死在梅德韦特的斯拉夫旗队长矛墙下的敌人至少已经是四百人。
事实就是如此,因为留里克和奥托都已经走在满是战死者尸体的战场,罗斯军主体正在嵌入进敌阵!
短兵相接不过十分钟,松针庄园已经战死了多达一千人,而罗斯军的阵亡人数目前只手可数。
双方的兵力天平已经发生了重大改变,登陆的罗斯军仍是两千四百人之势,松针庄园和合计六个到场的盟友军,六千余武装者仅剩下了不到四千人。
双方均在尸体成片倒伏的村外战场鏖战,留里克本来觉得自己的军阵会约束成一个稳固的环形,从而依靠中心开花取得决胜。奈何敌人的士气终究还是崩溃了!
是的,松针庄园再也无力冲锋,面对咄咄逼人的罗斯军阵,他们在退缩,而来自头顶的箭矢打击一直在制造着伤亡。
空白的头脑稍稍恢复了理智,活着的男女战士均在后退。
公平的说,松针庄园军的士气并没有彻底瓦解,当武装者们看到一支浩荡大军就剩下肉眼可见的一小撮人时,绝望作用于身,决死冲锋还有意义?
短兵相接二十分钟,罗斯军已经犯不着再构筑环形防线搞什么中心开花,因为攻守之势异也。
双方又陷入到诡异的对峙中,阿里克和海拉菲德都完成了盾墙调整,受伤的伙计退到最后,阵亡的兄弟先拉到后方,盾墙先是变得与中军的长矛阵平齐,接着如同螃蟹的两只大钳子,开始了所谓的钳形攻势。
松针庄园的有效抵抗着已经锐减到了两千人,就是因为他们太过于勇敢,或者说是鲁莽,自湖上袭击开始到现在,大地之上已经倒毙了四千多具尸体。
“留里克,可以下令全面进攻了。”奥托木着脸眼眸深邃似乎洞察了一切,他的要求留里克完全接纳。
何以发布进攻命令?!
军阵中所有的皮鼓开始疯狂敲打,虽有的牛角号无所谓音调奋力狂吹。
格伦德和他的一小撮伙计们一直被“雪藏”,这伙儿丹麦佣兵此刻全都穿上了罗斯军最重的铠甲,多数人手持双斧,挤入前面的长矛墙中,钻出一个缝隙突然杀出。
看啊!一群穿着银鳞甲的狂战士又出现了!
他们的出现简直是复刻哥特兰岛决战的所谓最后一击。
格伦德,他觉得自己就是万众瞩目的明星,在全新的血战中,当由他亲自宣布罗斯军全面进攻的开始。
“兄弟们!为了荣誉!跟我走!”
言语很霸气,他的老伙计们全力冲击,其实他的话语是说给整个罗斯军的,奈何高亢的宣言尽被喊杀声淹没。
重甲战士的出现完全震撼了最后的松针庄园军,那些坚持到最后正犹豫是否推入农庄里的人,这些已经犯不着再犹豫。
格伦德一伙儿都是体格强壮的男人,穿戴这身重装备仍不能战斗良久,好在他们窜入敌阵无所谓敌人的性别一通乱砍乱杀,就好似老虎进入了羊圈,就算羊再多,一夜之间被独虎咬死一百只有何难。
这是全面进攻的信号!
阿里克激动得热血上涌,他高举着滴血之剑命令:“兄弟们!自由战斗!去他们的庄园抢走你们所有想要的!”
凶悍的剑盾手瞬间拆解掉盾墙,尽显个人勇武的战斗就此开始。
最后的松针庄园武装者所有方面均处劣势,他们被砍瓜切菜般杀戮,狂暴的罗斯人并不会因为敌人是个女人就网开一面。
因为公爵又令,叛乱者与其眷属尽杀之!
松针庄园已经终结了,因为罗斯军已经冲入了庄园内部,完全丧失抵抗能力的老弱妇孺迎来灭顶之灾。
可怜的瓦季姆,他和他的十几个最后的亲信先一步撤到庄园内,大军已经发起冲击,兄弟们都劝谏这位“诺夫哥罗德王公”为了大局为重,不应该亲自去做作战马前卒而白白丧命。
这一撮儿人都在等待,他们满心期待集结的陆上力量能靠着兵力击败敌人,可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精神崩溃。
罗斯人就要冲进庄园了!
一狠心,瓦季姆拔出胳膊上的箭,捂着淌血的伤口先是奔到宅邸,拉着自己怀孕的正妻撤离,亦是勒令那五个新来的妾室自求多福逃命。
这十多人已经逃到了庄园的北部边缘,再走过一片青苗茂盛的燕麦田就是浓密的杉木林,躲入林子就安全了吧。
可偏偏是这时刻,瓦季姆的妻子竟因剧烈运动有了小产倾向?
这年轻的女人跌倒了,捂着肚子大叫。
“快走!再不走我们都得死!”瓦季姆试图拉走妻子,奈何……
就仿佛鲨鱼嗅到了血腥味,一小撮第一旗队的射击分队的战士,当得到全面进攻命令后,他们端着上弦的十字弓全速狂奔。
有人恰巧看到了瓦季姆那衣着鲜亮的形象,这一撮人也如猎熊队一般,决意亲自俘虏或是杀死那个家伙好领赏。
他们已经进入农庄,丝毫没心思对妇孺动手,目标直指放弃一切全力逃亡的瓦季姆一伙儿。
箭矢嗖嗖飞来,瓦季姆的两个同伴一个倒霉地脖子中箭,另一个当场被箭簇扯掉了整个耳朵。
打击还在继续。
突然间,瓦季姆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发妻竟然口吐鲜血,以无比绝望的神情看得自己。
“你……快逃……”
这女人说罢,像是彻底断气一般瘫软在麦田。
“不!!!”
瓦季姆大吼一声当场泪洒麦田,一位有意劝说老大快走的人,就在他的面前被箭矢射穿了整个眼睛……
那箭矢带动的疾风吹得自己的脸上,瓦季姆眼睁睁看的自己的好朋友死在面前。
他慌了,再也顾不得节操,甚至忽略掉左臂箭伤的苦楚。
他抛下后背中箭也许还能抢救一下的发妻,以及几个中箭呻吟的兄弟,带着其他人撒丫子逃入林中。
瓦季姆,当他逃入树林便是对故乡、对松针庄园的切割。
他的逃亡与复仇之路至此开始了。
只是现在,他必须舍命逃亡,哪怕是丧失了一些身份地位也要逃之夭夭。
他成了彻底的丧家之犬,进入林子面对着未知的未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成为熊的饲料,是否死于饥饿或是伤口流脓。
他也不敢自杀,也更不希望被罗斯抓住。
那些阵前狂妄的话语,以及用罗斯人死尸的头颅羞辱对手,化作的仅仅是大军全军覆没的代价?
他知道死去父亲的说法,对于罪大恶极的人,罗斯人的手段就是吊起来做血鹰。
何为血鹰?瓦季姆能联想到,即便是死亡,他也不希望以血鹰之姿惨死!
但是他逃了,对于整个伊尔门湖的斯拉夫人社会而言,自立为公爵的“诺夫哥罗德公爵瓦季姆”,他的政治生命已经随着庄园覆灭和自己的逃亡终结。
也许,是这样吧。
至少现在,留里克的罗斯大军已经彻底杀入松针庄园。现在,所有人都在作恶,看到满地的尸体留里克瞪大双眼,他的良心有些痛,事到如今他发现局势已经难以遏制。
罗斯人、巴尔默克人、奥斯塔拉人,以及其他维京人,还有就来自于这片湖区的斯拉夫旗队战士,这两千多人开始了最野蛮的劫掠杀戮。
就在这疯狂时刻,步行而来的白树、牛犊、钓鱼人三个庄园的后续部队,也加入到这野蛮的盛宴里,也亏得这些后来者身上的明确标记物避免了误伤乌龙。
在乱世,立威能极短时间控制局面,之后是立德缓和矛盾。
留里克很清楚自己下令做了什么,他的良心有些痛,不过他已经是一位王者。
他没有下令收手,默许便是纵容大军杀戮。他索性背过身子权当自己看不见听不见。
因为,叛乱魁首与其眷属将荡然无存,看到罗斯人凶悍无情的其他庄园必会畏惧罗斯军的恐怖,整个伊尔门湖斯拉夫社群将进入到罗斯大军威慑下的和平状态,是比以往更加的和平。
只有当局势彻底稳固,将其他庄园的意图叛乱者揪出来杀死,剩下的事自然是给予一些胡萝卜安抚民心。
“伊凡雷帝就是这样疯狂的吧!对哦,伊凡雷帝本就是我的后裔……”
留里克笑不出来,他发现了自己灵魂中残暴的一面,显然,这份残暴就是与留里克家族所绑定的。
这份残暴将被后裔继承,以雷帝之名降世。
第656章 瓦季姆、哈罗德与通向斯摩棱斯克之路
瓦季姆,诺夫哥罗德自立为王公之人,他对于这片湖区的所谓通知不过十几天,便在罗斯大军的绝对军威打击下土崩瓦解。
他成了实际意义上的丧家之犬,捂着受伤的左臂与十多个最后亲信,在附近的树林中逃窜。
直到夜幕降临,他们这伙儿人的逃窜才被迫停顿下来。
树林给了他们掩护,夜幕更是完美的掩护。
只是,广袤的林区并不太平。
瓦季姆终于背靠一棵大杉树坐下来,他拼命地喘着粗气,又下意识撩开麻布上衣检查一下伤口。
血已经不流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他失了不少血,长时间跑动体力消耗也很大,偏偏现在是没有吃的也没有水。他是如此,在场的兄弟们情况并不比之好多少。
那些普通而年轻的亲信都妄图跟着年轻的王公瓦季姆打天下,从而收获名望与摸得到的利益。
谁又能想到,大家反抗罗斯入侵者的正义之举迎来的竟是最终的毁灭。
夜幕下,这群人终于开始研究起各自的未来。
他们凑近捂着伤口中的瓦季姆,期许这位首领能给大家指一个明路。
“老大,我们以后怎么办?”
“我们现在失去了一切,是否要去别的庄园看看,如果我们继续深入树林,可以找到那些藏起来的人。”
有人提议寻找“藏起来的人”,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实在给了迷茫之人一个希望。
他们纷纷嘀咕起来,投奔远一些的自由庄园,仗着自己是年轻的男子,是绝佳的劳动力,一定能被他们接纳。
甚至还有人幻想起来,自己在新的的庄园还能迎娶当地的女人,只要度过眼前的困境一切都有希望。
顺着这个“美好思路”,有人竟大胆撺掇起瓦季姆。
“老大,咱们去找寻那些人,他们和大湖没有关系,你是大湖的最尊贵者,你也能成为新农庄的统治者。”
瓦季姆根本听不下去,也没有厉声斥责伙计们计划的不切实际。
他扶着缴获的钢剑勉强站起来,强作自己依旧高大,月光透过树枝照进树下的人们,瓦季姆的脸一片惨白。
“依靠那些藏起来的懦夫根本没用!他们不是伊尔门湖神的女儿,罗斯人也不曾欺辱他们,指望他们联合起来为我战斗才是疯了。”
“可是老大。”有人又说,“除了他们,我们还能怎么办?咱们战败了,罗斯人怕是会展开可怕报复。”
“那就更不能去找藏起来的人。”瓦季姆斩钉截铁断定罗斯人的确会展开报复,“我们待在这里也是找死,他们会找寻我的尸体,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咱们要继续逃走。”
“逃走?去哪里?”
“去南方!拼命去南方!”
瓦季姆的态度如此笃定,一个名词已经呼之欲出。
多人异口同声:“去斯摩棱斯克?”
“就是那里,去克里维奇人的领地。”
该名词真是让大家熟悉又陌生,瓦季姆对斯摩棱斯克并没有明确的认知,仅仅是过去的日子,自己的庄园通过商人贸易与斯摩棱斯克方面有着一些经济上的往来,至少彼此是知晓对方的。
甚至双方还存在着一些矛盾,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瓦季姆信不过的所谓“藏起来的人”,本质上都是依傍伊尔门湖居住的民众。那些家伙一如白树庄园,是被临湖的民众排挤出去的弱势者。瓦季姆根本瞧不起那些人,对于依靠那些人的力量反击罗斯人夺回自己的权势毫无想法。
这片世界唯一能击垮罗斯人的力量,恐怕就只有斯摩棱斯克人了。
瓦季姆自诩做出了一个很理性的选择:“我……我是诺夫哥罗德王公,伊尔门湖的统治者,我是高贵的人,只要我到了斯摩棱斯克就一定可以东山再起。到时候你们这些人跟着我依旧能得到荣耀。”
绝望中出现一丝希望?大家互相看看,他们本就拿不定主意,既然老大这么说,兄弟们就认同好了。
依旧依靠着大树,瓦季姆鼓足勇气发下毒誓:“我必须报仇,我会从南方召集一支军队,夺回我失去的一切!”
真是国仇家恨与一身,他的头脑被复仇所占据,只是胳膊的伤势是否会要了自己的命?
突然,这位矗立着的复仇者突然浑身一软坐下来,他实在太饿了。
兄弟们见状也纷纷各自布置一个窝棚,非常可惜大家逃得仓促,连钻木取火的弓钻都没携带,又如何快速生火呢?
不!即便有能力生火他们也不敢,生怕被搜索的罗斯人发现杀死。
他们也实在太累了,疲敝交加担惊受怕的躯体一旦安顿下来,困意就如洪水不可避免地袭来。
大家纷纷入睡,浑身都是致命的破绽。
没有人为群体站岗,他们就像是露天的食物,并没有招来搜寻逃敌的罗斯人,很自然的招来了漫游的熊。
棕熊嗅到了血的气味,以及带着盐味的奇怪气息。
熊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人身上的某些东西能激发这些猛兽的兽性。
一头饥饿的棕熊主动发起来攻击,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他们惊觉有一个可怖的黑影正在撕扯一个倒霉的同伴。当大家试图救助之际,才发现那是熊!
又有人被兄长一下子拍断了脖子,虽然也有人以铁剑刺中熊皮,反而激发这畜生更疯狂的残暴。
没有先进的武器,诸如轻易射穿木板的钢臂十字弓,凭着一群打了败仗疲敝交加的年轻人如何猎熊?哪怕是罗斯人猎熊,极少有狂人会狂到和熊零距离搏杀。
瓦季姆惊得浑身打颤,他突然不饿了,逃跑的念想占据整个头脑。
他再一次逃了,这一次他是出于本心。
一个复仇之人岂能成为狂熊大口下的美餐?!
他顾不得兄弟,屈从求生的本能,本着某个方向一路狂奔,致兄弟们于不顾。
他疯狂地奔跑,甚至自己的皮靴缝合处的麻绳都跑断了。他仍然狂奔,中途摔了一跤仍旧奔走。
直到力竭,眼前一黑跌在松软的林下腐殖质上。
……
“我……怎么了。到底……”瓦季姆在极度的头疼中缓缓苏醒,而眼前的一切让他觉得皆是梦幻。
这里,居然是一片湖畔某些人的营地吗?
他逐渐发觉自己平躺在草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饥饿的身躯几乎是不经头脑直接坐起来,瓦季姆看到了丫形架上似乎架着一只烤兔子?可那些游走的人,居然是……
强烈的恐惧有侵袭头脑,他麻利地蜷缩一团又试图站起来逃走,奈何这刚刚站起身又骤然倒下。
这番举动终于引得该营地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金发的壮汉气势汹汹走来,拎着一个装满湖水的小陶瓮,将水完全泼在瓦季姆的脸上。被冷水一激,瓦季姆又清醒过来。
“你们……瓦良格人。别!别杀我。”
他下意识地以胳膊捂面,却引得壮汉哈哈大笑。
须臾,又一壮汉走来,此人坐下来木着脸凝视瓦季姆的一双眼睛:“小子,还认识我吧?”
“你?你是哈罗德?!可恶,你居然在这里,居然逃遁……”
“逃遁才是聪明之举。我们才不和罗斯人打仗,你瞧,和他们打仗的你全军覆没,庄园都被他们毁了。”
这是莫大的耻辱,瓦季姆心灰意冷地转过脸不知说什么好。
“看着我!”哈罗德伸手抓住瓦季姆的下巴,毫不客气地继续描述大战之后发生的事。
“我们看到了罗斯人的作为,他们杀死了所有人,无数的尸体燃烧成一座火塔。甚至连年幼的孩子也死了,连瞎了眼睛、天生残疾者都难逃一死。这就是你希望,赌上你庄园的一切与罗斯人作战,结果就是连饲养的家禽也被罗斯人杀死。他们甚至不想烤食鸡肉牛肉,只想把松针庄园的一切活物杀死并烧成灰。”
瓦季姆听得瑟瑟发抖,他甚至都没有怀疑。
哈罗德瞅着这小子的怂样,也和一群兄弟一道狂放大笑起来。
“我骗你的。傻瓜,罗斯人之后干了什么我怎么知道?我要是大胆带着兄弟们去瞧瞧,脑袋早就被他们砍了。”
“你!你消遣我!你这个懦夫!”瓦季姆破口大骂。
“你再敢骂我懦夫?!”哈罗德噘着嘴,站起身就故意踩踏瓦季姆受伤的左臂,还故意拧一下靴子使之更疼,听得其人痛苦大叫。
“你的伤口足以致命。也罢,我告诉你,罗斯人做了什么事我的确不知道,不过他们就是一群恶棍。在一个遥远的岛屿叫哥特兰岛,当地人都是瓦良格人,他们组织了数千人的大军竟被罗斯人击败,最终一万人都死了!甚至是我们的老家丹麦,我们的……我们的王公就被罗斯人杀死。瓦季姆,你很勇敢,居然敢与这个世界最凶猛的人战斗。”
“你……这是在褒奖我吗?”
“不。你仍旧是个鲁莽的蠢货,你的父亲就是知道这些才要做温顺的羊。现在你选择抗争,结果就是这样的。至于我们,我和我的兄弟不过是可居于此的武装商人,我们不和罗斯人打仗。现在你的族人都死了,你的伤势也足矣致命。小子,我们进入林子打猎居然发现了一个快死的人,那就是你呀!”
“你们,居然救了我。
“不。你快死了。”哈罗德耐心地说道,“你的胳膊伤势其实很致命,看在你提供了很多奴隶的份儿上,我可以赐你无痛的死亡。”
“不行,你不能杀死我。”
“你怕死吗?”
“我要复仇!”
的确,瓦季姆的脸上没有任何对死亡的恐惧,面容上尽是对失败的不甘心。
“复仇?可笑,你是丧家之犬如何复仇?这就是你的命运,放心我们兄弟会记住你,会告诉别人,有个叫瓦季姆的男人带着族人反抗罗斯人失败导致一万人被杀!”
此言仍是侮辱,瓦季姆悲愤中眼泪都喷出来,他咬紧牙关挤出言语:“我要复仇!我要去斯摩棱斯克,我是诺夫哥罗德王公,我要和斯摩棱斯克结盟。”
“你要去斯摩棱斯克?”哈罗德即刻来了兴趣,他看看在场的兄弟们,说道:“我们兄弟都打算去斯摩棱斯克。”
“带我去!”
“为什么?哦不,凭什么!”
瓦季姆的双眼看着蓝天,他严肃说道:“我要复仇,只有依靠斯摩棱斯克人的力量才能完成复仇。我是一个贵族,当地的首领会重用我,而且!”
“快说。”
“斯摩棱斯克人以希望得到伊尔门湖的肥沃农田,只要以这个为筹码,斯摩棱斯克人一定会集结兵力去北方。我可以许诺他们出兵即可得到农田,我出让一些利益,仍就可以是诺夫哥罗德的王公。”
哈罗德只觉得可笑,这小子的计划岂不是促成另一种入侵?
见多识广的他立刻质疑:“我早就知道住在伊尔门湖的你们和南边的人有些矛盾,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你让他们来,如若他们赢了,你就满意了?你明明会损失很多。”
“至少斯摩棱斯克人和我们说着同样语言,都信仰着火焰。你说罗斯人到处杀人,那么他们一定会攻打斯摩棱斯克,之后是别的克里维奇人的领地。我……我要你把我带到斯摩棱斯克。”
“你这是在命令我吗?”哈罗德笑道。
“不。这是一个请求。”
“那就是求我咯?无所谓,一无所有的你将支付怎样的报酬?”哈罗德耸耸肩,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确一无所有,不过其个人也拥有价值。
他继续说:“我是公平的。你给我们很多女人,兄弟们一路快活,她们也将变成大把的银币。如果你是个平凡人,我就毫不犹豫把你卖掉。不过你是贵族。这样吧,假如你成功恢复了权势,就给我……就给我一磅金子吧。至少如此。”
顿时,瓦季姆看到了希望。“别说一磅金币,十磅金币也行!”
“那就是十磅!即便你拿不出十磅金币,用作等价物如皮革来交付也行。”
“就这么办,成交了。”
哈罗德这便亲自把瓦季姆扶起来,又招呼兄弟割掉一些烤好的兔肉给这个倒霉的人。
这伙儿从西方的楚德湖畔普斯科夫来的维京武装商人,下一步就是计划带着现有的奴隶去南方的斯摩棱斯克。哈罗德一伙很知道南方人的一些习俗,只要不主动冒犯当地人,自己也会被被迫害,甚至只要老老实实做生意,大家其实很受各路克里维奇人城寨的欢迎。
如此信息闭塞的时代,外来的商人当然都会被重视。
哈罗德一伙儿既然是商人,头脑里的商业思维让大家看到了商机。瓦季姆本人就是一个商品,他若是死了,兄弟们就少赚钱。
护送北方的一个贵族,以及关于罗斯人疯狂杀戮的信息去斯摩棱斯克,兄弟们又不是没在当地做过生意,将可怕的消息和这个倒霉蛋交给当地的王公,兄弟们一定会得到一笔赏金。至于瓦季姆扬言的十磅金子,谁会相信呢?他最好能成功。
营地的二十个年轻女人都成了奴隶,她们为了不饿死,都被迫顺从地与瓦良格人发生关系,这就是哈罗德所谓的“一路快活”。可她们看到了瓦季姆这个年轻的王公,也彻底获悉了松针庄园的覆灭。
她们本有一个念想,就是找寻机会逃回故乡,可如今故乡与故乡的人们都死了,很快这片湖区都将遭遇瓦良格罗斯人的杀戮吧。
她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瓦季姆对能否顺利前往斯摩棱斯克也有些怀疑。
他吃了些肉,身体有一些恢复,然而他眼睁睁地看到哈罗德这个疯狂的瓦良格人居然拿着一支烧红了的斧头而来。
一众人按住了瓦季姆,将至压在草地上,其受伤的左臂被刻意暴露。
“你们要做什么?!”
突然,一团麻绳塞入瓦季姆的嘴里,接着疼得它几乎咬断麻球,而空气中也弥漫一股怪异的焦糊气。
哈罗德就是在“焊接”瓦季姆的伤口,一空开始腐烂的表层血肉都在烧红的斧头煎烤下成了粉末。
没有麻醉药,瓦季姆干脆疼混了过去。不过他胳膊的贯通伤现在算是被处理了一番。这还不算完,哈罗德的手下从篝火的余烬里取了一些草木灰,随手洒在瓦季姆的伤口处,罢了缠绕一圈破麻布。
当瓦季姆再苏醒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瓦良格人的长船上。他抚摸自己的腰,惊觉宝剑已经没了,再一看去,自己缴获的罗斯钢剑居然成了哈罗德那个家伙的所有物。他有些气氛,不过自己如此的落魄也只能认倒霉了。
他坐在船只的中前部,其后尽是一群神情木讷、被捆住手脚的女人。船只的两侧坐满了瓦良格人,他们的圆盾挂在船舷,所有人都在奋力划桨,很显然船只航行在一条河上,看着太阳的位置,船只正一路向南。
这,就是通向斯摩棱斯克之路。
第657章 这是破城后的绞杀
被彻底攻破的松针庄园将柔软的腹部展示给如狼似虎的罗斯大军,利刃剖了上去,顿时肝肠寸断。
庄园的军队一败涂地,那些最后的抵抗着皆被砍飞了头颅,连带着勇气也一道被消灭掉了。
杀入庄园里的罗斯军队肆意杀戮,整个场面形同地狱……
这就是乡亲们渴望的复仇么?斯维特兰娜扶着十字弓站在庄园之外,她的身边已经尽是敌人的尸体,少女的心被强烈震撼。她一直在压抑着胃部的不适,为了不糗以意志力坚持,但是再让她进入庄园进行更大的破坏,那已经完全不可能。
留里克拎着短剑,见得主力已经杀入庄园,便有意带着亲信侍卫一道进入。
“兰娜。走!去看看你们庄园的仇敌被我尽数歼灭。”
留里克这话说得非常冷酷,他侧脸瞧一瞧斯维特兰娜那无动于衷、睁得大大的双眼,看出了这女孩的惶恐。
“怎么?你现在不敢了?”
“我……我怕。”
“害怕?你没有资格害怕,我身边的女人必须都是瓦尔基里。想真的做我的正妻就跟我走!否则……”
留里克想了想,显然这女孩已经吓傻了,这便懒得多言,收了宝剑就亲自攥着斯维特兰娜的手肘,强行拽着她前进,仿佛就是执意让她瞧瞧何为惨剧。
女孩双腿打颤终于进入了这片曾经的禁区,她一如家乡的乡亲们,对松针庄园有着天然的讨厌,老父亲里古斯傍上罗斯人这件事从来也不是她一介女孩能够左右的。至少目前,兰娜没有什么心机,她只想按照父亲的要求好好讨好留里克这位罗斯新首领,并在合适时机发生亲密关系再生下孩子。
她从没想到自己必须以一名女战士的身份,使用致命的武器参与血战,乃至自己的皮靴上沾满了混合了众多死者的血迹。
这里,曲折的道路就仿佛祭司们描述的可怕冥界,耳畔到处是喊杀声、哀嚎声。
到处都是惨剧,难道这就是庄园的复仇,就是罗斯公国对叛徒的手段吗?
说实话,惨剧近在眼前,留里克看得也是触目惊心。他的内心再度被震撼,不过有了多次血战经历的他已经不会惶恐后怕。
“你知道他们的粮仓在哪儿吗?”留里克问及兰娜。
女孩猛一哆嗦,带着惊恐神情就抱紧留里克的胳膊。
“你?真不知道?”
“我……不知。我从没来过他们的……庄园。依我看,最大的建筑可能就是粮仓。还有……”
“还有什么?”
“各家各户都有余粮。我……想从这个鬼地方离开。”
“那可不行。”留里克使劲甩开手将她完全甩开,厉声命令道:“女人!休怪我无情,你从不是也不会是懦弱的姑娘,好好亲历战场,你的意志会坚定,以后也不会因为一些事恐惧。”
斯维特兰娜不置可否,她的点头很是无力。
“算了。”留里克摇摇头,随意招两个亲信,命令二人特别关注这个过于紧张的女孩,保证她不会遭遇任何可能的袭击。
一定会有很多战士看到留里克大人以及他的正妻亲临杀戮战场!
留里克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刷脸效果,不过寻找松针庄园的粮仓才是最重要的。
在庄园外的血战,松针庄园及其盟友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他们这群武装农夫只有一小部分人有过合力猎熊的经验,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是第一次上战场。这首次集结大军打仗,碰上的就是横扫过芬兰、北欧海域、不列颠的罗斯大军主力,如此岂有不大败亏输之道理?
当大军冲入农庄,农庄里还活着的老弱妇孺已经不足三千人,罗斯军主力这一刻占据了惊人的兵力优势,何况他们的武装极为强悍。
松针庄园的灾难还在加剧,一些妇孺带着少数细软在疯狂逃跑,结果这些里刚刚离开农庄,就遭遇了罗斯人的陆路援军。
白树、牛犊和钓鱼人,这些罗斯公国的铁杆同盟者,他们亲眼看到了松针庄园的崩溃,如同一块肥肉出现在眼前,兄弟们如何不去撕咬一口?
说实话,白树庄园被排挤,牛犊、钓鱼人庄园过去的日子也要看人口最多的松针庄园的脸色过日子。正所谓瓦良格罗斯人每年只来短暂的时间,他们松针庄园的可是一直在的。
他们这八百人看到了逃出来的难民,一众男人嗷嗷大叫:“杀死这些人!抢掠财物!”
他们喊什么口号的都有,五花八门的武器也对准前方,一大群人再是一路小跑,构成一个宽大且杂乱无章的队形冲杀而去。
如此一来,那些试图逃亡的人已经彻底被断了退路。
太阳垂于西方,晚霞被照成了血红。
留里克听从斯维特兰娜的建议,直接带着人冲向庄园最大的建筑区,实际正是首领瓦季姆的宅邸。
一些立在木桩矩阵上宽敞的巨大茅草屋尽在眼前,厚实的木门被战士一脚踹开,透过昏暗的光线,只见这里面尽是些堆叠的麻袋。
留里克钻进去瞧一瞧,他下意识觉得这里就是燕麦仓库,边仗剑刺之。剑成了“粮探子”,大量麦粒如同溪流,就顺着短剑的放血槽喷涌而出。
“哈哈!兰娜,你说得很对,这种宽敞的地方的确有粮仓!”
再瞧瞧斯维特兰娜,女孩一脸得尴尬笑容。
能发现一大批麦子当然是值得高兴的,只是整个血色的庄园太可怕了,她觉得到处都是被杀者的冤魂在游荡,想着快点离开。
一间又一间粮食仓库被发现,随着检查的深入,一些存放皮革和布匹的仓库也出现了。
因为环伊尔门湖地区,拜大湖和河流所赐,这一带适合种植燕麦和耐寒种的亚麻,作为纯农业起家的族群,伊尔门斯拉夫人的诺夫哥罗德一直在自给自足。
留里克的部下甚至发现了一些陶瓮,虽是盖着木塞,只要把脑袋凑过去就能嗅到令人心里痒痒的甜蜜气味。
有披甲的佣兵满心欢喜地打开木塞,抱着陶瓮张开大嘴,让粘稠的蜜流淌一嘴。
蜂蜜,几乎是这一时代北欧人唯一能接触的甜蜜物质。
嫁到罗斯堡的斯拉夫女人最近几年在酿造麦酒的同时也在少量酿造格瓦斯,捎带甜味的格瓦斯就让她们的罗斯男人欣喜若狂。可格瓦斯哪里有纯粹的蜜糖让人癫狂?
佣兵战士吃了一肚子蜜,纵使是齁甜,发现者也竭力灌进肚子。
当他们吃饱了,才舔舐干净嘴角,将剩下的蜂蜜谨献给自己的主子。
留里克根本不想搀和到部下的杀戮,他带着五十多个部下进驻这有围墙的宅邸区,愈发觉得这应该就是本地首领的家,要不然也不会有一大批缴获。
的确,这里一定就是宅邸!
部下在清点缴获的粮食、布匹等物资大概有多少。
他继续攥着兰娜的手进入宅邸的内部,并真切嗅到了生活的气息。
户外的喊杀声似乎与这里没了关系,围墙的存在似的这里毫无可怕之感。
兰娜长舒一口气,“看来这里的人已经逃走了,不过他们一定是刚刚逃走。留里克,你瞧这木地板上散落的衣物……”
“的确是匆忙逃走。可恶,搞不好这里就是瓦季姆的家。”
“那个男人是否被你杀了?”她急迫追问。
“也许吧。他最好去死,可惜我还是没找到那人的尸体……”
留里克现在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瓦季姆身上,一个失去一切的首领毫无威胁性,那个男人的政治生命已经终结了。
“你先把这地方收拾一番吧。”留里克又说。
“我?”兰娜有些诧异。
“对。做我的好女人,把散落的衣物杂物扔到一边,今晚我要在这里接见立功的将士们。”
“好吧。”
……
杀戮至傍晚快终结时也跟着终结了,取得大胜的罗斯军队尽情欢呼了一阵子,接着又纷纷因疲惫做了下来。
剩下要做什么随他们心意,留里克就是有意放纵部下,今夜他们可以凭本事尽情劫掠,此福利也汇集那些同盟者。
举着燃烧木棍的人闯入民居翻箱倒柜,那些藏起来的人被发现,接着又是杀戮。余粮被带走,各种陶罐、木器也被带走。尤其是来自白树庄园的军队,百年之仇今日大仇得报,他们这群人依旧是贫穷的,便疯狂地从仇敌的尸体上掠夺一切可用之物,手段极为细致,譬如五花八门的生活用品他们都有意搬回白树庄园的家里为自己所用。
相比而言,罗斯人、巴尔默克人的手段就粗了些。他们不缺生活用品,缺的就是粮食和金钱。
从一群农夫手里当然抢不到什么钱财,燕麦倒是大量掠夺呢!
他们利用找到的麻布大肆做布兜,还有自己背着的装着杂物的束口型双肩包,而今全成了装运麦粒的大口袋。
有的狂人愣是抢掠了一百磅的麦子,整个人笑得纯粹是二百斤的傻子。因为,就算在故乡公爵大人会定期销售麦子,平价的麦子并不贵奈何每人有购买的限定额度,而今这掠夺的一百磅麦子可是自己的呀,一次性掠夺如此多麦子的机会实在太罕见。
那么,谁是这场大战的最大赢家?
仅从掠夺的财物而言,留里克自然是大赢家。
太阳刚刚落山,奥托和一些老伙计气势汹汹就走进了原博鲁德涅首领的宅邸,便是留里克和斯维特兰娜当下的所在地。
再次来到这里,一股奇怪的唏嘘感浮上奥托的老脑袋。
再见得留里克的精锐佣兵们不仅控制了该宅邸,已经确定了大批物资缴获为公爵所有,欣慰感也油然而生。
他握紧剑柄走进点燃了大量油灯的宅邸大堂,此地分明就是之前与博鲁德涅议事的所在,在这里,他欣喜地看到了儿子留里克高傲地盘腿而坐,还有第一次当了女战士的斯维特兰娜,依偎着她男人的肩膀。
“留里克,你可知道此地为何处?”突然出现的奥托故意问道。
“父亲,你居然来了?这里,大概是一个首领的居所?”
“当然。这就是松针庄园的宅邸,多年前我带着兄弟们大闹这里,一段时间之前我还遭遇刺杀。啊……一切都结束了。这个素有反意的庄园,被你我父子彻底铲除。”
这里面似乎有很多可以怀旧的事吗?
留里克邀请老爹坐下,一甩脖子,便有佣兵笑嘻嘻地将一个陶瓮奉给老公爵奥托大人。
“这是蜜?这么多?”奥托吃了一惊。
“是蜜。”
“可恶!该死的博鲁德涅还有愚蠢的瓦季姆,他们咱们不早进贡这些美味?”
奥托顾不得手脏,伸手就挖蜜吃,自己满足后还给身边的老伙计享用,然后伸出舌头舔舐手指,乃至撩起胡须再舔舐一番胡子。
他们忙着吃蜜,留里克随口说明接下来的安排:“大战我们打赢了,我要在这里开会。我要亲自治理整个诺夫哥罗德,我要让大军就地休整,最重要地方是!我要对这里进行一场清洗。”
“清洗?”奥托有点诧异,“这个反叛的庄园已经被歼灭。”
“不仅仅如此。”
“你?”奥托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杀死更多的人吗?”
“有些人必须去死!父亲,如果叛乱者不彻底消灭,就不是真的平定叛乱,我就不是真的直接统治。我就是要杜绝未来可能的新的反叛,我决不能让新罗斯堡的周边有任何的威胁。”
“那么,你的剑将砍向谁?”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还有很多叛乱者,他们本该加入到瓦季姆家伙的军队,恐怕是我军行动得太过迅速,他们还没来得及参与反叛。他们只是单纯没有行动而已,他们必须去死。”
“所以,你要纵兵杀死他们吗?我劝你慎重,滥杀无辜想必也不是你的本意。”
“是的,我想到了一个计谋,这就需要钓鱼人庄园和牛犊庄园的配合。我想他们会告诉我还有哪些庄园是凑巧没参与大战的铁杆叛乱者。”
奥托耸耸肩:“随你心思。不够你打算今晚开会,我看算了吧!打仗比伐木更加让人疲倦,你待在这里根本不知道围墙之外到处是就地休息的人。明日我军将正式全面地打扫战场,这种善后的事,作为你的父亲,我最清楚。”
“父亲,我是小孩子。”留里克严肃道。
“是的,至少也得陪陪你的女人。斯维特兰娜是我给你选择的女人,我的眼光一向很好。听着,你是真正的公爵,你驱逐了冒牌货就该享用其宅邸,今晚你们两个就在这里过夜。”
“也罢。”留里克浑身一松直接躺倒,如卸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这一夜,松针庄园某种意义上完全成了废墟。
一批战士已经在自发地打扫战场,他们暂时只是将死尸拉到农庄之外,随意仍在更可怕的战场处。至于之后如何处理尸体,自然是按照斯拉夫人的习俗入土为安。
罗斯大军并不敬重这些敌人,但也没意图再行羞辱。战死者并非维京人,不配有焚烧为灰烬的资格,即便是土葬也不配立墓碑。
处理敌人的尸体罗斯军倒是颇有经验,例如当年在东方之地的冰河大战,不臣服的科文军队被杀的战士达七百人,他们的尸体皆入土为安。
明日,胜利者将挖掘一批大坑,将树立一些坟冢,已经算是胜利者的仁慈。
第658章 田亩计划
拂晓时分,清风拂过大湖,本该是熙熙攘攘的农庄,而今仅剩下一些早起晃动的身影。
农庄附近的区域躺满了人,他们通体灰白,流尽的血渗入大地,土地也成了黑色。
和数以千计的死尸睡在一起,罗斯大军并不觉太过晦气。他们都是胜利者,一场残酷的大战向奥丁证明了谁人是真正的勇士。
早起的罗斯军战士随处找寻可燃的木柴,就在卵石包围的水井处弄出清水,当即烹煮起缴获的麦子。
这群农夫手里的确没什么好抢的宝贝,单纯缴获一批粮食兄弟们无法真的满足,不过他们也早有心理预期,断定战后并不会有丰厚战利品。
或者说今年在东方的战争就劫掠不到什么金银,大家都在遵从于公爵的旨意。
罗斯人、巴尔默克人和平时期就依靠着打猎、捕鱼为主要谋生手段,他们大部分人仍然对把持农田种麦子不是很感兴趣。
当很多人吃饱了饭,打扫战场的工作也正式开始。
那些尸体的脚上被套上绳索,被人拉到较远处的树林边缘待命。
那些来自白树、牛犊、钓鱼人庄园的战士,开始以木铲铁铲大肆掘深坑,准备埋葬众多死尸。
打扫站成的工作大部分扔给了同盟部队,罗斯大军中绝对主体的瓦良格人,依旧主要待在被占领的农庄坐着休整。
死在农庄内的死尸被随意扔到双轮手推车上,死者被快速运走,整个农庄也变得不再阴森恐怖。
要埋葬一万具尸体,这真是一个浩繁工作。
里古斯住着拐棍乘坐罗斯人的长船于上午亲临战场,罗斯大军的胜利他毫不惊讶,只是他根本想不到胜利来得如此简单。
再当他看到身临边缘堆积如山的尸体,整个人像是双腿成了粉末,被吓得轰然坐在地上,之后愣是昏阙过去。
他被人对着脸连拍几下才清醒过来,逐渐弄清楚当下的状况。
牛犊庄园的乌斯基已经在此,那些巴掌就是他拍得。
“老叔,看到了吧,松针庄园已经完了,他们的人全都在这里。”他说。
“啊!尸体,全都是尸体。”
“你就不该来这里,昨日我们可是打了一场大战,现在也由我们的人清理死尸。”
“罗斯人呢?”里古斯谨慎地问。
“他们?现在都歇着呢?忙着清理自己的战利品。”乌斯基此言略带一丝不满,的确他和他的人来得太晚,最好的东西都被罗斯大军挑选了一遍,晚到的人只能希冀捡漏儿。
里古斯被人搀扶着站起身,眼前的惨象过于眨眼,他急忙背过脸来,叹言:“留里克让我来开会,说是有要事宣布,现在我来了,我要去找他。”
“无妨。罗斯公爵就在老博鲁德涅的家里,我和托利将晚到一会儿。”
“也好。我到时要看看我女婿干的好事。”
里古斯被搀扶着走进被摧毁的松针庄园,短暂的路程他又看到多辆手推车拉着尸体奔向有待封土的坟冢,凡见此惨状他皆是闭眼,也由此,他对于庄园内部的景象已经没有什么奢望。
果不其然,一些房舍已经塌方,整个庄园有明显的劫掠破坏痕迹。
大量戴着经典瓦良格人头盔的罗斯军战士持械乱走,或是几人聚在一起笑嘻嘻地聊天。
真是荒谬!这里明明死了很多人,他们居然还有胆子笑得出来?
他们,就不怕死者的幽灵吗?
里古斯这辈子都不曾见过多少尸体,他只主持过自己白树庄园的葬礼,此生至今都没离开沃尔霍夫河去下游的拉多加湖。
他从未参与过双方投入兵力过万人的大战,自然也没见过横尸遍野的惨状,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他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甚至松针庄园遗留下来的房舍都得拆除掉,让个晦气的地方至此彻底消失。
里古斯倒是有更为重要的事,他终于抵达了被占领的博鲁德涅宅邸,这些被为围墙包裹的建筑已经是留里克的指挥中枢,亦是天然的开大会之处。
这不,刚刚进入围墙,他就看到了留里克本人,还有自己可爱的女儿。
斯维特兰娜,这少女打扮得像是一个干练的瓦良格女战士。不!她就是一个战士,恐怕她还杀死了敌人。看看她,居然坐在简易木凳上耐心打磨着一支箭簇。
“爸爸!你居然来了!”女孩猛地站起,欣慰迎上来。
“我是奉命而来。”说罢,他的眼神便甩向留里克。
宝剑入鞘,留里克昂着胸膛缓速走来:“看来我派出去的人办事效率很高。你来了,进屋坐坐吧。”
“好!好……”
里古斯好好打量着这位年少的战争狂人,有了此次平叛大战,他对女婿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本是亲眼目睹了这位英俊少年英姿后赞不绝口,而今更多的是恐惧。只要这小子一声令下,一支被铁武装起来的大军就会冲杀上去,整个世界没有敌手。
如果,白树庄园做得不周,这小子也会翻脸不认人吧。
里古斯不得不多想一些,他对奥托是敬畏,现在对留里克不仅是敬畏,恐惧已经占了多数。
他继续拄拐进入内堂,迎面便是香气扑来。不,这气息里还夹杂着酒香味。
奥托就侧卧在内堂的木地板上,今日卸下战袍随性地卧坐,白胡须耷拉到前胸,整个人不知喝了多少酒,红润的脸庞连老年斑都看不到了。奥托看似就这样随行的侧卧,这样的姿态反而让里古斯更加敬畏,只因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时刻散发着杀气。
“你先来了,正好有些事当通知你。”留里克已经盘腿而坐,一番发言立刻引来里古斯目光。
“好啊,任何的命令我一定照做。”
里古斯把木杖扔给随从,那些随从也即可退下。这老家伙佝偻着背盘腿坐好,接受着两代罗斯首领的审视。
关于如何奖励铁杆盟友白树庄园,留里克和奥托早就做出了商议,在之前的会议上也有明确的透露,今日便是先行召见此人宣布赏赐。
留里克清清嗓子:“我现在宣布旅行诺言,我要给你上次。这次大战,我军彻底摧毁了松针庄园,遗留下来巨大的农田都是我的战利品。我!罗斯公爵留里克宣布它们为我所有,但广袤的农田需要有人长期耕种。现在我把土地的四成赠予你。”
一听这个,里古斯内心的恐惧彻底没了,他衰老的双眼烁烁放光,全然是此上次完全超越了其预估。
他急忙感谢公爵大人的封赏,除了嘴巴似连珠炮般的感谢话语,也实在不知还能再做些什么。
留里克示意其闭嘴,又郑重宣布:“我赏你这些土地日后仍要收取贡品,也包括你农庄的那些土地,以后都将向罗斯公国缴纳贡品,也就是tax。”
里古斯敏锐地感觉到异样,他觉得自己现有的利益将被剥夺一部分,到底天下没有免费的宴席呀。
“那么,我们将按照怎样的比例缴纳新的贡品?”他谨慎地询问。
“十一税!我决定完全按照这样的税率收取贡品,没有特别原因不会加派税赋。里古斯,不仅仅是你的庄园,这片地域所有的庄园都将按照这样的税率纳贡。”
仅仅是如此吗?倘若留里克决定严格落实由他钦定的税率契约,对白树庄园的未来是一个好事,因为这个税赋水平并不严重,甚至长远的时间来看,因为获得了大量的新熟田,乃至扔在扩张的新农田,就算每片农田的拿出十分之一交税,庄园仍能依靠更大的种植面积获得远超过去的粮食。
然而问题如何这般简单呢?
留里克继续他的宣言:“里古斯,我来时就注意到,你农庄的田亩排布得杂乱无章,农田间的面积也不统一,测量田亩这一工作也会开始落实。你……知道我们罗斯人stika(98㎝)吧?”
“我知道。大人,我的农庄早就在用你们的度量衡。”
留里克眼前一亮,“还是怪我不甚了解你们呐!想不到你们与我们接触了几十年,早就接受我们的一些东西。很好!长度和宽度都是100stika,将作为一罗斯公顷(hectare),长宽各10stika做一个area,十个area为一亩(mu)。”
当留里克制定这些田亩面积规划规则时,里古斯听得其实有些懵。
其人听得头晕也好理解,毕竟罗斯公国必须变得像是一个真正的国家,度量衡方面当然要在全境统一,尤其是针对农业方面的田亩测定就要更加慎重。清账田亩实为一个耗时间且关键的国家工程,留里克清醒自己控制的纯农业区面积小,当前早点将制度定下来,也省得以后控制区变大了闹得自己焦头烂额。
stika是维京人固有的长度单位,其长度总让留里克认为就该是一个meter,所以百分之个stika就叫做ministika。
终归长度单位都是被人定义出来的,留里克才不想用自己的脚丫子长度来定义何为一尺,不想用自己现在的身高定义何为一米。
基于固有且通用的长度单位,stika被他钦定为田亩测量工作的最小单位。
他知道hectare和area在现代英语里的定义,它们实为现代国际通用的田亩面积单位,既然有一套非常现成的体系照搬使用毫无不妥。
至于采取东方式的一公顷为十五亩,在一公顷地划出等量的十五份儿实在有些麻烦呢。但是“亩”这个概念有存在的必要,毕竟一百个area才是一个hectare,实在太琐碎了。尤其是当下连纸张还没有,专业书吏还不存在,测定田亩的工作天然没法做得很精细,农田面积也不该被划得太琐碎。
一个hectare横向分成等量的十份儿,便是一亩(mu)。
待到下午,监督手下清理死尸的乌斯基和托利都回来了,他们以肥皂洗手,极度的洁净感让他们觉得也顺便洗去了晦气。
两人向留里克就晚到一时赔不是,留里克这便先用煮热的蜜水招待之,接着宣布这两个庄园将得到全部缴获农田的十分之一。
这似乎是一个很小的面积?对于两个人口对多七百人的小农庄,从一个曾经人口达万人的大农庄手里得到十分一农田,两家这一平分,各自得到的新熟田,可不得是相当于自家旧田总面积的一半?两人很满意这样的封赏,至于留里克大人钦定一个十一税,两位更是举双手赞成?
缘何?只因这样的税赋可比以往要缴纳的贡品少呢!公爵大人真是仁慈的英雄。
两人的欢喜留里克看得真切,在当他解释一番计划施行的新田亩制度,两人先是互相看看亦是支持。
恰是傍晚时分,留里克依靠着大量的农业物资的缴获,就在被他占领的松针庄园犒劳大军。
罗斯军的所有将领们,同盟军的首领皆汇聚于此。
一些缴获的牲畜被杀,高贵的人们大肆啃食着烤肉。临海的人们从没有缺盐的经历,烤肉被大肆撒上来自巴尔默克人的优质大西洋海盐,这滋味惊得乌斯基和托利狂喜!想不到真切地为罗斯人卖命,还可以肆意吃盐。
环伊尔门湖地区就是这样,看似该地区离大海很近,实际以本地斯拉夫人糟糕的航行能力基本是不能漂到芬兰湾的。何况,涅瓦河入海湾的一大片海域,那里与其说是海,还不如说是湖,其海水盐度之低就算当做淡水喝似乎也没有事。
缴获的麦酒被肆意纵饮,携带的那些烈酒伏特加也被大家分享。
甚至,精致的玻璃杯里烈酒燃烧起蓝色的火苗,这种好戏也在大家的狂放起哄大笑中频频上演。
莫看奥托老了,他抱着陶罐伸手挖蜜吃的急促模样像头熊,在喝烈酒方面更是起劲。
这不,喝下一小杯燃烧的烈酒,倒霉的他花白胡须竟被点燃。一块粗麻布被猛然甩到他脸上,才保证胡须没有燃烧殆尽……
喝酒的闹剧什么喝下燃烧的烈酒,罗斯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可这游戏在牛犊庄园首领乌斯基、钓鱼人庄园首领托利看来,分明就是神迹!他们在震惊中目睹罗斯人用水晶杯痛饮燃烧的酒,而那水晶杯似乎也很廉价。
因为阿里克喝醉了,这小子非要向叔父奥托展示自己不畏烈酒,嚣张地抢夺玻璃瓶猛然灌了自己两瓶,须臾便觉得天旋地转,迷糊中强作自己不醉,愣是把盛放烤肉的玻璃盘子也砸了。见状,众人皆是嘲笑这小子是昏阙的大傻瓜,无人可惜玻璃碴子。
今晚,罗斯大军开始他们的胜利狂欢,他们到处点燃篝火,大肆吃着煮燕麦烤鱼。
篝火密密麻麻,远处的庄园都目睹到这些。
不过,一些庄园里已经来了一批不速之客。龙头战船突然登陆,岸上的人们皆恐慌地躲起来,唯有庄园首领谨慎地凑过来询问事情。
有多达五艘长船兵分五路去宣布罗斯公爵彻底歼灭了松针庄园叛逆与无人生还的事实,勒令收到信息的庄园主三天之内抵达被占领的松针庄园开会,敢有不去者就被视作抵抗着,将遭遇彻底的报复人畜无留。
留里克给了信使足够多的时间,亦是觉得给了那些庄园主们足够时间。
其实三天时间还是有些紧张的,可紧张的时间不也是好事么?他们没有磨蹭的时间,庄园主必须快速来开会以接受罗斯公爵的关键性安排。
乃至,死亡……
第659章 清洗
如果今夜是单纯的庆功宴,留里克只需着急罗斯公国正规军的全部将领来吃烤肉烈酒大餐即可。
乌斯基和托利,这两个本地庄园主有幸入宴的原因正是他们向留里克提供了一份名单——一份清洗名单。
住在湖畔的有二十个庄园,松针庄园的首领瓦季姆掀起了大反叛,其人不知所踪或许已经被掩埋或许已经逃遁,其人的生死留里克已经不甚关注。他在乎的就是另外十七个庄园就叛乱的态度,此十七个庄园中有五个派兵直接参与了叛乱,其余的十二个呢?恐怕他们只是单纯没来得及派兵吧!
乌斯基和托利,此时此刻他们已经顾不得其他庄园主,为了在罗斯公爵这里献媚,十七个庄园主力他们选出了五个,实际就是那五个派兵参战的,只因两人获悉,当瓦季姆宣布向罗斯宣战,此五个庄园对战争动员特别热忱。至于其他人多是犹豫不定,不似自己觉得此乃作死,把握住实际逃之夭夭,也就成就了而今的胜利荣耀。
他们提出了其人的名号,留里克这便亲自找来一个木板,小刀以罗马字母凿刻这些必杀者的名字。
身为君主,留里克甚至想将环湖地区的本地贵族全部清洗掉,仅剩下广大的民众,以便于管理。毕竟即便他们就算再选择反抗,也得有一个具备号召力的头目。
清洗本地贵族,换上自己的亲信,这样的技术操作于古代再常态不过。
可是设身处地去想,将本地贵族一网打尽,自己如何治理庞大的湖畔田地呢?本地人已经形成了颇为稳态的农业生态结构,构成一个个庄园,真的将庄园主家族斩杀,只怕后续征收赋税会成为大问题。暂时,这些本地贵族还有利用价值不当废除。
还是产出首恶清算狼狈为奸者为妙计。
留里克便故意待在被占领的松针庄园等待,就在这等待的时期,庞大的庄园迎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拆毁行动。
松针庄园将不复存在!这是对叛乱者的最严厉的责罚。
这不,房屋的众多木梁大肆被拆掉,数量惊人的梁才成为一种非常特殊且重要的战利品,被三个铁杆“从龙”的庄园凭本事瓜分。
牛犊、钓鱼人庄园,他们的家都在大湖的对岸,若是不借助罗斯人的船只,实在不能快速将战利品带回自己家。索性,他们就开始就地搭建全新的木屋,各守着自己刚刚分得的5%的农田战利品份额。
而白树庄园,光着臂膀的男人们有权直接借用罗斯舰只,大肆地将木材运回家。
他们必须费些力气做好这件事,完全是因为留里克大人下令立即落实政策——基本按照新罗斯堡的样式,在白树庄园外建设一道拥有塔楼的环形围墙。
白树庄园也将获得全新的名号,所谓模糊概念的诺夫哥罗德被完全确定。
这座城市的核心依傍着沃尔霍夫河,其南方不远便是庞大的伊尔门湖。
诺夫哥罗德当如是,她的城建位置倒也非常符合历史的进程。
战利品木梁可让围墙、塔楼建设速度更快。诺夫哥罗德将具备民居、军营的用处,她一定会扩建,并真正成为这片湖区的政经军事中心,尤为重要的事成为罗斯公国现实意义上的鱼米之乡。
这不,罗斯征服者们已经操持着传统长船在湖面上游弋,鱼绳被抛下,船上之人开始钓鱼。
甚至是那些风帆驱逐舰们,她们奉命带着麻绳编制的大型拖网,抛入湖中操船游荡,肆意掠夺本地的欧鲈、江鳕和丁鳜。伊尔门湖普遍水域深度只有十米,湖底是颇为平坦的湖泥,几乎没有腐朽杂木。如此水文条件,罗斯的舰只虽不可能有任何声呐设备,他们的拖网看似漫无目的的横扫水下,实为一种对鱼群的扫荡。
舰只上午开始捕鱼,下午时分一群笑得像是大傻瓜的人驱船迫近湖岸,网兜里数量喜人反射着银白色光泽的渔获,立刻喜得迎接的龙头长船的操桨者哈哈大笑。
岸上的斯拉夫人根本没想到大湖竟有如此丰饶的产出!实际上,仆从于罗斯公国的斯拉夫人几乎都没见过拖网捕捞,这一在北欧属于常态化的技术,他们少见多怪羡慕不已,有自责守着大湖上百年的自己的族群,连捕鱼还要让外来者教吗?
松针庄园废墟正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消失,那些被搬空财物的民居房顶都被拆除,大量的茅草、碎木都有一个作为燃料的归宿。
罗斯大军大肆烤食捕捞的鱼,再就这陶罐里煮好的咸味麦粥,生活真不错。
再看看湖畔那成片的麦田吧!今年,松针庄园遗留下的农田产出清一色为罗斯公国所有,即便留里克大人声称产出的麦子属于公国所有物(实际就等同于他的财产),广大民众依旧可用钱财按照老价格于严冬购买之。
是公爵留里克为大家带来胜利,他要怎样安排必有睿智的深意,凡人不该质疑神之子的决断,大家便全都自律得不闻不问,而是忙于享用乃至与同伴交换战利品。
大军还要在这里滞留很久吗?讨伐征服卡累利阿人的行动终于快开始了吗?
想必公爵大人宴请了湖畔地区全部的庄园主,新一场远征就开始了。
要宴请一群“贵客”,留里克这边可是在好好布置一个露天的会场。
宴请?呸!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只是留里克绝对不会做犹豫不决的楚霸王罢了。
他选定的会场,就是松针庄园老首领博鲁德涅宅邸的最大庭院,此地已经被快速打扫干净,干硬的土地看不见血迹,就仿佛这里不曾有过杀戮。
偏偏就是在这里,奥托惨遭刺杀侥幸逃脱。
博鲁德涅本人被他亲儿子瓦季姆于此刺杀。
既然这里是晦气的,就让那五个叛乱者一起去死了吧!
这便有一百个刀斧手埋伏在木墙之外,只要听到号角声就全部杀出。
计划在周密进行着,那些对鸿门宴情况完全不知情的庄园主们,迫于现实压力只能带着极少的随从,划着独木舟漂向战败的松针庄园。
罗斯人不会真如信使所言,将庞大的庄园杀得人畜无留?
很多庄园主抱有着幻想,然而当他们看到湖面上到处游荡的瓦良格船只,内心的幻想就塌陷了。再当他们登陆,放眼望去一个荒诞的疑问浮现面前——偌大的松针庄园呢?
大量建筑已经被拆毁,到处都是游荡的瓦良格人。
但凡登陆的庄园主,他们都被武装到牙齿的重甲罗斯战士严密搜身,包括切肉的小刀清一色被没收掉。战士只许可庄园主本人觐见,随从被驱赶到一间尚未拆除的木屋候命。
那些庄园主似乎像是有过联络,皆在约定的最后一天的中午左右乘船抵达松针庄园,当他们人员全部到齐之际,时间都要到傍晚了。
这群庄园主们已经手无寸铁,他们被集体驱赶到一间房舍,就仿佛关进羊圈的一群羊。有的人在抱怨、有的人在叫嚷。呲着牙的罗斯战士走过来,说着诺斯语脏话,摆弄着手里的斧头,以狰狞的表情迫使他们全都闭了嘴。
阿里克兴致勃勃走进留里克和奥托的临时居所,脚步声吵醒的打盹之人。
“他们终于到齐了吗”抚着斯维特兰娜小憩的留里克睁开惺忪之眼问道。
“正巧,我就是向你说明此事。弟弟,刀子该见血了。”
“好!让他们都瞧瞧叛徒的下场!”
儿子成了凶悍之人,奥托最是满意这样的留里克,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决意用这双衰老的眼睛好好瞧瞧儿子的手段。
罗斯公爵留里克携正妻斯维特兰娜、老公爵奥托、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第一旗队长阿里克、第三旗队长海拉菲德、斯拉夫旗队长梅德韦特,箭术大师弗莱泽。
牛犊、钓鱼人、白树,三个庄园的庄园主。
乃至留里克年轻的亲密战友们。
这一群高贵者皆出息这场露天的盛宴,平地上摆了一片皮革垫子,于此席地而坐并无不妥。至于宴席的大餐,便是一只挑选好的牛犊。此刻,剥皮去骨又洗干净的牛犊肉正在烈火上炙烤,将之完全烤熟还需些时间。
留里克坐在最尊贵之处,其余人等列座两侧。在远处的一些皮垫空空荡荡,那里即将坐满后续抵达的全部十七个庄园。
人们皆保持着警惕静坐,只因不一会儿,这里就会率先上演一处大戏。
就在这宴会长里,有五十多名侍卫持械护卫中,他们贴着木墙持戟站立,一百名刀斧手与他们就隔着一层木墙。格伦德活脱脱一介工具人,他的钢剑似欲饮血的魔物,双耳聆听细小的声音,只求留里克的号令刚一下达,一百个兄弟鱼贯而入冲杀之。
这不,留里克拍拍手:“来人啊!将客人都请进来吧!”
终于,被关在光线愈发暗淡的房舍的十七名本地庄园主终于离开拘束的所在,他们尽数穿着自诩高贵的花布长衫与皮裘,虽然有一点燥热,为彰显自己的身份都继续穿之。
他们进抵会场之前不得不现在上千名瓦良格战士的围观下走一单路,他们忍着恐惧终于进入会场,按照罗斯人的要求纷纷坐在皮垫子上。
一瞬间,场面陷入诡异的宁静。
留里克先审视一下他们,其中五个将被处决,究竟是哪五个幸运的庄园主呢?
不妨,可以先与他们叙叙旧。
留里克站起身,操持着他正快速变声的嗓音说道:“诸位庄园主,叛乱者瓦季姆已经死了,整个松针庄园的民众皆被我杀死,很快,这座庄园将被拆除,房舍变成农田,仿佛松针庄园从未存在过。”
听得这些话语,新到访的庄园主皆扭曲起脸庞瑟瑟发抖。这个年少的崽子果然就是罗斯人的新首领?眉宇之间确实酷似旁边坐着的老奥托,可这崽子的恶毒手段果然胜过其父一百倍,居然以最平静的话语说明这一可怕的杀戮事实。
见这些人脸色皆错愕,留里克又故意说道:“我听说,你们中很多人是支持叛乱的,之所以在大战中我见不到你们的身影,仅仅是因为你们行动得太慢。”
此言已经带了明显的杀意,有聪明者急忙站出来:“大人!我们不敢反叛,都是那个该死的弑父者瓦季姆,他说我们不从就杀了我们所有人!我的农庄人口不过千人,很容易就会被他们杀死。大人!我们怎么敢反叛伟大的罗斯呢?”
“是吗?你叫什么名字。”
“德莱维斯拉夫·索科斯拉维奇,绿草溪农庄之主。”
这个名号,留里克记得名单上出现了这个名字,自己不会听错。如此再回味此人的说辞,岂不是通篇的狡辩。
他令其坐下,有闻讯其他人有何说法,即便有委屈,现在说出来。
此令一下,且看这十七人七嘴八舌尽是自称都是受了瓦季姆的胁迫,罢了又争先恐后说自己毫无反意。
“安静吧!你们中有叛徒!”
说罢,留里克拿出了那份木板,给予一位胸前挂着号角的卫兵以眼色。
牛角号吹响了!木墙之外一阵骚动,格伦德带着一百名刀斧手冲了进来。此刻的阿里克、海拉菲德等人也纷纷拔剑,目光严肃浑身散发着杀气。
闯入的刀斧手都奉命保持着安静,唯有留里克继续他的话语。
留里克命令惶恐的十七人挨个汇报自己的名号,只要和自己木板上刻的人命吻合,就令部下将其人带到一边。
如此一来,五个明确参与叛乱的庄园主皆遭逮捕。此五人即刻被绳子绑上,像是捆一只大闸蟹,接着被按压在地上令其只能有限挣扎,又像是待宰的肥羊。
此情此景,另外的十二名庄园主看傻了眼,他们想回避,却被构成盾墙的罗斯战士困在墙内。
留里克继续以斯拉夫语吼道:“你们五人参与叛乱,是伟大公国的叛徒,叛乱行为证据确凿,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来人,行刑!”
谁能料到赴宴是送死呢?此十七人都没有这样的心理预估,他们都觉得自己亲自来才能彰显诚意呢。
即便那个德莱维斯拉夫自称自己是被胁迫的,根本不想与罗斯为敌,然而他的黔首还是被操持大斧的战士砍下,整个脑袋被当众举起来。
五人皆被斩首,战士高举着黔首展示着叛乱者的下场。
那十二人看得瑟瑟发抖,不止一人被吓得尿裤,顾不得出丑纷纷跪趴下来,请求罗斯公爵饶了小命。
“饶命?可以!你们看到叛乱者的下场了吗?”
他们接连称是。
“其实我知道,如果你们的行动更快,就会加入到对抗我们罗斯军的队伍里。我的是公平的,被杀的无人据查皆派兵参战,你们这些人并没做此事。我看中这一事实,你们并未参与叛乱,你们聪明的磨蹭避免了死亡。你们也看到了,叛乱者就是这样的下场,希望你们好自为之,否则就会像松针庄园这般成为废墟!”
他们已经不知说什么好,甚至有人因极度惶恐又突然的放松,整个人干脆昏了过去。
这就是一场鸿门宴,当死之叛徒头目皆被处决,叛徒的血洒在宴会场上,也算是对所有本地斯拉夫贵族的警示,或者说是对整个罗斯公国的警示。
叛乱者的下场就是被当众斩首呀!这非常符合罗斯人数百年来的习惯法,亦是本地斯拉夫人都能理解接受的。
尸体被拉走,被斩的头颅也一道扔了出去。满是血迹的土地上被临时洒了一些灰烬覆土遮盖之,须臾,已经候命的硬菜烤全牛放在手推车上,被推入宴席现场。
这时留里克再下一道命令,现场的刀斧手全部退下,甚至是五十名持戟侍卫也撤得荡然无存。
奥托见证了儿子留里克对叛乱者干净利落的处决,高兴之余便有他站起身宣布宴席的开始,一群人分食这头烤得滋油的牛犊……
被没收的匕首罗斯人归还了,吓傻了的十二名庄园主们看着玻璃盘中的烤牛肉,都忽略掉了玻璃盘的珍贵。
他们良久不敢食用,满脑子都是刚刚的杀戮,再看看那些大肆啃食牛肉的罗斯人,简直就是怪物!偏偏就是他们,是这片湖区当之无愧的主人。
第660章 恩惠
那十二名庄园主抓取着烤肉吃得战战兢兢,与一群战斗狂人同吃同饮,他们生怕对方突然心血来潮,结果自己的脑袋还是被砍飞。
一头牛犊被众人分食得仅剩骨架,缴获的酒也喝了五个橡木桶。
罗斯人在享受自己的快意人生?庄园主们只想赶紧回家待着,希望早点逃离这个鬼地方。
留里克仅酌一杯麦酒,当许多人有些迷迷糊糊之际,当手拖车上的肉仅剩牛骨架,宴席也当到此为止。
那些时刻保持警惕的庄园主随时候命,终于他们等到了年轻的罗斯公爵新命令。
“你们这些庄园主,我看到你们一直过于谨慎。放心,我不会杀你们,可以许诺,只要你们保持臣服,就能得到赏赐。”
赏赐?还能有赏赐吗?
他们并无时间好好思考,或者是在这窒息的场景无法思考。
其实关于针对这些庄园主后续的安排,留里克自诩自己有待落实的政策将有效解决本地区的稳定。
他又宣布:“你们今晚就在此过夜,明日对于你们,对于所有诺夫哥罗德贵族,我有最真切的安排。来人!将他们带下去休息。”
武装侍卫又出现了,他们拖曳着双腿松软的众庄园主离开,宴会的庭院充满罗斯人的欢声笑语……
“继续喝!继续吃!”奥托晃着脑袋,要求伙计们酒照喝舞照跳,碍事的一群庄园主被请走,大家还能继续吃打散。
这场晚宴持续到多久留里克不知道,他因为困窘提前离席呼呼大睡,留在宴会现场的人,再大胃口者都得到满足。
宴会场,有个男人最是能喝酒也最是敢吃肉吃麦。
梅德韦特太兴奋了,当他提前获悉了妹夫留里克对自己的封赏,满脑子都沉浸在幸福。
他将获得很大的权势,即便这权势大概不会被自己的子嗣继承,但罗斯公国的最高权利必然落在妹妹的儿子手里。
妹妹斯维特兰娜,她参与了战争,像罗斯人信奉的瓦尔基里般战斗。她已经不似斯拉夫人,而是个罗斯人?
“无所谓,都是我的妹妹。”
梅德韦特已经悟出了身为外戚国舅的权势特权,但他的格局有限,在见识到罗斯人的强势后,就只想依靠着他们的力量让自己的白树庄园愈发强大。
代表罗斯人统治整个诺夫哥罗德,就像生死未卜的自立为王公者瓦季姆?
“不,我将代表罗斯看管此地,仅此而已。不做任何非分之想,等待族人的只有好日子。”
整体而言,伊尔门湖畔的斯拉夫民众是排外的,他们是纯农业族群,最忌讳外来者侵占他们的土地。然沃尔霍夫河畔的白树庄园之于大湖不也算是外部的他者?
排外的那些斯拉夫人如松针庄园已被荡平,铁杆反叛者被清洗,剩下的民众只能顺从。
想明白这些,他梅德韦特首先想到的正是调和与湖畔民众的关系。时隔百年,被排挤的白树庄园以极强的态势携罗斯之威回来啦!
白树庄园与自己的权力是被罗斯公爵赏赐的,自己必须做好总督,代留里克管好这里。
梅德韦特最终还是喝醉了,他实质上的和多个瓦良格部族并肩作战,和瓦良格人一到参与多场血战。
他被大家看做自己人,一群男人聚在一起把酒言欢,自然谈及战斗、掠夺,乃至喜闻乐见的谈论结婚生孩子……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祝贺这位即将得势的斯拉夫人了。
梅德韦特倒无得意忘形,那被斩杀的庄园主尸骨未寒。有些话是真的不能明说。那些被杀者参与叛乱死不足惜,但那似乎也是杀鸡儆猴,是妹夫以这些人的血震慑自己。
一些人就在宴会现场呼呼大睡,直到清晨的凉风与嘈杂声将他们唤醒。
留里克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形象入股,洗过脸和一头金发,真是干练有型的英武少年。
这一时代,农闲时的生活总是充满无聊,似乎最大的娱乐就是生育。
进驻传统斯拉夫农庄的罗斯大军,他们并未收到撤离的命令,也被要求不能主动袭击别的庄园。
大军看似被晾在这里,实质每个罗斯人、巴尔默克人都在积极发现这里的农业价值。
如果可以种地得到奉陪产出,谁会原因年年出海做海盗呢?即便是捕鱼,大海捞鱼风险也远高过湖面荡漾。
他们进入树林打猎,有的人跑得很远,结果变看到了一些过去不曾知晓的新农庄。
甚至有罗斯猎手与密林深处的农夫遭遇,尴尬的相会吓得对方拎着木锄撒丫子逃命。
猎人遇到奇怪农夫的消息不进而走,白树庄园的战士指出,那就是所谓“藏起来的人”。
伊尔门湖为中心的诺夫哥罗德地区人口肯定有十万人,留里克坚信不疑,至于湖畔分布二十余农庄,总人口实际也不多。绝大多数人绝对藏了起来,恐怕也不是他们有意要藏,只是这片地域太过广大,斯拉夫移民筚路蓝缕,密林里建设一个个小型定居点过着封闭的农业生活再正常不过。
要收编那些藏起来的人?这是必须要做的!那些人必须接受罗斯的统治,只是这个麻烦的工作可以扔给诺夫哥罗德总督。
很多消息传到留里克的耳朵里,广袤的农田更是看在眼里。
留里克今日早起就是要去自己战领的农田看看,欣赏战利品之余也是考察本地人的种地水平。
看看被清洗的松针庄园,他们的燕麦田苗圃杂乱无章,不似已经用曲辕犁犁地播种的白树庄园麦苗之整齐。
就这种地手段完全和梅拉伦湖畔那些盟友部族一个水平,仅是伊尔门湖纬度更靠南,积温高,使得粗犷农业也有比较凑合的收成。
但这里面有这惊人的农业技术改进余地,不仅仅曲辕犁翻土,更要有人畜粪便与芦苇湖泥肥田的手段,乃至是灌溉。只是这些高级技术还不能立刻落实。
有了上午的考察,留里克内心更坚定了对那十二个农庄主的赏赐。
大棒子已经夯过,他们皆畏惧罗斯维权。现在当赏以胡萝卜,令其怀德安抚之。
如果没有“天降伟人”,湖畔农夫还能自顾自地再闷头种地数百年,本土贵族演进到建成国家需要太长的时间。
现在,诺夫哥罗德地区已经是罗斯公国的直接统治区,过去的策略将于今日彻底终止。
中午,没有任何宴席。
殚精竭虑的十二个庄园主,以及白树、牛犊、钓鱼人三个趾高气昂庄园主,被留里克邀到同一个房舍。
梅德韦特、斯维特兰娜也在这里,于此地留里克是亲自给一群本地斯拉夫人开会。
他坐于皮垫,身边又是抱着花纹钢剑的老奥托,好似神像般坐在这里,犀利眼神凝视这群庄园主,就代表了往日时光。
留里克也不客套了,待人到齐,也顾不得他们的脸色,直言:“自古以来,我们罗斯人年年来此索要贡品,从今年开始一切都变了!我!罗斯公爵留里克,从现在开始将整个大诺夫哥罗德直接划归为罗斯公国的一部分,诺夫哥罗德永远属于罗斯。你们这些庄园居民,现在也都是新的罗斯人!”
新罗斯人?这是什么意思?直接统治又意味着什么?
庄园主们互相看看,他们想说很多话却又不敢开口。
留里克打个手势,梅德韦特站了起来。这位跟着罗斯军队尝吃肉吃鱼的男人如今变得非常魁梧,若不是一口流利的斯拉夫语,站在这里根本就是一名标准的瓦良格战士。
此子就是白树庄园的继任者,里古斯这老家伙死后,梅德韦特就是庄园主。
此人能被罗斯公爵点名必有中用。
“但是,大诺夫哥罗德居民有着自己的生活,本公爵无疑强迫你们改变太多。现在,我钦定白树庄园的梅德韦特为本地的总督,代表我总揽大诺夫哥罗德的一切事务。你们必须支持梅德韦特的工作,而我也会约束他不会做过格之事……”
留里克花了些口舌解释一番,紧张的十二人洗耳恭,连带着白树、牛犊、钓鱼人的首领也在倾听。
里古斯,他非常高兴长子能担任这一要职,似乎梅德韦特就借助罗斯人的威权使得白树庄园取得了这片湖区的霸权?不,情况并非如此。
君主委任总督施行统治,这在北欧、东欧属于一种发明,即便是在法兰克王国,自从西罗马崩溃后也就没有了总督这一概念。
留里克定义的总督,实际还是“战争酋长”那个老词的引申意思,至于这群庄园主,他们也被赏赐了一个新头衔,即比约恩,或者说是博雅尔,是“捍卫君主权势的人”。
在这间房舍的十五个庄园主都获得了博雅尔头衔,或曰大地主或曰乡绅,这个词是标准的瓦良格词汇,拥有这一头衔,也是留里克向他们宣布,所有的庄园主都是公爵的侍卫,是直接向公爵家族负责。
博雅尔的权力得到公爵的认同与保护,博雅尔也必须向公爵履行各种衣物。
至于梅德韦特,他首先是博雅尔贵族,而后才是被委任的总督。
如果梅德韦特做得不好,其他博雅尔有权向公爵提出建议。梅德韦特也不是大权独揽,只在代表公爵收取赋税的事务上有着大权,其余的事务,当由各农庄的博雅尔贵族开会决定。
难道大部分事务要由大家商量着来?这不是恢复到过去的老传统了?
有政治细胞敏锐的人嗅到了其中暗藏的利益,以及罗斯公爵在施恩的实施,正当他人疑惑直接突然昂起头。
“我们红木庄园完全支持公爵大人的决议,我们支持梅德韦特作为总督,我们将按照约定继续向罗斯缴纳贡品。”
有人起了头,犹豫不决者立即开始跟进。
各庄园主纷纷作积极表态,生怕后人一步遭被罗斯人迫害。
他们如此支持真的出于本心?留里克觉得此红木庄园主的支持是真心,其他人大部分也是真心的吧,毕竟自己的确在施恩让利。
他们也别无选择。
老奥托在笑,在场的罗斯人都在笑。这是自信的笑容,他们看到了一大群斯拉夫本地贵族居然争先恐后地求着罗斯人来统治,以往这群家伙只有恐惧和一脸不情愿的愁容。
这不,又一位聪明的马屁精直接伏地,似蜥蜴般爬到留里克面前。
“松针庄园为得霸权尽显恶毒手段,罗斯是最好的调停人,罗斯铲除了有罪之人。曾经我们彼此争斗,现在,伟大的罗斯公爵终于为我们带来了和平。我们欢迎罗斯的统治。”
留里克仔细听着,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啊!这不就是历史吗?
“他们的史书不就是记载了留里克酋长与一千勇士调停了诺夫哥罗德人的混战,以仲裁者的身份统一这里,始建北罗斯公国。一千勇士?第一和第三旗队的一千名战士?我就是留里克,我的确是调停人、仲裁者,以及王公。”留里克越想越觉得有趣。
历史的进程在东方又走入了正确道路,也许这就是大势所趋的命运吧。
“你是哪个庄园的首领?”留里克问。
“麻布庄园。我是姆斯季·瓦迪谢维奇。大人,我们善于种麻做麻布。”
此人的确在拍马屁,献媚手段亦是聪明,居然自荐起自家的特产。留里克眼前一亮,因为这片湖区的确比北方的梅拉伦湖更易于种植亚麻,这里果然有种麻织布的高手。
恐怕不仅仅如此,各庄园都有自己的特长,怕是环伊尔门湖各庄园早就实现了经济互补,只要再加以扶持利用,本地一定能爆发于古代强大的生产力。
发觉他们的产业潜能是后面的事情,目前支持这些庄园生活的根本就是土地。
罗斯公国直接统治这里,也是为了稳定得到麦子、麻、皮革的产出。
他们都在宣布自己会严格按照公爵的规定上缴贡品,也就是税收。
恰是税收问题,才是这场会议最根本都事宜。
留里克命令他们通通安静,郑重宣布:“我将针对你们展开十一税。我将派人清点你们的田亩,这一工程会在今年完成。何为十一税?一块农田的产出,十分之一是缴纳给罗斯的税。交多少税,不与你们的人口有关,只与农田面积有关!燕麦、黑麦、小麦、亚麻,都按照十分之一比例纳税。”
皇粮国税是罗斯公国目前税收支柱,或者说罗斯在部族时代,向斯拉夫人索要粮食就是收取粮食税的前身。现在,粮食在留里克的定义下已经是具备货币属性的一般等价物。
但罗斯的领地经济模式是实质上的多元化,她是一个文明,那么罗斯公国的文明现在就是海陆并进的。针对这些斯拉夫纯粹的农民,不仅仅要收粮食税,他们也当进入森林捕捉野生动物。
他们当年年捕捉一批松鼠、雪橇、黑貂、黄鼬或是别的大小野兽。留里克规定每个庄园每年拿出一千张松鼠皮,雪貂之类珍惜皮革,每年一百张即可。
以目前的生态状况,珍惜皮革动物还是随处可见的,留里克觉得自己要求并非大问题。
这只是税收的硬性要求,当他说明会拿出一个大家都接受的价格(市场价),额外采购余粮、蜂蜜、鱼干、各种皮革、木器、陶器等,众庄园主皆是喜悦。
那些瓦良格商人偶尔来,罗斯人是年年来不假,过去他们几乎不做生意只以为索取呀。
现在,罗斯公爵留里克果然和他父亲不同。
留里克的许诺还不仅如此,他又在宣布:“我将在这里建设贸易场所,向你们所有的庄园公开出售铁农具、盐、宝石等货物。”
贸易是大家最欢迎的是,如果贸易稳定了,罗斯公爵就是真正的圣人。即便交易的价码高一点,或者是价码不是问题,大诺夫哥罗德最缺的就是一个稳定的贸易场所。
留里克的施恩仍在继续。
“我将立刻卖给你们所有庄园一批铁农具,你们可以立刻拿出余粮来购买。介于今年的情况过于特殊,我宣布,唯有今年,我免除你们今年的税!”
他们纷纷傻了眼,包括奥托也听懂了这些斯拉夫语句子,立刻就投来质疑。
罗斯人在抱怨留里克过于仁慈,斯拉夫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留里克笃定宣布:“今年,诺夫哥罗德免税!我的公爵,我的命令是绝对的。这是我对你们的恩赐。听着,我可以许诺,你们在罗斯的直接治理下日子会越来越好。属于你们的和平时代已经到来。”
一个美好的和平时代到来了?
昨日,众庄园主见证了对叛乱余孽可怕杀戮。今日他们离开时都获得博雅尔贵族头衔。
留里克说施恩就是施恩,他放走这些人,还把一批缴获自松针庄园的木、铁农具赠予之。
乃至,给予这十二个庄园一大特权——针对那五个协助叛乱的庄园的遗民釜底抽薪。
这些庄园主有权瓜分那些庄园的女人和孩子,瓜分他们的人口成为自己的,以增强自己庄园的实力。可以掠夺他们的财产,有且仅有农田的所有权,归为罗斯公爵。
这样的安排是否会让从龙的三个庄园嫉妒,是否让罗斯、巴尔墨克人抱怨?
的确,留里克观察到这种情绪,不过这份抱怨很快就消弭了。因为最广大的农田就是罗斯公爵的,罗斯的小家庭可以拥有这些产权,还是按照在新罗斯堡开荒的老规矩,种粮、农具都由留里克提供,他们当提供税收!只是这些土地的产权嘛,依旧属于罗斯公国公爵家族。
所谓新开荒的土地属于开荒者所有,日后统计后照章纳税。此次平叛后的战利品农田,就是完全意义上的公爵家族私产。
罗斯人只要做了农民就必须缴纳十一税,他们都是聪明人,稍稍一合计就知道当农民是很赚的事务。
农忙时耕种收货,其他时间还不是乘船捞鱼,乃至跟着公爵打天下。就像传统丹麦人的日子,春种秋收,温暖的夏天农夫纷纷化身渔民乃至海盗。只是罗斯男人们即将掌握的农田与所在的地理环境,可比丹麦人强得太多了。
第661章 斯拉夫式大婚
铁铲挖掘土坑,双人锯子锯断大杉树,树干再被处理一下便被插入坑中,成为围墙的基柱。
白树庄园化身诺夫哥罗德城市,城墙建设工程进入快车道。
梅德韦特担任诺夫哥罗德总督,他看似大权在握,实质很多方面被掣肘。有大片的农田的使用权将交付给各路瓦良格移民,虽然留里克大公以律法的形式确定了所有人都是罗斯人,然罗斯人与罗斯人的不同的。
真正的瓦良格人才是真的罗斯人,其中的罗斯部族人口才是最顶级的高贵。
一场大规模的移民行动蓄势待发,这片湖区很快将出现大批说诺斯语的民众。
也许这是好事,瓦良格人和斯拉夫人的通婚已经施行多年,只怕多年后……
梅德韦特懒得多想。
平叛战争在六月份的当前就结束了,现在是六月底,距离斯拉夫的夏节也快到了。
战争能在这个时间节点结束真是个好事。
离去的那些庄园主,他们回到家中就立刻宣布罗斯征服者许诺的和平。人们的惶恐不安消弭很多,当民众知道他们可以掠夺跟着瓦季姆叛乱的五个庄园的人口财富,他们争先恐后发动瓜分行动。
到底都是住在湖区的邻居,他们急匆匆而且,强迫死了丈夫、儿子的女人加入自己的庄园。
一时间那些庄园被折腾得鸡飞狗跳,区区三天之内,庄园便被拆毁,包括民宅也因为木梁被觊觎而被拆掉。
曾经熙熙攘攘的农庄变得安静好似经历兵燹,它们被废弃了,只有少不过民众带着少量财物漫无目的逃亡。
虽然不是秋收,各庄园民众的脸色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战后的事态便是如此奇妙,但凡不跟着瓦季姆翻盘罗斯的庄园,都得到了物质上的奖励。
当然,白树庄园得利最大,牛犊、钓鱼人庄园拥有田亩量直接翻倍。
各庄园开始忙着张罗自己的夏节,他们要在夏至日做出传统仪式,祈祷今年的丰收。
他们的时间都非常仓促,想来今年的夏祭都不会隆重。
实则不然,就在诺夫哥罗德正在建设的围墙外,就在沃尔霍夫河畔处,一批被锯成大抵相同规格的杉木、松木和花木,正在快速堆叠成木塔。
木塔将化作火炬,罗斯人、巴尔默克人、奥斯塔拉人、梅拉伦人、科文人、斯拉夫人,构成罗斯军队的所有人最大的共性就是崇拜火焰。
火是奥丁力量的象征物,是芬兰诸部族的火神,是斯拉夫神王庇隆的化身。
人们将在火塔前载歌载舞,向火塔投掷祭品,完成各种仪式。
松针庄园化作齑粉,被排挤到沃尔霍夫河畔的白树庄园成为伊尔门湖区新的核心。她是诺夫哥罗德,现在居住、逗留驻扎于此的军民人口也接近万人。
河面上停泊着大船,湖面上钓鱼人在劳作。
围墙、塔楼、总督府、地区议会庭的“罗斯杜马”、新粮仓、仓库均在建设中。
建设者多是本地斯拉夫人,他们也几乎都是白树庄园的男男女女,在梅德韦特的带领下建设诺夫哥罗德城市。
留里克令自己的部下提供一些帮助,譬如伐木的工作,除此外并别的作为。
因为大军在休息几日后,各旗队又开始了操练。
过去的大战罗斯人损失了一些战士,伤亡均出现于最后的乱战,乃至进入农庄里砍杀实质变成了巷战,有罗斯士兵死于偷袭。
整个大军阵亡战士区区二十人,伤者倒是多达五十人,有组织有战斗经验的军队以此微弱损失歼灭一万敌人!不过也没有多少人觉得这是光荣的,斩杀懦夫敌人于手无寸铁者,并非值得称道的战绩。
阵亡者被火葬,他们的剑将交付他们的子嗣,亡者的儿女继续被王公出资养育,遗孀则继承亡夫财富。
至于伤者,以烈酒定期清洗伤口,这可比草木灰还要有效且安全。败血病的威胁不存在了,他们身体快速恢复,这在本地斯拉夫人看来简直是神仙显灵的恩惠。
是罗马人制定了一个大家都借鉴的历法,只是碍于帝国衰落后历法没有修订。
北欧世界和斯拉夫世界都在沿用旧儒略历,六月二十八日也是诸民族的夏至日,这一天当祭祀太阳祭祀烈火祈愿丰收。
今年对于白树庄园分明是全新纪元的开始,广大庄园民还在期待一件大事。
一个平和的夜里,一间宽敞的房舍,老头子里古斯郑重向留里克请求一场婚礼。
“斯维特兰娜已经按照罗斯礼仪成为你的妻子,只要再进行一次斯拉夫婚礼,所有人都会快乐。”
里古斯已经无需多言,父兄也都在场,包括盘着发辫似花环斯维特兰娜也侧坐于此。
“那就按照你们的礼节举办婚礼吧。我该做什么……”
斯维特兰娜立刻羞红了脸,即便她已经很喜欢粘着留里克腻歪不止。
女婿无条件答应,里古斯立即精神抖擞,再看看老奥托那期待的眼神,“我会让我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入罗斯。”
针对卡累利阿人讨伐暂时不着急,还有诸如测量田亩、派遣分舰队去不列颠向埃恩雷德王讨要粮食贡品的分舰队,诸多事宜可在夏季后进行。
罗斯公爵留里克与正妻的斯拉夫婚礼当在夏至火祭之夜举行。
既然自称愿意以斯拉夫礼节结婚,留里克悉听尊便,他换上了传统斯拉夫人的花纹麻布长衬衫,脚上踏着斯拉夫式毛毡混皮靴。他束着的金色马尾被放下,披散的头发为一根皮绳箍住脑袋。
他的金发之顺滑像是女人,深邃眼眸与长起来的金色胡须、白皙而无雀斑脸庞,又彰显年轻男子的英俊。
非凡的气质就摆在这里,他即便打扮得像是传统斯拉夫人,也能流利说斯拉夫语,却分明与斯拉夫人有别。
而斯维特兰娜这便,她换上漂亮的花纹长衫,白色调更凸显了红色花纹的特色。这是一件白、蓝、红、黄、褐,五色共存的长衫,也是本地斯拉夫人能染色的五种布匹。
她的头上戴着一顶鲜花细藤编制的巨大花冠,其上还挂着几枚彩色玻璃块,她的脖颈挂着黄金嵌青金石的稀罕吊坠。
另一副琥珀、玻璃珠、红宝石拼成的项链就更特别了,这些项链皆是留里克的赠予物。
按照斯拉夫婚礼规则,也有互赠信物的习俗,譬如一对新人互赠项链。
他们是纯农业民众,农闲时有充足的时间研究奇奇怪怪的仪式礼仪。
婚礼会做什么留里克已获悉,一些奇妙的礼仪他从嫂子莉莉娅那里已经知晓。
身边女人太多了!唯有这个斯维特兰娜是最重要的,这就是政治婚姻,积极参与婚礼仪式,向所有在场的斯拉夫人表现出欢愉,就是拉拢住他们的情绪。
这女孩非常漂亮,传统斯拉夫女人的尖下巴在留里克的审美上确实胜过维京女人的平下巴。
夏至日,橘黄的傍晚,消失大半天的斯维特兰娜戴着巨大的花冠再现了。
她在花童的伴随下,带着笑意缓缓走向已经开始燃烧的火塔。
毕竟这是罗斯王公的斯拉夫式大婚,带着消息的信使划船去各个农庄,勒令庄园主比如亲临这场盛会。
该不会是一场阴谋?又是“鸿门宴”?他们得了利益想来罗斯人没理由再动刀兵,既然是参与王公的大婚,偏偏又是夏祭日大婚,在此喜洋洋的日子带些礼物去吧。
十四个庄园主齐聚白树庄园,他们经验于河面停泊的罗斯舰队之庞大,惊讶正在建设的塔楼和其他正在打木桩的大型建筑。他们在大兴土木,一座坚固的堡垒正在建设,这就是诺夫哥罗德城市,堡垒城市在此谁还能反叛呢?
还是为了献媚彰显诚意,他们争相献出祭品。所谓祭品不过是一些鲜鱼、牲畜,本来这些就是要投入火焰里祭祀庇隆神,而今成就罗斯王公的辉煌。
他们亲自前来就好,留里克需要的就是一大群有权势的博雅尔成为自己的证婚人。
留里克穿着传统斯拉夫着装,活像是一个传统斯拉夫青年。
上万人聚集在火塔燃烧的河畔,火光照得众人脸庞泛红,抛锚的船队也熠熠生辉,与灿烂夕阳遥相呼应。
大战之后连续多日的晴朗天气让人们心情舒畅,美好的夕阳分明又预示着未来多日的好天气。
白树庄园男祭司们又是以白泥涂满整个无毛的脑袋,上半身亦是惨白。
这群祭司不知为何突然昏阙,接着陆续苏醒,就在火塔前宣布庇隆神已经洞察了一切。
留里克此刻已经牵着正妻的手,他注意到那脑袋酷似胖头鱼的斯拉夫祭司长。
此胖头鱼以悠长嗓音宣布:“神说!让婚礼开始吧!”
就这?就这么简单?
留里克还觉得他们会有些冗长的祈祷,也罢,目前本地的斯拉夫人还没有自己的文字,对于仪式的祈祷文也流于形式……
在两人面前,一团小的篝火熊熊燃起。
一对新人赤足跳过火堆,这是婚礼仪式最重要的环节,除此外的仪式已经无关紧要。
本地人都相信,只要双双携手跨过它,即可得到庇隆的祝福。
阿里克带着笑意围观,由想几年前,自己和佩拉维娜也做过“跨越火堆礼”,显然弟弟的斯拉夫大婚更是隆重。
此乃斯拉夫式婚礼,然数千瓦良格人在场,它终究也不可能是纯粹的。
婚礼上少有的集会契机,生活无聊的人们总是欢天喜地跑到婚礼现场参与到狂欢,顺便混吃混喝。
维京人在起哄,他们嗷嗷大叫,自发敲打起盾牌恍若万鼓隆隆响,持号角者干脆吹号。
“走吧。”留里克侧脸看看爱妻。
“我有点害怕。”
“不过是跨越火焰,这不是你们的传统吗?”
“好吧,你要抓紧我,我怕烫着脚。”
留里克点点头,拽着斯维特兰娜赤足两本,两人几乎同时纵身一跃,飞跃篝火对面,此刻万人欢呼……
最重要的仪式以极为轻快的方式结束,一对新人得到火焰试炼,代表罗斯王公得到了庇隆神的祝福,这段婚姻也将平平安安到永久。
他们没有被烫着脚,两人是直接飞过去的!
老里古斯和老妻喜极而涕,老两口就怕他们被火燎到脚,那样就晦气了。
剩下的仪式再无此刺激,当夜幕降临,河畔的火塔人头攒动,到处是跳舞的人群。
留里克与斯维特兰娜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不过根据传统,女方当在婚礼后立刻住到男方家里。
兴建中的诺夫哥罗德的大公行宫建成还早着呢!
如此,罗斯公国第一舰的阿芙罗拉号就是留里克的宅邸。
虽然是要按照斯拉夫传统必须住在船上,狂喜到满脸泪痕的女孩欣然接受。
全部湖畔的庄园主,罗斯公国最精悍大军,整个娘家庄园的民众,上万人都是自己的证婚人。
斯维特兰娜觉得自己是世间最美丽的女人,顺利跨越火堆有是庇隆神庇佑。不!还有奥丁神的祝福。
阿芙罗拉号的船首搂下的船长室,两人待在这里。
斯维特兰娜满怀期待平躺于皮毯,她已经将漂亮的长衫叠好,珠宝也都卸下。
月光和火塔之光透过木舷窗照进,照在她白皙的身上。
万人瞩目下的盛大婚礼后,按照传统她必须进立刻成为真正的女人,从而成就一位王后。
留里克看着她这个样子立刻动了情。
“终于……到了今天。快点吧。”她带着笑意催促。
“好吧,这下我无话可说。兰娜,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呜,你来定。”
“奥列格,就叫奥列格吧。”
她捂着半张脸嗤笑:“如果是女儿呢?”
“就叫奥列佳。”
“都是好名字……”她再无多言,只是静静放松身体。
最后忍着奇异的苦楚,抱紧了她的丈夫,抱紧了伟大王公留里克……
次日上午,晨雾已经散去,狂欢一夜的人们多数还在呼呼大睡。
河畔仍聚集了一群人,是里古斯带队的一大群斯拉夫人,他们要见证婚姻的成果。
这艘大船上仅有新婚夫妇两人,他们做什么事他人无权干涉。
斯维特兰娜挽着留里克的胳膊双双站在甲板,她双腿有些发软,都是昨夜留里克表现得像是头熊,不过她也欲罢不能。
两人顺着绳梯下到小船,仅这一过程,里古斯就满意于她变成了女人。
这是比盛大婚礼还重要的仪式啊!这是另一种盟约,里古斯眼含热泪,就是因为女儿已经是王后,他毕生的傍上罗斯人的计划今朝彻底成功,且长子也成了总督,庄园成为城市,此生无憾矣。
即便这是政治婚姻,斯维特兰娜的美丽、顺从以及突然表现出的勇敢,留里克看在眼里也爱不释手。
唯有卡洛塔,明明自己也是他的女人,可是……
“这就是命运吧。我是奥斯塔拉女公爵,我……”卡洛塔轻抚起自己的小腹,不由得一声叹息,甚至是有点恐惧。“我难不成不行吧?不应该呀!不行,我得……”
这不,待火塔化作温热余烬,待庄园生活趋于正轨。
卡洛塔以有密事商议为由私会留里克,过不这倒也是一个有意义的密会。
卡洛塔暂时心满意足,不过留里克也知道,这个比自己年长一岁的女人不求得奥斯塔拉的继承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在阿芙罗拉号空空荡荡下层船舱的密会,所谓“会议”已经结束。卡洛塔喘着粗气静悄悄说:“斯维特兰娜就那么漂亮吗?没关系,你不用解释,你是王公,你现在有十七个女人。想必以后还会更多。”
留里克长舒一口气:“这就是我我的命运吧。”
“对。是你的命运,几乎没有第二个男人有你这样的特权。”
“只指众多妻妾吗?”
“正是。”
“哎。”留里克凝视着卡洛塔傻笑的脸:“你也绝不想只生一个男孩。正好,我也有事告知你。”
“是什么。”
“很快,我会把你妹妹艾尔拉邀来,她很快就到。”
“啊?你呀,你要和她?你可真是个男人。”
“那又如何?她到了年龄,她若是像你般主动,我反正没意见。不过我要给她一个任务。”
“拜托你做个好人吧!”
“你在苛责我吗?只怕到时候她绝不听你这个姐姐的劝说。”留里克摇摇头,“我会派船去接她,还有我的那十个女仆。”
“啊?你难道要和这么多人!你……”卡洛塔涨得脸通红:“你是四月的公牛啊!”
“如果那样倒是好事。卡洛塔,莫惊。她们都是智者,精通计算。你妹妹没有奥斯塔拉公国继承权,我让她做赫斯托利亚(记录者),现在就让她去测量诺夫哥罗德的农田面积,并在木板上如实记下来。”
“这……意味着什么?”卡洛塔努力平复心情,实在不懂书吏团体对一个王国的重要性。
“意味着她会成为罗斯公国的一位女圣人,一个智者。”
“好吧……”卡洛塔站起身急忙换上衣服:“我们快点离开吧,兰娜知道了我会很尴尬。”
尴尬吗?斯维特兰娜获悉卡洛塔私会丈夫要说什么密事,就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长期住在一起,她实在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在渴求什么。
兰娜故意装糊涂,当做无事发生。她自知自己也的确不该关心这些事,时间都进入七月了,看看罗斯营地的气氛她就敬畏。
大军战士又在磨刀了,包括娘家白树庄园的男人们,显然对北方的卡累利阿人的远征即将开始。毕竟没有这场叛乱,罗斯大军已经征服卡累利阿了。
大概,是如此吧……
事实并非如此。
留里克郑重宣布一件事:罗斯军队将在七月底收货燕麦,也会开展田亩彻查工作,至于征服卡累利阿人的战争放在八月份。
期待大战的人们颇为吃惊。
这并不意味着罗斯大军就能赋闲接近一个月。
大军要参与建设诺夫哥罗德围墙,要捞鱼解决伙食,还要做军队操练。
乃至组织一支强袭侦查队,对拉多加湖北方进行武装探险,零距离勘察卡累利阿人的情况。
没有人会真得闲适,如果有就,是老奥托。
这老家伙向留里克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提议:“这个温暖的地方真是好呀。我想带着你母亲来这里养老,再把维利卡带来,帮你养着大女儿颐养天年……”
虽然很奇异,留里克并无反对。这位拉开罗斯人全面扩张的老首领,终于选定了诺夫哥罗德是他的归宿吗?也好,奥托的威严将震慑整个诺夫哥罗德。
第662章 事态正在起变化
一支军队在集结,是阿里克的第一旗队战士们。
这支部队在前些时日的大战中几乎没有阵亡,伤员暂安顿下来,其余的健硕战士仍超过四百七十人。
他们领取了一个重要的任务——武装侦查。
说是侦查,倘若他们突然发起进攻,想来也能取得巨大战果。
留里克倒是给老哥提个醒:“如果敌人少,你就强袭。如果他们人多,就不要贸然登陆与他们战斗。”
这话该怎么理解?阿里克自有理解。
庞大的罗斯舰队已经没有继续滞留沃尔霍夫河的必要,除却留在诺夫哥罗德继续建设的斯拉夫人,真正的罗斯大军当回归原来的计划,回到涅瓦河口集结。
留里克准备离开,阿里克的第一旗队不过是最先撤离者。
奈何,一场夏季的大雨不期而至!
略感燥热的空气突然消散,在惊雷中大雨倾盆。
民众很欢迎这样的夏季大雨,经验告诉他们,尚未抽穗的麦苗得到暴雨滋润长势会更好。
暴雨来也疾去也疾,待到第二天就只剩下蒙蒙细雨,显而易见的是距离天晴已不远。
耽搁了两天时间,第一旗队在清朗的早晨登船。
这是要发现、偷袭卡累利阿人的武装侦查,动用大船显然不合适。
唯一拥有人力螺旋桨动力的风帆驱逐舰墨丘利号成为这支分舰队的旗舰,维纳斯号莫娜号紧随其后。
另有多达十艘传统龙头长船追随之。
从任何角度看,这支舰队的战斗力都被不容小觑,倘若卡累利阿人也有船队,敌人贸然进攻就是自取灭亡。
留里克根本不觉得那群驯养驯鹿的卡累利阿人很高明,只怕他们的军事能力和被歼灭的塔瓦斯提亚人半斤八两。
能与苏欧米人战得五五开,卡累利阿人如何让罗斯人重视?
分舰队收帆,顺着河流一路漂向北。
战士们唱着歌谣有说有笑奔向庞大的拉多加湖,他们计划在大湖进入涅瓦河之河口建立宿营地,之后继续前进。
阿里克一行的旅行非常顺利,他们登陆,脚踏着碎石湖滩,有趴在湖畔如动物般饮清凉的湖水。
乃至有人跳进去洗澡,亦或是拿出肥皂清洗一下麻布衣服。
篝火陆续点燃,有人钓到了肥腻的江鳕,最大一条旋即献给了阿里克。
兄弟赠礼如何不收?
阿里克双手捧着无刺鱼肉大快朵颐,此间又有人闲聊道:“我听说老公爵也想在这个地方建设一个城镇,这样从诺夫哥罗德运来的物资,可以先行在此停靠。不知道留里克大人是否会执行。”
“你觉得可行吗?”阿里克随口道。
“为何不行?”那人解释说:“这边湖区似大海,我们甚至没有探明它的北方尽头。这里的鱼很多,我们轻易就能打死捕捞。”
“是啊,鱼很多。兄弟们!”阿里克加重了声音:“我们这次就看看大湖北方的尽头,那里一定有卡累利阿人,发现他们立刻攻击。”
“啊?可是大人,公爵让我们谨慎。”
“谨慎?又不是束缚手脚都绳索。你们有不少人跟着我首袭哥特兰,那时候也是四百余人。那时候你们可曾怕过?现在旗杆犹豫?”
如此言语说的大家无话可说。
阿里克再强调:“我弟弟的话只是参考,兄弟们,如果我们将卡累利阿人歼灭,最大的功劳就是你们的!听我的,我自会见机行事。”
他们留下一个明显的痕迹,沙石湖畔也留下长船龙骨啃食后的辙印。
舰队通过涅瓦河口,进入这里,随军是那三十名科文长弓手不似罗斯人,都开始感觉到莫名的担忧。
大军会遭遇灾祸吗?
不,他们只是单纯进入完全未知的领域,感觉到单纯的恐惧。
诺夫哥罗德这边,一座伟大的名城扔在建设。
斯拉夫男人们张着臂膀浑身汗津津,他们会出很多汗,不过大量的盐洒入燕麦粥了,没有人担心盐分损失。
甚至这种天天吃盐的日子,对整个白树庄园也是前所未有。
晴朗的傍晚,夕阳柔光横扫这湖光林色,劳作一天的人变得慵懒,唯有瓦良格人依旧斗志昂扬。
仅仅是因为留里克已经下达了命令,大军将回到新罗斯堡集结。
里古斯的家中,一个温暖干燥的所在。
斯维特兰娜无比期待一个新生命的降生,虽然可能性是比较低的。过早的发生关系总没有结果,这是母亲交给她的。
但正式完成了婚礼,她就必须离开白树庄园,必须紧紧跟着丈夫留里克。
哪怕是参与战争。
战争?她不怕。
有了真正参与战斗的兰娜,她觉得罗斯人的女武神斯佩罗斯维利亚已经赐予自己力量,沉重的钢臂十字弓将再立新功。
女孩的心态正在快速变化,变成瓦良格女战士。她甚至期待亲自参与新征讨战争,和卡洛塔一起并肩作战。
留里克不在爱妻闺房,男人们坐在一起,再在出征前夕小聚。
老奥托喝了半杯烈酒,他迷迷糊糊中笃定自己酒后吐了真言。
“这次我就不走了!留里克,按照你的安排,去故乡把你的那些女人带过来办大事。把你母亲和女儿都带来,我就是要在这里养老。”
奥托的决定老里古斯非常支持,如今看来这个衰老的老战士已经不让他畏惧,迷迷糊糊嘟噜话语甚至有些可亲。
奥托坐镇,等于说罗斯人的气势就在白树庄园,庄园也就有了可敬的气势震慑不服。
他们聊了很多,尤其是那十位女仆将回到她们都故乡来统计田亩面积,这种事里古斯闻所未闻。
老家伙吃惊疑惑:“她们……能行吗?她们不过是女人。”
“她们是被我亲自训练的,根本不是一般的仆人。里古斯,她们是我的书吏。”
公爵面色笃定,里古斯也不敢多言。他还是不信那些女人可以有大作为,不过她们以美妙姿态回来,她们父母会震惊吧。
次日,出发日。
河畔处罗斯大军在集结,除却一些老家伙打算跟着老奥托在诺夫哥罗德度过整个夏天(实际也是打算移民定居),其余瓦良格人都将暂时撤离。
唯有斯佩罗斯维利亚一舰停泊在河流以示威严,其余舰只战士们纷纷登船。
此次并非索贡,舰队反而卸下来一批赏赐。但大军在伊尔门湖通过战争取得大量的财富,拖曳着战利品自然不能打仗,大军轻装行动。
留里克挽着正妻的手攀上了阿芙罗拉号,看着女儿又将离去,抬头仰望的里古斯真是思绪万千。
前些年,那罗斯大船还不是这般巨大,长女登船离去。且慢,长女和外孙现在是否在新罗斯堡呢?大女婿卡威和长女莉莉娅也该回来探亲了。
小女儿现在的样貌酷似她姐姐,她的身份已经贵为王后。高贵的身份正好配得上这艘大船。
沉重的铁锚收起来,阿芙洛拉号缓缓顺流而下。
岸上的人们接在欢呼,奥托就待在人群里,他看到了听到了,这些斯拉夫人是发自内心的欢呼送别。
斯拉夫人没有畏惧仅有亲善,终于,罗斯人成为这片湖区的主人。
庞大舰队顺利抵达拉多加湖涅瓦河口,岸上有着明显的生火痕迹,稍稍勘察便知此乃阿里克所部所为。
留里克早就看中这里的战略价值,此地当修筑一座永久性渔村,她当是拉多加城镇或是别的名字。
这将是必然,只要卡累利阿人被征服,整个拉多加湖都是彻底安全的,罗斯公国膨胀的人口会沿湖催生出多个定居点。
他们没有在此多逗留,当舰队进入水流变得略湍急的涅瓦河,航行加速了。
他们抵达了,当留里克登陆之际赫然发现新罗斯堡的异样!
兔子岛依旧青草丛生,岛对面就是新罗斯堡主城的大围墙和码头栈桥。
整个舰队停靠于此,盛状引得城里居民出城围观,甚至城墙也站满了人。
一群黑发的矮人迎了过来,为首一人不正是耶夫洛本人?
“那是什么人?好奇怪。”斯维特兰娜好奇询问。
“这就是我征召的芬兰军队。这样我们的兵力庞大,我们必胜。”
斯维特兰娜不再多言,她不信这些黑发人的战斗力很强,看看他们低矮的现实,远远弱于罗斯壮汉。
留里克下了船,先不和总督科努松交谈,而是立刻于耶夫洛交涉。
至于科努松,他的儿子已经高高兴兴向其汇报自己参与的平叛战争了。
“你带来多少军队。”留里克问道。
耶夫洛骄傲地说:“目前有四百多人。”
“啊?就这么点?也不错,我只是让你组织一个旗队。”
“大人听我解释。我现在仅靠一艘船不停从赫尔敏基转运战士。你总不能指望他们的独木舟在大海航行。”
留里克点点头,“当地首领的态度如何?”
“我岳父?他们……大人。此事我们可在议事厅详谈。”
“也好。我倦了,我们先议事,之后我可要好好泡个澡……”
新罗斯堡的议事大厅,如今也挂上“rusduma”的招牌。
留里克在这里与众臣议会,他无意磨蹭不听客套,执意询问耶夫洛的经历。
他得到了喜人的消息。
“呵呵,我真的想不到那个老家伙如此配合!”
“毕竟歼灭了卡累利阿人,苏欧米人……是芬兰人。芬兰人就没有忧虑。”耶夫洛继续解释。
“那么他们已经开始了主动进攻吗?”
“的确如此。苏欧米所有的男人已经侵入到卡累利阿人固有领地,开始袭扰他们建立的据点。只是大人,你千万不要觉得苏欧米人很有战斗力。倘若不是大人你带着大军讨伐,他们也不敢亲自助战进攻。”
留里克点点头,他现在定义的芬兰人几乎仅指苏欧米人,其人口顶多三万人,可战的男人全部集结,至多有一万参差不齐的军力。
他们仅有独木舟水军没有海军,令其在新罗斯堡集结,就只有依靠罗斯海船。
有耶夫洛打包票,留里克相信那些人是举族参战,就是不相信苏欧米人能独自打赢。
这群家伙未经训练的话就是一群气氛组!
“耶夫洛,你带来的人是否在训练?”
“是,我训练他们射箭。大人,他们身材不高,也许组织成矛兵很合适。不过他们都善于射箭,换上好的十字弓,会有不错战斗力。”
“十字弓?算了吧。就让他们用传统弓射箭,我会赏他们一些铁箭簇的箭。”
耶夫洛心领神会,他察觉到公爵大人还不能完全相信苏欧米人。
这非常正常,未有并肩作战的经历如何让人信任呢?恰是这个原因,耶夫洛成功劝说苏欧米人集体参战。
在宏观上,“芬兰大军”集结了号称两万人的大军!这个数字由耶夫洛说出来,就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实质有一点战斗力的最多五千人,其余者多半就是呐喊助威。
虽是如此,耶夫洛仍说明自己的壮志。
“我打算带来一千人,组成两支苏欧米旗队。我训练他们射箭,在大船上射箭,在陆地上列阵射箭,一定能有效支援其他兄弟。”
话语听着提气,不过留里克马上又有担忧:“这么多人?食物怎么办?我没义务给仆从军食物。”
“这个不必担心,我拖曳了一些独木舟来,他们在海湾近岸捕鱼、猎兔。大人,他们已经进贡了一千多张兔皮了!”耶夫洛如此说,科努松立刻予以支持。
一群自带干粮能自行捕鱼的仆从军来了,他们兵力可达一千?这可不是号称的人数,是实打实的一千人。
耶夫洛提供了最关键的情报。
“大人,我在苏欧米老家获悉了卡累利阿人的核心。”
留里克浑身一个哆嗦:“在哪里?”
“的确在大湖之北。我知道卡累利阿人有多个同盟部族,最大的一个大概立城于湖畔,他们善捕熊。”
“他们也敢自称善于捕熊?也罢,他们的核心就叫熊城?”
“这个,我就不知了。”
耶夫洛还说了很多,其人的情报、征召工作做得很是喜人。
留里克很满意,此人的子嗣世袭芬兰伯爵果然合适。
卡累利阿人的迷雾渐渐散去,他们的身影愈发清洗。
现在的留里克完全相信,卡累利阿人的确是大号的塔瓦斯提亚人,他们会很有勇气,只是他们处在人类文明的边缘,不知道大湖之外遍地强敌。
留里克在新罗斯堡舒舒服服泡个澡,他只想独自被热水淹没脑袋,再在桑拿房里蒸得松松软软。
这座大城有明确规划,涅瓦大街贯穿整个城,丰收广场居中,其余地方多是沿街道整齐排列的民居。最为可贵都是,城市的挖掘了一些沟壑为排水系统,居民多是维京移民都爱惜卫生。家家户户有旱厕,人们出于面子可不敢在路面倾倒粪便垃圾。
以石料铺路是巨大工程,铺设水泥路理论上完全可以操作,但成本太大。
新罗斯堡要进一步扩张农田开垦荒地,再解决敌患,才能进一步城建。
留里克就在这里集结他的大军。
此时,罗斯舰队开始新的行动。
探险家斯普尤特乘大船灰松鼠号,再领尤比特、马斯两舰,三舰直奔不列颠,向埃恩雷德王索要粮食贡品,并对维京约克王国带来罗斯公国的诚挚问候。
而鲑鱼酋长号直接启程回罗斯堡老家,艾尔拉和那十个女仆皆将抵达这里,并直接送到诺夫哥罗德,送到那些女仆们的故乡。
诸多事宜,都在留里克的周密掌控中。
唯有倒霉的卡累利阿人,他们只是最近察觉到边境危机,就开始调集男人去反击苏欧米人罕见的入侵。
不料,致命的攻击即将跨越比海还大的拉多加湖杀来……
第663章 新罗斯堡的新磨坊
相比于战士们参与和即将参与的新战争,带着儿子赶来新罗斯堡的亚丝拉琪,她更希望见证家族在此扎根与复兴。
她抱着孩子住进父亲老哈拉尔于新罗斯堡木墙内修建的新商铺。
年仅不足两岁的古斯塔夫来到这里,就立即为他的爷爷老哈拉尔视作掌上明珠,乃至家族复兴的唯一希望。
甚至忽略掉女儿的贡献与野心。
外孙与亲孙并没有什么区别,尤其是这个孩子将继承自己的名号,继承一切的事业。
老哈拉尔在罗斯征服哥特兰的战争中并未受到致命威胁,漂亮的女儿通过与征服者联姻的方式,使得家族并入到罗斯公国。因为是带着一批规模可观的物资移民到新罗斯堡,老哈拉尔看似一度孑然一人,而今他已经招募了一些贫穷的罗斯移民做佣人,乃至招募斯拉夫移民侄女做女佣。
所谓的女佣,某种意义就酷似妻妾。
父亲的新宅邸为何会有明显婴儿的啼哭声。
老哈拉尔略显尴尬的指出那就是女儿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只是按照传统私生子的身份不会被承认。
“算了吧。为了家族的事业,我愿意承认那男孩的身份。他不会继承家族财富,却可以继承名号,继而为家族拓展事业。”
亚丝拉琪这算是睿智之语?老哈拉尔不敢相信。可他又注意到,女儿的肚子明显又是显怀,他感慨于女婿阿里克的雄壮,便又不得不再思考一番女儿的话。
女儿从不是一束能让屋子漂亮的鲜花,她瘦弱的肩膀正要复兴整个家族,绝非仅是她争气的肚子,正要就是她的能力!
新罗斯堡附近是没有石头的,恰是如此城市依旧要用木材搭建城墙与全部的建筑。
亚丝拉琪此来是两手空空,她抵达新罗斯堡后了解过父亲创造的新家、新商铺后,旋即开始为她的磨坊计划奋斗。
本地没有石料以做磨坊?石料何处寻?
有一座名为“石头岛”的三岛小岛群,就是合适的石料来源地。
那是任何走芬兰湾进入新罗斯堡的船只都会途径的岛群,那就是戈格兰岛,海滩与内陆,表层土壤下是大片的花岗岩。
该岛曾被奥托本人考察过,岛上随处可见的石料资源给了他充分的认知:若新城造石墙必用此岛之石。
然开采运输石头本就是个麻烦的活计,兴建新罗斯堡的人们天然的绝得既然唾手可得的大树已经造就了坚固围墙与全部建筑,何必再用石头取而代之?公爵不可能逼迫兄弟们出力不讨好地干这种事,除非公爵给出巨大的价码,然公爵并没有。
亚丝拉琪获悉这一消息,立刻动用家族资金,雇佣渔民去搬运石头。
仅仅三天的时间,一长船的石块就卸货了。
实则那不过是三块大花岗岩,每一个分量不轻,渔民所言是四人合力才陆续将石头搬到船。
石料开始被打凿,被逐渐凿成圆柱状态,另有弓钻带动铁钻头,硬生生在石柱上凿出通孔。
一块最大的石料被打凿、打磨,最后制作出颇为平整的台面。
亚丝拉琪雇佣本地的木匠与做过石器、陶器的佣工,完成此在新罗斯堡的首座石碾。她甚至购买了一批战利品小矮马,感慨马驹在哥特兰岛是驮物的牲畜,在此地依旧为使役。
圆周转动的石碾,这是哥特兰岛不曾出现的粮食加工齐聚。岛上当然也会加工麦子,老哈拉尔所知的不过是石磨棒与石磨盘,皆是孩子都能轻易操作,只是加工面粉极为困难。
一件暂且闲置打算用作仓库的木屋被石碾占据,连矮马也被牵了进来。
“亲爱的,这能行吗?”老哈拉尔问。
“一定能行,我在罗斯堡已经大获成功!我们的家族必将因此而复兴。”
亚丝拉琪因为成功过故而信心满满,老哈拉尔与一众闻讯而来的闲人争相观摩这新鲜事儿。
一批有别于燕麦的短粗麦粒放在石盘上,矮马被亚丝拉琪亲自以鞭子驱赶,并不大的石碾被马匹带动,做起看不见尽头的圆周运送。
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麦粒化作粗制面粉,再以细麻绳编制的筛网筛一遍,粗制麸皮大部分被过滤,剩下发黄的面粉被亚丝拉琪兑了些水,最后愣是在陶瓮里被揉成了胖墩墩的面团。
制作面团不足为奇,后面揉面的过程本就是她的拿手好戏。老哈拉尔一直自豪自己的女儿会制作面包,这时也意识到那大肆撒到磨盘上的就是小麦。他与其他的围观者就惊讶于面粉的量产,且说这一座石碾子,它的加工效率绝对胜过二十个妇女!
并没有隆重的仪式,亚丝拉琪在新罗斯堡的磨坊就此开张了。
她开始承接本地农夫磨燕麦面粉的工作,拉磨是矮马的工作,父亲的女佣就负责盯着马匹并填充新的麦粒,从中挣取一些劳务费。
这个活计并不赚钱。
一座粘土打造的烤炉诞生后,这位“面包女王”开始了她的拿手好戏。
燕麦粉与小麦粉,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掺和一起做面包。纯粹的燕麦粉被她拿来做烤饼。
混麦面包口感松软粘牙,本地人几乎没吃过小麦,当他们感觉到了粘牙的口感就爱上了面包,哪怕这里面掺得还有一半的燕麦。好面包就是纯小麦面粉做的,不能有燕麦、大麦或是黑麦混入。亚丝拉琪深谙此道,故而能做出好面包,并非她真有这方面的神迹。
混麦面包也算好吃?算了吧!她注意到了本地人纯粹没吃过珍馐,就觉得混麦面包是美味。
她实为不得不做混麦,全然因为手里自罗斯堡仓库处购买的小麦并不多,除了自家食用的外,对外销售都当用混麦。
至于那些麦饼,就是纯粹的燕麦粉所烤制。
罗斯人或是别的维京部族,他们在吃燕麦的问题上并不会过分加工,主要原因正是传统的石磨棒必须用很长时间才能将燕麦研磨成细分,这里面消耗的体力与仅仅有所提升是麦饼口感一对比确实得不偿失。
亚丝拉琪销售的燕麦饼口感好很多,不过它仍旧是粗糙的,极少量的小麦面粉的掺入仅仅是保证它能保持完整形态,即便如此,它也是刚需人群的首选干粮。
那些猎人,无论是罗斯人还是斯拉夫人,若是手里没有铜币、银币,亚丝拉琪完全不介意收取兔子、松鼠毛皮抵价。这些人完全可以令家中女人自己制作麦饼,然亚丝拉琪分明每天早晨都在供应成品麦饼,猎人们大清早带着弓矢出门,即可直接买到口味更好的成品,多支付一些价码有何不妥?
亚丝拉琪正在靠着磨坊与配套的商铺赚钱,她才刚刚开始,当留里克的平叛大军大抵回来之时,她的磨坊也不过新添两座石碾。
而这,简直是给有待远征卡累利阿大军结局了燃眉之急!
这是一个晴朗的夏日上午。
归来的留里克已经在昨日检查位于城市中心的粮仓。民众家中都有不少余粮,粮仓里的余粮虽不多,它们都是公国在本地收取的粮税,法理上实为公爵本人的财富。当然公爵的利益与公国、民众的利益所绑定,这也是大家都认可的。
没有人觊觎这些粮食,而今这些存粮正好供应集结的大军。
很多时候,兵力过分雄厚的大军,这张惊人的巨口都能拖垮自己,以至于将领会因为粮草告罄,明知出战对自己不利也不得不奋起进攻。
充分的渔业资源维持着罗斯大军的信心,那些风帆驱逐舰并未做太多停留,就又航行在芬兰湾里,往返于喀琅施塔得与涅瓦河口,化身拖网渔船掠夺本地的鲱鱼资源。
大船加入捞鱼,先进的捕捞模式使得大量新鲜鲱鱼运到城市,留里克目前拥有的纯维京血统的罗斯大军完全能考吃鱼维持生活,然大家在平叛战争中已经爱上了购买的军粮,好巧不求制作优质面饼面包的女神、阿里克的第二个妻子就在新罗斯堡!
阿里克只是在平叛途中与爱妻、岳父暂时团聚后有随大军匆匆离去,在关于磨坊的事情上他举双手支持。
这毕竟关系到兄弟们的吃饭问题,只要大家吃得好,打仗也有力气不是。
留里克在亲信的陪同下,热情洋溢地考察亚丝拉琪许诺过的磨坊。
老哈拉尔与全部的仆人,以极度恭敬之姿欢迎罗斯公国的年轻有为的公爵大人。
这老家伙点头哈腰的模样让留里克有些不适。
不像亚丝拉琪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想必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是姐姐(嫂子)的缘故吧?
木门得打开,留里克定睛一瞧,略显晦暗的房间似乎漂浮着一屋尘埃,一头酷似毛驴的牲畜发出一声嘶鸣。
不,那是矮马。
“大人,我们的磨坊有些狭窄,请您进去的时候担心双腿,不要伴着跌倒。”
“不碍事。哈拉尔,看来……”留里克暂且把话说一半,他左脚先迈进去,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惊惊得马快速走了起来。
可怜的矮马,它被绳索辔头束缚,如何能脱离磨坊呢?它在徒劳地转圈,石碾子也跟着滚动。
恰是如此,留里克看清了石碾的确在稳定运作,一些麦粒正被碾为齑粉。
“看来你们的确成功了。”
“的确如此。此房有两座,都能很好运作。”亚丝拉琪介绍道
“只是比不上你在罗斯堡的磨坊啊!我就是觉得这个地方太过局促,让我担心你无力承担后面的任务。”
“还是让我加工面粉吗?”她笑盈盈问。
“正是如此。我……”留里克无所谓其他人的眼神,他走进自己的堂嫂,以几乎平视的姿态凝视亚丝拉琪的双眼。
一股名为王者的姿态惊得亚丝拉琪下意识后退,面色流露出一丝紧张:“大人……”
“以你最快的速度,将粮仓里的燕麦余粮全部加工成面粉,并立刻烤制成麦饼。”
“啊!这回事一份……非常劳累的工作。”
“你在推辞吗?”
“我没有。”她笃定。
留里克点点头:“既然没有就去做问题。我不知道你的加工速度,我命令你从今日开始,即便是夜里也要一直工作。如果马匹累了,就让你的仆人亲自推动石碾。我要你以最快速度加工燕麦粉,我并不要求你必须再做麦饼,但是面粉!我要看到仓库余粮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粉末!为此,你将得到丰厚的报酬,乃至属于你们家族自己的农田。”
提及农田,老哈拉尔立刻注意起来。
他重点询问有关农田的事,留里克倒也干脆:“叛徒皆被歼灭,大量农田空置下来,它们将属于立下功勋的人。比如你的家族!”
留里克特别凝视点头哈腰中的老哈拉尔的眼:“感谢你的女儿吧,她才是你家族复兴的英雄。为我加工麦子,我会额外赠予你家族半公顷的农田任由你们播种麦子。”
农田,就是资本!留里克有意给老哈拉尔家族赏赐一些不动产,譬如农田。他就是故意在公国东方扶持一个新的“大商人”,以制衡古尔德家族的一家独大。
即便老哈拉尔家族以前主要做皮革二道贩子的工作,对种田实在也有些经验,否则亚丝拉琪也不会从旧佣人那里自学出高超的烘焙技术。女儿烘焙面包本是家族私房菜的意义,而今居然成了家族崛起的新起点?看起来的确如此。
亚丝拉琪学着男人的模样,以右拳敲打胸膛,发誓自己会完成任务。
虽说只有两座石碾,留里克并不强求她磨面之后再花时间做烤饼,前者的确并非难事,后者才是最耗费时间的。
此次考察留里克得出了三个结论:亚丝拉琪有能力短时间制作出可使用的石碾,亚丝拉琪有能力全天候加工麦子,老哈拉尔家族有能力快速扩大产能。
粮仓开仓,包括缴获自松针庄园的一批余粮,纷纷送到亚丝拉琪的商铺。她的家族得到授权,公爵的粮仓可自行搬运麦子。
她其实可以贪墨掉一些麦子,甚至贪墨了留里克也无法追究。她凭着良心不干这种事,绝非因为她是无比正直的人,而是在家族复兴之路上,任何的愚蠢举动都会断送前程,哪怕丈夫阿里克是公爵的堂兄。也恰是这一亲戚关系,她就更不能这么做。
做面包的仙女承担了整个大军的军粮制作!好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新罗斯堡。
集结的战士忙于训练、伐木、捕鱼,包括那些仆从的芬兰军队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罗斯军主力的纯维京人战士,他们被令大肆伐木,以此锻炼身体,大量的木料就堆积在城外,或是做木炭或是盖新房,随总督科努松的喜好。
战士们的劳作都是为了新罗斯堡的建设,他们的劳动实际就是留里克出资购买,支付的报酬实则就是免费的餐饮。
那些经过石碾加工的燕麦变得能够轻易煮熟,食用加了盐的燕麦糊糊,战士的体力能快速恢复,这若是再加上两条烤鲱鱼就太美妙了。
就在新罗斯堡之安全之地大军有充足的时间食燕麦粥,远征卡累利阿还是要依靠有效的干粮。
亚丝拉琪暂停了对外销售麦饼面包的工作,她仍在制作这些干粮,只是做好后全部储备,以至于统统成了酷似木块的硬邦邦之物。
每天都有大量燕麦粉加工完毕,即便她的磨坊仅有两座石碾。
留里克选择等待,他并非因为粮草筹备不足而不敢北上出击。他在等待,一来是等候故乡的女孩们,亦是在等待北上武装侦查的阿里克带回消息。
他最重要的等待,就是新罗斯堡周遭与诺夫哥罗德的麦田。当麦子收获后,大军携丰收之喜悦,再掌控着阿里克打探出的情报,全面发动一场针对卡累利阿人的突袭,那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我手。
阿里克是否会把武装侦查变成冒失的强袭?那家伙手里有四百人就敢强袭哥特兰岛,还有什么他不敢的?
留里克并不担心堂兄与骁勇的第一旗队的武装侦查,他首先迎来了执行命令归来的大船,鲑鱼酋长号回来了!
大船停靠码头,狭长的木板被放下来。
一群身着素服的女孩亭亭玉立与中间甲板,迎接的人们皆看到她们的风采。无数人的人窃窃私语,不知这些美丽的仙女因何抵达新罗斯堡。
倒是有人指点迷津:她们都是公爵的女人。
然细节部分都不为人所知了……
留里克亲自迎接他们,艾尔拉携十位女仆妹妹,踏着轻盈的步伐下了船。她们干练、美丽、充满自信。
她们一直面带笑容,见得留里克大人站在这里,纷纷踏着大步迎了上来。
艾尔拉,她更是直接与姐姐卡洛塔抱在一起。
她们所有人都知道此行的目的,所有人都明白肩膀上承载的重担,以及完成这份任务后的光荣。
十位女仆,她们脏兮兮地离开诺夫哥罗德的故乡迎接一个可能悲惨的命运,而今却以仙女之姿回归,将依靠着公爵大人教授的知识,为公爵大人完成田亩面积的统计,成为公国的有功之人。
她们都想完美地完成这份工作,比起在故乡人面前炫耀,在亲生父母面前显摆自己的非同凡响,究竟有多大意义呢?
她们最想做的就是接近主人,很多人就要到了传统上的大日子。她们想成为女人,为公爵大人生育子嗣,从而顺应自己被安排好的美好命运。尤其是安娜、贝拉这样曾被呵护过的女仆少女,她们真的只恨自己还不到年龄,只想得自己赶紧长大以跪在公爵大人面前褪去长衫请求侍奉。
她们一下船就在留里克面前争相表态,也使得留里克欣喜于自己犯不着再对她们训话。
她们毫不拘谨,各个热情洋溢,每个人的眼神里充满对公爵的崇拜。
既然已经知道了任务,剩下的便是再针对他们,突击再对计算做出一番精进的学习,乃至突击制作绳尺量具,以及书写文字用的桦木板,而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