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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79章 留里克再临诺夫哥罗德

    冲向第聂伯河下游,抢占水草最丰美的地域以广种小麦,短时间内这恐怕非常不现实。

    论气候,诺夫哥罗德远不如基辅周边地区,现在公国也没得选,诺夫哥罗德毕竟是罗斯现在能牢牢控制的最大农业区。

    再赴伊尔门湖畔的诺夫哥罗德的消息早已传达,精锐的佣兵们将随公爵抵达南方,何事离开就全看公爵的心情。

    城里的一些家禽被屠宰,羽毛都被仔细收集起来,圈养的兔子也开始剥皮作业。鸡肉第一时间吃掉,兔肉腌渍后被烘烤成肉干。

    城内的市场热闹起来,皮革贸易前所未有繁荣起来。

    所有拥有战利品的士兵都乐意在成内交易,交易物品这样的事宜任何地方都能做。

    城墙外河畔边,一个露天的“露水集市”行成。这里地势开阔,最适合大量人群聚集。

    集结的罗斯军队将暂时解散,苏欧米仆从军和巴尔默克人构成的第三旗队离开的日子已经定好。

    新罗斯堡萌发的集市正在进行着大宗的皮革、粮食交易,一大批缴获的敌人铁质武器,居然成了一种货币。

    本地的农夫,尤其是斯拉夫农夫,他们享受留里克今年下令施行的新税法即十一税,农夫家庭在此并不严苛的税率下享有一批富余粮食。

    再看苏欧米人和巴尔默克人,他们的问题则是抢了一批废铜烂铁的器具。真的好战利品自然踹在兜里,次品就在集市与本地人交换麦子和皮革,乃至一项伊尔门斯拉夫人的特产——多彩条纹花色麻布。

    衣物通体灰白色或是深棕,那是野兽的色泽。谁不爱漂亮呢?因染料的和纺织材料的绝对匮乏,极北的纳尔维克港甚至无法大肆制作麻布,虽能制作毛线纺织衣,产量并不高,且色调也过分单一。

    花色的布匹即将让这些远征的巴尔默克人行头焕然一新,亦是给故乡观望的民众好好开开眼。

    在这里,银币铜币的流通仍是有限,松鼠皮起到部分货币的作用。

    短短三天的时间里,即将离开的人们多少交易到自己的所需。远征暂时结束的战士的战利品不再单一,可他们如何能轻易满足呢?

    远征仅仅是暂停!卡累利阿战争仍要进行下去,明年军队必将重新集结。介于各定居点互联的水道网络已经确定,军队的集结将很快捷。

    对未来战争的期许弥补了将士们掠夺战利品不足的遗憾。

    倒是新罗斯堡的地域比面相大西洋的峡湾老家好很多,在东方世界见得大世面的海拉菲德和他的整个第三旗队的伙计们,他们都将背着一麻袋五花八门的战利品回到纳尔维克老家。这些战利品价值有限,但有关东方的信息表也是最有价值的么?

    海拉菲德靠着一双脚考差了涅瓦河畔收获后光秃秃的农田,他羡慕了。既然留里克做出那个决议,他动心了。

    他对留里克表态:“这次我将在罗斯堡等到江雪,我会做着驯鹿雪橇回到纳尔维克。明年在冰雪融化前,我将带上一批女眷孩子和其他的一批勇士抵达罗斯堡。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公爵大人派遣舰队来接我们。”

    这是留里克最希望看到的,却也不仅仅于此。

    舰队主力即将前往新罗斯堡,中途还要在赫尔敏基停靠,将苏欧米战士全部卸下,侍卫长耶夫洛将执行他身为贵族的义务,代表罗斯公国治理整个芬兰。

    很多人将离开,很多人也讲抵达东方。

    赶在舰队前,留里克在一块木板上,以卢恩字母写下信件。

    公爵和太上公爵都在东方跃冬,一批人必须赶在大海结冻前冲到东方的新家园,这不是旅行而是定居!

    哈罗左森这个老家伙将继续奉命驻守罗斯堡老家,某种意义上也他的梦想实质上的达成。哈罗佐森担任罗斯堡的总督,这就相当于酋长,将按照传统代表公爵治理老家。

    恐怕最痛苦的就是露米娅……

    留里克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女人,奈何这就是大家不用的命运。

    蘸了碳墨水的鸡毛笔在桦木板上写下文字,留里克以匕首再将之划出凹槽,墨水渗透进去,成为一份正式的公爵敕令。

    桦树在涅瓦河畔不稀奇,尤其是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白树即桦树,那里的桦树实在多。

    写信的桦木板,它被烘烤得硬邦邦,本就是作为信息记录的载体而存在。

    它数量很多,足够层层叠叠堆砌一个小房间。这些都是艾尔拉与众姐们使钱差人制作的,惊人数量的桦木板整体平整呈黄白色,方方正正规格颇为统一。

    它们就是书写载体,起到的就是纸张的意义。可惜,它们并非纸张。

    书写后要刻纹再涂墨,从而成为永久性的文档。

    废了一番力气留里克才完成自己的信件。

    他使劲伸展自己的身子,慵懒地打起哈欠,自叹:“若是不造纸,以后书吏们的工作还不得累得吐血?今年我就要靠这一群木板记录诺夫哥罗德的田亩?够用吗?”

    庞大的信息量已经不是磁盘能满足的,载体必须升级到机械硬盘,乃至更离谱的储存设备。

    实际需求逼着留里克把造纸的事务提前。

    如何造纸?只要是造出能有效实用、哪怕颜色枯黄也无所谓的硬纸板也行,至少它比一大堆木板好用一万倍。甚至还能直接跃进到施行更先进的事务上……

    记录信件的木板被特意放在一个皮箱中,收信人是罗斯老家留守哈罗左森,由他按照文件内容宣讲公爵的决议。

    约定的日子已经到了,儒略历十月的第一天,一个刮东北风的日子……

    如此风向对舰队很有理,各舰调整风帆位置就能如脱缰的野马,以直线快速冲到波罗的丁字路口奥兰群岛。

    一千六百余人要离开,一大批粮食,一百余头小鹿,一批珍惜皮革都是必须安稳运抵老家的货物。

    罗斯堡老家居民的日子照常,留里克和奥托等人合意后制定的规章,或曰新的“习惯法”已经执行三年了。

    居民已经习惯新的规矩,他们享受到新规矩的红利,说三道四者早就闭嘴了,老家居民渴望最深的就是麦子,他们也开始无法忍受没麦子吃的日子,麦子的稳定供应高于一切!

    资本的原始积累充满了血与泪,这个真理再一次证明了它就是真理。罗斯公国直接控制的人口粮食自给率首次突破100%。松针庄园养活了一万人,该农庄的居民因反叛而被诛灭,无论他们的反叛是否合理,居民尽化作地下的骸骨。遗留的农田将养活一万名罗斯人,留里克估计再稍稍进行一番劲精耕细作的努力,当下面积的战利品农田将能养活多达两万人。

    如今罗斯公国能被公爵直接控制管理的维京系人口因巴尔默克人的加入刚刚突破一万。婴儿和年幼孩子的规模恐怕能占四成,妇女们仍在拼命的生育,婴儿潮正是潮水不断。

    一群孩子才能吃多少饭?几年之内公国掠夺到的农田面积可以保障基本盘的维京系人口全年有粮食吃。

    站在松针庄园的废墟上,依靠着战利品熟田,罗斯公国的农业瞬间崛起,这个发展机遇起留里克不敢放过。

    向西航行的队伍已经消失在海平面,留里克这边也开始行动。

    代表着公爵权威的阿芙洛拉号停在河畔,人力网兜吊车开始把一些规则的板材装运上船。

    留里克本人客串起监工,他故意穿的华丽,就是逼得手下人不敢怠慢。

    “你们这些家伙办事都精心点!这些木板不可有损坏!”

    “差点就撞到侧舷,格伦德,你昨晚和几个女人大战一夜今天脑子晕了!坏了一个板子我扣你饷银。”

    “喂,那边的人!搬运都小心点,木板上沾染泥巴我照样扣你们钱。”

    留里克在港口吆五喝六,他叫嚷得有理,毕竟这些木板将作为永久性的文件保存,当文字记录完毕后,还要再糊上一层薄薄的蜂蜡来防腐,它们可不能出现坏损。

    佣兵格伦德不明白自己主子今天怎么回事,不爱金不爱银,居然把一堆烧火的板子当金银般稀罕。

    这老小子倒是很高兴,耶夫洛那个芬人当了地方贵族,他自己就有幸上位。

    罗斯公爵年轻而慷慨,战场上的不杀之恩他记下来,以此报恩其实不至于,然拥有渡鸦纹章盾牌的兄弟们也没有更好的去住,没有哪个领主能提供比留里克更高的饷银和生活待遇。他们是一群利己的亡命徒,实在是罗斯公爵给得金钱、女人、战士的荣誉太多了。

    格伦德知道自己不会真的被当做公爵的亲密伙伴,没了这方面的桎梏兄弟们倒也活得快活。

    留里克几乎要把整个家搬新罗斯堡,他并未正式下达命令,然绝大部分家庭成员和佣人都将在今年团聚于东方。

    那将是十月底的事情,在那之前留里克必须带着一众“女书吏”抵达诺夫哥罗德。

    阿芙洛拉号塞了一船舱的物资和人员,所以预制的木板整齐码放,就仿佛是拼装木地板的材料。

    亲昵的女眷们纷纷踩着踏板上船,留里克重新站在了这艘身经百战的老船船首,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仰望庞大的新罗斯堡城墙。

    在大船前方,一百余名精锐佣兵分乘四艘长船,靠着划桨等待拖曳大船逆涅瓦河前进的命令下达。

    岸边占满了人,男人在欢呼,女人抱着孩子大叫,一群童子又蹦又跳。

    阿里克带着第一旗队故意穿上战甲,排着整齐队列,以剑有规则地敲打盾牌。

    这是维京式的欢送,被热烈的气氛感动,拖曳大船的划桨手们也跟着节奏吼叫起来……

    女眷们的脸上皆笑意,身为奥斯塔拉公爵的卡洛塔也看到了岸上自己的族人们。

    族人太好辨认了,一面白布缝着抽象又简约的牛头纹章,那就是她设定的奥斯塔拉公爵旗。

    “大家都在欢送我们,留里克……”她说。

    “是啊,我们仅是暂时离开。我们将在第一场雪下前,把土地面积统计完毕,我们有一个漫长的冬季计算。”

    “这……值得这般大费周章?”

    “愚蠢。”留里克噘嘴苛责道:“做好你的事。还有……”他带着笑意一把掐着卡洛塔的脖颈:“你说过我像是四月的公牛。我是公牛,还是十月的雄鹿。我会给你足够的机会,能否成功就看神的意思。”

    卡洛塔笑了,一切进在不言中,她很期待……

    罗斯的旗帜升至桅杆顶,牛角号和海象牙号同时吹响,铁锚由绞盘收起,牵引船得令开始前进。

    一场并不长久的航行开始了,于深秋初冬之际最高的首领再抵诺夫哥罗德,对于公国是首次,即便追溯到部族时期也绝无仅有。

    小型舰队经过五天不间断航行终于漂到了沃尔霍夫河畔的白树庄园,或者说她就是诺夫哥罗德城市本身。

    放眼望去,原本高大且墨绿色的杉树林被砍伐,甚至是白树庄园象征的白桦林都有部分消失。建设城市围墙与内部的建筑需要大量的木材,建城更好的材料当然是石头,在缺乏材料的当下,几乎是取之不竭的森林就是建筑材料源。

    那些斯拉夫人一直在劳作,留里克清楚看到了还有一批战士模样的人在游走。

    游走的都是老家伙,毕竟奥爹奥托目前还待在这里。

    很多伐木者远远就看到逆行的大船与高耸桅杆上飘扬的旗帜,他们急忙将长柄大斧砸在树桩上,顾不得赤背汗津津,冲向扔在建设中的城市围墙处。因为,公爵大人居然到了,居然在十月份抵达诺夫哥罗德。

    一个男人成为了城市的主人,奥托要在这里养老,他和一撮滞留于此的老伙计是全城最尊贵者,即便这片地域是伊尔门斯拉夫人的汪洋大海。

    好消息突然传到耳朵里,他振臂一呼:“我的老朋友们!留里克和那些女孩们终于到了。走吧!让让你们瞧瞧我可爱的孙女。”

    人们嘻嘻哈哈地回应,有的家伙默默嘀咕,老首领是多宠她的孙女。

    建设城市的民众纷纷暂停手中的工作,已经是颇为寒冷的十月,许多人传闻罗斯大军远征卡累利阿将持续到冰雪冻结世界,留里克大公把很多事情想得太好,然真的试图落实这些事务麻烦事接踵而至,时间也会不停耽搁。

    数以千计的民众觉得公爵忙于远征,测量田亩的工作要推迟。

    测量田亩是贵族的事,是公爵和博雅尔们的事务,与普通的农夫关系很大么?自己有多少田亩被神注视着,按照田亩多寡缴税,见识到松针庄园覆灭的人们可不敢招惹公爵引得暴怒,公爵让交多少税赋就交多少,自己问心无愧。

    很多人心态朴素,他们以欺骗为耻,更恐于因表现的不够尊敬公爵而被报复。

    那是阿芙洛拉号,公国的旗舰,她的船艏满是划痕,分明就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战士,姿态清晰可辨。

    上千人聚集在河畔刚刚兴建得有所起色的码头,不少人站在栈桥上向船只欢呼。

    “他们在欢迎你。”卡洛塔兴奋地嚷嚷:“留里克,你看到……看到父亲了吗?”

    “奥托就在那里!就像是奥丁大神的形象。”留里克站在甲板明显出伸手直指,卡洛塔侧脸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位老者,一位有些老得过分的老者……

    这里的哪位女孩最兴奋呢?

    理智告诉自己要保持矜持,终究是回到娘家还要在此过冬,难掩兴奋的斯维特兰娜激动得跳脚,她披散的头发也随跃动的身姿上下横飞,完全无所谓他人的感觉。

    那十位女仆,她们纷纷勉强第挤出笑容,双手握着船舷栏杆,带着复杂的情绪面对与记忆力完全不同的白树庄园老家。

    这里,还算是家吗?一切都变了……

第680章 她们回到了故乡

    在热闹喧嚣中划桨的人们操纵长船停靠栈桥,他们纷纷登岸,旋即接住阿芙洛拉号上抛下的绳索。

    有木桩被大锤夯进岸上泥地,绳索于此不停缠绕。

    留里克的座舰正式靠岸,长长的翘板连通栈桥,须臾,罗斯公爵终于站在了他忠诚的诺夫哥罗德。

    奥托兴致勃勃走来,他伸直满是花白胡须的脑袋审视一番,不由得心里交集。

    “尼雅!你带着孩子躲在哪里?”他的呼喊无所谓他人的感觉。

    老里古斯拄着棺杖看得出奇,奥托在他心中就是个杀伐果断的狠人,其子留里克就更离谱。

    奥托这是呼唤老妻,寻找自己的孙女。想不到这老家伙居然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呼唤未果,他就直接走近招呼部下办事的儿子。

    “你母亲呢?你女儿呢?”他问。

    “他们还有一些人,要在一个月后抵达。”

    “荒谬。”情急之中奥托掐住儿子的脖颈,“信件不是送到老家了?他们不执行吗?你看看你,带着一群妻妾来,居然忘了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女儿。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哄孙子。”

    逗弄孙女已经是奥托生活的一大乐趣,已经不需要亲自战斗了,他就想在这儿温暖之地和老伙计们聊天玩乐,孙女维利卡实为他晚年的一大乐趣来源。

    老爹对孙女的隔代亲?留里克倒是觉得老爹变得可爱。

    “哎呦,不是这样的……”

    留里克正要解释,奥托又问:“看来讨伐卡累利阿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你赢了吗?”

    “赢了,不过只赢了一部分。”

    “为什么?没有全胜也是失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别告诉我军队损失很多。”

    家事要让位于国事,奥托有意在诺夫哥罗德养老,任何的权势都移交给儿子了,但公国荣辱不可不察。

    留里克皱着眉头解释:“我们杀死他们数千人。敌人逃了,他们祭祀的圣地被我军占领。我们驱逐了卡累利阿人,战略目标基本达到。至于损失,我们的损失微乎其微。”

    奥托稍稍叹了一口气,如今听得“斩获数千脑袋”的说法他已不再吃惊。他再看看儿子身边一众亭亭玉立的女孩,一下子又心软了。

    注意到老爹态度的变化,留里克转头又是稍稍吩咐。

    穿着兜帽罩袍的女孩们纷纷摘下帽子,亮出她们洁净的面庞,展露出一种难以描述的优雅气质。

    她们是初长成的,正是人生中最美的芳华。包括斯维特兰娜在内的十一个女孩都是斯拉夫人,这座崛起之城就是她们的故乡。

    围观的本地民众投来好奇的眼神,罗斯的骄兵悍将他们见怪不怪,罗斯的少女优雅地站在这里,就如同仙女下凡,实在清新脱俗,是平日难以欣赏的。

    他们多少认得斯维特兰娜,整个诺夫哥罗德的居民见证了她与公爵留里克的斯拉夫传统婚礼。

    至于其他的女孩,都是公爵的妻妾吧。

    人们没法不嘀咕,高贵的男人可以有多名妻妾,留里克大人居然有十多名吗?

    窃窃私语声聚拢起来就是一阵轰鸣。

    留里克令佣兵们组成盾墙,很快聒噪的人物纷纷后退,让开一条通向城市围墙之路。

    这里都是斯拉夫人,都是自己的臣民。

    留里克当中攥紧心情激动的斯维特兰娜的手腕,随口又面向拄拐的老里古斯和有话要说的梅德韦特:“让大家都散去吧,不要耽搁自己的事情。我要到议事的地方,有些大事我要快速宣布。”

    “遵命。”梅德韦特深深点头……

    码头的喧嚣很快结束,过着悠闲农村生活的一批人久久不愿离去。

    最劳累代表的收麦工作已经结束了,由于公爵免除了大家今年的粮食赋税,所有忠诚于罗斯的农庄都积攒余粮之众空前。

    闲来无事的人或蹲或站侃大山,他们看着停泊并卸货的船只探讨这艘船能装多少货物,又重点聊起了那些漂亮的少女。

    “公爵真是优秀的男孩,他的妻子太多了,只怕他会累坏了身子。”一人嘀咕。

    “是这样吗?依我看作为英雄的他远超凡人。他会照顾好那一群妻妾。”又有人附和,接着放纵欢笑。

    “哈哈,可惜我只有一个脸似朽木的老太婆,我的小女儿也总是脏兮兮,和那些女孩完全不同。”

    “说起来,除了里古斯的女儿,其他的几个女孩你不觉得有些面熟?”

    有人突然提了醒,闲聊的人们突然警惕起来。一个秃头的干瘦老汉被拉出来,有人对他嚷嚷:“老哥,我记得你把养不活的小女儿卖给了罗斯人,似乎是为奴,可我听去年探亲的人透露,最早的十个小女孩给留里克大人做了仆人。她们一定过上了好日子。”

    此人话说到一半,即刻有人像是发现了大秘密,“啊!大船靠岸后,我除了看到里古斯那老头的小女儿,的确还有十多个女孩站在公爵身边。”

    “该不会她们就是几年前的……”

    人们继续交头接耳,只见那秃头的老汉已经站起,急匆匆地跑开了。

    此刻留里克已经进入到自己的在诺夫哥罗德的行宫,亦是奥托目前的居所,更属于里古斯家老宅的一部分。

    此乃一些大小不一木刻楞的总和,房屋由木板路连接,一些木板路上还有连贯遮雨的棚子。这里也有低矮的围墙,一些附属的建筑。

    建筑群的主体好几十年都不变,住在这儿的奥托早就习以为常怡然自得。

    当然,一座全新的宫殿正在建设,木桩矩阵的地基已经建成,构建房屋主体框架的大木杆不仅搭建完毕,最重要的中心大梁最近也搭建完毕了。

    这一切留里克都看在眼里,按照一般理性而言,这里的斯拉夫人建造房子已经达到了他们能力的极限,奈何比之罗斯堡老家,石匠、木匠等合伙建设,已经懂得搭建多层建筑的方法。

    建造宏伟高大的房屋能体现贵族的威严,城市也能变得立体,生活也能更有情趣。

    等到诺夫哥罗德人口膨胀到一定程度,核心居民会自发想招筑高楼。

    留里克随性地坐在议事作用的木刻楞大屋中,黏土砖堆砌的烟囱正在冒烟,壁炉挑动跳动的火焰给予大家温暖。

    一众少女随着她们共有的公爵大人静静侧身座于松软的鹿皮垫,斯维特兰娜这是身处自己娘家老宅,众多女孩里当属她最放得开。

    女孩们也能参与到议事吗?里古斯和奥托都有些不解,除了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其他女孩就算贵为妻妾也当回避。

    然此会议,所有在场的女孩都将正式接受自己的任务。

    “我看到你们高速地建设城市,这很好。罗斯需要几座名城,诺夫哥罗德必在其内……”

    一番客套后,留里克不再絮叨,他敲打起地面正式宣布:“我将在明天开始农田的测量,我将在明年春耕前调查出整个伊尔门环湖农田的总面积,调查出各庄园拥有的田地,调查出普通农夫与博雅尔们所拥有的田地!”

    此事留里克早就透露过,里古斯长叹一口气:“终于要开始了。大人,这将是非常复杂的工作,您真的可以完成吗?”

    “怎么?你在质疑我?”

    “不不不,我不敢。”老家伙矢口否认,又挠挠老脸,“不过,我住在这里一辈子了,甚至都不知道白树庄园倒地有多少田亩。”他又瞟一眼奥托,直白地说:“历年来,奥托大人要我们纳多少贡品,我们按照要求拿出来就是。”

    “是如此,但这不合适。我将定下新规矩,田地的十一税必须交,这与人口多寡无关,有多少田地就能有多少产出,我将拿走十分之一的产出作为税。这样,谁家农田多,谁的税就高。此事我说过,现在我要执行,我已经给你们足够的时间调整心态。”

    “这……”里古斯一时无语,他向权衡利弊。

    他们都是模棱两可的态度,毕竟这套征税的模式最近才在新罗斯堡施行,放弃旧的罗斯索贡制服,在诺夫哥罗德这一庞大农业区履行新制度。留里克态度这么坚定,应该是个好事吧。

    农田才是罗斯公国目前最为重要的生产资料,那些博雅尔就是本地的大地主,这一政策对于里古斯,就是对他家族的一种掠夺。

    既然里古斯这老家伙装迷糊,留里克就故意看着他,亦是令总督梅德韦特洗耳恭听。

    “在税收的问题上,你们不享有特权,你们的高贵都是我赐予的,也必须履行我的命令。在纳税问题上,你们与平凡者完全一样,无论你家有多少农田,比如按比例纳十一税。至于你家到底有多少可耕种田亩,你们汇报的都不算数,我将派遣亲信调查,我将亲自参与计算。”

    里古斯看看儿子梅德韦特,深深咽一口唾沫又看留里克,“大人……大人的决议英明神武。那么,您的得力干将都找齐了吗?我坚决配合大人,若人员不足,我将立刻提供。”

    “很好,你很聪明。看到这里的女孩了吗?包括你的小女儿在内,她们都是被我亲自培养的人才。她们将走访所有的农田,绘画出田地的模样,记录这是谁家的农田,计算出该农田的面积,标出每年当缴纳的粮食比例。”

    一番颇为专业的说辞,里古斯父子懂了一部分,梅德韦特心里有所抱怨,毕竟按照这套新策略,自己的家族就不能贪婪办事。

    里古斯一家一直把持着庄园主,依靠的就是积累的财产以及与罗斯征服者几十年来的套近乎。白树庄园当然要纳贡。谁来纳贡?普通民众纳贡,庄园主家族佯装纳贡,真到缴纳贡品时,自己的份额再塞回仓库。

    过去,里古斯就是奥托册封的白树庄园的包税人罢了,只是没有正式的文件以确定。

    里古斯如此,其他的博雅尔贵族也是一样的作为。

    反倒是偏远地区的农庄,因为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那些斯拉夫人才是过着和谐与共的日子,所谓的土生地主贵族并不存在,那里没有阶级的差别,只有一两个被民众推举出的话事人做村长。

    后者的农村模式看似和谐,倘若一直与世隔绝,他们还能这样过上一千年,永远在逼仄之地过着自己停滞的日子。但罗斯征服者已经直接统治这里,以伊尔门湖为中心的对四面八方的征服扩张已经开始了。

    一群女孩成为书吏,艾尔拉是书吏之长。

    里古斯还是头一次获悉这一词汇,他和梅德韦特都不懂,但他们获悉自己的小女儿要做书吏倒是很高兴。

    缘何?美丽的女儿成了极有智慧的人,的确比其他人高贵。

    可听到留里克接下来的介绍,他们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

    且看这里十个女孩,竟是当年送出去了那些脏兮兮的小女孩?里古斯大吃一惊!

    毕竟当年奥托要求自己交出一批小女孩任其挑选,所谓带回去做帮佣的奴隶。这种事他里古斯如何情愿?一批脏兮兮小女孩被拉出来,奥托选了十个带走。

    “这些孩子,就是她们?不可能吧!她们都成了仙女。”

    留里克听得想笑,便说,“这是她们都命运。她们都是你白树庄园出身,现在忠诚于我,会为我做任何事情。她们都很有智慧,只是你们并不知道。”

    “哦,那一定是神的意愿。”里古斯急忙打哈哈。

    留里克点点头,开始挨个念出她们都名字。

    “安娜·留里科维奇·梅德诺娃、贝拉·留里科维奇·梅德诺娃……”他一直念到老十的尤利娅。

    一被念到名字,对应的女孩就谈出头。眼前的里古斯层数农庄最有权势的人,现在在留里克大人面前卑微得像温顺的小绵羊。

    反观自己是留里克大人的女人,将为他办事,为他生育,然后成为贵族……

    卑微的被父母卖掉的农夫之女,而今以贵族身份回到故乡,这是何其的风光?

    在场的女孩都要参与农田测量,留里克令她们办好事情,不准因为这是自己的娘家农庄就打马虎眼,他更是厉声警告:“若是停了谗言,在统计上做手脚,莫怪我无情。敢伤害我利益的人将被绞死,即便是我的女人,做出这等事也不行!”

    心情舒畅的她们猛然绷紧浑身肌肉,留里克令她们当众发誓,便是所有女孩郑重其事宣称绝对忠诚。

    这一瞥,里古斯首次觉得小女儿变得那么陌生……

    留里克就是要给里古斯、梅德韦特下马威,令其戒骄戒躁,完全按照罗斯公爵的要求办事。

    事情才仅仅是开始。

    “我将在这里召开全体博雅尔大会,消息很快将传到各农庄主耳朵里。今天我宣布的事要再宣讲一次,谁敢不服立刻逮捕,其家族的财富将被没收!”

    留里克是那么的坚定是那么的无情,奥托很欣赏儿子,这小子可是比自己更加爷们儿百倍。至于里古斯和梅德韦特,两人脚底板已经满是冷汗……

    一阵户外的喧闹传到内堂,已经议事于尾声的留里克注意到了嘈杂。

    须臾有人匆匆来汇报:“很多农夫站在外面,他们有事相求。”

    “让他们都离开,驱散!”里古斯眉头紧锁嚷嚷道。

    留里克示意:“问问他们想干什么。我是公爵,我要知晓。”

    “是。”梅德韦特站起身索性亲自去调查。

    很快他急匆匆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留里克不耐烦问:“你奔跑声很大,是什么大事让你如此慌张?”

    梅德韦特扫一眼那些女孩,又看向留里克,“就是大人的这些妻妾。她们……她们都亲生父母就在门外,他们想看看自己的女孩。”

    “居然有这种事?他们怎么知道这个?”留里克猛然一怔,那些女孩也都昂起胸膛。她们没有说话,一双双眼睛会说话,她们齐刷刷看着留里克。

    “哎,人之常情,你们都很期待吧。”留里克好好想了想摆摆手手,“安娜、贝拉、西西娅……尤利娅。”他不厌其烦精确念得每个女孩被赐予的名字:“去看看你们的父母,告诉他们你们的生活很好。至于他们是否求你们做一些事,我丑话说前面,那是不行的。你们都去吧。梅德韦特,带人去维持秩序。”

    “遵命。”

    厚重的木门打开,一众仙女在高度模仿罗斯武士的斯拉夫战士的护卫下走出。

    女孩们拉下罩袍,双眼对着农夫农妇下扫视,她们还记得父母的长相以及自己在故乡的名字,一番确认后带着泪水走了过去……

    即便父母抛弃了自己,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她们并不恨父母,或者说已经无所谓仇恨,她们也不想做无根的浮萍。

    父母拥抱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这一刻他们的泪水都是真挚的。

    只是,他们已经是陌路人,真挚的泪水也仅限这一刻……

第681章 测绘行动与数学的力量

    丑小鸭成了天鹅,她们以美丽的姿态回到故乡,接着又从亲生父母之间离开。

    那些人是农夫,自己已经是罗斯王公的女人……

    真正的行宫尚未建好,里古斯家族的大宅变是宫殿。

    拄着拐杖的里古斯很高兴自己的女儿斯维特兰娜回来,至于那些出身同村的女孩也住进来,难以明说的不适感他不敢显露。

    从安娜到尤利娅,她们这一晚同睡大通铺。卡洛塔、艾尔拉姐妹住在一起。

    留里克又住在正妻的老闺房,洗去身上污浊的两人平躺床铺。

    兰娜的心似小鹿乱撞,月光透过窗户照得丈夫的脸,她想说些什么又不忍打扰留里克的清梦。

    她偎了上去,一夜无言,只享受幸福的夜,恬静睡去。

    包括她在内,已经有十三名女书吏进驻诺夫哥罗德。

    留里克不想耽搁时间,不过即便事情要趁早做,忍受航行劳顿的大家至少好生睡一觉。

    过了这一宿,针对诺夫哥罗德城,也就是属于白树庄园的农田开始正式测量。

    公鸡打鸣带来了太阳,沉睡的城市苏醒了。

    留里克打着哈欠坐起身,身边的女儿依旧蜷缩,扎起来的发辫轻轻遮着脸庞。

    他逗弄着兰娜的脸颊:“女战士,该起来了。”

    她拧拧身子,迷迷糊糊中抱住丈夫,突然清醒过来,察觉到自己竟在老闺房。

    兰娜盈盈一笑,似猫咪般在留里克面前拧巴着身子撒娇。

    她的笑容似冬日阳光,撒娇模样真的惹人怜爱。

    “好了。我们起身,开始我们的伟大事业!”

    说罢,留里克跳下了床铺。

    在穿衣方面,今日确实不似往昔。

    留里克自从开始掌权,罗斯部族居民就拥有了裤子。所谓留里克钦定的服装款式开始出现,它整体比过去的袍子显得非常修身,实则都是为了战斗之际全身舒展顺畅而制。

    留里克训练的那些小战士,无论男女都穿着内衣。女人当然可以穿长裙,然其上了战场,必须穿上裤子,并在小腿处以麻布打上绑腿。

    一开始这很奇怪,大家习惯后也就适应了。待到第一个冬季,但凡穿着整体皮裤或是麻布裤的人都欣然发现,冻裆问题已经不存在。

    或许如厕有了些障碍,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斯维特兰娜,她打扮成女战士分形象,如果瓦尔基里当有形象,她当如是。

    柔软的亚麻裤贴身,从脚丫到小腿,为长长的布条缠绕。

    “我这样又有了云雀般的小细腿。你……真就喜欢这样的我?”

    兰娜心里早有答案。

    留里克为她亲自做绑腿,罢了拍拍她的膝盖,“站起来吧。”

    “是。”

    她在房间又蹦又跳,轻盈似鸟儿。

    上下身的着装都是干练清爽又修身,此女战士的着装确实与本地的农妇截然不同。

    她脸色流露一丝犹豫。

    “你似乎在担忧什么?”留里克问。

    “在故乡人面前穿成这样,我……我害羞。”

    “你居然在意他们的态度?不要在意,今天开始的大事我可要亲自陪你。由我指导你。”

    “好啊。”

    她永远是活泼的女孩,所谓保持严肃才是违背心性。

    她是很好接触的女子,本性天真烂漫。她没有卡洛塔姐妹的仇怨,没有那十个女仆的自卑,没有诺伦的高傲,也不像露米娅心里建设一堵暗墙。

    她来做王后,对整个罗斯公国都是好事吧。

    两人以战士形象走出房舍,须臾留里克召集了所有女眷。

    准备好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她们清一色化身女战士就仿佛在罗斯堡的山坡树林出,要进行今日的训练似的。

    留里克扫视她们,令其在庭院里站好,“你们都把发辫扎稳,都打起精神。未来的日子你们将很疲惫,这不是训练,超越一般都训练。我会和你们一起行动,我们将分成七个组,吃完早饭我们走!”

    里古斯和奥托都在周边静静目睹这一切。

    里古斯和老妻都认不出女儿了,梅德韦特也颇感吃惊,妹妹打扮成战士形象太听英俊的,可惜她是个女人……

    早餐有煮的放了蜂蜜燕麦糊糊,有煎鸡蛋,有本地的卷心菜做的汤,还有一些暗红的树莓果干。

    早餐很丰盛,考虑到今日所有人会消耗大量体能,这点早餐算个啥。

    一批干粮一级备好,那是燕麦粉、小麦粉、蜂蜜、黄油、鲜奶混合成的粘稠糊糊,在一口浇铸的平底铁锅上炕出来的油腻甜蜜美餐,其中的成本与当今的诺夫哥罗德人是极高的。

    此乃贵族的吃食,和平民无关。留里克和他的妻妾吃这些,他们甚至是有义务吃这些珍馐,以向平民彰显高贵。

    这也是给民众树林一个模仿的标杆,任何从贫穷突然变得富有的人都会第一时间改善自己的饮食。罗斯公国的精锐战士们,他们的饮食已经开始变得挑剔,下一步就是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人……

    至于前提,自然色伊尔门湖畔的富饶地区被发展成公国的真正粮仓。

    饭毕,各路人马齐集合在门外。

    诺夫哥罗德这里有马,可惜这些都不乘骑型,它们都是矮种马,用来驮物很不错。

    矮马拉着双木轮小车,车辆很简谱,就是缰绳居然是拴着马的脖子就很离谱!

    这是东斯拉夫人能学到的驯马技能,把罗马人、希腊人传播到维斯瓦河斯拉夫人发源地的技术继承,至于马匹会因为过紧的缰绳勒得脖子窒息,人们就只有遗憾,他们无力改良什么。

    至少马匹不过是拉扯,木杆由皮带、麻绳固定在马匹身上。这种连青铜轴承都没有都木车,想来载重也不大。

    车辆坐上几个孩子肯定没问题,强行坐上十多人一定压断车辕。仅此一瞥,留里克就断定本地人有难以描述的巨大技术革新的必要。

    很多木板放在车上,还有一批装干粮的麻布。

    有大量的涂抹白泥泥浆的麻绳成捆盘绕,只要书展开,它们就拥有长达一百个stika(折合98.2米)的长度。这就是绳尺,是新罗斯堡方面依靠罗斯堡老家运来的指导性量具制作,麻绳长一百个stika,每十个stika涂抹一道朱砂红纹,每一个stika,用碳粉涂抹又附着。松胶附着加固,让纹路难以因摩擦消散。

    这些量具其实比较原始傻瓜,留里克完全有能力造更先进的,只是缺乏时间罢了。

    这些量具已经够用,多达十条绳尺将精确地测量各种田亩长宽,再靠着微积分把五花八门形状的农田面积算出来。

    计算田亩是一个系统的工作,事情也不是统计了长宽算面积这么简单。留里克要确定宏观的诺夫哥罗德城外农田的分布状况,对齐进行分区域编号,之后是差遣各组负责一片区域办事。

    此工作无关操作者的性别,留里克要求自己的妻妾必须在这件事上做莫得感情的记录者。

    农田谁家的,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有何绰号,记录者都要记录。然后注明其农田的面积,作为税基。故在统计时,农田主必须在场汇报,不愿意来那就莫怪公爵不给我情面,将视作无主荒地为公爵没收。

    留里克要绘制一份《诺夫哥罗德鱼鳞册》,顺手又是对本地人做一个普查,从而能让统治者的自己知道公国的真实实力。

    这项工程恐怕也是罗斯成为公国后的第一次社会研究工程,起到里程碑的作用。

    留里克的一批佣兵成了护卫,他们接到了命令,必须在测绘工作进行时严密地保证女孩们的人身安全,更好包围好测绘得到的数据,便是保证那些木板的安全。

    另有一批本地的斯拉夫人,他们是白树庄园的民众,亦是斯拉夫旗队的战士,甚至本身也拥有土地,一批人也担任起随从的职责,甚至根本就是女孩的亲生父亲……

    不过第一天不进行实质的测绘任务。

    装载木板和炭块笔等物资的马车要先行运到田埂出,将由本地出人出力搭建一些乡野棚舍。

    留里克就与女孩们,在一众卫兵的侍卫下,凭着一双脚丈量整个白树庄园。

    这一天,他们走了很多的路,看到了光秃秃田地上一群弯腰捡拾东西的人、刨坑的人,乃至是坐在土地上闲聊的戴着擦汗头巾的本地妇女。

    一些好奇者尾随着这支队伍,一群孩子总在留里克前面跑来跑去,流露着原生态的灿烂笑容。

    还有森林猎人扛着他们捕获的松树回来,见得这支仰着旗帜的队伍,下意识地有所回避。

    绑腿缓解了小腿的苦楚,使得人能够走很远的道路不痛苦。虽有阳光,全天的气温仍是低的,所有人就察觉到冬季的逼近,降雪随时降临!

    这才是第一天,回到住处了他们有了重大的收获,留里克首次放眼望去看到了白树庄园所有的农田,田地很好辨认,它们就是森林的伤疤,河畔有成片的田地,森林中的田地最为大量,只可惜彼此不是很连贯。

    有了基本的认知,后续的工作也好进行。

    等到第三天,搜集到一批数据的留里克,他亲在在一块木板上绘制出包括诺夫哥罗德城市在内的这一片地区的结构图。

    图画描绘的仍很草率,绝大部分的农田分布倒是颇为精准的画在木板上。女孩们很懂得象限的知识,也懂得地图学上北下南的绘制法,这方面留里克犯不着再费口舌。

    他就以诺夫哥罗德城市为中心划定四个象限,各象限再分出两个小象限。

    七个测绘小组规定完毕,留里克自领两个亲身处理,其余六个被姑娘们分担。

    到这里留里克的伟大工程才算开始,而这也是一个痛苦的开始。

    儿子在田地里奔走,儿媳也打扮得像是男孩,拉动着极长的绳尺跑动。

    奥托想帮助他们,奈何自己确实上了年纪,曾经能够徒步远征的体力现在衰退得厉害,真就是大限将至了?不甘心呐!

    奥托的耐性是有限的,当他觉得测绘工作枯燥透顶,索性就回到住处静等远方的亲人过来团聚。

    刚刚测好的数据必须立刻投入计算,一些木板成为验算的草纸,留里克顾不得满手黑黢黢的碳粉,就操持着被小刀削成的炭笔,在木板上做数据验算。

    农田的主人紧张地等待公爵大人亲自算出的结果,他会把头侧过去,看看大人写的到底是什么。这一看,根本就是在看天书,或者说无论留里克些什么,农夫看到的都是天书。

    白树庄园的农夫,他们活了半辈子仍是文盲。他们本不该如此,可惜没有任何一个老师教会他们先进的知识。甚至于老师这一概念对于他们都是不可思议的。

    不规则的农田留里克就靠着定积分算面积,斯维特兰娜实在佩服丈夫的能力,显然这就是神界的智慧,丈夫是触碰神灵之圣人呐!

    她自己也有不错的能力,靠着把不规则的田地图案拆解成一些方形、三角,计算量是繁琐一些,她还是能完成工作。

    各个测绘组都在做着同样的工作,各组的女孩不辞辛劳地在田地跑老跑去,每天她们都要消耗惊人的体能,好在留里克早已准备了完全过头的后勤给养。饿了有蜂蜜奶油麦饼,渴了有菊花茶水、松针茶水,乃至本地特产的格瓦斯。恰是后者带有微量酒精,就弄得忙里忙外的她们反倒突然又有了精力。

    她们都是少女,在领取任务后长达一周的连续测绘工作,大家搜集到了非常多的珍惜土地资料、居民的身份资料,可她们的身体还是受到了损害。白净的胳膊变得粗糙,双手和脚底板出现茧子,身上的浊泥多得惊人,头发也变得散乱又为结晶的盐粒凝固。

    唯有泡在澡盆里,唯有用掺了花朵精油肥皂洗净头发,她们才觉得疲惫的身躯终于有所放松。

    第一周的工作完成,这一周整个诺夫哥罗德周边田亩已经计算完毕,最后将由留里克这个最强大脑最最后的数据归纳。

    重担压在年轻的公爵肩头,即便入夜了,在突击搭建的桌案出点上几盏油灯,留里克仍拿着炭块笔做着数据统计。

    而斯维特兰娜,她就陪在丈夫的身边,双手亦是黑黢黢的,继续着自己的验算工作。

    两人相视也无言,其他的女孩皆是如此。

    庞杂的数据量紧靠着一小撮手下就能做好?现在能从事书吏的人少之又少,偏偏环湖的农田面积非常大。

    碍于落后的农业技术,本地农夫只能采取广种薄收策略,测量的田亩数据很惊人,奈何产能实在拉胯,气候是一个原因,但最大的原因就是技术的拙劣。

    留里克以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为突破口,他真切地看到了九世纪传统欧洲农夫的农业生活。

    一个农夫家庭养育三四个孩子,实际还夭折了多个。粮食的产量可以推算到每公顷可以突破三千罗马磅(丰年),这个数字的确比北欧老家那边高一些,偏偏这里的人口也多呀。农夫家庭可以有一批余粮,以至于一批农田并非种麦子,而是种卷心菜、黄根胡萝卜,乃至种织布用的耐寒种亚麻。

    难道白树庄园的数据就完全可靠吗?

    它是可靠,只是部分可靠。这个庄园几年以来一直是承接罗斯农业技术转移的第一线,民众还没有化作小农,他们彼此仍旧互相协作,大量农具还是轻易互相出借,以至于所有人耕地都在用罗斯产的曲辕犁,收获麦子也都用罗斯产的镰刀,打谷也用罗斯制造的有铜环的链枷。

    所以别的农庄,就算可以比白树庄园有更多的田地,产能必然更低。

    一想到这些推论,留里克更加谨慎起来,因为他即将带着部下前往被摧毁的松针庄园的田地,测量那里的农田面积,就数据进行计算与统计,那真是对脑袋的折磨。

    而更糟心的麻烦也在眼前,现有的书写用木板完成白树庄园、旧松针庄园的田亩计算和人口信息统计就能耗尽。

    难道针对别的农庄还要这么大费周章?累是肯定累,但书写材料必须革新!

    留里克想到了这里随处可见的桦树,油灯下他的嘴角轻轻上撇……

    ,后面笼统讲,直到第一场雪,是小雪。工程进行到对诺夫哥罗德和

第682章 初冬的博雅尔大会

    就在测绘农田最忙碌的时期,环湖各农庄的博雅尔贵族或是坐着小船、或是坐着马车,晃晃悠悠抵达诺夫哥罗德。

    他们都看到了农田里发生的事,一下子就明白了罗斯王公居然在亲自落实他的决意。

    现在的测量白树庄园的田亩,早晚这件事要落在自己头上。

    他们对此只得硬着头皮以面对,不知此事时好时坏,它已然发生自己无力改变。

    待到全部的博雅尔聚集,留里克洗净身上的灰尘,换上华丽的着装恢复公爵的高贵。

    一间木屋被设计为议会的场所,它目前颇为简陋,不过身为最高的贵族,留里克有意好好招待这些耽搁了不少时日才来的本土贵族们。

    乌斯基、托里这种参与过平叛战争的人,他们自视甚高,自是非常欢愉地接受邀请。

    其他的庄园主博雅尔们,他们仍对罗斯征服者保持着警惕与猜忌。

    一众人聚集与这一简陋的木屋,他们人人从穿着狐狸皮裘,还戴着狐皮的帽子,帽子上打了一些孔,可以插上一些斑驳的羽毛装饰之。

    多名博雅尔是有熊皮做的皮裘,显然穿着它赴会是一种找死。

    谁能穿戴熊皮衣物?罗斯战士有权,并配得上。

    房舍虽简陋,里面安置了一批鹿皮的坐垫,坐垫前都放置了方桌。这是何意?莫非王公还要安排餐饮?

    闲来无聊他们互相攀谈起来,众博雅尔们唯独少了里古斯这个老头,大家交换着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乃至是一些谣言。

    “喂,你们都听说了吗?我听说王公这次把他的女人都带过来了,就是不知那个年轻人的身体是否受得了。哈哈,也许他可以。”

    “他当然可以。朋友们,我听说里古斯的小女儿已经大了肚子,一个崽子出生后,那崽子就成了咱们的主人。”

    “那又能怎么样呢?让我抱怨吗?”有人遗憾地嘟囔,“里古斯那家伙是个阴谋家,他得逞了。我家女儿明明比他的女儿还要漂亮,可惜……”

    “还是说说正经事吧!”乌斯基打断一群老家伙的攀谈。

    “何为正经事?田亩的事?”

    “正是。我敢说王公召集我们就是说明此事,你们想好了吗?到时候我们就得按照这个交麦子或是别的东西。我不信罗斯人真的会仁慈,松针庄园已经完蛋了,剩下的我们都是一群可怜的奶牛,被压榨多少牛奶,那就是罗斯人随心所欲的了。”

    人们面面相觑,半天都无人搭茬。

    终于有人等着眼前的桌案低语:“以往松针庄园是咱们的主子。那时候我们要给他们上贡,还要给罗斯人上贡。现在我们只伺候罗斯人,情况不会很坏吧。他们现在过来,显然他们打败了北方大湖的敌人。你们都看到了,整个松针庄园,一个活口没有啊!咱们可别把抱怨挂在嘴上,担心惹怒了罗斯人要遭殃。”

    此人说到最后已经是瑟瑟发抖,许多人的眼睛又不经意地宁王乌斯基、托里两人,只因两人也是杀戮的参与者。

    托里这就不乐意了,他昂起头:“你们看我干什么?那个瓦季姆是个蠢货,跟着他就是死亡。我跟着罗斯人才有今天,你们应该摸摸自己的良心,如果早点带兵追随罗斯人,也能分到田亩。你们居然害怕罗斯人的搜刮?依我看,留里克大公就是个大好人。”

    他们又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终于,户外传来一阵骚动,坐着的博雅尔们纷纷起身。

    只见以为干练的少年昂首挺胸,一身毛茸茸的白熊裘袍、手握剑柄、踏着傲慢的步子走来。

    罗斯王公留里克大人驾到!

    众多身披铁片加固锁子甲的罗斯战士拱卫其左右,他们再无用罩袍掩盖甲胄,分明就是向目击者证明他们的确浑身是铁,威不可言。

    其身边亦是跟着两人,其中一高壮男子就是总督梅德韦特,这家伙和罗斯人亲密待了多年,整个人都成了罗斯的样子。

    另一个少年倒是清秀苗条,衣着整洁略贴身,腰间悬挂佩剑,头顶绒帽。他是谁?

    王公驾到,刚刚还嘚啵不休的人们纷纷带着笑容示意。

    “你们都坐下吧。”留里克随口以斯拉夫语道:“是我召集的你们,我看到你们都来了。很好!我不想听什么客套的话,你们也无权询问,只有听我宣讲的资格,现在偶读坐下。”

    吃了一记下马威,博雅尔们只得乖乖坐好。

    他们都知道老奥托一直待在这诺夫哥罗德城里,进城开会之际大家瞥了一眼码头,就看到那些熟悉的船只安静停靠。公爵的坐舰居然被牢牢固定?!显然公爵是打算在此越冬了。

    留里克盘腿坐好,梅德韦特绷着个脸坐下,却见其身边的清秀的少年侧坐着身子昂起身缓缓摘下自己的帽子。

    盘起来的发辫耷拉下来,脸庞变得清晰,众博雅尔大吃一惊。

    传言里古斯的小女儿成了大肚婆了,一切都是谬论。她就坐在这里,打扮得分明是年轻的罗斯战士,若不是这张脸,没人敢说她是斯维特兰娜。

    看到博雅尔们的眼神,留里克就只他们其实憋了一肚子话。自己的时间很紧张,接下来还要在旧松针庄园施行测绘,没时间和这群博雅尔消磨时间。

    “我的命令早已下达,你们来得都太迟了。我知道道路和水路都不佳,便不怪罪你们。你们来到我的诺夫哥罗德想必已经看到了,我已经开始对这里的土地进行详细的测量。今日完成对你们的召集,我就是要宣扬此事。”

    他顿了顿气,根本不给这群博雅尔插嘴的机会,有道:“你们最好像是兔子一样竖起耳朵好好听,这是我的命令。”

    (留里克将之前对里古斯说明的那些事情再向这群博雅尔复述了一遍……)

    “现在你们都听明白了吗?不配合的结果非常危险,你们倒也可以放心,我是公正的统治者。谁的农田多、谁的牲畜多,就要缴纳更多的税。无论你是住在偏僻的森林深处还是这座诺夫哥罗德城周边,税法都是一样的。交税者得到罗斯的庇护,不交税者将遭到罗斯的惩处。你们只要交了税,就是被罗斯承认的新罗斯人,可以以此自居。”

    只要交税了就拥有罗斯的名号了?众博雅尔不觉得这份所谓荣誉的名号实际具备多大的作用。

    因为他们一直在用斯拉夫自称,它就是“光荣”本身,他们一直自称光荣一族。

    博雅尔们亦是聪明的,他们本就是本社群竞争的佼佼者,才可以把持着庄园主的身份。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一切有关土地的事务都会引得他们的极端警惕。罗斯王公留里克这次发了誓,他向瓦良格的主神奥丁、亦向斯拉夫的大神庇隆发誓,农业十一税将被贯彻,税率不会再提高。征税的税基就是农田的面积,王公亦是保证只计算开发过至少一年的熟田,荒地和新开垦土地都不算其中,且农田的面积也将五年重新测算一次修订税基。

    王公这番就明确两大原则:公平与契约。

    这是公平与契约之会,不过在它们被真实落实之前,众博雅尔不敢真的相信,现在只能陪着笑脸面对留里克。

    留里克就是不让他们插嘴,在这一问题上他身为最高贵族必须独断专行。

    毕竟这些土生的博雅尔贵族对于罗斯公国本身就是一个威胁,他们当被清洗掉,罗斯公国应该直接统治环伊尔门湖的每一个家庭。这并非将固有的农庄体系毁灭,恰恰相反,是要建设一种能被公国直接控制的农庄。譬如将一百个农夫家庭组成一个集体农庄,每隔几年推举一人做村长,再由公爵审查后赋予其行政权。这种村长不同于博雅尔贵族,其人没有根基无桎梏,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就要为公爵好好办事。即便可能冒出几个林登万,那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不似刚刚发生过的松针庄园上万人的集体反叛,征讨卡累利阿筹备大半年落得虎头蛇尾的战局,平叛战争耽搁了财力物力是最大因素。

    由此留里克就断定本地的博雅尔贵族即便他们这一代非常忠诚,他们的子孙也有反叛的可能,因为他们有足够能跳动的资源施行反叛。

    设立直接被公爵控制的农庄,靠着一层一层的官僚递减式治理,这种模式可是比委托博雅尔贵族统治更先进,只是完全不适合当今的时代。

    留里克透过几天的亲自下基层的测绘活动,已经彻底感受到这一时代农村生活的极端落后。这也算是农村?活着的人如同“会种地的猿猴”。连纸张的都没有,记录信息要用加工过的木板,至于所用的墨水罗斯人则是运用着很久以前从罗马学到的技术。书写本身不是问题,书写的载体是大问题。

    记录信息的载体是沉重的木板,整个罗斯公国能够舞文弄墨者屈指可数。人才与信息载体的绝对缺乏,使得公国也不可能对治下的民众进行精确管理。

    委托这些土生的博雅尔代理管理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甚至于梅德韦特这位被自己任命的总督是否一直忠诚都是个问号,此人对于公国毕竟是非常实质的外戚。

    宣讲到此为止,留里克相信他们都已经听明白。碍于糟糕的交通状况,虽都是环湖的居民,众博雅尔齐聚到湖最北的诺夫哥罗德也不容易,他们当被款待。

    准备已久的大餐开始呈上!

    被留里克珍藏的精细小麦面粉,混合黄油和蜂蜜后,被烘烤成了极为香腻软糯的美餐。

    面包纷纷摆在博雅尔们的面前,只要嗅嗅这香腻的气息,哈喇子就如泉涌。

    须臾又是酒香弥漫,精致的水晶杯形状离奇,拔掉木塞极致的酒香四溢。

    此两味美餐令新上来的烤肉都变得不再是珍馐。实则不然,博雅尔们看到了,公爵留里克提供的全部餐盘都是水晶盘!

    餐具实则都是玻璃器,装酒的瓶子也是吹铸货,这些器皿而今都成了量产之物。

    里古斯是拄着拐杖而来的,女婿高谈阔论地宣讲他是一言不发。现在见得这群博雅尔对着玻璃器研究半天,轻蔑的眼神就瞄了过去。

    因为里古斯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虽然原理他不理解,可以确定的是现场的大部分玻璃器其实是嫁到罗斯的大女儿所造。大女儿莉莉娅一定掌握了魔法,或者说是奥丁赏赐的智慧。

    众博雅尔并非空手回去,他们都喝完了一瓶伏特加,半磅的烈酒下了肚,很多人是晃晃悠悠被随从搀扶走的。他们把甜腻的如糕点般的面包吃干净,罢了还用舌头把玻璃瓶舔干净。烤肉也吃完了,留里克令手下给肉故意多放盐,他本有看看这群人吃到齁咸之物的难受样,此乃恶作剧取个乐子,不料这群家伙愣是全部吃干净了。

    他们的身体得是多缺钠呀?!

    留里克稍稍一想便能理解,之前销售给他们的盐实在太少,面对整个环伊尔门湖这个大市场,以至于周边森林里尚未征服的自由农庄,此乃一个规模巨大的市场,盐与铁是一种硬通货。

    他们带走了玻璃器,可想而知这些东西将成为博雅尔们独享的宝贝。

    此乃初冬的全诺夫哥罗德博雅尔贵族的大会,也是平定叛乱后,全博雅尔贵族的第二次大会,从今往后生活将进入正轨,再待明年秋收季节按照公国的规定完胜粮食税收,罗斯治下的全新和平生活才算到来。

    大会刚刚结束,留里克扔掉华丽的袍子,亮出里面为下田工作方便的俭朴干练的麻布衣服。

    那些浑身裘皮的博雅尔们皆已离开,他随手招梅德韦特凑到身边。

    “大人,有重大吩咐?”

    “有。我母亲和女儿就要来了,这几天你把旗队组织一下,让战士们打扮得精神点,要打扮得像是真正的瓦良格战士,老太太要看看一支威武的军队。”

    “遵命。”梅德韦特笑了笑。

    “哦,还有一件事。给我差人砍伐五百棵桦树,记住,不砍小树。完事后将树皮被我剥下来。”

    “剥树皮?”梅德韦特听得过于新鲜。

    “你肯定在质疑什么。不要有质疑,找我的要求做即可。还有,尽量去远一点的地方找桦树,我可不想短时间里把城外的那片桦树林砍伐殆尽。”

    唯独对于这件事里古斯有话要说,这个老家伙咳嗽两声,插话道:“大人,那些桦树都我们历代人种植的。完全不用担心桦树林消失,如果砍伐一棵树,我们就补种一颗。桦树(白树)是我们农庄的象征,我们需要这些优质木材过日子,我们善于载重这些树。”

    这些事情留里克倒是不清楚,里古斯所言惊到了他:“既然如此就太好了。”

    “那么大人,你可否告诉我为何需要那些树皮?五百棵树,你将得到非常多的树皮。这是为了什么?”

    里古斯既然问了,留里克也不妨把憋了许久的决意说出来:“我将制造一种很软的木板(指代纸张),它如同布一般薄,可以如布一般折叠,可以用墨水写上永恒的文字。但它也是一种特殊的木板,制作它就需要树皮。你们既然很中意桦树的日常使用,那么桦树皮就会是最好的软木板。”

    里古斯和梅德韦特如何能够抽象的了解不曾见过的东西?倒是一身战士打扮的斯维特兰娜欢呼雀跃,她便热情地搂住丈夫的脖子:“那些沉重的木板太讨厌了。如果有如布一般薄的……软木板。我们就可以写上很多东西吗?这样你的马车也就不用拉上一大堆木板,一个小箱子就能装载这些写作记录用的东西。”

    “那是当然。”留里克笑出了声,他已经决定造纸了!

    他相信梅德韦特的行动力,最是唾手可得的造纸原材料,这位诺夫哥罗德总督即将为自己办好。

    只是在那之前,也是第一场雪降下之前,留里克也决意召集全部的测绘小组,集中人力物力,打赢一场“针对旧松针庄园田亩测绘攻坚战”。

    留里克和他的部下们已经在全力以赴了。

    而梅德韦特带着他的部下,也已领了命令,扛着双人锯、大斧,深入森林针对红松中的白桦针对性砍伐,树皮开始源源不断的堆积。至于剥皮后的树干丝毫没有浪费,城里的造炭匠人开始行动,白树农庄的民众已经在制作、储备冬季取暖的炭块了。

    如此他们的行动也解释了为何这个农庄中意桦树,显而易见的原因正是松树、松炭燃烧伴随着很刺鼻的气息,谁会喜欢这个?那么数量本来就不少、燃烧异味低的桦树,就成了取暖时最有性价比的材料。

第683章 万顷田记

    构成斯拉夫旗队的战士几乎都在诺夫哥罗德,他们本就是这里的居民,亦是将农庄改造成城市的功臣。

    本地斯拉夫人人口很多,而外来的瓦良格人军力、科技颇为强悍。变革的时机已经到来,一个全新的族群正在诞生。斯拉夫战士打扮成瓦良格人的形象,他们戴上贴皮盔,巨大的保鼻甚至遮到了嘴巴。他们右手持矛左臂捆着圆盾,虽无锁子甲,厚实的皮革裁成合适形状披在身,乍看上去很像一回事。手斧或是短剑挂在裤腰带上,人人穿着麻布做的裤子,小腿处还特别用布条捆扎着,踏足在本地特产的精致缝合的皮靴上。

    斯拉夫旗队的战士们整体都比罗斯勇士矮上大半头,体型也瘦弱一些。他们个体的战斗力非常有限,倘若数百人集合起来结阵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多达五百名斯拉夫战士接受集结,他们平日要伐木,在逐渐变短的白天的末尾,要在夕阳下作着一番操练。

    梅德韦特实在不知那些树皮能否造出如布匹般柔软的“软木板”,兄弟们在伐木之后倒是有很多的收获。

    大量剥皮的新鲜桦树树干溢出一些汁水,这是微甜的树汁甚是解渴。本地人早就知道这种树汁可以饮用,至于效果不得而知。逐渐干燥的树干扔进粘土夯成的炉子,桦木炭开始产出,一如往年那般。

    天气明显是越来越冷,每个早晨太阳都是慵懒地探出头,一旦阳光横扫庞大的伊尔门湖,湖面就开始蒸腾厚重湿冷的白雾,直到太阳升得够高,这层雾气才会散去。

    留里克暂无时间检查那些树皮,他已经决定造纸,既然原料已经有了,何止展开行动就看自己的意愿。

    他带着手下众人在旧松针庄园的田地工作。

    佣兵们扛着铁铲大规模地将固有的划定边界的天梗铲除,这些尽是公爵家族的财产,五花八门性状的地块必须废除,整个农田区必须被改造得尽量横平竖直。

    留里克就按照他设定的一公顷土地的标准对这些田地重新划界,他手头的一批绳尺正巧就是最大长度100个stika,姑且算作一百米,就由这些量具大肆制造标准的“一公顷”。

    他又看到了这样的情况,曾经布满建筑物的区域已经荒芜一片。罗斯征服者只管杀死反叛者,最后还给这群家伙收尸埋于巨盅。胜利后的居民建筑都被推倒了,可用的建筑材料显然在过去的两个月时间被附近的农庄居民瓜分干净,大地仅剩下一堆木屑……

    比起荒地,这些宅基地改造成农田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明年矮种马不要拉木车了,就组织一些马匹拉着曲辕犁将宅基地开垦一遍,这不又是一大片田地?

    然而现实比留里克希望的更加疯狂、更加喜人。

    只要把荒芜的宅基地算上去,再将分给仆从军的战利品田亩隔出去,留里克惊喜地发现,只属于自己的田亩已经超过了四千公顷。

    的确,当留里克以双脚磨出多个茧子、膝盖酸痛得好似缺油的轴承,他和他的团队将统计后的数据一汇总,得到的就是这个疯狂的结果。

    数百人在旧松针庄园化作齑粉的废墟上突击搭建起野战营房。

    破除田埂、操持大灶炖鱼的佣兵和雇佣的本地人,他们因疲惫已经躺在木棚里,任凭户外凉风阵阵都无法打扰他们的清梦。

    细木杆、茂密杉树枝和布匹搭建出留里克的住宿地,乃至是聚集书吏们开大会的场所。

    妻妾们就是书吏,她们年龄不同族裔也有所不同,这些日大家同甘共苦,虽然每天的日子都非常艰辛,大家为了同一个目标付出劳动,纵使两脚起泡也值得。。更重要的是,大家在于公爵大人一起劳动,这是表现自己的好机会呢。

    二十盏油灯的荧火点亮整个木棚,大家都披着毛茸茸的熊皮衣,皮衣也似大被子完美地驱散了初冬的寒冷。

    女孩们纷纷瞪着大眼睛,她们都在太阳落山前洗净了脸上的尘土,然面色的疲惫、憔悴,还有变得粗糙长茧的手可不是短时间能恢复的。她们每天都将新统计的数据写在木板上提交给留里克,到了今天整个区域已经被各组测绘完毕。

    那些记录信息的木板也磊成了两座塔,其高度与留里克身高相当。

    大家刚刚啃食了诺夫哥罗德那边送来的燕麦饼,又刚刚食过刚捞的湖鱼,直到现在营地里也弥漫着淡淡的炖鱼气息。

    疲惫的人多少有了些精气神,见得气氛还是太冷清,留里克待妻妾们集合完毕,拍打他满是茧子的双手发话了!

    “终于,诸神庇佑我们没有降下糟糕的雪。我们在降雪之前终于完成了工作,这些日子你们都累坏了。”

    “我不累。”斯维特兰娜卖着乖:“能与你一起做事,是我最快乐的事。”

    听着就是撒娇,留里克嘴上带着笑意:“是嘛?这份快乐你可不能独享。其他人呢?”

    众女孩都说自己还能继续工作,她们都不过是十多岁的孩子嘛。

    “你们说不累,我说我很疲惫。到现在我们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农田统计,这一个月大家都太辛苦了。”

    说罢客套话,留里克压制着内心的喜悦,说明汇总后的结果:“你们都发过誓保证自己负责的区域测绘的结果都是真实的。你们已经有了经验,也不用在这片区域记录别的信息。经过我的汇总,旧松针庄园属于我们的田亩高达四千二百公顷!”

    这是什么概念?的确比白树庄园现有的两千公顷多非常多。

    留里克终究还是难掩自己的喜悦,他笑出了声,更是边笑边说:“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依靠我调查的经验,只要我们很好的开发这些田地,每年就能在旧松针庄园这里收获一千万罗马磅的燕麦!如果我们再采取一些手段,粮食产量还能更高!”

    他眉飞色舞地说了很多,结果就成了他个人的独角戏。

    女孩们对这一极为庞大的数字缺乏理性的认知,既然公爵大人指出这是个大好事,大家也就跟着乐吧。

    劳累是真的劳累,统计的结果实在喜人。

    不过……

    所有的数据已经汇总,这一宿留里克有意自己躺在窝棚,他又妻妾们合宿大通铺,留给自己一个安静孤僻的所在连夜思考这些数据。

    当喧嚣散去营地陷入寂静,唯有微弱的鼾声与风声闯入棚舍,留里克睁着眼睛静静思考。

    极为乐观地估计,白树庄园的确有两千亩名为农田的区域,它们的分布比较分散,整体的地理位置也欠佳。好在环伊尔门湖维度低一些,理论上积温比梅拉伦湖地区高一些,产能也更高。

    先把乐观放在一边,留里克根据自己在白树庄园调查后的结果是这样的,田亩分等级,只有临湖的那些田地能折合亩产一百五十罗马磅,差田亩产面前过一百磅。这还是丰年的数据,倘若麦收集结遇到降雨,亦或是遭到霜冻,麦子大面积减产损失一大半都是神灵手下留情。

    本地斯拉夫人的确将减产、绝收看做神灵的惩罚,倘若出现这种事他们就会大规模祭祀。极端情况下,甚至是人祭……

    把每一年的麦收都预设为大丰收,再以此标准征税实在太理想,强行事实怕是特定灾年闹得天怒人怨。

    姑且就按照白树庄园民众的说法,他们手里的两千亩农田只有一半属于好田,一公顷能收获两千磅晒干的燕麦,剩下的差田最次也能收到一千磅。

    那么,代价是什么?

    代价便是,无论是公顷收获两千磅还是一千磅,农夫最少投入二百到三百磅的种粮。

    故而白树庄园各家各户的粮仓里累计一定会保存高达四十万磅的种粮。

    此乃非常疯狂的数字,无奈他们粗犷的种地方式即便开始有了曲辕犁的加持,最大的效果是将一批差田改造成了好田,种粮与收获的交换比极度不好看!

    秋收后大概有15%到20%的粮食将被封存,除非严重的灾荒决不能动,那是春耕的种粮!

    一粒麦子换五粒,在条件恶劣的北欧、东北欧以及种植的还是天生低产的燕麦,没有高科技的加持如何提高交换比?

    反观温暖适宜、灌溉农业发达的东方,种植的稻米已经丰年是一粒种子换三十颗收获。

    在诺夫哥罗德,想要有更多收获显然还得依靠广种薄收、依靠规模效应得到大量的盈余。这就苦了农夫,农忙时节要拼命劳动。

    白树庄园如此,被屠灭的就松针庄园的情况看似更优渥一些,留里克考虑到罗斯以往对这个农庄不断加码的剥削,实在让其农夫变得举步维艰。留里克更能断定,他们的反叛有着充沛的理由就是罗斯剥削的太狠。

    “难道我还要对你们道歉吗?你们已经死了。如果你们不反叛,我未来会着手改善你们的生活状态,可惜你们集体反叛行僭越之事。你们都去死也是个好事,这样我就犯不着对别的农庄增加税额。你们的死能成就我为明君。你们的灵魂咒怨吧,罗斯需要崛起的资本,原始资本的积累就伴随着鲜血,你们的鲜血……”

    留里克是在不想在对已经死亡的反叛者费脑筋,死人留下了大把的财富,四千二百公顷的田地,其中就算有大片面积假装是田亩实际是宅基地。旧松针庄园把持着环湖地区最好的区域,田地几乎都是依傍湖泊,它们彼此连贯规模也大,这才使得包括留里克在内的测量小组这些日子根本徒步走了马拉松,他估计其中的好田怎么着也得有三千公顷。

    丰年的最好的三千公顷田地能收获四百万磅燕麦吧。为了这个收获,自己按照粗犷农业模式得投入六十万到七十万磅麦子。

    一想到这个,留里克开始头疼。

    手头的种粮不足,即便试图精耕细作能节约的种粮也有限。劳动力部族可以花钱租赁农庄的闲散劳动力,但种粮问题如何解决?

    留里克估计自己若打算明年春耕全面使用旧松针庄园真正开垦后的田地,投入的重量最少也得有八十万磅,倘若天公作美气候宜人,明年秋收仅在这里就能收获五百万罗马磅麦子。

    那真是一个诱人的数字,单纯这一隅之地的产出即可解决罗斯公国维京人口那一万余男女老少全年的口粮,数量近半的幼年孩子甚至能人均吃成胖墩儿。

    还是断了这个梦幻的想法吧!如果说凑够爸十万磅种粮是没问题的,代价就是全体维京人口过上大半年的传统啃鱼肉的生活。

    这好吗?这不好。

    大家已经习惯了吃麦子的日子,即便每天只能吃一小撮,家中有存粮大家就高兴。毕竟麦子可比腌渍的肉干还耐储,家里有余粮,人们就不会为生存担忧。

    人与人在这方面的顾虑都是一样的,即便几年前罗斯人的家里几乎没有麦子的存货,近年来大家已经离不开麦子。

    “神之子?我的确是神之子。那些家伙已经离不开麦子,他们要是不能得到麦子,我的统治威权就要动摇!”

    这一宿,留里克思考了很多。

    人口破万的松针庄园彻底崩解,他们整体遗留下合计高达五千公顷开发后的田地,除却送给仆从者,罗斯将得到绝大部分。

    留里克已经宣称农田的产权归公国所有,实际等同于归公爵家族所有,这一点普通民众没什么异议,或者说想不到什么可以质疑的。

    这仅仅是公国在旧松针庄园所掠取的土地财富。

    还有五个参与、助于反叛的农庄,庄园主被诛杀,人口被其他仆从罗斯的农庄瓜分掉。此五个农庄也消失了,锅碗瓢盆乃至盖房子的木梁、木板都被瓜分掉,唯独遗留下的土地归公爵所有。

    恐怕还能再统计出五千公顷的土地,其中的良田至少也有一半!

    碍于条件的限制,留里克深知自己今年是甭想再去那五个农庄废墟处测量田亩。现实原因逼得他必须等到明年雪化后春耕之际再度办事。

    产权只属于公国,或者说只属于公爵家族的田地有一万公顷?!

    如果它们都开始产出,这可比对各农庄收税还要让人兴奋。

    奈何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亲力亲为照看这些田地,完全没有足够的余粮在明年春耕全面播种。

    广袤的田地需要足够的佃农,意识到自己成了最大地主的留里克,出于理性的考虑,就是直接从罗斯老家把人口运过来,就像计划里确定的那般。只要他们开始种地,自己就犯不着解决他们的吃麦问题,公爵家族的威望也会暴涨。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农田的产权属于公爵,他们有的只是使用权,届时与他们签订契约确定使用权年限,以及该年限内缴纳税赋多少即可。就产出粮食的结果导向来看,把人拉过去种植现成的田地,可比鼓励民众开荒更能出成果。

    亦或是改改策略,一部分田地种植经济作物,留里克想起了那个善于种亚麻的庄园。将土地租给他们,到时候少受些租子、减免一些税赋想必就行了。

    “啊!万顷良田是我的!一顷两千磅燕麦!这地方应该能种春小麦吧,春小麦和春燕麦产能也差不多吧?啊,这样我今年从不列颠搞到的小麦都得存起来……”突然想到这里,平躺的留里克猛然坐起,“糟了!我得给罗斯堡写个信。”

    他担心的是这件事,当明年自己需要种春小麦时,发现搞到的不列颠小麦早就化作面粉做成了一大堆可口松软的面包。

    那就很糟糕了。

第684章 东方的团聚

    统计数据初步整合完毕,即便对数量庞大的承载数据的木板再精细检查能使得数据更精确,四千公顷农田的统计结果已经是板上钉钉。

    白树庄园的民众都知道曾经最强的松针庄园有最多最好的田亩,里古斯深知这个,可他从女儿斯维特兰娜这里获悉的统计结果后也是精细得浑身晃荡。

    里古斯一直表现得唯唯诺诺,实则老狐狸一只。

    他密约担任总督的儿子梅德韦特,坦明自己的推测:“留里克手里掌握的田地足厚养活他们罗斯人。我们未来缴纳的贡品显然不会再提高,这是我们发财的机会。我要你明年多开荒,砍伐大树,将新的田地向大湖拓展。你再带着人多挖些水井,便于我们方便取水使用……”

    梅德韦特深以为意。

    罗斯的维京人口完全有足够养活自身的田亩,奥托从儿子嘴里了解到这一喜人结果。

    奥托并没有笑,他算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创者,但他对种地之事实在缺乏系统性的认知,对粮食的产量缺乏概念,默认每一年农夫都能迎来大丰收。

    奥托的心情实则不好,寒冷的季节终究还是到了。

    阴霾弥漫在诺夫哥罗德,整个世界灰蒙蒙的。曾经略带暖意的风消失了,北风开始呼啸,它如刀子,逼得户外游荡的人纷纷躲进家里。

    包括本地斯拉夫家庭饲养的家鸡,也都纷纷赶回干草加固的圈舍。

    户外北风呼啸,似有一场大雪正在逼近。

    留里克和他的眷属们都待在温暖的木刻楞里,已经搭建完毕的围墙第一次成为了完全的屏障,极大削弱了最冷的风寒横扫诺夫哥罗德。

    各家各户都在泥炉烧炭取暖,也犯不着担心一氧化碳中毒,他们的房舍实则千疮百孔,无数的小孔洞透风,保暖力度并非强力。

    里古斯家族的宅邸仍是公爵的行宫,奥托把这里当了家,留里克也好不拘谨。

    里古斯能有什么怨言呢?恰恰相反,他极度希望留里克能抓紧时间与小女儿亲近,最好春季到来小女儿就挺起大肚子,如此自己这辈子最后的念想也就落实了,此生无憾矣。

    又是一顿丰盛的烤鱼大餐,奥托随性坐在木地板,以鱼肋剔牙,不时瞄一眼一桌子的残羹剩饭。

    他再瞅一眼闲适的留里克:“看起来雪就要降下,你母亲一行怕是没机会抵达这里,舰队只能在新罗斯堡停靠。真是遗憾。”

    留里克稍稍坐正身子:“爸爸,其实你是期待维利卡。”

    “当然,那是你的女儿,照顾她的却是我。看看这糟糕的天气,河流一但结冰我就是希望破灭。我就只能呆在这里瞪着你的脸,直到冰雪消融……”

    留里克不禁一阵尬笑:“不至于吧。他们一定在赶来的路上。”

    “哦?你得到启示了?”

    “是……是的。很快就到!”

    “算了,不过是安慰话。你继续躺着吧,这糟糕的天气我也只想躺着。”

    阴霾又风寒的天气弄得人心情消沉,此刻的罗斯堡老家、波的尼亚湾深处已经结冰,更北方的埃隆堡附近的河流已经被薄冰覆盖。诺夫哥罗德情况好一点,然伊尔门湖已经开始了结冰过程。

    枯水期的沃尔霍夫河还在静静流淌,一支庞大舰队正逆流而上。

    尼雅抱着孙女第一次抵达这遥远的东方,她已经是老妇人,最近参观过公国的新罗斯堡,为规整的道路、极度平坦的丰收广场和涅瓦大街震撼。

    维利卡,继承大祭司维利亚的名号,被规划好的命运就是维利亚的继承者。

    她是个棕黄头发的小姑娘,比其他罗斯女孩稍稍扁平些的脸,让她实在显得有些不同。

    她即将两周岁,是母亲、奶奶的掌上明珠,身为爷爷的奥托也极为珍惜这个孩子。

    这是维利卡的第一次坐船,所乘坐的就是斯佩罗斯维利亚号。大船之艏有木雕塑像,其下有小盒,安置的就是已故祭司维利亚的一撮白发。

    “孩子,面对寒风吧。你无惧寒冷、无惧大海……”尼雅愿意抱着孙女站在船艏甲板,愿意看着孙女稚嫩的小手抚摸船艏的神像。

    冥冥之中似有精神的连接,那是以化作女武神的老祭司维利亚暗暗给予她的真正继承者、这个小女孩某种神力。

    比如说极端的长寿。

    的确,老祭司维利亚以不可思议的高龄去世,她的一生见证了罗斯的衰落、流浪,乃至最后的暴起。没人知道老祭司到底是哪一年出生的,她必是八十岁才故去,那么这个小女孩也当享有这般高寿。

    维利亚如何知道这些呢?

    老家的民众知晓公爵要在更好的东方过冬,失落的情绪在所难免。这就是必然吧!人人都知道罗斯将移民到新罗斯堡和更温暖的地域,公爵父子在东方,也许他们就不打算回来了。

    “今年的祭祀怎么办啊!为何我要留在这里主持罗斯堡的祭祀。”露米娅暗暗落泪,可她还是要带着笑意将哭闹的女儿塞给婆母尼雅。

    赶在冰冻前,舰队带着大量东方的麦子进入罗斯堡,下船的巴尔默克人更是大呼小叫,在罗斯堡高呼着罗斯公爵取得新生的胜利,宣传与罗斯的友情天长地久。

    而去不列颠的斯普尤特也有重大收获。虽是国土严重缩水,诺森布里亚的断臂的埃恩雷德王还是向维京征服者缴纳了贡品。

    斯普优特完成了任务,返航之路他们没有遇到丹麦人阻挠,小型船队将一批春小麦塞进了留里克的仓库。他是早些时候回来的,回来休息了一阵子,就带着一起探险的兄弟又去了北方。因为摩尔曼斯克的永久营地,即将迎来猎捕大海象、掠夺海象牙的盛宴。他们这一伙儿人要在艾隆堡等到大雪覆盖世界,届时带好准备妥当的物资坐着驯鹿雪橇继续北上。

    古尔德家族的老二“蓝狐”在丹麦的海泽比又打听到重大情报,谣传流亡的霍里克·哈拉克松,不日就带着他的法兰克军队重返丹麦。

    古尔德家族的老大“白狐”则操持着家族的老本行,他们掌握着罗斯公国拳头产品的西方代理销售权,“白狐”斯诺列瓦接替了老爹,他带着货款和大量梅拉伦湖附近产出的燕麦胜利回到罗斯堡。

    今年的麦收季节非常特别,“白狐”甚至不需要亲自去庞大梅拉伦湖的比尔卡集市做生意。

    罗斯公国在老家附近建设的铁炉镇这一罗斯堡的卫星城,她在年初就开始出铁。

    新的高炉全年都在生产,整个罗斯堡的闲散劳动力因而都找到了伙计。生铁、青铜浇铸的产品早就满足了自身需求,罗斯开始源源不断向梅拉伦湖地区的瑞典人销售铁制品,规模已然超越以往。

    处在海域十字路口的奥兰群岛中的墓碑岛,罗斯的旗帜永远在木制要塞的多个塔楼飘扬。

    要塞之下是一个新兴的集市。运输罗斯的金属、玻璃、皮革产品的船只首先在墓碑岛停靠,迫不及待的梅拉伦商人已经在守株待兔。

    墓碑岛港分明有着让瑞典比尔卡港黯然失色的潜力,事态也确实在如此发展,“白狐”发现他可以在墓碑岛完成大部分都交易,实在节省了很多时间。

    但比尔卡港口有着罗斯商社,那里主要还在做着卖酒的伙计。“白狐”需要分出人手继续照看商社,它出售烈酒、麦酒、果酒,乃至是调味酒。商社实为嵌入瑞典核心区的一个楔子,卖酒以及与本地商人洽谈大宗交易是重要工作,打探情报也是另一份工作。

    时代一直朝着有利于罗斯的方向发展,在过去的收获季,一支二百多人规模的移民队伍决定离开他们世代居住的耶尔马伦部族。

    当有人决定离开,公爵温德森实在无能为力阻止。移民的队伍里有耶尔马伦人和格兰人,这些瑞典小部族的实力在征讨丹麦受创后再度受创,首领虽有公爵头衔,那就相当于打肿脸充胖子,根本不具备公爵当有的实力。

    这一切根本就是罗斯人的阳谋!

    男人收留了当年的奥斯塔拉难民,他们出于好心把年轻的女人带走,而今这些女人几乎都生了两个孩子。

    为了得到更多的铁器,耶尔马伦人自然而然要去购买更廉价的罗斯铁器,比起银币,既然罗斯人更喜欢麦子,大家也就带着麦子去以物易物。他们挤出自己的农业,以换取罗斯人的工业品,对于他们正处于高度的贸易逆差中。这一切恐怕是值得的,耶尔马伦人需要更优质也更便宜的罗斯铁器,尤其是高价购买曲辕犁,来提高自己的农业产出。

    当彼此开始亲密接触,奥斯塔拉女公爵在东方之地开辟出一片安乐净土的消息,深深刺激到这些耶尔马伦人。

    他们早已知道此事,出于各种原因,放弃自家开辟的田地去未知的东方,实在需要莫大的勇气。

    不料家中的女人已经无法忍受,耶尔马伦不是家,罗斯公爵迎娶了奥斯塔拉女公爵即是庇护最后奥斯塔拉人。

    不是已经有些人放弃一切去了东方吗?

    这已经的最后迎娶了奥斯塔拉女难民的男人,他们确信了罗斯的强大,就在收获季后卖掉自己的农田和牲畜、家禽,带着妻儿和口粮,甚至招呼着同伴一起移民。他们对外声称自己就是奥斯塔拉人,划着自家的船一直漂到墓碑岛,原本的计划是等到春季继续行动。

    巨大的幸事降临这群移民头上,一支庞大的舰队要赶在海洋封冻前抵达东方!

    罗斯堡、埃隆奥拉瓦堡、菲斯克堡、科文斯塔德、纳尔维克、赫尔敏基、墓碑岛港,这些罗斯直接管理或控制的城市,她们都有自成一体的经济,即便封冻的大海将彼此阻断,各城能自主过日子。

    而封冻的世界不也提供了道路?罗斯豢养的大量驯鹿将拉着雪橇,使得各城彼此保持交流。

    露米娅和留守的人们在满是冰碴的海边目送舰队再度启航,她的眼泪慢慢干涸,忧愁写在脸上。

    驻守的哈罗左森默默安抚公国的大祭司:“不必哀愁,很快你也要前往东方。留里克一定会在东方建造一座新神殿,这就是他要把维利卡带去东方的原因。”

    露米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什么默默看着舰队消失在起伏的灰海……

    而入冬的罗斯堡以及繁荣,公爵家族带着一批仆人去了东方,罗斯堡的矿山还在开凿,大小炉子一直冒着黑烟,烧炭工一直在劳作,大量松树被砍伐。

    两艘新的阿芙洛拉级战舰船壳建造完毕,附带的举行三角帆也造好,她们就等着降雪后被推拉到户外,等待北方的巨杉就位安装桅杆。

    而造船高手的霍特拉家族,关于留里克送回来的《命令》里正好有对霍特拉家族的要求。

    他们本是造柯克(传统货船)船的高手,而今积攒了大量建造高速风帆船的经验。

    罗斯舰队暂时没有必要再扩充大战舰,反倒是货运需求的实质性增长,一种武装货船当大肆建造。平时运货,战时就参与战斗,船艏尾各装一座扭力弹弓即可。

    留里克的书信很长,在冶金、造船、武器、皮革、玻璃器、肥皂、麻纺织、玻璃器这些传统产业都有提及。他人在诺夫哥罗德磨烂了脚丫亲自测量田地,也不可能忽略罗斯堡老家的捞钱产业。

    他的遥控指挥如今的指挥是高效的,毕竟罗斯公国的维京人口都金贵,以前他们的罗斯堡没有足够的劳动岗位和机会,现在男人女人乃至孩子是全年劳动,获得的也是非常可观的经济利益。他们不会跟自己的利益过不去。

    留里克本计划让绝大部分家眷和仆人今年抵达诺夫哥罗德,满足奥托的养老需求。事情远远超越他的认知。

    一批本该去北方打猎的第二旗队的老家伙,他们知道第一旗队的年轻人在掠夺湖畔附近的松鼠资源,发财的机会自己如何不把握?他们回老家就带着自己的小儿子乃至孙子坐上了船,本来这些崽子也是留里克训练的小部下,下一代罗斯战士应该在大人的指导下,在全新世界打猎以锻炼自己的体魄。

    至于那些移民的自称奥斯塔拉人的二百余移民,他们登陆墓碑岛已经没了回头路,他们坐上了大船顺利抵达宏伟的新罗斯堡。

    虽然非常奇特,新来的一大群人下船即接受总督克努松的管理。第二旗队的老家伙们称兄道弟,混在其中的梅拉伦旗队马上就想奔向未知森林打猎。

    自称奥斯塔拉人的家伙们和真正的奥斯塔拉人碰头,奇怪是真的奇怪,既然女人们互相碰头闲聊确认了身份,真假奥斯塔拉人,现在都是真正的奥斯塔拉人。

    只是奥斯塔拉女公爵,现在还在诺夫哥罗德呢。

    奥斯塔拉人无法不多设想,无论是卡洛塔还是艾尔拉,她们都是罗斯公爵的妻妾。她们都已经到了年龄,也许当明年大家再见到这位高贵的姐妹,她们都已经挺起了肚子。至少奥斯塔拉人飘扬的牛头旗下已经可以聚集起包括孩子内多达六百人。

    虽是天气寒冷,海面与河流分明即将冻结,初到新罗斯堡的人们都会感慨这座城市的雄伟,高达的木制围墙刷新新移民的认知,美好新生活将于这里开始。

    与此同时,瑞典方面再无奥斯塔拉人的踪迹,但凡沾亲带故、有点姻亲关系者都去了东方。

    舰队主力停泊在新罗斯堡码头,一支小型舰队撞破浮冰直接冲进拉多加湖,她们继续冲撞逐渐变厚的冰,在几乎完全南北走向的沃尔霍夫河借着似刀子的北风一路向南。

    年幼的维利卡沐浴北风,她是个罗斯人,也有着养鹿人的血统。既然都是不惧风雪的族裔,她理应直面寒冷。

    尼雅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孙女强打起坚强,沐浴寒风是暂时的行为。

    维利卡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语句,把她放在地上也能快步走动。

    她成长的很快,只是作为父亲,留里克这两年如何有很多时间照看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即便维利亚处于本能,奶里奶气祈求父亲可以好好抱抱她。

    小露米陪着大祭司露米娅,赛波拉娃去了艾隆堡与她生父团聚过冬。

    舰队上还有留里克的两位女眷,已经是挺着大肚子看似快要生的诺森布里亚王女玛丽,还有带着乐器来的诺伦。

    身份为拉丁语教师的丹麦人约翰英瓦尔作为随队的仆人,与那些不列颠来的女仆一道,他们已经坐了二十天的船,哪里是个头呢?约翰穿着罗斯人的着装,脖子上还挂着小小的十字架,即便抵达大地的边缘他都愿意保持着自己的信仰,也许也不绝对,思想混乱的他已经演变成谁灵新谁。

    一小撮卫兵护卫这些高贵者,这一路除了冰层变厚是一个威胁,好在阿芙洛拉级舰只都有青铜撞角,她们都具备一定程度破冰能力,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球鼻艏为撞角,它撞得薄冰引得整个船舱都能清楚听到吱吱喳喳声,习惯后的人们已经忘掉了恐惧。

    舰队的出现很突然却也在情理之中,留里克的预判终于得到了现实的回复。

    阴霾的天空似乎要降下大雪,风吹河两畔的松林沙沙声有些吓人。

    有强行伐木的人们看到了远方的舰队,欣喜的消息火速传到简直进入冬眠的诺夫哥罗德城里。

    这下谁还敢缩成一团做冬眠的熊?

    然很多罗斯人打扮得就是像一头熊。

    精干的佣兵穿戴好战甲,最后熊皮裹身,熊头当头盔顶在脑壳上。

    斯拉夫旗队开始紧急集合,梅德韦特训了队伍这么久,迎接远方贵人就是现在!

    斯拉夫旗队、一部分第二旗队的老家伙、佣兵部队气势汹汹走出城市,他们站在码头河畔列阵。

    罗斯旗帜随风飘扬,罗斯的战士行伍整齐笔直如松。

    奥托至少站起来乱走的力气还是有的,他衰老归衰老,现在换上盔甲披上熊皮,乍一看去威严不可言,一身行头完美掩盖了衰老的内核。

    留里克倒是一身洁白,他的妻妾如出一辙,都是毛茸茸的所在,洁白的北极熊皮亦是完美的御寒衣物。

    冬季生活本来对于白树庄园的民众就意味着无聊,现在有了一个活动,即便是寒冷大家也愿意走出来。

    数千人站在河畔,留里克就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他摘下帽子目视北方,让自己金色的马尾岁随风飘扬。寒冷?的确寒冷。不过一想到母亲与女儿大驾光临,也就不觉得冷了。

    报信者的汇报完全真实,人们才聚集河畔不久,舰队的大帆就变得非常醒目。高耸的桅杆扬着罗斯的旗帜,这是斯佩洛斯维利亚号,她船艏杵着的神像独一无二,早早地摆明了自己的身份。

    与此同时,尼雅抱着孙女看到了远方的人群,更看到了至少二十面飘扬的罗斯旗帜。

    “孩子,你爸爸就在那里。”尼雅哄着小维利亚,她有些干瘪的手也指着人群。

    “爸爸?”

    “对!爸爸。”

    “我,我要爸爸。”

    维利卡开始变得兴奋,她已经变得沉重,长时间抱着她尼雅也很难受。她就被尼雅扶着,直接站在侧舷栏杆的镂空出,她大大的眼睛凝视着逐渐逼近的人群似乎在搜索着人群。

    大船已经是即将靠港,斯佩洛斯维利亚号先停靠,后续的风帆驱逐舰就地抛锚。

    那是来自灵魂的想通,维利卡看到了她的父亲。

    “爸爸!爸爸!”清脆的呐喊声简直盖过了围观民众的聒噪。

    那是女儿!一个小可爱,扎着和自己一样的马尾。

    站在栈桥的留里克急忙走过去,部下扛着翘板跟进。当翘板挂靠在船舷,留里克急速跑了上船,他觉得自己亏欠女儿,这下便将她搂在怀里。

    多么温馨的场面,围观的人们欢呼雀跃,在场的战士们敲打整齐划一敲打起盾牌。

    仿佛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小的维利卡所准备的。

第685章 散布新野望

    当舰队抵达诺夫哥罗德不久,一场命中注定的降雪终于还是落下。

    降雪已经酝酿了些许日子,早有准备的民众纷纷躲在屋子里,就好似冬眠的熊。

    维利卡鲜有机会与她的父亲亲近,当她被留里克抱起,稚嫩的小手就去薅父亲下巴的柔软胡须,亦或是捉鼻子揪头发。

    留里克就任她玩闹,这是自己亏欠她的。

    孙女的抵达让奥托缺乏乐趣的生活变了样子,他与尼雅继续在诺夫哥罗德照看孙女。而当他看得那个掳来的不列颠岛的公主挺着个巨大肚子,那肚子里孕育的也是自己的一个孙辈,出于老战士的本性,可是希望能生出一个男孩。

    未来必有一大群男性孙辈降生,自己也注定可以见证这一切的发生。

    奥托很乐意看到在风雪交加的日子,自己的留里克和一群妻妾混在一起。他甚至很羡慕儿子拥有如此多的机会,可惜自己已经老了,老到基本丧失了战士搏杀的力气。

    众女集合诺夫哥罗德,虽是少了些许姐妹,大部分人员都在这里。

    户外风雪交加,万顷良田已经被雪花覆盖。

    诺伦还是第一次老到纯粹的平原区,的确诺夫哥罗德处在庞大的瓦尔代丘陵区中,从伊尔门湖一路向南没有山脉,甚至于南方还有一片名为“中央黑土区”的膏腴之地,旅途的终点就是黑海之滨。西南方向是喀尔巴阡山,向东一千公里外就是乌拉尔山。

    它是一种森林的海洋,人的定居点傍河傍湖,就如同散落在广袤海洋中的零星岛屿。

    这给了住在逼仄、凌厉的挪威峡湾中的诺伦巨大的心灵震撼。

    不过王女玛丽的感觉恰恰相反,航行在最后的旅途,她已经看到了河畔处的大片田地,一座带有木墙的城市出现在眼前,这一切都与故乡的王城塔姆沃思出奇的相似。不仅仅是这座诺夫哥罗德,据说就是罗斯公国核心的新罗斯堡,她酷似塔姆沃思,又大大超越了塔姆沃思。

    不同的人对罗斯的城市有不同的认知,如今他们只能待在温暖的房舍里等候降雪的结束。

    虽似冬眠的熊,留里克还没有蠢到浪费时间。

    自己的妻妾的确是妻妾,她们本质也算是孩子,尤其是知识储备方面仅相当于初中的学生。这当然远远超越了本时空遍地文盲的事实,可这是值得夸耀的么?统御愚蠢之民,罗斯公国的发展空间就被限制住了。既然教育一万名孩童在当下是不切实际的,那就先从小圈子入手,继续向一众妻妾传授知识。

    现在,她们要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

    油灯矩阵照亮了房舍,留里克用多根桦木条拼凑成的大木板上,以炭笔勾勒出欧洲涵盖北非的地图。

    哪里是斯堪的纳维亚,哪里是法兰克王国的领地,哪里是王女玛丽的老家不列颠,还有毁灭的西罗马的亚平宁半岛,尚是东罗马控制的巴尔干与小亚……

    这些地方有些事老家,诸如梅拉伦湖区和丹麦人的领地、不列颠群岛,这些地理知识大家算是了解的。只是公爵大人将版图的轮廓轻松勾勒出来,嘴上的讲解还头头是道,这就太过于震撼人心。

    因为约翰英瓦尔也在其中,这个弯折的腐货本心是爷们儿,他是被留里克用手段强行再摆直,而今那个女奴都给他生了一个崽子。

    此人到底是罕见的“有知识的人”,他看到了留里克在地图上标注的海泽比、石勒苏益格、汉堡和不莱梅。

    可是,自己现在身处的竟在遥远的东方!

    诺夫哥罗德的位置被留里克插上一把匕首,地图向下又是一些据称是大型定居点的所在。

    “你们都记好了。这个地点叫做斯摩棱斯克、这里是布良斯克、这里是普斯科夫、这里是莫斯科、梁赞、卡卢加、大卢基、勒热夫、莫吉廖夫、普里佩特、基辅、切尔尼戈夫、苏梅、沃罗涅日、敖德萨、塞瓦斯托波尔……”

    这一票都是现世以及后世的罗斯城市,所谓只要人口持续膨胀,小型定居点就要做大,并涌现出一批新的定居点。一些大型定居点将脱颖而出,成为罗斯新的名城。

    留里克这番其实就是在训妻,他并不要求自己的妻妾们都非常的贤淑,恰恰相反,她们若是成了毫无主见者自己的计划也就遭了殃。

    无论是怎样的族裔,她们现在统一的身份都是罗斯人,是罗斯王公留里克的女人,命运就是为王公生育子嗣。

    此木板足够大,留里克依托着自己的知识,以木炭笔以罗马字母写出城市的确切名字。

    真是拜那场全世界的大战所赐,让他真真切切知晓了许多罗斯的名城,乃至德意志、波兰的大大小小的城市。固然一些城市是很久以后才有可能涌现,然而一些历史名城在公元九世纪的当下已经诞生,或是已经出现了她的村庄雏形。

    如果说诺夫哥罗德的位置上插上一把匕首,是让妻妾们认识到自己目前所在的精确位置。

    那么在君士坦丁堡的位置上再插上一把匕首,就是给予她们一个巨大的野心。

    “这里是君士坦丁堡,罗马的都城,是你们所认识世界里最伟大的城市,这里居住着一百万人,到处都是披金戴银的贵人,他们的军队很强大,他们的贵族非常高贵……”留里克不吝赞誉之词,将君士坦丁堡几乎描述成一座用黄金建设的城市。

    她们听得愣神,一来是相信留里克所言是事实,可是留里克大人居然会赞誉一个远在天边的城市,以至于让繁盛的罗斯公国都相形见绌,那么罗马到底得有多繁盛?

    赞誉之辞终是到此为止,留里克话锋一转露出獠牙:“但是,罗马人是鄙视我们的,他们视我们为如同狼如同熊,反正就不算是人。这就是他们文明的高贵,那么我们呢?”

    “击败他们!”当众女被灌输疯狂的知识一度愣神之际,诺伦突然举起拳头吼起来。

    “哦?诺伦,你很勇敢嘛!”留里克心里是美滋滋地看着她。

    诺伦依旧摆起桀骜不驯的脸庞:“我所了解的是,如果你绘制的地图是真实的,那么整个北方的世界我们的罗斯毫无敌手!我们要击败罗马,我们应该让他们无端的傲慢付出代价。顺便我们大发横财。”

    诺伦所言充分表现出一个纯粹维京女人的做派,她现在不过是长得酷似贤淑的金丝雀,只要假以时日,这女子必是金发母狮。

    然君士坦丁堡早已不是查士丁尼和贝利撒留的君士坦丁堡,东罗马自六世纪大鼠疫后人口直接腰斩,二百年后的当下帝国仍是富庶的,奈何实力已经严重缩水,南斯拉夫移民已经把帝国的农村渗透得似筛子,保加尔人已经扩张到色雷斯。

    当一个妻妾萌发战争的想法,留里克就开始进一步拱火:“你们都看到了这张地图,如果我们可以组织一支庞大的军队,只要一路向南,以斯摩棱斯克为出发点,沿着第聂伯河一路向南,就能打到他们的君士坦丁堡,我们的军队将大发横财。那么为了这一目标,我们必须征服斯摩棱斯克。你们都应该明确知晓自己的任务,虽然现实时机并不成熟,你们都要为我生育儿子。”

    这里留里克特别强调“儿子”这一词汇,他刚刚提到的那一票地理名词也不是炫耀智慧。

    一个地理名词与一个儿子做绑定。

    “你们的儿子都要成为地方的公爵,而我而将进阶为罗斯的皇帝(奥古斯都)。你们的儿子要治理这些地方,统御当地的人民,编练军队接受我的召唤。我们罗斯在东方的扩张起点就是这诺夫哥罗德,你们看到这份地图,我要你们永远记住,并告诉你们的所有儿子,这是他们的父亲下达的命令,要去征服地图上的地域,用我们罗斯的剑与船,为我们罗斯渔场、良田和无尽的金银。”

    即便她们是孩子,当她们在身份上就远远高于其他人,心中就会萌发强劲的**,留里克就是在诱导她们,诱出她们探索世界的**。

    恶补这份地图上的知识仅是一道开胃菜,留里克有的是时间向她们继续做科普,正巧这个冬季可以做此事。

    他命令妻妾们必须将这些知识牢记于心,再将之直接教育自己生育的儿子们。

    而这次的教育也着实让留里克过去的许诺成了真,妻妾的子嗣都将被分封。分封在哪里呢?女孩们不能去猜想自己听都没听过的地理名词,何况在此之前她们对地理的认知也仅限于以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为中心的一小撮地域。

    虚幻的东西有了现实的眉目,地图上标注着大量的黑点,黑点上还有可以轻易拼读的词组,某一个就是自己未来儿子的封地。

    约翰英瓦尔一直呆若木鸡地坐着,他吓得不敢说话,因为他对东罗马有着一定的了解。

    罗斯王公留里克,他的罗斯不是与罗马有过很和谐的交流么?他居然在暗自磨刀霍霍了……

    风雪持续多少天,留里克的地理课就持续多少天。他和妻妾们一直待在房舍,处了吃饭时间他们一伙儿孩子就如同消失了一番。

    奥托和尼雅忙着照顾孙女维利卡,也很有闲心地让年老的里古斯夫妇也逗弄一番。里古斯这老家伙奉承话没少说,说什么维利卡比小时候的斯维特兰娜更美丽云云。

    倒是这种奉承纯属马屁拍在马蹄上。

    奥托快乐归快乐了,老头子总会对他的第一个孙辈宠爱有加,然奥托也是罗斯的一代雄主,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分得门儿清。

    “斯维特兰娜的子嗣才是正统。维利卡的身份是世袭大祭司,她的父母都得到了奥丁的祝福。你家小女儿我是看着她长大的,让她做我儿子的正妻仅仅是因为她美丽?”

    里古斯一度被噎得不知说什么好,奥托倒也没有继续嘚啵下去。

    吃饭的时候,维利卡一个劲的向父亲留里克的怀里钻。她好奇地去抓父亲餐盘的面包,留里克也很贴心的亲自用勺子给女儿喂饭。

    孩子天真的笑容就是严冬的阳光,她睁着大眼睛大口喝麦粥的样子可爱得像是猫咪。

    “等我生了孩子,他也会这样亲密地照顾我的孩子吧。唉,露米娅到底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斯维特兰娜很喜欢维利卡这孩子,她心里也很失落,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年龄还是太小不配做母亲?

    更失落是就是卡洛塔,这段时间她最兴奋的是得到了来自新罗斯堡的消息,合着最后与奥斯塔拉难民沾亲带故的移民全部离开了瑞典。

    过去的岁月就不存在纯粹血统的奥斯塔拉部族,瑞典众部族间就是互相通婚的。

    白底牛头旗在新罗斯堡飘扬起来,法理上奥斯塔拉公国是与罗斯公国结了血盟,彼此关系是对等的。事实当然不是如此,奥斯塔拉公国只是名义存在,不存在自己的领地,实质上是罗斯公国的一部分。也许事情要有变化,可以从留里克这里要来一些田亩种地,再把牛群、羊群、鹿群繁育起来,奥斯塔拉就在新世界完全复活了。只要民众能安稳生活,自己可以放弃一切,虽然那是不可能。

    卡洛塔看到维利卡这孩子心里就难受,她就是想生个自己的孩子嘛!

    户外的降雪还在持续,它不似北欧老家凛冽暴躁,就是不停地降雪搞的民众也不敢跑到户外开启冬季劳作。

    每个午饭结束,留里克不忙着继续给妻妾们灌输知识。他的精力非常旺盛,午休是没有必要,陪着女儿玩倒是很有兴趣。

    教育当从娃娃抓起,对于这位未来的世袭大祭司,留里克管她两岁三岁,宇宙学的知识就由他亲自往女儿脑子里灌输!

    宇宙大爆炸?这当然是要描述的,不过基于这个时代,它就属于“奥丁的神力”。

    之后又是那套已经成型并在运用的“原子论”,乃至银河、太阳系,最后就是地球,后面的知识将在她长大一些后灌输,现在的留里克就是要在她的心灵里印刻一个神圣的所在——奥丁。

    此奥丁已经不是彼奥丁了,各维京部族对奥丁、托尔、芙蕾雅这些神祇有不同的理解。罗斯部族有自己的一套解释,奥丁被留里克钦定为诸神之首,该神祇也将被进一步神圣化,终有一天,god、odin、peron三位神祇将合为一体,也就是牛顿所笃信的“第一原动力”。

    眼光放长远来看,罗斯终有一天可以连续暴打疲弱的东罗马,然对方的文化过于灿烂,罗马的黑衣旅人过去可以、未来也是进一步引诱罗斯的民众皈依神圣。现实就是如此,东罗马还没动手,法兰克已经先动手了,约翰英瓦尔和埃斯基尔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在文化方面不能击败他们,那就先加入他们再改造他们。留里克所知晓的是,所有印欧人的大神都出自同一位战神,各族主神都是祂,祂的眷属就是斯拉夫信仰的诸仙女,就是罗斯人的瓦尔基里,就是约翰英瓦尔至今相信的那一票天使。

    维利卡必须掌握信仰的解释权,一个最核心的思想必须被罗斯的后裔永远继承下去——伟大的神将智慧播撒人间,凡人当去主动探索这些智慧为人所用。

    也就是科学的启蒙。

    维利卡就是一个白纸般的孩子,她目前看不出早慧,调皮倒是真的调皮。

    其他的妻妾完全不同,和她们玄谈什么神仙体系毫无意义,她们的公国的精英,活着就该为公国的扩张贡献自己的力量。

    当公国有了一个看似遥不可及、一旦成功就无比辉煌的目标,即攻击劫掠君士坦丁堡,就像历史上伊戈尔王公和奥列佳太后做的那样。留里克已经等不得自己的小儿子和小儿媳那一代搞出这种壮举,就像他已经在今年重创的卡累利阿人提自己的儿子辈完成这件事,有生之年留里克也想看看宏大的狄奥多西城墙和壮观磅礴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呢。

    目前它仍是奢望,事业也得是一步一步地来。

    可以线和君堡和平的贸易接触,那么一条稳定的贸易线必须打通。固然“宝石、皮革之路”自罗马共和国时代就诞生了,那不过是自由商人的接力式贸易,各族裔的二道贩子将波罗的海琥珀运作成君堡、埃及市场上的天价之物,同样的东方的青金石被各路二道贩子也运作成了维京世界的天价之物。

    罗斯人要有一条自己经营的贸易线,由罗斯的军队牢牢把控,并使得贸易量节节攀升。

    毕竟诺夫哥罗德地区崛起后,需要外地的市场消费罗斯的产品。瑞典人、丹麦人费拉不堪,人口少经济基础也差,法兰克人也不怎样。千年帝国罗马虽然混到现在的样子,她是消瘦的骆驼,体态依旧庞大,和东罗马做生意才能长久的发财。

    那么,诺夫哥罗德的伊尔门斯拉夫人,和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固有的经济矛盾,是时候迎来一个结局了!

    卡累利阿人任何时候都要讨伐,只是事实证明他们如此的羸弱、逃跑得也很果断,根本不配让罗斯调动全部兵力讨伐之。

    那座屹立在第聂伯河上游河段的松香城斯摩棱斯克,就是未来罗斯南下的扩张重点。少则两年多则五年,诺夫哥罗德和北欧老家当训练一支武德爆棚的军队直接征服这座城市。留里克实在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斯摩棱斯克是无法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征服该城要有一场恶战,不过只要胜利,沿着第聂伯河的通向黑海之路就再无障碍咯。

第686章 桦皮记

    初雪终于停下,整个世界也换了一番面貌。

    东欧的冬季正式到来,蛰伏多日的诺夫哥罗德地区居民走出宅邸,他们可无意欣赏银光素裹,只想得早点出来把房顶的积雪都扒掉。

    呈碎片化分布的罗斯公国诸城在广域的降雪过程结束后都覆盖有厚厚的雪,放房顶的积雪纷纷被被推下,将至运出定居点又称为繁忙之事。

    不劳留里克下令,诺夫哥罗德城内居民第一时间自发地办事,围墙之内出现了大量的锥形雪堆,已经有人饶有兴致地堆雪人。

    这里的冬季比罗斯人的北欧老家短暂一些,然有限的生产能力逼迫着本地斯拉夫人一直不敢在白雪皑皑的冬季乱跑。当积雪清理得差不多,居民又都原因窝在家中,做着事实上的冬眠。

    难道他们要这般蛰伏一直到湖泊与河水解冻?

    真正的瓦良格人可不会浪费冬季的机遇。

    在涅瓦河畔的新罗斯堡,第一旗队的年富力强者正在阿里克的带领下,在林海雪原中掠夺皮革。猎人戴着墨镜,手里端着十字弓。很多人甚至不需要布设陷阱,机警的双眼发现远处的猎物,操持起十字弓射击即可。他们操纵武器的技能愈发精进,无声的箭矢让足够的警惕的大红松鼠中箭毙命。

    他们甚至又在围猎冒然进入视野的北极熊,更凶猛的钢臂十字弓使得猎熊成了易如反掌之事。

    罗斯公国的“北狩”行动已经开始,这一次他们没有高人组织,不过由于有了狩猎的后勤基地如艾隆堡、菲斯克堡、摩尔曼斯克、新罗斯堡,狩猎行动变得更加疯狂。

    尤其是摩尔曼斯克,斯普优特带着他的伙计们开始在冰河上坐着雪橇狂奔,以求早点地点这个实质的季节性定居点掠夺资源。

    每一个冬季,任何敢于勇闯冰雪又带足后勤物资的猎人,板上钉钉的能捞到大笔的皮革财富。岂止是皮革,若是得到了大量动物脂肪也能赚上一笔。

    因为罗斯公国领地非常分散,只是名义上的连成一片,实则所有的定居点彼此距离都很远,中间间隔又广袤的海域与森林。极少的人口面对巨大的土地,任何猎人只要愿意狩猎都能够发上一笔财,而罗斯仍在她的英雄的公爵带领下开辟新的领域获得财富。

    斯拉夫人的“冬眠”是一种无奈,如何可以找到白雪皑皑世界里除却去远处打猎外的工作,他们也是愿意付出劳动的。

    留里克觉得自己已经向妻妾们教授了足够多的地理知识,她们必然对所处的世界有了更大的认知,视野开阔后她们多少就会寻求更多的知识。

    她们必须学会新的技能!因为她们都不是养尊处优、不食烟火之人,清一色是实干家。

    一个清朗寒冷的早晨,早有感觉的女孩们聚集一处。

    留里克打扮得像是一只小北极熊,她们的行头也是这般。

    闭合的木窗被支棱起来,留里克任由冷风吹进屋,以此激得大家精神抖擞。

    “能猜到我让你们现在集合的用意吧?”留里克故意问。

    众女孩凝视斯维特兰娜,也由她代大家发言:“继续对那些木板上的数据进行汇算?还是,我们踏着雪去远方的农庄测绘土地。”

    “那么,你们敢不敢?”

    留里克说话带着笑,他戏谑的态度等于是否定兰娜的猜测。

    “测绘当然要做。”他继续说,“再积雪的日子做此事是一种找死,此乃付出大量体力劳动的工作,你们若是累坏了身子势必要大病一场,那太危险了。”

    “那么就是关于那些树皮的事?你终于打算做什么?那叫做……”兰娜捏捏下巴,“是叫做软木板吗?”

    她的确是聪慧的,虽然一直忙着数据的汇算,果然心思缜密的她还盯着自己亲大哥梅德韦特带着兄弟们砍伐剥下的一大堆桦木皮。

    留里克只是提及过几次,他是打算造纸,只因测量田亩的事高于一切,不曾想兰娜一直盯着它。

    他赶紧拍拍手,“就是此事。兰娜你很聪明,你居然吧树皮和软木板联系起来,它们不该是彼此没联系的事吗?”

    “怎么会没联系呢?”斯维特兰娜盈盈笑道:“我发现了,当你有了新的决意,就会提前落实一些新的工作。我知道桦树皮,剥下的树皮可以蘸着墨写下文字。它的确很软,可是也很脆呢。”

    听的,留里克惊喜中已经睁大了眼睛:“哦?你居然联想到了这一点。”

    “我……是否已经猜对了?”

    “对!你猜对了,却也不全对。基本上你是猜对了。”

    到底是正妻,斯维塔兰娜是女眷之首。她的确的聪慧的女人,不过这番对树皮的顿悟就来自她在这片土地的生活,她就是土生土长的白树庄园人,又不同于那十位身份是女仆的姐妹,她可以不事劳动的生活,年幼的时候可以在树林里乱跑,对桦树皮正好有着独到的认知。

    不过她的认知到此为止了,大人们要木材就不要树皮,桦木没有杉木、松木的异味,汁液又是微甜,故而那些剥下的新鲜树皮年幼时斯维特兰娜也愿意舔舐一番,毕竟这个时代的人难以低成本地接触甜蜜口感之物。

    新鲜的树皮可以摊开成一个平面,它的内壁是黄白色的,只是脱水干燥后就开始变得枯黄,并变得非常易碎。

    她根本知道自己的男人所谓的“软木板”到底意味着什么,出于对留里克的了解,她估测到是对树皮的进一步加工。毕竟类似的事情罗斯公国做得太多,她已经不会少见多怪。

    留里克开始指明此事:“她说的很对,我们要制造一种似布匹般柔软的书写材料,它取自树柔软似布,我叫它软木板。它的主要材料就是树皮,依我看树皮里最好用的就是桦树皮。时机终于成熟了!我命人剥下的树皮囤积了一段日子,它们应该都脱水干燥。是时候对它们深加工。”

    女孩们昂着头,尤其是那十位女仆,她们在制作肥皂方面属于高人,亦是最能理解留里克描述之人。

    再如诺伦、卡洛塔等女孩,她们就是一知半解了。

    再到挺着大肚子的王女玛丽,整场她就是在听天书。

    将一个物体打碎成细小之物,再将之加工成新的整体,这就成了全新的东西!

    “就像是把矿石砸碎了扔进炉子,最后将炙热之物灌注进模具,就制造了挖土的铲子。就像是晶莹的河沙或是整块水晶砸成粉末,扔进炉子被烧成粘稠炙热物,在被吹铸成透明的瓶子你们吃饭用的水晶盘。如果你们还不够明白,想想你们吃的面包和饼!麦粒被石碾、石磨揉捻成粉末,兑水成团,烘烤后就是你们的美餐。麦子仍是麦子,只是完全换了一种形态……”

    留里克做了几个列举,悟性高的妻妾已经明白了。

    斯维特兰娜虽然还没有被留里克亲自教育生命的构成,她对动植物是有微小细胞构成这件事还没有明确的认知,然留里克想干什么她已经明白。

    树皮将被碾成粉末,之后完成一次形态的重塑。虽然不知道其中具体的原理,她们已经尽行脑补之能事,联想出所谓似布的“软木板”该有的形制。

    留里克觉得她们已经在理论方面与自己达成共识,纸张诞生之后就不会觉得奇怪。

    他开始做当众描述纸张从头到尾的制作流程,虽说自己也是初次亲自手动去做,好在理论方面不存在问题。造纸的“说明书”就在留里克的脑海里,自己带着妻妾们亲自动手即可,即便可能走一些弯路,以书写为最终目的的造纸行动定能出一个很好的结果。

    行动已经开始了!

    仓库房舍的门被打开,桦树的香气扑面而来!

    空气中居然带着一丝奇异的甜蜜滋味,亦有一种淡淡的酸味。

    那可是五百棵桦树被剥下的树皮,房舍被堆得很满,且犯不着考虑保暖的问题,此房舍内的温度一直在冰点之下,恰好也起到了一定程度的冻干效果,树皮脱水干燥。

    它们的确是干燥了,留里克蹲坐下来,依靠着敞开木门投进的光检查这些树皮。它们已经干燥了,抚摸上去还别说真有一些纸张的质感。

    “不错,来吧姑娘们,搬运一部分树皮去户外,我们先给它们来一个三天三夜的熬煮,就像煮亚麻一样把树皮煮白!”

    一声令下后,他的妻妾开始办事。

    另一方面,梅德韦特又奉命着急一批年富力强者为留里克办事。

    留里克大人果然是公平又公正的!大人许诺给每一个劳动者银币的报酬,在劳动时期的确每天管一顿饭,这种好事得到就是赚到。

    本是煮亚麻的陶瓮立在户外,投手可得的洁净积雪扔进去,瓮下开始冒出火苗,整个瓮开始接受加热。

    多达四个大陶瓮在煮水,半人高的瓮经历了一段较长的时间终于开始沸腾了。

    与此同时留里克已经亲自带着妻妾拖曳着小雪橇,将一批干燥树皮堆在瓮旁的积雪处。

    “大人。你瞧,所有的瓮都在沸腾。你……你要煮树皮就是现在。”梅德韦特是不解的,他如实禀报,内心也想见识一下大人能有怎样的壮举。

    “好,让兄弟们把树皮扔进去。都小心点,别让火焰伤到皮肉。”

    “好勒!”

    瓮旁的积雪早已被火焰的炙热融化,露出下方发黑的土地。树皮被壮汉抛如陶瓮,开始进行为其三天三夜的熬煮。

    “真的要煮上三天?”梅德韦特十分不解地问及一旁围观的留里克。

    “当然。”

    “真的有必要吗?就算是熬肉,熬煮三天任何的肉都成了渣滓。这些瓮是煮亚麻杆和剥离的麻线,我们最多也是煮上半天时间……”

    “你是担心我们会把树皮煮成粉末?”留里克故意问。

    梅德韦特一脸的怀疑却也不敢直言质疑,只好侧鼓旁敲:“大人,我就是担心我们做的不好坏了你的大事。”

    “不碍事。我的目的就是希望这些树皮被熬煮成渣滓。你要是能完成这一点我反倒要多给报酬。不用担心,给我拼命地熬煮,依我看树皮无法煮成粉末。”

    “啊?”

    “仔细听我的命令!”留里克加重声音:“三个白天的时间,我要这四个陶瓮一直被烈火加热。你每隔一天,就用水舀把里面的浊水清理一番,再放进去新的雪块。等到第四天的时候,我会亲自站在这里命你灭火。”

    “遵命,我会严格落实好决意。”

    留里克深深知晓造纸术的一个步骤,就是通过长时间的熬煮将原料你们非纤维的东西煮出来。

    毕竟造纸的技术源自于丝绸纺织业的缫丝工序的副产品,故而“纸”这个字与“丝绸”有着直接联系。植物纤维当然也能做同样的事,亚麻、苎麻的麻杆有着五花八门的杂质,人需要的只是它的纤维并进行有规则的纺织。

    论及物质的结构而言,布匹和纸张的区别,恐怕真就只在于纤维素的排列方式不同,布匹是极度的规律,纸张完全是反过来。

    煮亚麻杆,其中的色素、胶质、脂肪和其他杂质,都能被煮出溶解成进浊水了。尽力这番加工后的亚麻就可以剥离成丝线从而进行纺织加工,即可编制成素白的麻布。

    而白色的麻布诺夫哥罗德的确的各农庄都会制作,只是爱美的心人人都有,当一个农庄率先采取染色麻线混织技术,人们就都纷纷转向纺织条纹花布了。

    白布还是有的,留里克在诺夫哥罗德城里很快定制了一些。

    本地的斯拉夫女人心灵手巧,她们几乎家家有纺织机,就是那过于古老的工具是人坐着操纵,织布的速率太低。

    本地人犯不着大肆织布,一来亚麻的产量有限,二来农妇做好了自家够用的布匹就懒得做新的,全家人最大的精力还是投入进春耕和秋收。

    就像在罗斯堡老家购买闲置的女性劳动力,换来她们纺织的布匹那般,支付以真金白银,留里克在诺夫哥罗德如法炮制。

    他订购了一种特殊的布匹,或者说根本就是纱布。

    每个被雇佣的妇女要纺织一张长宽各一个stika的纱布,线与线只见当间隔一根丝线的宽度。她们都是织布的行家了,论织布、染色技术可是比罗斯妇女强上很多。

    当那边的陶瓮疯狂煮树皮,留里克所求的纱布在妇女们的巨大热忱劳动下快速完成。那毕竟是纱布,犯不着织得密不透风也就不必消耗很多时间。

    陶瓮的水仍在沸腾,留里克这边有请本地的木匠制作了足够多的木框。

    木框以榫卯结构拼接,其内框大小也很有讲究,便是长0.4stika,宽0.3stika,整体的大小就是为了制造a3型纸张尺寸的纸。

    新鲜的纱布被裁剪,由外郭的小木框将纱布箍紧。

    筛网就此完成,有多达五十套筛网做好,为此留里克支付了高达半磅的银币。这样的付出留里克觉得值得,奥托夫妇觉得儿子是一种挥霍,老里古斯和他的庄园族人们看到的则是罗斯王公的慷慨。

    其实留里克也没有好办法,那些树皮一番加工后会剩下纯粹的纤维,纤维再被捣烂、研磨成齑粉,最后附着在筛网上被糊上致密的一层。这一层纤维被木板压一下,挤压出大部分水分,连带着整个筛网就放在温度高于冰点的暗室阴干好了,留里克已经顺着自己的思路开启后续的工作……

第687章 Papyros的成功

    连续熬煮树皮的工作令操作的工人倍感无聊,他们都在探讨王公想要干什么,居然和没什么用的树皮杠上。

    工人已经倒掉了大量的炙热浊水,如今四个陶瓮里滚沸的尽是清水。

    梅德韦特也曾用长木杆挑动大翁,将树皮翻起来一探究竟。

    它们已经被煮得松弛,就像是被水浸泡了许久的桦树叶子。不!这些树皮的确被浸泡得太久了,它们变得非常易碎,能被轻易地用手捏成粉末。

    且慢,难道王公希望的就是这个?

    很多有关于造纸的准备工作都在这几天完成了,梅德韦特不聋不瞎,他看到了那一群木匠突然找到了冬季的活计,居然拦起了王公交待的任务。他关注的并非这群人能得到多少报酬,而在于他们究竟在捣鼓什么。

    有纺织的妇女和木工联合制作了一批筛网,以梅德韦特的认知,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在新罗斯堡磨坊的见闻。

    阿里克的二媳妇花钱建造了磨坊,麦粒被碾压成粉,之后便是有这些筛网进一步筛成细分,从而制作只有大人物有权享用的珍馐。

    这种工具在诺夫哥罗德根本不是稀罕物,它被用于筛选细密的黏土粉,经过筛选后的粉末可以烧制出最好的陶器。

    “要么是晒面粉,要么他想制陶。他的妻妾都被训练成能工巧匠,出身白树庄园的女子双手非常灵巧……”

    想来想去,他压根就想不到这与造纸,或是和所谓“软木板”制作有关系。

    约定的三天之期已到,这是第四天的上午,戴着木框大墨镜的留里克打扮得像是小北极熊,他带着一众类似打扮的妻妾来验货了。

    王公留里克,他居然有一双漆黑硕大的眼睛,整张脸一半居然都是眼睛?!

    工人们被吓了一跳,他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眼睁睁看着这一撮人摘下护眼的工具露出本来的面目。

    墨镜就是为了白雪皑皑的冬季生活使用,这种器具已经化作罗斯公国对外敛财的一个项目,就是不要奢望它能挣很多钱变是。不过稍微有些财力的男人会购置它,从而在冬季狩猎、钓鱼、伐木等作业,不会被雪地反射的刺眼阳光亮瞎了眼。

    “事情都办妥了?”留里克兴致勃勃问。

    梅德韦特令好奇的手下退下,接着拳打胸膛施礼:“我以荣誉保证,很好的完成了你布置的任务。”

    “我要看到结果再评判你的作为。停止熬煮,把水全部倒掉,不管树皮成了什么模样,全部倒出来。”

    “遵命。”

    现在四座陶瓮过于炙热了,麻布擦掉外部裹着的炭黑,将团好的面饼贴上去,不一会儿饼子即可被烫熟。

    火焰熄灭,开水被水舀倒出,当陶瓮已经足够冷却后,它们被众人推倒在突击造好的雪堆“缓冲垫”上。接下来的工作酷似掏炉灰,只不过掏出来的尽是黄白色似乎再夹杂一些褐色的物质。

    梅德韦特谨慎解释:“大人,你应该能猜到,如果一支熬煮,肉块会熬成浆,骨头也会被煮成碎片。这些树皮本来很脆弱,现在似乎都成了渣滓。除非你需要的就是渣滓。”

    几天不见再见这些所谓的树皮留里克的欣喜难以掩饰,他亲眼看到了这些热气腾腾之物,堆在一起全然没了树皮的模样。

    它们大多数还保持着片状物的基本形态,只是形态的边界非常模糊。

    留里克索性拔出短剑仅此戳插,一种特别的感觉从手指一直传到了头脑。

    “啊这!就像是马桶被一大堆竹木混合的卫生纸给堵了,就是一大坨这栋颜色的玩意!”

    说起来纯白的卫生纸在留里克的记忆里已经不多,黄褐色的卫生纸似乎蕴藏着自然之力,悄然成为主流。再从功利角度讲,五花八门植物纸浆往往就是黄褐色,它本来就能加工使用,但要给它脱色成白色,仅就一次性使用的手纸而言,这个生物化学脱色的步骤可以省略。

    常态的书写用纸自然纯白最好,要造出纯白的纸现在怕是缺乏能力,沸水熬煮之类的传统脱色脱脂法也只能尽量做好。

    留里克可以断定这些树皮仅仅是看起来还保持着形态,内部的纤维几乎都处在似断非断的状态。

    或许再熬煮几天效果会更理想,看看推翻的陶瓮,他已经不相等。似断未断?那就帮它变作齑粉。

    “很好,你们做的都很好。”

    留里克收了剑赞誉梅德韦特的工作,又说:“我会按照约定,就在今天给你们报酬。”他加大了声音,目的就是让在场的工人们,以及人数已经达到数百的围观看热闹者都听到。

    “我还想继续雇佣你们,我需要身强力壮的斯拉夫勇士,依我看你们都可以。来吧,接受我的新安排。”

    当树皮开始搬运,留里克进一步获悉它们已经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纸。

    白树庄园的专门捣燕麦的公用石臼都被留里克征用,湿润、松软的被煮了三天三夜的树皮扔进去,锥形石锤开始乱捣模式,就好似将麦粒捣成粉末,这些树皮也将成为粉末。

    白树庄园在以往的生活还没有接触过旋转石磨盘与滚动的石碾子,以来石料要从远处运来,二来那种加工粮食的设备的机械结构已经很复杂了,未曾得到先进知识的他们是难以独立搞出来的。

    稍微还有形状的树皮终究被砸成了粉末,在此过程中它们也进一步脱水,最后成了留里克手里捧着的可以彼此粘连之物。它们丝毫不粘稠,本身也能高效地吸水。

    如果有什么可以形容它们,大概就是吸水后的卫生纸再脱水撕碎吧。

    这些粗糙又互相粘连之物,投入水里就是纸浆本浆。

    接下来的工作斯拉夫壮汉们可以领取报仇高高兴兴退场了,接下来是公爵与众妻妾的时间。

    融化的雪水被稍稍过滤一番,之后灌入五个本是染麻线的大木槽里。

    白树庄园当然拥有这种大型的可储水木制设备以满足自身需求,如此留里克根本不用想着去亲自制作容纳纸浆的槽子,本地即可提供一批使用效果极佳的木槽。

    一间宽大的木屋里站着留里克的妻妾,闲杂人等都回避了,当着好奇的众妻妾之面,留里克指着已经化作五汪悬浊之水的木槽:“树皮尽化作细小之物,它们将附着在我们制作好的筛网上,当糊上一层我们就把筛网拿出来,以木板推赶挤水后,就把筛网放在墙角。我们已经为此奋斗了很多日子,也支付了一笔钱,成功与否就看你们的了!”

    女孩们屏住呼吸,仿佛她们的确是决定成败之人。

    留里克最后拍拍手:“开始吧!”

    造纸术已进入后后期步骤,它亦是最关键的步骤,好在一切都在留里克的掌控中。

    这里面当然还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倘若他只得到了纯粹的纤维,造出来的纸可以是很好的擦腚手纸,用来书写就不太合适。桦树皮也包含很多木质素,不过是煮了三天三夜再被捣成齑粉,木质素的长结构并未被全面破坏掉。

    悬浊的纤维开始在筛网上附着,木板第一时间压掉表层水分,整个筛网就开始阴干作业。

    此房间到底是被布置过,墙壁上安置了多达十五盏油灯。海豹和鲸的混合油脂缓慢燃烧。火苗虽弱,整个房子的气温维持在3c左右。

    留里克和他的妻妾们都是在冷水中作业,这并不合适却也无奈。

    一番劳作后纸浆仍没有用完,但所有筛网都已经开始阴干,整个房舍也被立起来的筛网排布的满满当当,乍一看去就仿佛机器的散热片杵着。

    他们开始休息,喝些烧热的蜂蜜菊花水暖暖身子等待一个完美的结果。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

    当纸张开始阴干,它们就已经是纸张,水分自由消散掉,纸张仍贴在筛网上。

    他们是在一个上午做此事,待到太阳刚刚落山便来验货。

    长燃的油灯群使得整个房间并不寒冷,那些纱网依旧整齐地立着,五个木槽里的剩余纸浆仍处在悬浮状态。

    留里克索性亲自动手揭下纸张,这是拜里面的木质素所赐,比较粗糙的纸张给留里克的手感就酷似牛皮纸,还别说,它的颜色也酷似本地奶牛(一种褐毛欧洲牛)牛犊的毛色。

    纸张很容易被揭下,它的质地较硬,好在弯折后也没有断裂。

    据说一张纸是不能叠过八次的,他这番就犯不着挑战极限,折叠四次验证了它毫无断裂的迹象,这岂不是大功告成了?

    不明就里的妻妾们看着自己的男人摆弄着所谓的软木板,她们窃窃私语小声嘀咕。

    当她们看到留里克露出狂妄的笑颜,就确信已经大获成功。

    斯维特兰娜甜甜地问:“我们这下是成功了吧?”

    “成功了!完全成功了。你们都来吧!”留里克兴奋中干脆吼起来,他举起右拳就仿佛在招呼千军万马冲锋。“把所有的……软木板。哦不,也许现在得给它取一个更简单的名字,决定了,就叫它paper。”

    在欧洲或者说是旧罗马和旧希腊的世界,形容纸的词汇大概就念作“paper”。它就是莎草纸,结构而言与东方的纸张极为相似。

    这个词汇本是腓尼基语言词汇“papyros”,腓尼基城市byblos则垄断了地中海莎草纸贸易,莎草纸也成就了该城市的名号,此城邦从埃及进口莎草纸出口到希腊的整个环爱琴海世界与黎凡特,由此聚敛大财十分繁盛。

    “paper”一词有着很深的门道,至少它的音节很短足够念得朗朗上口,不像之前的“软木板”,实为三个词汇的拼凑。

    留里克成功造出了桦树皮的纸张,直觉告诉它这东西能立刻用于书写。

    所有的纸张被揭下,五十张纸的尺寸因制式筛网而完全一样,就是边缘部门不可避免的毛毛糙糙。

    纸张可以被二度裁减,由刀子一分为二,成为双面都可书写的好纸。

    所有的纸张汇总在留里克手里,这沉甸甸的分量无比的喜人,就仿佛抱着等重金子。

    既然还有生育的纸浆,在事情还可以变得更喜人前就当乘胜追击!

    时代进入到这里,公元834年的尾声,一种来自于遥远东方、有别于莎草纸技术的全新造纸术,就在东北欧的林海中诞生了!

    东罗马自从丧失了对埃及的控制,莎草纸的供应也就崩溃,害得帝国有的捡起价格不菲的羊皮纸做书写材料。

    留里克可是知晓纸张对于一个文明的重要性,它是信息的载体,即可将任何人的思想由它代劳传到远方,乃至传给千年后的人们。

    当然留里克需要纸张是有着极端迫切的需要,罗斯公国处于诞生后的首次要对海量数据进行计算,测绘整个环伊尔门湖地区农田总量、对诺夫哥罗德和周边农庄初步人口普查,实实在在是一个庞大的国家工程。

    他令妻妾们连夜把剩下的纸浆全部利用,而他自己就操持起羽毛笔,笔尖蘸着从罗斯堡老家带着的传统墨水,就在纸张上涂鸦。

    他也不是乱涂鸦,毕竟纸张是非常宝贵的。他就绘制一些立体几何的图案,什么叫做四面体、什么叫做立方体、以及更复杂的图绘。

    事实证明,仅就书写而言,这些粗糙的纸张真就有一种牛皮纸的质感,甚至更加粗糙一些。好在所谓的笔实际是野鸭或是家鸡的飞羽,它本是广泛用于制作箭羽,现在用作书写的笔正合适。完全不用担心磨坏了笔尖,这种羽毛笔本质也是耗材,为了对大量数据进行统计,留里克早已准备了一批羽毛备用,根本不必担心消耗殆尽,大不了就地抓鸡拔毛,剩下的鸡肉还能炖汤。

    传统工艺做的墨水含有一定油脂,写在这种纸上的确不会阴成一大片。

    兴奋之感左右着留里克的身躯,当女孩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他令大家即可睡觉,唯有自己要继续在房间里对着一盏长明的油灯独处。

    因为,留里克已经在绘制地图,便是将之前涂抹在拼凑木板上的欧洲地图复刻在纸张上。

    四张纸拼凑成一张,留里克正凭着自己的记忆画出欧洲的轮廓,可以说他比本时空任何一个学者都懂的这片广袤世界的构造。有个轮廓还不够,他要进一步增加细节。山脉、河流的大概走向被标注,罗斯公国的城市、小型定居点更要精确地标注!

    这里也包括其他的民众未曾知晓的外国城市。

    此欧洲地图可以被不断的精进、修订,地图画在未有任何装裱的纸张,实则地图本身的信息就胜过黄金万两。所谓当一个君主萌生打下一个大大疆土、构筑繁荣新世界的梦想,此地图就是最好的指南。

    它是罗斯的珍宝,也只能是罗斯的珍宝!

    而且,它的体积极小,非常容易安放,只要注意干燥保存,存放一千年也没问题呢。

第688章 当鲈鱼飞出冰洞

    环伊尔门湖的斯拉夫民众,当他们结束了每年的农忙期,就陷入到穷困的无聊中。

    这一带的气候状况自然远不及遥远南方的乌克兰大草原,至少也比北欧地区脆弱的农业稍稍好一些。奈何原始的农业迫使小农经济难以存在,所有的农民只能构建起集体的农庄,靠着互相帮忙照料规模庞大的农田。

    既然有了桦树皮造的纸张,将写在木板上的信息誊抄在纸张上,就是留里克和他的妻妾们后续的重大工作。

    誊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关于土地归属权的特别问题也就暴露无遗。

    因为这里不存在完全意义上的小农,即便是白树庄园,也有一些区域的归属权属于“我们大家”。那是大家的地,是公田,大伙儿当一起去耕种,这样无论丰收欠收,参与耕种的家庭都将平均地得到产出。

    至于自由开辟的土地所有权就是自己的,农夫家庭要自负盈亏,经营不下去就卖掉。

    遂出于利益最大化的考虑,白树庄园的农民是公田要种私田也要种。原始公社式农业正自发地瓦解,小农经济正在发展。

    可是东欧北部的广袤森林区适合小农经济么?

    或者说,任何的农业经济活动都是受到现实的地理因素所影响而形成,人都是有私心的,农夫们抱团取暖还不是因为自己出去单干收益有限而风险巨大?

    留里克所知晓的这片东欧大地,沙皇亚历山大ii搞的农业改革,就是要把旧农庄系统拆解,变作铺天盖地的小农,从而沙皇可以直接对农民收税。理论上这是一种进步,结果是催生出一大群新地主,以及千万计的破产者。千万破产者已经失去了一切,形成了另一种洪流……

    “农庄系统不能变,让他们去单干就是让他们去死。他们必须宝团聚暖,大不了我给他们组织起生产队,给他们农具,让他们自己选头目。我每年就按照他们的农田面积,按照平均亩产按比例收税。”

    留里克长出一口气,真是没有亲自下田统计,自己想当然的以为他们是小农最多,实则白树庄园还是个原始公社,想来其他农庄的状况也差不多。

    那些册封的一大群博雅尔贵族,可能论及财富,他们并不能真的远超农庄的其他人。

    各农庄更多的是一种互帮互助的体系,可一些贵族已经诞生,他们本就强于普通农夫,未来只能越来越强。

    “这究竟是否是好事?如果他们能让所在的农庄给我交租税赋,那就是好事。”

    如果各农庄分公田和私田,统计上就必须做出区分。如今纸张已经存在,记录这些内容便不必担心存储问题,裁减后的纸张从约莫a3纸的大小变成a4纸,它缩小了一半,拿在手里也更显灵巧。

    纸张仅是面积变小,由于留里克令妻妾将记录的信息也写得够小,一张纸只写一面,足矣记录比之以往体量惊人的信息。

    文字性信息是用古典拉丁语记录,大量的数字则是阿拉伯字母。

    为何一定要用拉丁语,留里克能站在长久的历史看待这些事情,就像是东方的隶书能保持两千年写法、含义不变,西方的古典拉丁语也是这般能保存含义两千年。古典拉丁语并没有死亡,它是教士集团内部所用的文字体系,由它誊写的经书得到了君士坦丁皇帝的确定,历代教士为了确定信仰的纯粹,保证了这种语言的词组拼写、含义不漂变。

    妻妾们经历了去年整个冬季的恶补,她们已经在约翰英瓦尔这里学到了古典拉丁语常用词汇的使用,会用七八百个词,各种的格都能很好应用,应对日常使用已经足够。

    何况约翰英瓦尔这个少年已经被拉到诺夫哥罗德,此人正好就是个语言学顾问,留里克也很愿意罗斯公国未来的官方文档都用古典拉丁语保存。

    他坚信只要这么做了,纸质的文件被一直保存,即便文件实在腐朽破损,就继续用拉丁语誊抄,从而一直能保存数千年,让遥远的后辈知晓他们的先辈。

    因为这些文件,哪怕只是最初的“田亩调查报告”,也是极为关键的历史资料。它们,就是构成罗斯国家灵魂的文件。

    西帝国已经死去四百年了,东帝国仍在坚持。

    就像1453后世间再无罗马,就像1453后世间遍地罗马。

    如果在罗斯公国的精英贵族圈子全面复活罗马的古典拉丁语,罗马并非在北欧复活,却也相当于某种复活。

    这种精神罗马人行为为何不做呢?

    长久而言,只要普及了拉丁语,公国的后裔们就有了廉价的信息交流工具。

    无论是北欧来了的各部族维京人(包括罗斯本部)、到处都是的泛斯拉夫人和人口有限的泛芬兰人,大家说着多达三种语言,其中还有这各自的方言,真是何其乱哉?一个国家当有一种大家都能准确地互相辨识的语言,即便最广大的民众还是说着自己的语言,至少上层圈子当人人会说拉丁语。倘若所有的人都学会了它,公国的治理成品也会暴跌。

    甚至于从根源上断了三个族群分家的可能。

    留里克以他的东方性的思想,就是不喜欢小国寡民的格局。

    他早就想这么干,去年不过是在自己的妻妾中施行,成果便在今年开始完美地体现。她们正在用拉丁语书写罗斯公国的官方文件档案,等于说是进一步地加深记忆。

    她们生育的后裔必须继承这一切,子子孙孙一直传递下去。

    甚至是纳尔维克港的诺伦都拿起羽毛笔书写拉丁语,她对罗马缺乏认知也懒得去理解,不过趴在桌案上,依靠油灯的光亮纸张上书写弯折的字母,这种感觉实在奇妙。这就是书吏的本职工作,记录信息传递到一千年以后,让后世的子子孙孙记住遥远的过去曾有一个名叫诺伦的美丽女孩,想想真是令人激动。

    誊抄的工作并没有消耗太长的时间,毕竟她们测绘得到的信息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庞大,至少当前如是。

    纸张尚未用完,信息就誊抄完毕,至于那些木板大抵可以当做柴火烧掉了。

    “烧掉?有必要么?我们付出了很多心血。”斯维特兰娜带着不解的情绪代表大家劝阻。

    “它们除了占据整个房间的空间,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留里克反问。

    “可是,我们运输它们如此的小心……”

    “是。但我们有了更好的纸张,这些木板可以毁掉。还包括我们罗斯老家存放的那些记录古老故事的木板,都需要你们誊抄在轻巧的纸张上。等雪化后我们还要进一步地测绘,我们需要数量庞大的纸张,新的造纸工作要开始了!”

    有了纸张,就有了无限的可能!

    这可不仅仅是记录、传播知识那么简单,还在于制作它实在需要消耗人力物力,便是向过了农忙期就无聊的本地斯拉夫人提供了工作机会。

    新一轮的降雪过程在儒略历的十二月上旬发生,这次它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倒是降雪规模严重了些。

    伊尔门湖并不算小,当森林覆盖了皑皑白雪,冰封湖面的雪子又被凄厉北风吹了个干干净净。

    曾经,本地居民是缺乏凿冰钓鱼的本事和意愿。

    罗斯人则不同,首次在此地过冬的他们,就扛着大斧头在半米后的冰层上凿大洞。

    留里克许可自己带来的佣兵们做这种事,老奥托令他的一些老伙计也这么干。

    罗斯人在东欧的冰湖复刻在波的尼亚湾深处的冬季捕捞工作,一批大洞被凿出,稍稍搅动湖面,就是给湖下的鲈鱼强烈的刺激。冬季冰层下的鱼总体有些缺氧,它们能敏锐觉察到新鲜氧气的气息,虽当冰层破裂鱼群就会蜂拥而如。

    这不,发疯般的鲈鱼甚至直接跳出洞口,凿冰的罗斯人哈哈大笑中来了一出守洞待鱼。

    如此情况也看傻了本地围观的斯拉夫人,或曰罗斯人都有神力能让鱼自己跳出来,或曰这和神力无关倒也与力气有直接关系。

    如果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能确定凿冰捞鱼收获惊人,就算凿冰是一个很沉重的体力活,本地斯拉夫人愿意去做。

    他们不似如熊般魁梧的罗斯人的力气,更爱惜有限的铁器,还恐惧恶寒不敢离开农庄太远,甚至还有温暖时期捞鱼技术的拙劣导致觉得此湖鱼不多的错误认知。诸多的因素导致他们看到了罗斯人表演的冬捕奇迹。

    实际呢?当讨伐反叛的松针庄园后,罗斯公国老家的来的正规部队以先进拖网船扫荡湖区,就证明了此湖妄为群农庄环伺,大湖和没被开发差不多少。

    十二月的大雪后,被围墙保护的诺夫哥罗德城市开始弥漫起烤鱼的香味。

    罗斯人也没有发明出“查干湖式”冬捕技巧,留里克虽然知晓这个方法,也只是知道个皮毛,研究落实它可以只是没必要,因为用传统的钓鱼手段捕鱼已经成果斐然。

    诺夫哥罗德城里出现了一座特殊的城墙,构成它的砖头就是一条条冻鱼。烤鱼是最传统的吃法,各路维京部族的民众要外出赶路,遇到水塘捞出鱼,掐头去尾剖内脏,穿在树枝撒盐烤熟啃鱼肉,就成就一道地道的维京野餐。

    罗斯人也是一样的,然本地斯拉夫人的做法是炖鱼。

    本地人因环境使然,他们守着几乎无限广博的森林,全年有更多的时间采蘑菇,尤其是九月雨后的林子,各农庄的男女都愿意去采蘑菇。

    最常见的平菇,少见然鲜美的鸡油菇、松露、松乳菇,等等。绝大部分采蘑菇的姑娘都采到了可食用菌,至于毒蘑菇的存在也是有的,食用毒蘑菇是小概率事件。

    不像维京各部族,都有故意吃毒蘑菇以求出现幻觉从而和阿斯加德生活的先人交流的情况。

    他们用晒干、烘干的蘑菇和鱼一起炖,伊尔门湖最常捕到的鲈鱼本就味道鲜美肉质细嫩,配上晒干蘑菇含有的鸟苷酸、谷氨酸,令鲜味更上一个层次,从而弥补了本地人长期的因地理局限性难以获得盐的遗憾。

    罗斯人来了,罗斯人要定居,盐的供应问题直接大大的改善!蘑菇炖鲈鱼,盐多放些以应严寒,佐上老家带来的洋葱头和本地采摘晒干的百里香,这样一锅汤可谓本时代的珍馐了。

    贵族才有能力享用这种美餐,住在诺夫哥罗德城里的白树庄园民众也不亏,留里克销售了一批盐,而今又干脆以盐为酬劳,招募了一批农闲的农夫为自己继续造纸。

    这些农夫也不是别人,他们本就是斯拉夫旗队的战士,留里克此举是给手下的战士获得利益的机会。

    煮麻的大翁都用上了,农庄的陶土匠人也嗅到了利益的气息,新的大翁开始制造。

    这些措施都是需要伐木、造炭的,进一步带动了被迫闲散人员的积极性。

    伐木会磨损斧头,曾被卡威传播过技能的本地人,开始笨拙地做起铁匠的营生。所谓的铁匠还无力把矿石造就出工具,至少修善磨损的斧子没有问题。

    至于本地人看到罗斯人操纵双人锯简单粗暴地将大树锯断,那就是另一种震撼了。

    快是罗斯人的光明节了,那也是环伊尔门湖的斯拉夫民众的重大节日。

    东方斯拉夫人由多个部落联盟构成,伊尔门湖的这一群是东北方族群。在这更寒冷的境地,他们更崇拜火神庇隆,又比如住在靠近普里佩特沼泽的拉得米奇部落,他们就更要给沼泽神切尔诺上供以避免灾厄。

    本地人的庇隆神当然要崇敬一下,可是整个白树庄园的男丁都为罗斯公国打了多场恶仗,付出了鲜血立下大功,阵亡者最后以罗斯人的礼节火葬,所谓灵魂去了阿斯加德乃至瓦尔哈拉圣殿。他们已经是现实意义上的奥丁的战士,他们有权也必须参与到对奥丁的祭祀!

    居住在不同地域的印欧系部落,都会在冬至日这一天搞出盛大日子。不约而同的原因不仅仅是在于他们有着共同的先祖,还在于这一天过于有特点了。

    这一天,白昼极为短暂,高纬度的人们最能察觉到。人们甚至能够体感到过了这一天白天时间会越来越长,如此独特的日子必是神的安排,若是不祭祀实在说不过去。

    何况今年的确非同一般,留里克的进驻使得本地的那几个善于白泥涂脸的祭司都暗暗退下。

    哪个不开眼的蠢货敢与公爵大人争抢神权?祭司们亦是察觉到了民众心态的变化,男人以新罗斯人自居,他们的眷属也如此自称,原本无聊的冬季突然热闹非凡,民众不畏严寒去劳作,为的都是从公爵这里得到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比如说让人兴奋的盐和银币。

    罗斯的大军轻易毁灭了松针庄园,今年白树庄园祭祀问题还不是留里克大人说了算?

    正好,距离儒略历十二月二十八日的冬至日大祭祀快到了,斯拉夫人的那套祭祀礼仪留里克已经从爱妻斯维特兰娜这里知晓很多,如果他自己做大祭司也能完成工作,毕竟做祭司这种事自己在罗斯堡的石船祭台做过太多次了。

    等等!石船祭坛?

    诺夫哥罗德这里就缺少一个石船祭坛!

    这还得了?赶紧建造一个。既然本地花岗岩匮乏,就用木桩拼凑一个。

    也要考虑本地斯拉夫人的感受,一座木塔当被搭建,然后点燃它!

    如此就在“木船祭坛”宰一头牛祭奥丁,再点燃火塔祭斯拉夫人的庇隆。

    至于祭司,自己的妻妾本就担任着祭司工作,今年这里的祭祀仅仅少了露米娅。

    “无妨,罗斯堡早晚都要变成纯粹的冶铁和造船城市,新罗斯堡才是一国之都。在新罗斯堡建立一个永久性的、规模更大的神殿,把罗斯堡的神殿金像搬过来,让露米娅坐镇,此事明年就办。”

    留里克已然决定了想法,对此里古斯只有欢迎的份儿,他和他的儿子梅德韦特也确实在全力支持。

    何况,公国的大公主、未来的大祭司维利亚,她就是冬季的礼物,冬至日的光明节盛大祭祀也是她的生日。这场祭祀少得了她?

    留里克有打算让自己的女儿在祭祀活动现场出出风头。

    而另一个好消息伴随着一个女人的痛苦哀嚎到来……

第689章 雷格拉夫

    天气冷到了极点,此身在遥远的东方,王女玛丽有了她的奇幻漂流,还有她那已经大到不能更大的肚子。

    她被迫变得步履蹒跚,近日来连走路都成了奢望,严重的宫缩痛如海啸扑打礁石,她的精神几近崩溃。

    那些留里克下令抵达诺夫哥罗德的女仆,承担起照顾这位麦西亚王女的重任。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一切都非常明显了,她腹中的孩子距离出世仅差一步之遥。

    留里克忙于自己的重大事业,客观上疏远了这位妻妾。考虑到他的身份,自己的确不该对她过分的关注。她是一名战俘,能有今天的待遇纯属罗斯王公的赏赐。她亦是一枚旗子,包括她腹中的孩子。

    那的确是自己的骨肉,老奥托也分出很期待这个孙辈,希冀是一个男婴。

    自昨夜以来,肚子的痛苦就让玛丽觉得事情很不一样。那些女仆慌慌张张地声称麦西亚公主就要生育王子了!

    清晨留里克得了消息,这便带着复杂的情绪慌慌张张跑进玛丽的卧室。

    眼前的她躺在木床上,身上盖着厚实的毯子。

    她的脸上满是汗水,整个脸总有给人一种严重的虚弱感。

    “大人……”有照顾她的仆人见得王公大驾,即刻站起来退下。

    “无妨。”

    留里克举手示意她们继续,自己就走了上去。

    虚弱的少女总给人强烈的同情,虽说她是一介女俘,也是血统存疑,她的确是曾享有不列颠霸权的麦西亚的王女。一代强国沦落成弱国,公主辗转到了两千公里以东的诺夫哥罗德,她将生育的就是麦西亚的王位继承人吧。

    玛丽一直咬紧牙关,按照本时代的欧洲人,如此年龄的女人生育子女是在正常不过的。

    可在留里克看来她还是太小了,这样的女人来做母亲,难产的可能性实在太大。

    他从毯子里拽出玛丽的手,贴着她的脸:“你还好吗?你很虚弱……”

    玛丽慢慢睁开眼睛,勉强挤出笑容,眼神跳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留里克急忙把耳朵凑过去。

    她泪眼婆娑,语气绵柔:“我……已经痛苦一天了。我努力过了,我……我虚弱无力。我是一个不洁的女人,这一定是神对我的惩罚。”

    “你……”留里克猛地立直身子,刚刚还是怜惜的神情瞬间严肃,“荒谬,我就是奥丁之子,你会平安生下孩子。”

    “可我……不是奥丁的眷属。主在惩罚我,让我遭受这种磨难。一切都是命运啊,我早该在两年前就去死!我……我活着就是一个笑话。”

    她说话开始变得艰难,面前说了一段冗长的话后就变得气若游丝。

    留里克急忙拍拍她的脸,试图让迷糊的女人清醒过来。

    玛丽又睁开了眼,情况依旧是老一套。

    留里克开始怒视那些女仆,吓得她们接连跪坐在地。

    “你们都站起来!给我弄些蜂蜜水,她若没了体力,孩子也根本生不下来!”

    她们得了令急忙去准备蜂蜜,留里克愈发觉得事态的严重性,不料玛丽猛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留里克的胳膊。她分明还有要事去说。

    “留里克,我……这是我的命运。如果我真的死的,就把我……按照你们的礼仪焚烧。我到底是你的女人,也许奥丁会接纳我的灵魂。但是我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麦西亚王室的子嗣。就像你说的,你会扶持这个孩子做新的麦西亚王。”

    “对,这是我的决意。无论你是否真的是威格拉夫的女儿,这都不重要。诺森布里亚的埃恩雷德,那个家伙知道你在我这里。还有一些法兰克的贵族也知道麦西亚的公主在我手里。”

    “啊,那就好。”她干裂的嘴唇露出笑容,长舒一口气:“是该给孩子取个名字。”

    “叫他什么?”

    “我已经想好了。男孩就叫雷格拉夫,女孩就叫雷格拉芙尼斯。”

    这样的名字意味着什么?留里克轻易就弄懂了。

    他看着玛丽颤动的眼:“你的确在报复那两个男人。”

    她笑了,笑得非常释然:“我是不洁的女人,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让我的孩子去再造一个王国。只是……”

    “只是什么?”

    “孩子必须接受洗礼,必须得到教籍。”

    “这……真的很有必要?你居然还能想到这个层面”留里克问。

    “非常必要!”她的眼神好似突然长了两把刀子,“任何想在不列颠立足的王,至少要相信至高无上的主。即便那些贵族虚伪、不洁,都必须如此。如果我真的死了,请告诉……告诉孩子。他的母亲爱他,他是唯一的麦西亚王位继承人,新的麦西亚必须……和罗斯结盟。这不也是你希望的,是你留我到现在的原因。”

    这些言语振聋发聩,留里克不敢相信这些话语来自她的嘴巴。

    转头想想,她曾经活成了男人的玩具,满脑子想的都是复仇。她的确足够的隐忍,这么说来她就不是个懦弱的白痴。只是此身天生柔弱,如若她是个男人,必能成为一介善于权术的硬派人物。留里克有些自责分明是自己害了她,倘若她不是现在怀孕也不会面临生死攸关的窘境。

    不!事情还没有这么严重

    “别说丧气话了。你过于虚弱,一会儿喝些蜂蜜水,一切都会好起来。我要你做麦西亚女王。”

    “但愿如此。如果我……留里克。”玛丽又挤出话语:“你可知凯撒切?”

    “凯撒切?你?!不,还不至于这么极端。”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孩子,那是你的骨肉。你一定知道,既然你知道,希望那时候是你动手。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说还她便虚弱昏了获取,留下留里克不停地挠头。

    这哪里是什么“折腾了一整天”?留里克估摸着她不想暴露自己难产这件事,已经自我隐忍长达两天或者更长。

    一直忍受着极端的痛苦,再健壮者也能活活累死!

    蜜糖水终于来了,玛丽被强行灌了一些,可这效果实在有限,留里克此刻无比的希望有吊瓶和软管,直接给她的血管输送葡萄糖。

    有了这一遭,玛丽难产的事就藏不住了。

    留里克对这种事毫无头绪,好在诺夫哥罗德这里就有稳婆,老娘尼雅也亲自上手了。

    玛丽在一群所谓经验丰富的老女人帮助下一直在努力,然而似乎一切都是徒劳。

    尼雅根本无法理解,这个女子开了两指就没了变化,就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堵住新生命降世的窗口。

    这时候尼雅才想到,独子留里克从战场上饶过的这个女贵族本就是不洁者,可腹中的孩子可是神圣意义的。或是邪恶的力量在做顽抗,就是要将孩子和母亲一起扼杀。

    此乃一场大决战,尼雅赶紧把留里克麾下的那是个妻妾女仆叫来,希望通过她们吟唱罗斯人自古流传的祈祷咒文,祈祷生育之神芙蕾雅驱散邪恶、祈祷母子平安。

    女孩们看着她们都很熟悉的大姐姐在此受难,都是带着泪水吟唱。她是个很好的姐姐,身份天然高贵,懂得拉丁语,又教授大家如何取悦男人(留里克),如今……

    玛丽仍没有放弃,她的脸色时而憋红时而苍白。室内聚集的二十多个女人都没有头绪,门外待着的男人们更加没有办法。

    留里克和奥托铁青着脸等待,户外颇为寒冷,两人前面放着一个陶盆点着木块取暖。

    约翰英瓦尔得了命令为玛丽祈祷,说实话他蔑视这个不洁的女人,无论自愿与否,此女都曾与其父王、王兄有着非常恶劣的不正当关系。按照律法当被处极刑,即便最温柔的责罚也是送到修道院里余生做苦行。

    玛丽一直在哀嚎,女人们也一直在鼓励。

    凯撒切就是剖腹产,就玛丽现在的状况,做一次这样的手术才能让她平安生下孩子。但是且慢!整个欧洲可有这种医疗技术?即便孩子能顺利剖出来,母亲也是必死无疑。

    留里克再回想玛丽对自己说的话,那分明就是临终的遗言。

    又是一整天的折腾,沉浸在万般痛苦中孩子仍没有出来。

    事情已经非常危险了,搞不好孩子都要在母亲的肚子里活活憋死。

    夜里,留里克无心安睡,双眼血丝的他就待在隔间缩成一团小憩。

    夜已经很深了,一阵几位疯狂的嘈杂唤醒了他。

    有侍女发了疯般闯入留里克的卧榻大吼:“血!很多的血!玛丽她……”

    灾祸降临,当留里克终于闯入王女玛丽的房间,她已经浑身是血。一屋子的油灯使得房间很亮堂,也凸显了血色的可怖。

    难产引起大出血?不!

    留里克冲了上去,半跪再她的身边,手指贴着她的鼻子竟没了气息。

    他猛地一怔,右手急忙伸进铺盖,大手直接盖在她的心脏位,奈何竟没有了动静……

    尼雅吓得浑身发抖,那些坚持咏唱咒文的女仆也都吓得缩成一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奥托突然闯入。

    留里克急忙扭过头,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她死了。”

    “啊?!不!孩子呢?母亲和孩子都死了。”

    “孩子暂时还活着,一定如此。只是……”留里克咬紧牙关,“这就是她的命运。她是不洁者,但孩子是无辜的。她预料到了这一切,委托我无论如何都要拯救这个孩子。爸爸,你应该明白那是什么。”

    奥托为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倍感意外,痛心疾首的同时不失一位老首领的气度。奥托以苍老的声音命所有的女眷全部撤离,木门也立刻关闭。

    玛丽平静得像是睡去,她努力过了,结果并未死于疲惫,而是难产时最恐怖的大出血。

    羊水栓塞?污浊的羊水进入循环系统,极短时间就导致心脏停跳。

    死亡如此猝然,丧失了母体供应的腹中孩子还能再坚持很短的时间,再迟疑一阵子孩子就真的没救了。

    一张麻布遮盖住玛丽的脸,与此同时留里克拔出了锋利的钢剑……

    “雷格拉夫,麦西亚真正的王。你的母亲已经尽力了。现在,为父就来拯救你!”

    留里克在无言中完成了凯撒切,一个男婴为他的父亲颤抖着双手捧出,须臾密闭的房间传来连续不断的婴儿嚎叫,叫声撕心裂肺。

    ……

    一切都结束了,玛丽年轻的一生结束了。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临近光明节兼斯拉夫人的冬至大祭祀,自己的一个妻妾就这么意外的死了。

    玛丽的遗体得到了体面的照顾,一张花色麻布将她完全地裹起来,留里克决定就按照她的遗愿,按照维京人的习俗火葬,这样帕拉迪斯不会接纳她不洁的灵魂,或许奥丁的阿斯加德愿意接纳。

    留里克洗干净了双手,他的精神非常恍惚。

    刚出生的雷格拉夫暂由他的亲奶奶尼雅抱着,梅德韦特也在第一时间奔向沉睡的民居,亲自为这个孩子找乳母。

    留里克以雪擦脸,寒冷让他的精神得以勉强镇定。他找到候命的约翰英瓦尔,猛拍这个吓懵少年的脸。

    “大人,她可是麦西亚公主。你竟然……”

    “这就是凯撒切,你应该非常清楚。你瞧,你们的神惩罚了不洁的灵魂,但宽恕了雷格拉夫。这个孩子就是雷格拉夫,也是麦西亚王国的王位继承人。你是玛丽指定的施洗者,告诉我,按照你们的规矩条件许可么?”

    约翰英瓦尔一阵支支吾吾。

    “给我痛快话。”

    “是。我是我的老师任命的北方教士,我有施洗的资格。”

    “那就快做!明天就做!”

    “遵命。”

    罗斯人、斯拉夫人这边都没有三日出殡的讲究,两个族群也都无所谓葬礼形式。

    事发非常突然,但宜居诺夫哥罗德的罗斯人、本地斯拉夫人,对一个女人的死并没有关切。事实上很多罗斯人在内的维京人,觉得死的不过是一个被俘的奴隶,本就是公爵的一种玩具,死了也就死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故而玛丽活着的时候都是非常低调的。

    次日,一宿没睡的留里克努力保持着清醒。

    那间挂着简易十字架的房间正在举行一场施洗仪式,由教籍属于法兰克汉堡教区的丹麦人约翰英瓦尔亲自为新生的雷格拉夫施洗,陶瓮充当升盆,陶杯做圣杯。当井水得到祝福,也就成了圣水,水被烧得温热,在孩子的哇哇大叫中约翰英瓦尔完成了仪式。

    来自不列颠的女仆成了临时的修女,有些根本就是从麦西亚王国掳来的。她们见证了一个小王子如同传说中凯撒那般降生,也许这个孩子的确会因为他的维京血统,成为麦西亚未来的风云人物。女仆们惋惜他可怜的诞生,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对于约翰英瓦尔,此事必须由他亲自写信交给老师埃斯基尔做出如实汇报。如今此事并不难,老师为了大事业就赖在自由的海泽比建修道院,罗斯公国正好在那里有商铺,信件必能顺利送到。

    最终,当雷格拉夫的身份得到汉堡教区的承认,教籍就有了。如果这孩子长大后有机会去一趟罗马得到官方人证,那就是无可辩驳的麦西亚王,即便没有掌控明确的领地,那也是合法的麦西亚王。至于施洗后的事情,就不是约翰英瓦尔一介小教士有权限去做的。

    也是这一天下午,一座小型火塔在冰封湖岸搭建起来了。

    玛丽的银子做的十字架吊坠,还有被割掉的一律棕发,它们就是玛丽留给儿子的圣遗物。留里克有心留下这些物件交给自己的儿子雷格拉夫,如此也能以此实物给自己未来的子嗣提个醒:你们的大哥是麦西亚王室正朔,不会和你们抢罗斯的权势。

    王女的葬礼还是聚集了三千多人,无论是丧事还是喜事,它的确是一桩大事,本地人缺乏娱乐,甚至把参与葬礼都视作一种娱乐。

    麦西亚的王与太子战死后都不曾享有这般葬礼。

    很多人嚼舌头,说公爵如此照顾一个女奴实在做的太过,也有人说此女是个贵族,还给公爵生了孩子,应该给予荣誉。数量最庞大的斯拉夫人就是单纯的看热闹,他们看得新鲜,心想着瓦良格人的贵族的葬礼和斯拉夫葬礼也没什么差别嘛,一把火烧掉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去一个美好的地方。

    留里克当众举着火把,望着塔顶被布匹包裹的人儿。

    “玛丽,一切都结束了。希望你重生,在一个新的世界幸福生活。”

    火把抛入薪柴,慢慢的整个木塔开始燃烧。

    人们肃穆地看着这一切,一阵婴儿的啼哭引得大家关注。

    哭着不是别人,正是襁褓中的雷格拉夫。他被奶奶尼雅抱着,而尼雅也面含泪水。

第690章 红色巨塔

    木塔烧到了次日天明终化作灰烬,最后的遗物为留里克亲自收拢。

    留里克分明是给自己的妻妾玛丽收拢最后的遗骨,一个木盒承载了这最后的遗物。就在伊尔门湖畔处的一个僻静之处,留里克在此建冢将她埋葬。

    这片区域也顺势划了出来,它将作为贵族墓地。

    奥托和尼雅都未曾大声地声张,他们借着玛丽离世这件事,将自己的身后事告诉儿子。

    “诺夫哥罗德是个好地方,我们将在这里安葬,很多人也讲埋在这里。人终有一死,我的灵魂将去阿斯加德,我的身躯要化作灰烬埋在这片墓地。要为我立下石碑,让后裔知晓他们的先祖。”

    墓地,就是定居者与先祖精神联络的纽带。即便教士、祭司如何描述一个美妙的灵魂归宿,也许那是存在的,只是活着的人总希望能直面先祖。于是乎,大理石的棺盖被刻上逝者的浮雕,贵族这么做,已让后裔知晓先祖的模样。

    这不算是偶像崇拜,在这种问题上,连埃斯基尔这种法兰克的信仰顽固者也不会说个不字。

    因为欧洲的“破坏圣像运动”已经结束。

    奥托已经很老了,老战士不死他只是慢慢地凋零老去。留里克估摸奥托也许希望自己死在一场战斗,这一想法注定是不能实现了。

    很多老人会在未来一段年月故去,一批来自罗斯的老家伙今年冬季在诺夫哥罗德定居,未来也要在这里故去。

    要用石头为老战士立碑,直接雇佣善于雕刻者为之打造半身像。想来这种墓碑形式也当成为斯拉夫特色,就像一千多年后这里的居民做的那样。

    儒略历的冬至日终于到了,在它到来之前,一片湖畔荒草地立起高塔。积雪被清理,松木、杉木立塔,它非常高大整体呈锥形。

    它足有十个stika,有四层居民楼高,基座呈颇为规则的矩形,其长宽也达六个。

    留里克雇佣本地唾手可得的劳动力造就了它,本地斯拉夫人也很原因做。

    过去的冬至“祭火神节”,他们可不会立如此规模巨塔,一来没必要,二来这太耗费物资。

    以罗斯人为主的瓦良格人决定定居,第一个冬季就搞出气派高塔,那么它燃起的火焰也能给民众温暖,甚至融化一大片区域的积雪,如同一颗小太阳。

    建塔有盐和银币的报酬,现实利益的驱动下塔快速建好。

    木制框架搭建完毕,大量富含油脂的松树枝就向上堆砌,成为一座易燃之物。

    不过让它整体燃烧需要一个过程,当它化作火塔,也是祭祀的最关键时刻。

    阳光开始变得吝啬,近日来白昼的时间快速缩短,任何人皆能真切感受到。

    儒略历还没有修正到格里高利历,故冬至日推延到了十二月第二十八日。

    以当前的历法,这个日期会持续后延。但在每年,它还是存在前后十多个小时的震颤。

    这里比罗斯堡老家好很多,不会出现极夜有着很多的好处,留里克可是决定好好利用这个冬季。

    留里克选定一个木刻楞,召集一众人在此确立今年祭祀的礼仪标准。

    那些白树庄园的祭司神婆受邀而来,忐忑地坐在留里克的面前,他们想要说些话,也担心自己有关仪式的说辞会让罗斯王公震怒。

    留里克也有安排,见得本地祭司呆若木鸡,便主动提问:“你们的盛大祭祀,到底有多少仪式?不用畏惧,如实说明,我在统治这里,对你们的仪式很感兴趣。”

    有一个光头的男祭司壮着胆子呜呜:“就是围着火塔转大圈,唱些歌。再杀死几头牲畜扔到火里。我们以往就是这样。”

    “就这?这么简单?”留里克觉得此人在敷衍。

    “大人,我们……就是这样做的,不然还能做什么?”

    留里克挠挠头,又令那些善于白泥涂脸的神婆解释。却见这些神婆呜呜个不停,留里克到底也没听明白。

    “算了。”留里克摆摆手,“看起来你们是不想主持仪式。正好我有意亲自主持,你们只要继续配合我,就能继续享有特别的待遇。”

    既然白树庄园是个斯拉夫人的传统大公社,里面的这一小撮祭司神婆兼药剂师,就是得到民众物资供养的人。这种情况非常自然,只是他们还没有能力去争夺庄园的统治权。

    那么掌握着罗斯公国神权、军权、财权等众权于一体的君主,对本地斯拉夫祭司就是降维打击。

    本地的祭司神婆非常聪明地表示无条件仆从,尊王公是大祭司,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留里克点点头,侧脸看向正襟危坐的以诺伦为主的一众将兼职下级祭司的妻妾。

    “诺伦,就像我们安排过的那样,我要你演奏。”

    “是,只要是你交代过的曲子,我和姐妹们都能吹奏。”她笃定说。

    “不仅仅是演奏,还有歌唱。”

    “是哪一首?”

    “就是它。《rossia vith svietaheimr》(罗斯我们的神圣家园)。”

    诺伦点点头:“还有吗?”

    “当然还有,唯有这一首,它代表了我们罗斯公国。其他人吹笛子,唯有你。你的歌声最为动听,能直击所有人都心灵。”

    “好吧。”

    罗斯当有一首歌代表她的意志,或者是是所有罗斯人的意志。留里克并非音乐家,他倒是非常自然的将一首广为流传的旋律搬了过来。

    那旋律本就是属于罗斯,开头便是标准经典的弹舌音,言简意赅将罗斯呐喊出。

    至于歌词部分,留里克做了一番魔改以应对当前的局势。所以它还分成诺斯语罗斯方言、斯拉夫语伊尔门方言两种。

    歌唱与奏乐是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诺伦将在这里将自己的本领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乐器太有限了,仅有的鹰骨笛和皮鼓可以构成经典中世纪音乐演奏模式,留里克目前手里只有这两种乐器。

    至于竖琴,它的音量有限,并不是适合大庭广众演奏不说,罗斯公国手里也没有一台现货。

    自己的妻妾都能做祭司,绝大部分祭礼就按照罗斯堡老家那套做。

    仪式也顺理成章分成两个部分,首先是传统维京仪式,其次就是斯拉夫人的“火塔转圈圈”。

    本地祭司一通“放弃治疗”的举措,留里克自觉得到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要通过这场仪式拉进和本地斯拉夫人精神层面的联络。

    他确信任何人都是愿意主动接受新奇的玩意,如果只是绕着火塔转圈,这种祭仪的确热闹就是娱乐性不足?

    任何的祭祀活动都是一个大家喜闻乐见的集会机会,它实质上成为一种娱乐行为。

    那就让它真正的娱乐化!全新的音乐与歌曲必须通过这场冬至集会传递到民众的心中。

    留里克顺利安排完仪式章程,木塔前的木桩搭建的船型祭坛也造好了。

    罗斯人一来就必须讲个排场,也恰是罗斯王公有财力讲排场!

    留里克曾获悉被自己干掉的丹麦大头目哈夫根,在决定报复新生的瑞典王国之前,当众处斩一百一十一名奴隶向奥丁祭祀。

    人祭这种事罗斯公国在古老的部落时代是干过的,之后的几十年到现在显然没有做,至少故去的维利亚留下的“记事木板”没有在祭祀记录上有描述。

    想来这种事和罗斯人长久时间弄不到奴隶有关。再到如今罗斯人走出逼仄的峡湾,一个异类般的公国冉冉升起,掠夺奴隶这种事已经没有必要,或者说有更聪明的手段不用白不用。

    有五头母牛被选中为祭品,留里克实为花钱买下这些上年纪的母牛,牛主卖牛也很痛快。牛老了,已经无力产奶产犊,被宰食是命运,如今做祭品牺牲也很合适。

    除了老牛为祭品,还有五十只最近几天杀死的鸡,一百条冻得硬邦邦的鲈鱼。

    此乃动物祭品,亦有一麻袋燕麦作为粮食祭品,和一卷花纹布的特别祭品。

    这种祭品力度本地斯拉夫人可没见过,留里克也知道这么干是一种浪费行为,特殊的日子他觉得有必要做。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整个白树庄园的民众走出家门,走出庇护他们的诺夫哥罗德木头城墙,构成浩荡的火把大军,沿着冰封的沃尔霍夫河走近伊尔门湖畔。

    一座锥形巨木塔屹立眼前,夕阳柔光照着它成为橘红。

    它是一座红色巨塔!

    斯拉夫人都喜欢红色,克里维奇斯拉夫人就做的更离谱,血色、火焰、夕阳是红色,故克里维奇人族名便由此得到。

    这群伊尔门斯拉夫人也自称斯拉维涅,所谓“光荣者”,现在他们又开始以新罗斯人自居。

    如今合并意味着强大,几年来一直尝到甜头的白树庄园的斯拉夫民众,他们不但接受瓦良格的冬至祭仪,更是非常期待见世面。

    留里克已经放出消息,所谓仪式所用祭品,以及一些必要而新鲜的流程……

    数以千计的人聚集湖畔,他们穿着非常厚实浑身毛茸茸。他们踩踏极厚的皮靴站在雪地,将之踩踏成冰。

    奥托抱着两岁维利卡,尼雅抱着出生才十天的雷格拉夫,年幼的孩子必须参加这场仪式。因为他不仅仅是一场仪式,还是罗斯人的心灵寄托。

    很多地区点燃起篝火,将整个场地照得亮堂。再等月亮升起来,白雪皑皑的世界已经变得清晰可见。

    留里克一直在等待时间,最好能在午夜时展开仪式,可惜自己还不能很好透过北斗七星确定时间。

    无妨,当月亮升得足够高就是祭祀开始时。

    诺夫哥罗德城市的基本盘的确是白树庄园,她的确成了各种意义上的城市,如今这里因首批瓦良格永久居民的入住,人口已经膨胀到了七千人规模。

    七千双眼睛看到了一支奇幻的队伍。

    留里克一身白色毛茸茸,其后跟着一群身着素服浑身搭着宝石(彩色玻璃)的少女。少女们或吹笛子或敲鼓,音乐之声动听无比。

    她们不是别人,正是王公的妻妾!里古斯的小女儿斯威特兰娜也在这里,她居然在吹笛子!

    噫?总督的妹妹、里古斯的小女儿,她居然做了祭司!这也算是祭司?!没有白涂面,她们如同仙女介入了仪式。

    的确,留里克根本无法从本地那群白泥涂脸的祭司身上感受到半点神圣感,鬼知道他们为何要搞这一套,把自己弄得丑不可言。

    既然是祭祀仪式,任何参与其中的神职者至少也得保持清洁吧。

    她们身后是一些牵着牛,推拉两轮车的人。牛与车辆载货就是祭品。

    一行人故意放慢脚步,非常招摇地走入木船祭坛。

    今夜无风真是妙不可言,每个木桩上点亮油灯,留里克踏步走入其中。

    诺伦带着其他女孩进入祭坛,开始演奏那些歌谣。

    一开始轰鸣不止的人群,非常奇妙地几乎一瞬间肃静下来。这并非音乐的力量,而是他们对于神灵的敬畏。

    现在的境况傻瓜也看得出,正式的仪式开始了。

    诺伦的嗓音悠扬,面庞立体一头金发,她是最典型的维京人,如同冰雪中诞生的精灵。

    那首《罗斯我们的神圣家园》被她高声歌唱,伴奏的笛声鼓声进一步烘托气氛。

    诺斯语的歌谣本地人大抵听不懂,直到诺伦开始以斯拉夫语歌唱。

    那些只觉得旋律优美有趣的人立即绷直了身体,本是安静的现场瞬间躁动了一下。

    绷着脸的人们开始面露笑意,即便站得远的人只能听个大概,一些关键的歌词还是听出来了。

    罗斯王公在歌颂这片土地!王公虽是外来者,但王公不想做外来者!

    年轻的罗斯王公向大家做出许诺,诺夫哥罗德会变得美好。

    留里克就是通过一系列的歌谣音乐彰显自己的意志,这些乐曲远胜本地人的短促民歌,旋律婉转,歌词的立意也非常深刻。

    这就好似一场演唱会,是诺伦的主场!

    留里克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妻妾的确很享受这个万众瞩目的场面,这一刻她就是一位歌唱家。

    她的嗓音终有一个极限,留里克可不希望金丝雀唱坏了嗓子。

    当音乐停下,留里克张开双臂拔剑高举。

    最重要的祭品被牵到祭坛,他干净利落地割开牛的喉咙。

    五头牛的血水融入这片土地,它们逐渐安静、冷却。

    欢愉的气氛又变得窒息,斯拉夫民众亲眼看到了年轻的王公亲自宰牛,那手法真是老练啊!

    “把牛拉到木塔,准备点燃!”留里克伸着满手牛血的手,令手下赶紧办事。

    牛尸还是热的,有的牛还没有死。牛被拉到塔下,其他祭品干脆直接扔到塔中。

    最后的压轴大戏就是现在!

    恰是这个时候,那些涂着白泥的本地的祭司神婆出现了。

    留里克在祭坛里吼了一阵维京祷词,现在是这些斯拉夫祭司嚷嚷一些话语。

    不过人们都眼睛是雪亮的,本地祭司在嘟囔,结果民众也是交头接耳不断,闹得整个场面乱哄哄。以往可不是这样,当本地祭司吼叫祈祷词,民众都是保持安静的。

    留里克很满意这一切,他知道自己成了整场仪式的交点,那高举的火把吸引了所有人都眼神。

    火把扔到了木塔,一开始只是小火苗,它正慢慢变得剧烈……

    火越烧越往,处在近处的留里克自觉感受到了太阳的力量,黑夜被照亮,靠近的民众都在流汗,他们的脸被烧得火热,许多人脱下厚衣自发后退。

    一座红色火塔诞生了,这是伊尔门湖畔有史以来最庞大的火炬!

    环湖各庄园都在庆祝节日,结果他们纷纷察觉到北方的一片被烧红的天空。

    留里克就是选在河畔处,这里距离城市有点距离,他就是要让这个火塔让其他人好好瞧瞧。

    他的计划的确取得了预期效果,不是很远的几个农庄看得最为真切,那是一股巨大的火焰,那一定是庇隆的化身!

    庇隆神降临了吗?一定如此。可是庇隆神居然在湖的最北方,这位火焰战神居然选择了诺夫哥罗德!仅仅因为罗斯王公在那里?

    一些农庄民众开始嚼舌头:罗斯王公已经得到庇隆神认可,刚有违背王公意志也会遭到神罚。

    那边厢,瓦良格人与斯拉夫人已经正式开始实质上的大联欢了!

    六七千人聚在一起绕着火红的巨塔转圈圈。他们一边转一边吼,一个个同心圆出现,大家享受着这严冬不该有的燥热感,就仿佛盛夏降临……

    如此热烈的气氛,罗斯人跟着癫狂,各种年龄的孩子也跟着大人转圈大叫,包括襁褓中的孩子。

    他们各有所图,斯拉夫人希望不断得到庇隆神的力量祝福,从而未来没有灾祸。罗斯人也在转圈,他们各热衷于看着天空,寻找女武神巡游的踪迹。

    这疯狂的欢愉直到第二个夜晚才结束,只因火塔燃烧完了自然倒塌化作一地焦土。

    留里克就在雪地的营帐睡了一夜,很多人已经自发徒步、坐马拉雪橇回城,他可不能走。

    冬至日的太阳意味深长,大部分罗斯人就没有走,他们在这里等待奇妙的冰湖日出,很多人实为第一次看到冬至的阳光。

    这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留里克立木量影子,他的妻妾立刻记录数据。

    诺夫哥罗德的精确纬度留里克直接算了出来,这对军事有着重大意义。只是这种作为彻底淹没在节日的喜庆。

    欢迎来到公元835年!

第691章 纸契记

    当火塔化作温热的灰烬,新的一年算是到了。

    白昼的时间正快速增长,虽是整个世界白雪皑皑,斯拉夫人必须行动起来,因为春耕就要快到了。

    冬季仍在持续,诺夫哥罗德城里的民众第一次于冬季忙碌。

    工匠的作业是对平日生活的补充,人们生活的基本盘仍是种地,一旦春耕开始,所有男女劳动力都要下地干活儿。

    新年的第一个月,年幼的雷格拉夫正快速地成长。被选定的乳母将因为这个孩子变得发达,她的家人也必是鸡犬升天。

    但他不是嫡长子。

    玛丽已经故去,有时候留里克会怀念她的温存。她的确是很懂得都弄男人的女人,以往那是她在麦西亚宫廷里求生的手段,后来他对于自己的爱是发自真心。

    可她还是死了,某种意义上就是她的命运。从任何角度看她活着时就是个大人,倘若她骨盆再宽大下,理应能避免难产,理应现在还是活蹦乱跳。

    王女玛丽毕竟是被俘的奴隶,留里克众多的妻妾对于她的态度并不相同。

    她以生命的代价生下了男婴,警惕的女人察觉到了一种危机。

    妻妾们有了活计,她们忙于制作纸张。

    如今造纸的工作步入正轨,一批本地人已经喜闻乐见地投入到相关工序中,这就导致数以千计的大树没了皮。桦树皮最好,杉树皮也可以,其中加入一些麻布、麻绳,这样做出来的纸浆做好的纸张更柔软一些。

    留里克有意在诺夫哥罗德建设一座造纸厂,基于不存在化学漂白、酸洗药剂,造纸的废水随意倒入沃尔霍夫河是毫无生态伤害的。

    如果本地人只是忙着种地,如何创造更多的富余财富。

    罗斯公国可以通过造纸产业大发横财,民众也当享有足够的利益,当然大头必须为公爵拿走。

    此事当从长计议,留里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大量的纸备用,妻妾们也就快马加鞭地劳作。

    他总是泡在房舍中视察监督,便与妻妾们聊聊天,听她们的唧唧喳喳。

    玛丽离世终是个遗憾事,大家缄默其口,对于生育这件事也多了恐惧。

    唯有卡洛塔。

    当其他人不想提及此事,卡洛塔暂停手头的活计,就在留里克耳边说些事情:“我们的约定,你要完成。神总不会一直考验我。”

    “那就今晚来吧。我会准备一个小房间……”

    这一宿,那温暖的房舍传出阵阵喘息。她被留里克按在毯子,嘴巴也在诉说:“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我要一个男孩,即便我会因此死去,一切都值了……”

    比起留里克,卡洛塔才是陷入极致的欢愉。她比留里克年长,在生物学意义上她已经说大人了,再加上复兴部族的梦想,心理与生理作用下,她真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一个儿子。

    “我要儿子!我不要领地也要儿子,只要我生下儿子,让我的族人平安生活,为此献祭我的命也值了!芙蕾雅!赏赐我……”之后已经是支支吾吾,精神也恍惚了。

    留里克却木着脸,他不仅是享受刺激,更是完成任务。

    卡洛塔身体素质很不错,她年纪也不小,只是……

    如果这个月连续如此,不过是自己累一些,她若还不能孕育,那就不是所谓时机问题。而是她的身体就是那种罕见的不孕,在这个时代简直是身为女人的最大灾难。

    儿子和卡洛塔最近的日子极度亲密,往大了说这是两位公爵在加深情意,往小了说就是一般的夫妻关系。奥托很希望更多的孙辈,倘若这位奥斯塔拉女公爵终于有了,那可是大喜事。

    奥托自诩也察觉到了另一种意味:儿子在宣泄自己的悲伤。

    人有各自的命运,维利卡和雷格拉夫,他们的母亲各有各的不幸,两个孩子都在茁壮成长,拥有“神子”血脉的孩子定然都能避开灾祸。

    卡洛塔如今也不是单纯的求子。当留里克气喘吁吁平躺一边,她就笑盈盈地凑过去吹起枕边风。

    “留里克,我听说这个地方春天来得早。我见到那些斯拉夫人已经在准备春耕,我们……”

    “是……是测绘田地的事。要做!我们也要准备。”

    “不仅仅是这件事。”

    “还有什么事?你的肚子一定大起来。你知道的,你的其他姐妹见我们这样一定会妒忌。”

    “也不是这件事。”她继续笑盈盈。

    “到底何事?”

    “我……我有一个重大决定,只是需要你的同意。”

    留里克略有不耐烦:“快点说吧,合理的要求我都支持。”

    卡洛塔这便枕在留里克的肩头,一只手抚起这心爱男人柔软的胡须。“好吧。我……我真的无所谓领地。我是你的女人,我的族人也都是你的臣民。”

    她说这些留里克一下子就不困了,她这说得和情话毫无关系,分明就是最关键的大事。

    “你……想如何?”

    “等到冰河解冻,我打算把族人都迁移过来,我想所有的奥斯塔拉人就在这湖区定居。这里的风景和我的故乡太像了,这里也更温暖,更加远离纷争。”

    “你……”

    “我才不要领地,如果硬说领地,我只要一小片土地。我要在那里种地养牛,我还会给你缴税。这多好呀!奥斯塔拉做公国毫无意义,我本身也不配做女公爵。我是瑞典王封的爵位,你现在也不认可新王比约恩,我就没理由做公爵。”

    “你是认真的吗?”夜幕下留里克绷着脸问。

    “认真的。”

    “的确,你的爵位不过是各方妥协的产物。奥列金打出奥斯塔拉复仇的旗号才让大家团结,可惜他战败了。现在全瑞典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奥斯塔拉在瑞典也不复存在。”

    “那么,你会认同奥斯塔拉人都是你的臣民吗?”

    “是!也不是。因为,他们都是罗斯人。”

    这一语已经解释一切,卡洛塔继续笑嘻嘻:“我这些日子也打听了一些事。我获悉这个湖的南边有一大片泽地区,附近的农庄因反叛被你诛灭。那片土地让给我,我要那里的农田种地,我要泽地牧牛。你……答应吗?十一税我会缴纳。我不做公爵,我就是一个你的博雅尔。”

    留里克还没想到她竟由此决议,她能这么说定非心血来潮,而是做了一番思考定的决议。

    “好!我都许了。”留里克说得很随意。

    “你敷衍我?”

    “我都听明白了,让新罗斯堡的奥斯塔拉人都迁移过来?可以。你去公爵名号,那不行!”

    “可是……”

    “再来吧。”留里克猛地翻身:“我不是一般的公爵,我是奥古斯都,是比公爵更高贵的存在。我当然得册封新的公爵为我镇守。来啊,继续啊。我可要给新奥斯塔拉公爵册封个好地方。卡洛塔,这个世界很大,我们要继续扩张了。”

    留里克事后实在有必要好好想想卡洛塔的计划,单纯是奥斯塔拉人移民?不!是时候召唤故乡的民众展开大移民了!

    一月份是全年最冷的,期间又有两次降雪降临伊尔门湖。

    时间悄无声息进入二月份,任何人都开始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暖,因为风已不再凛冽。

    过去十多天留里克都在思考“大移民”的事宜,他终于做出最后的决定。

    雷格拉夫已经满月,他被照顾得很好,一头金发是最显著的特征,奥托尼雅都在夸耀这孩子酷似他父亲的婴儿期。

    然而这孩子并未得到神的明确照顾,奥托能觉查到,雷格拉夫就是普通的孩子,那眼神里是说不尽的天真,而非无穷智慧。

    进入二月份,留里克与卡洛塔慕煞其他人的亲密关系就暂停了。一种无法明说的感觉占有她的头脑,卡洛塔无比地渴望孩子,这种渴求比以往更加剧烈。

    这是一个平静的中午,留里克借着吃饭时机,筷子不离手,就相老爹奥托说明自己的决议。

    “我们的目的就是走出罗斯堡峡湾,现在时机已经成熟。爸爸,我要今年命令族人们大移民。这不再是小规模行动,我要大部分人就此搬家。”

    听得,奥托也就不给孙女喂饭了。他把勺子交给尼雅,绷着脸:“你终于决定了?”

    “决定了。”

    “真的决定了?”

    “是的!”留里克加重声音,他有些好奇老爹怎么连问两次,定是还有隐情。

    果不其然,奥托的确憋了些话语。

    一位苍老的战士捋起胡须:“孩子,如今贫瘠的罗斯堡已经不再贫瘠,我们已经富强。我们建设了很多,尤其是宫殿和神庙。那里还有铁厂和船厂。难道我们要放弃这些?”

    “我早就想到了。我并非放弃罗斯堡。”

    “那么你下令大移民,罗斯堡就人丁凋零。我竟然有些舍不得了,哈哈。”奥托不禁回想起过去,说到大移民,就是他奥托主持最初的移民工程,今年应该可以完全落实,就是真的落实了自己心里反而有点空落落的。

    留里克点点头:“我会下达一个命令,我们老部族的民众,男女老幼都移民过来。旧松针庄园的土地我们的人耕种,这是最好的土地,种下什么都能产出。”

    “当然,你的命令他们当然要执行。我还是有些顾虑,很多人盖了房子,你是要他们放弃房子?”

    “那些房产舍弃也无妨。大不了我收购房产!我们的族人必须大规模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定居,今秋我们就可以吃上自产的麦子。嘿嘿,旧松针庄园的田地已经探查完了,土地我会分给族人,至于代价就是年年给我交十一税。这很公平。”

    “的确很公平。不过我们的故乡直到四月底才会解冻,这里的田地二月底就解冻了。你要赶紧春耕,土地可不能荒废掉。”奥托提醒道。

    “那是自然,这里还有一些第二旗队的老战士,他们也有自己的儿子孙子,很多其实就是第一旗队的青年。我将优先给他们分配土地,一家分配一公顷先给他们种粮。我在雇佣本地斯拉夫农夫把地种上,给予他们劳动报酬。放心,我可不敢误农时。”

    儿子分明胸有成竹,实质退隐多年的奥托,他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对于儿子的决议自然完全认同。

    奥托仍是有巨大影响力的,目前滞留在诺夫哥罗德跃动的一百多名第二旗队老战士,他们其乐融融地被奥托召集起来。

    一大群披着鹿皮大衣的花白胡须的人聚在一起,他们的平均年龄都过了四十五岁,壮年已逝,他们虽还能继续战斗,只是已经没了年轻时的无穷力量。

    这不,有十多名丧偶的老战士直接娶了本地的寡妇,自然也有了继子和继女。甚至是丧偶丧子年龄还不算太老的老战士,居然在诺夫哥罗德迎来新生。

    公爵要宣布农田分配问题,公爵果然还是很敬重老战士嘛!

    实则在传统的维京社会里,失去劳动力的人都是累赘,都该去死。这很是残酷也很现实,有限的资源优先给予男丁,恰恰也是年轻男子有能力保证部族的生存。

    诺夫哥罗德的农业社会可不是如此,老人意味着智慧,意味着的最有经验的农夫,年轻人需要由家中老人教育如何种地。两个族群因生产方式的不同而产生差异,现在他们融为一体。

    留里克并非骨子里的维京人,他是敬重部族的老战士,因为物资越来越充沛,他能以一己之力养活整个罗斯本部老人的生计。

    这是一种施舍,但老家伙也必须再为公爵做出贡献。

    场面有些乱糟糟,这些人聚集在一间大木屋里,见得留里克这个闪亮的后生仔出厂,非常默契地齐声发出沧桑感十足的维京战吼。

    室内有火炉,空气非常温暖。留里克干脆着衬衣,亮出自己肌肉纹理明显的双臂。

    留里克大人伸手示意安静,他说话了,声音就似大人,浑厚有穿透力。

    的确,留里克的生理变声期都到末尾了,而他的身高张得惊人。

    他因为吃喝过好,这幅身体又经历太多锻炼,整个人还没有达到力量的巅峰,他现在的状况已经非常惊人。也许留里克无法长成两米的巨人,只怕长到一米九是没问题的。

    一个北欧男子,只要他成长时吃喝无愁,长成小巨人是正常的。且看罗斯的勇士第一旗队,他们就是人均折合185㎜以上,遂在气势上能轻易压制住卡累利阿军那群侏儒。

    不但大口吃肉还大口吃面包,罗斯人还能更加高大!只是过分高大留里克不喜欢,他倒是知道,罗斯的年轻人注定大规模迎娶斯拉夫女人,后代的身高当然会有所缩水,但也不可能变矮小。

    众目睽睽下,留里克先是赞誉老战士为罗斯崛起的努力,开始宣读自己的决议。

    他可以即兴演讲,今日他故意拿出一张纸诵读自己写的文件。

    他这分明就是亲自宣旨,一种严肃感油然而生。当然老家伙们都在关注留里克手里的纸,上面的确书写了很多文字,它就是传说的“软木板”,真是奇妙又方便呢。

    一百多个老家伙的背后就是一百多个家庭,留里克宣布每个家庭得到一公顷(罗斯制,折合长宽各980米)的熟田。

    基于留里克的调查,一个瑞典农夫也就能照看一公顷大小的农田,土地实则不小,他们的手段就是粗犷第乱撒种子,留里克估计他们若精耕细作一番,麦子产量说不定就破了四千罗马磅。

    场面开始变得无比热闹,大家都知道那些土地的产权属于公爵现在公爵就是宣布放弃自己的产权。

    它当然有代价,就是世世代代十一税。这有何难?老家伙们做梦都想得到良田,他们年轻时都是渔民,他们并非不愿种麦子是没有机会,现在自己获得机会,孩子们也将世代继承。

    十一税又何妨?公爵的作为大家看得真切,留里克是一位圣人,收取的税负贡品最后又会变成大家都利益。毕竟税负变成了劳动报酬,变成了保卫罗斯的武器,以及引以为傲的舰队。

    起哄的声音止不住,留里克和奥托也就乐在其中。

    他们高兴满足了,留里克也就继续宣布一些细则条款。农业将关乎罗斯发展之未来,对于农民留里克就是要劝农桑,所有的细则也是在鼓励。

    所谓细则,所谓条款,最核心的就是“耕者有其田、懒者不事生产但税照收”。

    留里克亦是鼓励大家开荒,开荒的土地一年内不收税。以及其他一些鼓励条款。大抵和新罗斯堡的那套策略一致。

    契约必须有书面文件,否则空口无凭,出了岔子就是削弱公爵的信誉。

    这不,众人在惊讶中见得留里克的正妻捧着一摞纸张气喘吁吁地进入房间。数百张“牛皮纸”堆叠在一起的确非常沉重。

    纸张都写了卢恩字母,这种传统的诺斯语书写形式老家伙们实则都懂。留里克为了这个会议,不辞辛劳地亲自写了近四百份,累得他高呼必须赶紧搞出活字印刷。

    纸张与上面书写的文字大大震惊了大家,老奥托也吓了一跳。曾经书写的载体是很难得的,大家就是想不到这纸张居然如此之多,书写变得随意。

    文件陆续下发,文件亦是一式两份。留里克和在场的每个人签订契约,双方就以卢恩文签署自己的名字、父名和绰号。

    这就是所谓的地契性质的契约,也是罗斯公国最早的纸质契约!

    留里克知道自己在创造历史,接下来就是等雪融化后,带着他们给各家的农田划界了,如此等他们的子女移民而来,立刻就能进行梦寐以求的农业生活。罗斯本部人将大规模过上这种美好生活,但罗斯不会放弃海洋。

第692章 新罗斯堡的意外之喜

    一纸地契已经签署,等于是一百余公顷的土地以法令的形式进行了分配。

    土地是有了,至于麦种从何而来?

    正所谓想要割羊毛,就得先繁育一支大羊群。想要得到源源不断的粮食,种地者必须得到大量种粮。

    最初的种粮就是一种原始资本,条款里写得清楚,种粮就由公爵提供,来源就在于“罗斯国家粮仓”。

    留里克可不愿意简单地把粮食扔给他们就做甩手掌柜。种地可是个技术活,他可不信没种过麦子的罗斯本部人能瞬间成优秀农夫。

    那么本地斯拉夫人就是优秀农夫吗?

    他们是清一色的落后!

    留里克倒也没有亲耕,今年不同,他要亲自动手了。

    种粮公爵提供,种地方法也是公爵提供。虽无亲耕,留里克也绝非五谷不分,他所认知的种地就是机械化农业。

    这个时代机械化自然不可能,制作一批先进的人力、畜力农具,采取一些有秩序的播种、收货发。再比如增加人畜粪便的投入以肥田,建立抽水机构以灌溉。

    粮食增产的最终目的,留里克相信自己这么干一定会有效果,因为本地农夫故去的农业技术,实际就是农业这种行为的下限了。

    燕麦终是一种低产粮食,它作为环伊尔门湖地区主粮不见得就是它单纯耐寒,留里克估计他们只是单纯得不到大量的耐寒种的小麦。

    罗斯有这种小麦吗?当然是有的。

    不列颠的小麦是罗马时代的遗留,当地人培养了上千年,以至于连苏格兰地区都能种植了。

    不列颠自然比诺夫哥罗德温暖,不过诺夫哥罗德的无霜期比春小麦生长周期长很多,尤其是夏季的温度是能让人感觉一丝燥热的。

    罗斯探险家斯普优特居然胜利完成了去年对诺森布里亚王国的索贡,一艘大船一肚子的耐寒春小麦。

    留里克早就给老家发了信件,运抵的春小麦不得对民众出售,开仓放粮的只有燕麦。

    “我得再派人去发送消息。再把新罗斯堡的那群第一旗队的战士召唤到这里。”

    第一旗队战士的父亲往往就在第二旗队服役,罗斯公国是实质上的罗斯本部的老罗斯人全民皆兵,他们各个都算勋贵,故战争红利必须优先他们分享。

    一部分老家伙代儿子先签了契约,剩下仍有三百余人,留里克决定赶紧抵达新罗斯堡,让他们赶紧把契约签订。这当然是自愿原则,他们愿做农夫契约就快点签署,还想继续做猎人渔民这个约定就暂时搁置。

    因为留里克手里占有的以开垦土地非常庞大,他必须将地权下放,方能发挥出土地的产能。

    只有老罗斯人有权得到这些熟田使用权和产权。老罗斯的新崽子茁壮成长,留里克也愿意再从老家,把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统计一下,让他们来做农夫,这些就与“大移民”工程相关了。

    肉要一口一口地啃,介于时间相对充裕,留里克决意火速冲到新罗斯堡,他已经开始行动。

    他是公爵,他想做就做。

    一支小型的马拉雪橇队形成了,本地的小马套上缰绳,双马拉一辆雪橇,其上可做十人。留里克的要求并不极端,他就召集手下卫士以及招募的本地驭手,五十余人分坐八辆雪橇,带上一些极为重要的货物,逆着冰封的沃尔霍夫河北上。

    公爵大人心急火燎的离开是为了去取得优秀的新麦种,所谓来自遥远西方那个岛屿的小麦。本地斯拉夫民众都知道小麦,他们也都尝试种植过,可惜效果并不好,便主观觉得所有的小麦虽然好吃可惜自己种不活。实则他们从南方的斯摩棱斯克买到的小麦,并不很适合伊尔门湖的气候。

    队伍在苍茫的世界中推进,他们行进在一座冰做的巷道中。

    “我们这一行要走多久啊,我还是第一次在冬季离开家。”斯维特兰娜虽然依偎着丈夫,她内心的惶恐展露无疑。

    留里克安慰她,抚着她的脸庞:“我们来时用了多久,返回也是多久。”

    “可我就是怕。你说这些雪色非常美丽,可对于我们庄园的民众,冒然进入积雪森林,一旦迷路就必死无疑。”

    “哦?你害怕迷路?”留里克笑了,当众捧腹大笑。

    他对着自己的佣兵们嚷嚷起来:“哈哈,她说害怕迷路害怕冰雪。兄弟们,你们什么事没加过?罗斯人从不怕冰雪!”

    佣兵们一通起哄,让无聊的行进充满了乐趣。

    留里克没有说话,他就是沿着冰封的航线行进。他当然也担心迷路,所以就不选择抄近道。

    从诺夫哥罗德到涅瓦河口的新罗斯堡,直线距离折合160公里,前提自然是穿越未被开发的茂密森林。选择冰封航线,旅程会增长近一倍,它胜在路线清晰。

    环伊尔门湖的斯拉夫民众和罗斯人一样,彼此一直运用着儒略历,长久的经验下,大家普遍在四月底开始播种,如若气候足够温暖,因融雪而变得泥泞的田地重新变得硬实,他们也会提前播种。

    留里克确信自己有两个月的时间把事情办完,理论上这去新罗斯堡一前一后也就是耗费半个月的时间,这就苦了租来的马匹。

    矮种马都被钉了铁质马掌,这种行为根本用不着罗斯人去教。形状颇有特色的马掌赋予了马匹在冰面的强劲摩擦力,光滑冰面亦降低的摩擦。雪橇可以飞奔,双马雪橇在鞭子的催促下,天天被迫狂飙突进达六十公里。其实马匹就是在用走的方式前进,好在整个白天它们都被迫赶路。

    当队伍停下,马匹就被喂食大量的燕麦,留里克所带很多燕麦,它不是给人吃的,实为马饲料,也唯有这些足够驱动马匹突进。

    队伍顺利进入冰封的拉多加湖,佣兵们望向茫茫无际的冰面,大家下意识地感慨一番,所谓这里酷似波的尼亚湾酷似冰封的梅拉伦湖。

    逼仄的冰封巷道至此无比通常,大家也开始面临新的问题。

    佣兵们纷纷将身子裹在皮大衣里,从斯拉夫人手里买到的布匹撕扯成围巾,他们纷纷以此把脑袋包住,仅留一双眼睛。

    寒冷的湖风好似能吹裂人的脸颊,留里克也如手下一般的布匹包头,而斯维特兰娜直接钻进宽大的白熊皮毯子里,就好似小袋鼠钻进了育儿袋。

    整个世界怎么了?

    留里克感觉到空旷、安静、凄冷。他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这个世界干净得好似另一个星球,寒冷与空旷能净化人的心。

    唯有这些耐寒的矮种马还在坚持不懈,当雪橇队进入了涅瓦河,慵懒的人们纷纷兴奋起来。

    没有谁会料到公爵大人会在这大冷天的突然冲到新罗斯堡。高达的木制城墙庇护城内的居民,围墙之外一样非常安全,或者说已经变得非常热闹。

    当人们有着交易的需求,贸易集市就会出现。集市不是凭空出现,一开始它可以是露水集市,随着交易需求的人纷纷认同这里,一座无谓寒暑都存在的集市也就诞生了。

    围墙内的地块都被划分了各自的用途,虽有一批空地,那也是留个大型基建的场所。

    人口正在膨胀,新来的人们就在城外不停盖房子。房子不得乱盖,人畜粪便也不准扔到道路,总督科努松给了所有定居者硬性要求,违者根据公爵的命令,最轻罚款严重的打板子。

    雪橇队的出现过于突兀,当人们发现是留里克大人,又是一大群人呜嚷呜嚷地聚集而来看热闹。

    双方实在是彼此都在看热闹,留里克一针见血地察觉到了露天集市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阿里克,你和你的猎人们已经在做交易了?一定如此!”他闷声嘀咕。

    气喘吁吁的马匹终于能好好休息,留里克带着部下跳下马车,装载重要货物的木箱也被卸下。

    他这次带了两个女人,正妻斯维特兰娜与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

    前者就是他的助手,而后者可要趁此重大机会在新罗斯堡,召集全体奥斯塔拉移民开展一场历史性的集会。

    其实卡洛塔很嫉妒兰娜那个妮子一路上与留里克腻歪,仔细想想自己也不亏,因为那梦寐以求的好事终于降临了!

    本该来月事的日子没有来,这是芙蕾雅的恩准,一切真的好起来了。

    她与留里克在城里暂时奋力,两位名头上同等高贵的贵族分头做着自己伟大的事业。

    当夜,罗斯公爵的宫殿(相当于实质上的冬宫)。虽是夜里,宽敞房舍内灯火通明,户外虽冷,油灯矩阵和吊灯照着墙壁的“环形熊头装饰阵列”颇显狰狞,房内也颇为温暖,室内的人们着一件松软的亚麻常服就够了。

    留里克坐在最尊贵的位置,斯维特兰娜略显拘谨地坐在旁边。他们的面前摆着烤鱼,以及亚丝拉琪烤制的蜂蜜面包,美餐准备的略显仓促,到底也是美味逼人。

    在这里,美餐制作者亚丝拉琪来了,几个月不见的阿里克也来了,这就让留里克颇为意外。

    总督科努松父子也在场,两人憋了一肚子话,所谓有关新罗斯堡冬季的五花八门事情他们都急于汇报。他们也很好奇在诺夫哥罗德越冬的兄弟过得怎么样。

    当然最大的疑问莫过于公爵留里克为何突然跑了回来,看样子绝非南边出了什么祸事。

    彼此趁着吃饭的时候随口就聊起来,既然科努松亲自问了,留里克就直截了当地说。

    房舍里弥漫烤鱼的焦香和蜂蜜面包的甜香,听得公爵的描述,科努松和阿里克都没心思吃饭了。

    阿里克人耿直好义气,这便猛然站起来高兴地哈哈大笑:“留里克!你真是我的好弟弟。兄弟们最想的就是种地,得了良田分给兄弟们,你专程回来履行诺言,兄弟们就太高兴了!”

    科努松也急忙符合:“大人,既然那边还有很多的土地,都当归咱们老罗斯人。我想我也得发动一番民众,让他们接着移民。”

    看看两人热情的脸,留里克犹豫了一下清清嗓子。

    “说到了移民,我要的就是一场大移民。还是先说说别的。”他主要看向堂兄:“哥,你不是带着年轻的兄弟们在北边抓松鼠。怎么?凯旋了?”

    “当然是凯旋了。”阿里克猛地拍打胸膛,“这个冬季我太痛快了。你绝对想不到,咱们的兄弟还有满足的时候。很多人抓了五百只松鼠,大家满心欢喜想着发大财,可剥下的松鼠皮根本卖不出去!哦不,也不是卖不出去,就是那些买主只想以更低廉的价格购买。真是糟心,大家是一家子,价格跌了十倍一下子回到好多年前的状况,甚至更加糟糕,这谁遭得住?兄弟们索性都回来了,都盘算着等冰化了,皮革带到梅拉伦卖掉。”

    “还有这种事?”

    阿里克撅起满是胡须的嘴巴:“千真万确。你既然回来了,也好。你把大家的松鼠皮都买下来,如何?”

    这就是纯粹的商业问题,巨量的松鼠皮投入市场,供大于求可不就造成了价格暴跌。

    当然,这是一个抄底的好时候。

    堂兄在暗示自己以平常大家公认的价格收购,所谓一个银币兑一张大松鼠皮,再不济也是一币兑三皮。这算什么?这是逆着市场规律而来。

    留里克摇摇头:“我会买下所有的皮革,他们敢于把自己囤积的皮革拿出来,我全都买下。但是,价格就按现在的来。”

    “啊?现在可是一币换十五皮啊!”

    阿里克说话的确不动脑子,他所言为真,惊得留里克长大了嘴。

    他的嘴巴又立刻闭上,即刻以衣袖掩面,遮掩住那根本就藏不住的笑。

    留里克努力镇定,真是万万没想到这趟回来还有意外之喜。他故意说:“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自古以来都没有过一币换十五皮的情况。”

    “是啊!可事情就是这样。皮革太廉价了,闹得大家懒得再去北边的林子。倒是那片林地真是富足了,让我想起了先人的传说,想当年咱们罗斯堡峡湾附近的林地也是这样,轻易就能打到大量的松鼠雪貂,现在不行咯。倒是新罗斯堡这里无比美妙。”

    堂兄所言极是,事实便是人类的猎人大军光顾一个地方,当地的动物就会被大规模狩猎,当猎物已经满足不了人的胃口,人就发明了农业与畜牧业。

    新罗斯堡人口在本时空算是多的,但作为一个消费市场就是逼仄的。第一旗队的近五百名年轻建勇带着先进的十字弓去未开发的林地打猎,他们人人都是猎人,现在又有了先进工具,不能大肆猎杀才是荒唐事。

    五百个猎人,人人抓了五百只,那就是两万五千只?皮革价格暴跌到一币十五张,怕是老哥还是保守估计的。恐怕五花八门的皮革他们搞到了三万张,数字非常庞大倒也合理。

    北欧红松鼠繁殖能力非常强悍,它们一年两窝,一窝六胎。新鼠三个月就能繁殖,所谓大鼠当年就能看到自己的孙辈长大。本地铺天盖地的红松林里,年年巨量的松果能够养育涅瓦河两岸的一大片区域上百万数量级的松鼠。

    只是松鼠繁殖的速度绝对赶不上罗斯人全力捕杀的速度,这方面留里克对族人有着无比的信心,只是这种事也不算好事,竭泽而渔的事现在似乎靠着市场的看不见的手暂时暂停了。

    阿里克不懂为何价格如此低廉,他其实可以懂但没必要。他的亚丝拉琪实则非常清楚,现在也就微笑着脸装糊涂。

    留里克故意解释:“这就是奥丁施展了它的力量。那是一双看不见的的手在拨弄着价格,这是诸神的作为,是不为凡人所左右的。甚至,连我也不能违背诸神的意思。”

    “唔?竟是如此?!”阿里克绷直了身子。

    “当然!难道你还指望奥丁站在你面前亲自批评你?哥,我可不敢违背神意。既然市场价如此,我就按照这个价格收购。反正我还邀请他们去南边种地呢!”

    阿里克又撅撅嘴:“也罢。我想,你还会拿此事要挟他们。”

    “诶?我可不打算要挟哦,我还要和他们签订契约。他们可以去梅拉伦买皮革,那就不要想着得到一批良田,这就是有得有失,他们不能太贪婪。”

    “算了,你是永远智慧的。每个兄弟分一公顷的良田,这下咱们不用冒着死亡风险去打劫,就能年年得到麦子。”阿里克又道。

    “是这样吗?”留里克流露的笑意似乎暗藏一把匕首:“中了地就不能去远征?战争当然还是要的,唯有这方面不是有得有失的问题,我全都要。”

    “也好。那么,我该召集一下队伍。”

    “此事明天就做,令他们在丰收广场集结,然后排着队进入这个房子,我要在这里和他们每个人签订书面的契约。我还要宣布收购他们手里的皮革。”

    “书面契约?”阿里克颇为迷惑,“弟弟,你要在大量的木板上签约吗?我想我们得先准备一大批木板。”

    “木板?哥啊,时代已经变了。”留里克顺手指向南方,“我在诺夫哥罗德有了重大发明,我制造了一种很软的木板,名为paper,我已经把它们带过来了。”

    他招来部下一番吩咐,不一会儿,两名魁梧的佣兵合理拉着一只木箱进入场所。

    他示意斯维特兰娜打开盖子,将里面的文件纷纷拿出来。由十多名妻妾连同他自己合作抄写的契约文件堆成了小山,纸张都被裁减过,现在堆起来也是整齐划一。

    “都来看看吧!我的朋友们,都来看看我的最新杰作。”留里克招呼到。

    在场的人们纷纷站起身凑过来,他们看到了黄褐色的似布又似木的薄片,其上用墨水写出了一大堆字体公正的话语。通体是传统卢恩字母书写,阿里克这样的莽夫都是能拼读的,何况亚丝拉琪这种受过教育的女商人。

    现在已经无法用“惊讶”形容他们,以不知所措形容更贴切一些。所有的文件整齐划一写着完全一样的词句,清一色的契约条款,最下端还留下来签名的位置。这一切已经超越了他们的认知。

第693章 一撮麦种

    公爵一人与数百人签署同样的契约?这在过去不曾出现,自诩精于商业的亚丝拉琪也不曾知晓。

    她有着千般疑问,不仅是关于这些书写材料的奇特,以及大量亟待签署之契约的事。她嗅到了其中蕴含的惊人商业价值,那就是这些书写材料本身,因为它们不应该、更不可能仅仅作为书写的材料。

    亚丝拉琪表现得非常淡定,她的眼神倒是给留里克透露出万千信息。

    留里克亦是回以相似的眼神,算是确定了后面还有会一家人的私密小会。

    总督科努松领了命令,阿里克亦是得了任务,会议伴随着晚宴的结束而结束,他们也该打道回府或是直接办事了。

    觥筹交错之后,留里克擦拭干净嘴巴,冷不丁说:“你们暂且回去,务必记得明日上午,在太阳出来的时候我要看到广场聚集的人。”

    “就到此为止了?我倒想和你好好喝上些烈酒。”阿里克乐呵呵道。

    “不必了。如果可以我宁可喝格瓦斯,苦涩的麦酒哪有这个好喝。可惜啊!”留里克故意加重了声音,“我们手里的小麦太少了。”

    一听这个,耷拉下后背的亚丝拉琪猛然挺起腰板,不经意展露她那膨大又协调的胸膛。

    “无妨。”阿里克笑呵呵,“我发现烈酒才配烤肉。你应该让老家那边多做些烈酒。也罢,既然你要求今年展开移民,他们都会过来,我们就地酿酒、蒸馏。”

    说罢,他便站起来,示意妻子:“走了!该让我弟弟和妹妹(指斯维特兰娜)好好休息了,我们也回去。”

    “我……”亚丝拉琪抬头看一眼丈夫:“我还有些事和王公说说。”

    “话不是说完了吗?还是说你没吃饱?”

    “接下来,是……是我以老哈拉尔·赫罗雷夫家族的身份与王公商谈。”亚丝拉琪已经摆起一副严肃的脸。

    她是第二个妻子,阿里克与她也有约在先,从而理论上避免了家族矛盾。而基于约定,他与亚丝拉琪的关系,在夫妻之实的同时也是一种合作。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打搅了。”阿里克摆摆手,他很识相。

    本也不热闹的厅堂进一步冷情下来,有一些女人担任仆人的工作,进屋将饭后的残羹打扫,将桌椅卸下。

    留里克不需要贴身照顾起居的奴仆,基于现在的情况,想来自己是该再招募一小撮宫女役使了。

    他将嫂子请进内堂,携正妻与亚丝拉琪于卧室处,细商一些要事。

    这里颇为安静,除了户外站岗的侍卫,本也不大的宫殿内部就剩他们三人。

    亚丝拉琪侧坐软皮垫处,墙壁油灯的柔光照着她恬静的脸,还有那高挺的鼻梁。

    留里克注意到自己的二嫂又隆起的肚子,暗叹堂兄打猎之余还不忘正事。

    且慢!大嫂抱着阿斯卡德也来新罗斯堡过冬了,兄嫂实则是搬家到这里。想必大嫂又该生了吧?是叫吉尔的男孩吗?留里克希望如此。

    亚丝拉琪略显拘谨,眼前的男孩颇为英俊,他的妻子斯维特兰娜年轻而美丽,就是稚气未脱。

    王公是非常年轻的男孩,他英俊又洁净,头脑里充满了指挥,而结实的身板亦证明其人是战斗的好手。

    以为维京男人的品德他都有,超越维京男人的智慧无穷尽。

    被奥丁祝福的男孩再一次显现出巨大智慧,那些可书写的似布非布之paper,就是一种全新的证明。

    她想先提及此事,不料留里克先发话了。

    “姐,你……看来又有了。”

    留里克说话很甜,亚丝拉琪先是一惊,接着窃喜,这便抚着肚子:“是啊。希望再是一个男孩。你知道的,我想复兴家族,我会为你做事。那么,也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吧。”

    “我吗?不。你是孩子的母亲,既然他是你老哈拉尔家族名号继承者,只有你有资格。”

    “这么说来也是。那么,你……单独约我可不单纯为我的第二个孩子。的确,你是孩子的叔叔。”

    “是关于公国未来的大事。”留里克收起自己的笑意,摆出严肃的脸庞直问:“我现在需要小麦种子。我知道你从罗斯堡老家运来了一些小麦做美味的蜂蜜面包,你的库存一定还有货。现在,全部交出来。”

    “啊?这是为何?”

    “很重要。”

    “好吧。本来我想继续做好吃的面饼卖给他们猎手的,既然是你的命令,我照办。”

    这个回答留里克自然满意,他也知道此女得令就没得选。

    “很好。那么,你也很想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留里克故意道。

    “是。”亚丝拉琪顿顿气:“如若小麦非常重要,我就宣布以后不用小麦做食物。”

    “哎呀,事情哪里这么极端?你当然要用小麦做好吃的面包,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个。我们库存的小麦太少但燕麦太多。难道我们罗斯公国还要年年从不列颠进口小麦吗?倘若有一天诺森布里亚背叛了,我们如何得到小麦?再发动战争?我要自己种小麦,就在诺夫哥罗德大规模种小麦。”

    王公的话语说得慷慨激昂,亚丝拉琪这辈子都没见过小麦田,连成熟的麦穗也没加过。她很小的时候当然见过小麦粒,知道它是做面包的最好材料,仅此而已。

    既然王公由此宏远,自己自然无条件接受。

    “遵命。我会立刻拿出小麦,只是它们不多了。”

    “还有多少?”留里克急问。

    “还有大概五个麻袋?我习惯一个袋子装百磅。”

    “那便是五百磅,还不错。唉,就是不知道罗斯堡老家还有多少库存呢!”留里克长叹一口气,“但愿我的命令及时传递到,但愿哈罗左森没有乱来。”

    当前手头大概有五百磅小麦,作为麦种也只能播撒一小部分土地。一公顷(维京制,0.96现代公顷)播撒400罗马磅(维京式罗马磅,0.3g),留里克打算以此数值播种。

    在确定春小麦能高产前留里克也不敢乱来,他是以本地的燕麦的平均产能为参考,即一公顷产麦两千磅与留下20%做种粮这一传统。如此一来试错成本不高,但手头的小麦最多种一公顷多点,真若如此岂不就是搞个试验田罢了。

    虽说试错有风险,留里克确定自己有足够的可以挥霍的成本。所谓的试验田怎样也得一口气弄出一百公顷,那就需要从罗斯堡老家把所有小麦运来做种粮了。

    关于派出新的雪橇队,就在这冰雪世界杀回老家,留里克决意已定,他将即可落实,就是整个行动对于时间的把握颇为敏感。

    倘若误了农时,今年大规模种春小麦的计划就会泡汤。

    为了以防万一,亚丝拉琪提供的这批麦种当然要在最正确的时间播种。倘若大规模运种粮的计划泡汤了,这最后一公顷的小麦就精心呵护,它们的产出统统作为明年的种粮,哪怕以最保守的办法,诺夫哥罗德多花些时间还是可以大规模种小麦。

    麦子的事是留里克目前最关心的,此事有了比较舒坦的结果。

    留里克知道亚丝拉琪有很多事要问,这便许她闻讯。

    果不其然,纸张之事难以释怀,她甚至还看出了其中的商机。

    “公爵大人。”她以正式的尊称说话:“那些书写的材料paper,定然是奥丁的智慧,一定是你在人间复刻了它。我……我想知道其中的秘密,我想为你制作更多。”

    “你?”留里克谨慎中眯起眼神意识到此事并不简单,“你想要制作paper以此赚钱?”

    “不!是为了公爵的事业。”

    “我相信你是出自真心,但挣钱的事也两不误。此事犯不着你搀和,如果有必要,我以后会酌情委托与你。”

    纸张的产业当然可以被发展成暴利产业,赚取暴利可不是目的,留里克需要纸张配合自己施展权威等等等。如若亚丝拉琪就只看出商业价值,那就太单纯了。此事留里克决定先捂住不放,等到纸张产业从草创发展的初步成性,亚丝拉琪这种人可以作为优秀的经销商,至于将技术传给她,留里克有些不放心。

    因为,这个女人不简单呐!

    本是充满信心的亚丝拉琪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她表面上情绪像是泄气的皮球,实则斗志又在心底萌发。既然留里克没有把话说死,自己以后就有机会咯?定是如此。所以自己当继续亲力支持,乃至探寻其中的秘密。毕竟留里克早就放出话来,所谓奥丁将神的智慧洒向人间,任何人都有权去探索,神的智慧从不是向少数人开放的珍馐。

    这一宿,留里克与斯维特兰娜睡得很踏实。

    关于王女玛丽难产而死的祸事,留里克自律地进行了收敛,他甚至还向妻妾们“科普”了一下生育与年龄的关系。

    毕竟是生死攸关的事,她们不经吓自觉地收敛了。她们不主动留里克这番也不主动。

    除了卡洛塔和露米娅。

    他们两个睡得安稳沾床就睡,窝在一起恍若冬眠的小熊。

    整个新罗斯堡却无法安静,平静的冬季生活被打破,最新传出来的消息让整个城市沸腾。

    公爵要履行当年的诺言给大家田地了!第一旗队的战士们将是第一批分得土地的人!

    所有的老罗斯人都将分到已开垦的土地!

    消息传播是越来越离谱,暗夜下的居民们居然开始了自发的串联。

    尤其是奥斯塔拉的人们迎回了他们的女公爵,以及那关于膏腴之地的说法。奥斯塔拉人早就开始欢呼雀跃了!

    待到次日拂晓时分,月亮还没有落下,天空还是深蓝,满是积雪的丰收广场就开始有穿着皮大衣的人出现。

    人数在变多,男人女人乃至孩子纷纷走出家门。

    城内的人们率先聚集于此,当太阳升起,城墙的各城门打开,早已聚集在城外的人们也纷纷涌入城内,非常有目的性地聚集在丰收广场。

    偌大的广场本就是为大规模人员聚集所准备,现在的它被人踩踏得非常平整,晨曦的金光洒在冰封的城市,多达近三千名男女站在这一广场,他们全体穿着皮革,通体是灰黑色调,毛茸茸显得体态敦厚,就好似三千头熊。

    这场面颇为宏大!

    轮班站岗的侍卫们(精锐佣兵)见过这种阵仗,他们所能想到的就是大战爆发时敌我双方在集结大军。

    第一旗队的战士厚实皮衣下都套着蓝白色调的制服,他们纷纷走出向侍卫询问公爵大人的事。

    一开始侍卫还愿意解释,随着询问的人太多了,他们也就不厌其烦。

    双方甚至发生了争吵,即便他们曾多次并肩作战打恶仗。

    当属阿里克眼睛敏锐,亲自制止了两拨暴躁的人恶斗。

    可事情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此时是自己的部下在抱怨,执勤的侍卫也在抱怨。

    阿里克能怎么办?他正好看到努力维持秩序的总督科努松,当其面苛责:“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只有第一旗队的兄弟来,我看到全城的男人都来了,还有一大群女人。你瞧,还有一群崽子在这里瞎凑热闹。房顶上居然还有一群不怕摔伤的崽子。”

    科努松也很无辜,他难堪地苦笑解释:“大家的生活充满无聊,一听公爵大人要分配土地就全都来了。”

    “是你领了命令,说好的只通知第一旗队,你办事肯定有疏漏,居然敢假传旨意。”

    “我没有!”科努松矢口否认,“我以荣誉发誓,留里克是罗斯人一百年才有的一位英雄,我岂敢忤逆。可是民众太热情了,如若不是非常信任公爵大人,他们如何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集会?”

    阿里克咬紧牙关,的确自己的老弟有着无比的威望,引得万人空巷瞻仰也很合理嘛。

    只是罗斯堡这里的纯粹老罗斯定居者不多,因抓松鼠而暂时客居的第一旗队的兄弟数量庞大。阿里克就怕本该属于自家兄弟的土地,便宜了各路后来加入的新罗斯人。

    聒噪扔在持续,宫殿内的留里克获悉了消息,可是气得直跺脚。

    他晨厕罢了又吃些肉干,就骂骂咧咧的穿上衣服。

    听得户外的隆隆声响就知道聚集了太多的人,斯维特兰娜紧张有惶恐。她先到正门处探出一双眼瞄了一下,就火急火燎跑回来向丈夫汇报:“全都是人!广场上站满了你的追随者。”

    “是追随者,也不尽然吧!”留里克扣好帽子,“只怕是他们传达命令有误,都来争抢我的赏赐。”

    说罢,他又使劲拍拍脸,示意妻子:“估计就是这样,不过……这就是我的权威。给我笑起来,挽着我的胳膊跟我走。记住!兰娜,我是王公,你是王后。”

    的确,自斯维塔兰娜知晓自己命中注定的丈夫时候就对“留里克”这个名字充满好奇与好感,当见到其本人,所有的感觉顷刻间凝聚为爱慕。

    也许留里克已经习惯了君临天下的感觉,她还没做好母仪天下的思想准备呢!

    她就挽着留里克的手,两人一身毛茸茸白袍,走向广场的夯土台基,共同摘下帽子面对聚集的人群,以及远处的民居房顶上趴着的一群顽童。

    这一刻留里克无比希望存在一只电力扩音喇叭,将自己的命令精准传达。

    新罗斯堡的居民不能算多,留里克仔细瞧瞧,估摸着聚集的不过是两千多人,大抵整个城市的成年与少年都在这里了。

    如果他们聚集得足够密集且保持安静并愿意认真聆听,自己的确可以撕扯起嗓子把话语比较准确地传递下去。那显然是不可能的。风声会严重干扰话语,且他们站着也并非摩肩接踵。

    既然自己已经出现,留里克携兰娜故意昂首挺胸任由他们瞻仰。

    他其实也看到了卡洛塔带着自己的数百名奥斯塔拉族人搀和其中,那就让他们好好瞧瞧赐予其土地的大善人的英姿。

    留里克就杵在这里故意不说话,他显得异常的举动逐渐引得喋喋不休的人群安静下来。

    随着耳畔只剩下丰盛,留里克终于拔出短剑高呼:“第一旗队的勇士们!集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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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242/ 第一时间欣赏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作者:重生的杨桃所写的《留里克的崛起》为转载作品,留里克的崛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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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