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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木子     寒门凤华txt下载     寒门凤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章 阿郎心思不要猜

    这个时候的糖是精贵物,一是因为提糖技术不纯,一是产量极少,所以糖的甜度并不高。

    刘辰星烘培制作的时候,又考虑到糖吃多了并不好,沈仲夷又是男子,即使时人因为糖在当下是精贵物,普通大众无论男女老少都嗜糖,沈仲夷却不是普通大众,而是特权阶层,糖是想吃就吃,也就没有一般人的对糖有种稀缺感,多半和现代大多数男子一样不喜欢食甜食,故在制作蛋糕的时候糖量放的适中,对于现代人来说甚至可以称之为寡淡无味。

    不过古人的味蕾还没有被各种重口味的油盐酱醋所侵袭,口味自然也更多偏向于寡淡,这样寡淡的甜味不定正好适合。

    虽说对沈仲夷此人不太感冒,可送的回礼已经相较便宜了不少,压轴蛋糕还是要尽可能多考虑对方的喜好,这一款送礼的千层蛋糕,刘辰星还是仔细思考过配比,做了相应的调整,像是送给李家的回礼蛋糕,就相比送给沈仲夷的略甜一丝,因为女子一般比男子更喜欢甜食一些。

    正如刘辰星估量的,沈仲夷叉下一块千层蛋糕送进口中,只感千层皮冰凉又韧性,比起吃过的其他面食类口感好上不少,至少比他夏日尝吃的冷淘,也就是现代人吃的冷面口感好一些,而对里面的馅奶酥虽无甚兴趣,却也不觉得难吃,何况奶酥配上千层一韧性一软绵,二者相得益彰,这又是在市面上从未见过的甜食,沈仲夷有种预感,如果刘辰星开一间糕点铺子,颇有可能和她的火锅食肆一样在长安火起来。

    心里对刘辰星这款千层蛋糕评价不错,沈仲夷也在实际行动上表示了,可能也是有几分腹饿,加上是从未食过的新吃食,他一口一口的食下去,不觉就将成人男子巴掌大的一个碟子上的千层蛋糕食尽了。

    到底恐沈仲夷嫌千层蛋糕过甜,高散使备了茶水,眼见沈仲夷一口一口地食尽了,不由再次怔了一怔,才忙弯下腰将案上的茶递了上去,问道:“大王,蛋糕有糖,可要清水漱口?”

    沈仲夷摇头道:“不用,这道糕点无甚甜味,茶水即可。”说时接过茶水,饮了两三口,去了口中的蛋糕味,在案上放下茶水杯,才又问道:“刘家今天送来的回礼还有哪些?”

    高散使在一旁躬身回道:“五月初五的应节吃食角黍,应节物什彩色丝线编织的长命缕、装饰带子等,还有就是刘女史亲自做的两款蛋糕,一款是大王刚才食用的千层蛋糕,一款是蒸蛋糕。”

    说到这里,高散使的话不着痕迹一顿,见自己说得如此详细,沈仲夷还没有打断,便心中有数了,接着事无巨细地一一禀告道:“除去大王食用的,千层蛋糕还剩大半块,不过按刘女史的嘱咐,这款千层蛋糕即使放在冰窖里,也最好三日之内食完,可作为下午茶点食用为宜。至于蒸蛋糕,刘女史说是常温储存也不宜超过三日,若是放入冰窖里则最多五日,而这款蒸蛋糕适合用作朝食用。”

    将一应话什说完,见沈仲夷眉宇间并无任何一丝不耐,高散使默默地看在眼里,随之垂下眼睑,一派恭敬地侍立一旁等待吩咐。

    沈仲夷想到刚才从未见过的千层蛋糕,倒又有几分好奇刘辰星做出来的蒸蛋糕。

    刘辰星既然送了两款蛋糕来,这两款蛋糕必然大相径庭,着重于新颖,千层蛋糕是冰冷的韧皮口感,就不知道蒸蛋糕是何样子了。

    但按照刘辰星为此糕点取名蛋糕,就知道蒸蛋糕一个“蒸”字,说明了其做法,和现在常见的糕点一样,都是蒸出来。

    想到这里,沈仲夷蓦然失笑,自己竟为一款吃食思考起来。

    似乎这刘辰星不管做什么,都能出人意表,以前看着倒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居然身为史馆的过度官员,还来个下马威,让自己在史馆站住了脚,都这样了,仍不肯善罢甘休,还非要上了折子,不惜这样会得罪崔相。

    如此一思下来,发现自己以为已对刘辰星了若指掌,结果却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沈仲夷眉头微微一皱。

    当下倒更生出要看一下蒸蛋糕的样子,沈仲夷遂吩咐道:“既然蒸蛋糕适合朝食,明早就上一份蒸蛋糕。”

    听到沈仲夷真说明早要食蒸蛋糕,高散使再压不住心里震惊,惊讶抬头。

    见状,沈仲夷淡淡看向高散使,道:“有何不妥?”

    高散使忙敛下一脸惊色,低下头,道:“明日有端阳宴,大王要进宫接圣人,还要陪圣人用朝食,这在府中还要用蒸蛋糕……”停了一下,方道:“怕是入宫就用不了多少了。”

    听高散使提及明日的端阳宴,沈仲夷不由想起前日裁衣女官的话,眼前也不自觉浮现出一位红妆娘子,凤眸微闭了一闭,再睁开时眼前一片清明,尔后道:“本在宫中也用不了多少,明早备一份蒸蛋糕即是。”

    高散使领命。

    沈仲夷又吩咐道:“这蛋糕算是稀奇物,虽说三天才坏,但估计也就头两天口感不错,若是食不完浪费了可惜。这样吧,阿川喜甜食,你切一半千层蛋糕和蒸蛋糕给他送去,再给我明早备一小份,剩余的你就拿去尝尝。”

    惊讶了这么多了,听到这里了,高散使又到底是宫中出来的,已经是波澜不惊了,从善如流的躬身领命道:“谢大王赐食。”

    沈仲夷瞥了一眼长案上已经空了的碟子,道:“将它们撤了吧,申正前不要让人打扰。”吩咐完,径自起身,来到书房左窗下的书案前坐下,兀自拿了一卷书看起。

    高散使知道沈仲夷要看书或处理公务,他不敢打扰,也就不让侍女进来撤碟子,亲自端了托盘,踮脚悄声退下。

    “吱呀”一声细响,门应声而关。

    书房内一室清凉,也一室寂静。

    沈仲夷从握着的书卷抬起凤眸,脑海里的前方,又有红妆女子娉婷而立。

    明日端阳宴么……

    他倒要看看如何,让自己一再分神。

    沈仲夷凤眸一片冰冷。

第三百九十一章 盛装

    方殿临华节,圆宫宴雅臣。

    到了五月初五这一天,女皇移驾曲江大宴群臣。

    彼时处于空前繁盛时期,经济繁荣,人民生活相对富足稳定,在节日娱乐方面,有朝廷倡导,上行下效,可谓蔚然成风。

    文武百官、王孙公子、命妇贵女皆隆重出席。

    小娘子就没有不喜欢打扮的,刘辰星主要是一来无甚时间,一天学习都还不够,二来也是人懒,当然她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现在的妆粉含有铅,长期抹粉,那不是美妆是毁容了,便也乐得素面朝天,成天男装出行,方便!

    今日却不同了,刘辰星也曾经是一个有古装侍女梦的软萌小娘子,昨天下班前就收到了尚衣局送来的宫装,当天晚上在家拆开一看,可和她一年多两年前,为了上元灯节买的那一身大路货襦裙不一样。

    虽然都是飘逸的薄纱款式,却有本质的差别。

    若说当初自己花一贯钱购买的襦裙就是日常穿戴的女装,那么这一套出自尚衣局的宫装就是一套晚礼服,还是能走上米兰时装周的秀服。

    具体来说,二者的样式更是大相径庭。

    自己买的那一款女装,就是长安娘子日常穿戴的样式。其上身穿襦下身穿裙,短小的襦、肥长的裙、裙上又束胸这样的特征。

    这一身御赐的宫装,则是命妇贵女之间流行的大袖衫长裙式样。

    有别于平民女子的襦裙以对襟和交领为主,这种大袖衫长裙,将胸部和颈部的肌肤露出来,是一种粉胸半露的衣饰风气。

    长裙是丝织面料,高度至掩胸,为了勾勒出修长婀娜的体态,长裙不但提高了腰节线,还在腰节线处有一节腰带凸显。

    从胸口长及曳地的长裙外面,又披着大袖衫,这种大袖衫乃纱帛质地,轻薄透明,让肌肤若隐若现,又袖长几乎及地,显得雍容而妩媚。

    这正是:“曼束罗裙半露胸”、“半胸酥嫩白云绕”的服饰风格。

    这样仙又袒胸象征不受束缚的女权解放衣服,实非时下普通女子日常穿戴的女装可比,刘辰星拆开一看后,就被这套仙女服征服了,立马穿在身上试了一试。

    别说,丝质的长裙贴身穿,十分顺滑,舒服极了,尤其是夏天穿着,一阵风吹来,身上的长裙就像自己的第二层皮肤,说不出的舒服凉爽。外面披着的大袖衫,也穿了好似没穿一般,薄如蝉翼,一点不觉得厚重,简直比平时穿的男装不知道凉快多少,还极其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让刘辰星在自己的房间穿着宫装转来转去,很是臭美了一番。

    所以,五月初五这一天早上,刘辰星五更天不到就起来了,提前完成了今日练字的任务,就换上这身御赐的宫装,由着柳阿婆和阿娘为自己梳妆。

    柳阿婆当年是县城的小娘子,还有机会识文断字,可见家庭富足,出嫁后的夫家也是小有资产,年轻时的柳老丈又是儒雅有情趣之人,夫妻二人吟诗作对,描眉画红的闺中乐趣也是常有,是以柳阿婆不是薛圆乃半个手残,对于梳妆自是在行,柳氏少女时期见多了柳阿婆化妆的样子,也多少是会一些的。

    这般,刘辰星也就放心地将梳妆交给了柳氏她们。

    柳氏有巧手,擅长梳头发,看了一眼妆奁里仅有的两根红头绳和红玛瑙耳铛,略一思索道:“阿娘知道你说得那种双环髻,但你身上穿的是宫装,这类发髻平时梳也没事,可今日有不少达官贵人,若是撞上了对方侍女的发髻也不太好。另外你说的额头流海也不合适,宫装偏向华丽,加之你年纪本来也不大,再梳个年纪显小的头型,恐压不住宫装,所以阿娘就给你梳双刀髻,露出额头。”

    她只记得当年电视剧里《武则天》少女时期的妆容,一身红装,梳着双环格外好看,她又对梳妆没怎么上心,也就没有多想了,现在听柳氏一说,确实如此。

    更重要的是,这大热天的,一排齐刘海,只怕汗如雨下。

    刘辰星望着铜镜里的柳氏,当下就从善如流地应道:“都听阿娘的。”

    女儿有时候虽是愁眉,却对穿衣打扮不甚上心,她也理解,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女儿心思都用在学习和挣钱上,其他上面免不得就有些松怠。

    柳氏知道女儿十之**都会随她,是以说话的时候,手已经开始为刘辰星梳双刀髻了。

    此髻又称为刀形双翻髻,顾名思义就是两种形状似刀形的高髻,将所有的头发全部一起盘在头顶上。

    这样盘起来的发髻简单大方,又有未婚少女的灵动,还不需要用太多首饰,十五岁的小娘子就是最好看的样子,昨天让儿子从西市一起买回来的一盆芍药,掐一朵开得最鲜红的,就戴在女儿头顶两种状似刀形的高髻中间,再取出妆奁里那对红玛瑙耳铛给女儿戴起就好。

    早上的时间赶,柳氏为刘辰星梳头的时候,柳阿婆就为刘辰星化妆。

    时下妆容还是以白为主,就是以白遮三丑,刘辰星被柳氏一提醒,想到齐刘海会热,妆上浓了同样会热,还会晕妆,所以让了柳阿婆给自己化个淡妆就好了。

    也亏得柳阿婆化妆是十多二十年前的事了,不像薛圆一样知道时下长安最流行的妆容,也就给刘辰星化了正常的淡妆。

    刘辰星是标准的冷白皮,薄薄地扑了一层妆粉,将刘辰星有几分英气的眉毛略修弯些许,眉眼是一个妆容最主要的地方,黛眉弯了,少了英气,多了几分小娘子的婉约秀气。然后两颊抹上胭脂,额头贴上妆奁里现成的花黄,唇上再点上朱红的口脂也就是了。

    不过刘辰星到底是经过现代美妆洗礼过的,今天既然这么大费周章梳妆打扮,虽然有满足柳氏她们为自己打扮一番的原因在,可也不能辜负了这一身礼服。

    刘辰星拿出一根事先准备好的小木签,将其点燃,趁着刚熄灭还有热度的功夫赶紧将睫毛烫翘烫黑,同时用画眉的黛粉轻描淡写的画了眼线。

    这样双目瞬间更加有神,堪比画龙点睛之笑,看得柳氏和柳阿婆二人目瞪口呆。

第三百九十二章 赴宴

    从妆奁上的黄铜镜看到柳氏她们一脸惊讶,刘辰星嘻嘻一笑,张开双臂站起来,薄如蝉翼的纱帛长袖如水纹般漾开,觉得自己瞬间仙了不少,不由笑得更欢了。

    “阿婆、阿娘,我可像九重宫上的仙女?”在自家人面前,没什么不好意思,刘辰星美滋滋的原地转了一圈,宽裙摆霎那散开,这套宫装简直满足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古装仕女梦。

    看见小女儿又一贯的臭美起来,柳氏好笑地直摇头,倒冲淡了刚才对刘辰星居然会化妆的惊奇,还是自己从来没看过的化妆手法。

    “好看,阿娘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小娘子!”

    虽是好笑小女儿怎么这般臭美,但见女儿裙摆飞扬,也不知可是宫装衬托,一举手一投足真宛若那天宫的神女,翩然欲仙,又透着清贵之气,真难想象这就是她那贪吃却又格外懂事乖巧的女儿,看着女儿娉娉婷婷的样子,真是长成了一个让她都满目惊艳的小娘子,柳氏只觉得眼睛都看不过过来,鼻头更是有些酸酸的,眼睛就忍不住红了,但她知道这是欣慰又骄傲的泪水。

    小女儿成为女状元时,她是欣喜落泪。

    现在看着女儿长大成人的样子,那又是另外一种欢喜,似乎比女儿取得女状元时更要截中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只恨学识不够,语音太贫乏,难以言语此情此感。

    但是柳氏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是典型的外柔内刚,忙不迭背过身子将眼下的泪水拭去,尔后笑道:“不过也没见过你这般臭美的小娘子!还有你这妆容手法,可比我和你阿婆熟练多了?哪儿学的。”

    刘辰星眼尖,还是一眼瞧到柳氏有些微红的眼睛,再看柳氏眉梢眼角都藏不住的笑意,一下就明白是何原因了,左不过一颗慈母心肠罢了。

    “我这化妆的手法,可不是跟谁学的,是天上的仙女看我冰雪聪明,于是托梦教我的。”阿娘外貌似江南大美人般,红着眼睛端是我见犹怜,很是赏心悦目,可她还是喜欢笑容拂面的阿娘,刘辰星遂仰着头,一副自恋的逗趣道:“不信阿娘您看,等我今日去了曲江宴后,肯定也不少命妇贵女琢磨着怎么描黑眼妆!“

    女儿骄傲地一副昂首孔雀样,真不知道小女儿从小哪里来的这么自信,柳氏“扑哧”一乐,道:“好了,别贫嘴了。你阿舅还在正堂等着,我们快出去吧。“

    一句话,让刘辰星脸上臭美的笑容一僵。

    想到柳阿舅和阿耶他们几个男子在正堂,刘辰星难得有那么一丝丝不好意思。

    这套宫装什么都好,够仙够美,飘逸中尽显女性的婀娜身段,但是时下上层妇女因为社会对女子的束缚减少,女子地位空前提高,上层妇女的自我意识觉醒,她们大胆追求美,勇于释放封建社会对女性的枷锁,于是表现在衣服上就是长裙的胸围越开越低,胸口露出大片留白,比当时自己买的那套襦裙不知道暴露到哪儿去了。

    其实这种袒胸衣裙,并不低俗,颇为仙和美感。

    她又是在现代见识过更暴露的,但不知可是在古代生活了十五年之久,平时所见都是极为朴素的劳动妇女,如此低胸的襦裙出现在陌生人面前也还好,只是突然出现在父兄跟前,她不觉就有些赧然。

    四下扫了一眼,在屋子中间的方案上,看见沈仲夷送来的一把绢扇,刘辰星想了一想,自己都戴了沈仲夷送来的耳铛,再拿一把绢扇差别也不大,何况这礼八成是下面的人打点的,沈仲夷估计自己都不知道送了什么。

    如是从妆奁旁拿起绢扇,不经意地举在腰间,绢扇上面正好挡在胸口,这不就好了?

    刘辰星满意一笑。

    女人最懂女人的心思,刘辰星动作再自然,柳阿婆也看得明白,但见刘辰星如此,她也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也委实看不得那白花花的一片胸膛,若不是这乃女皇御赐的宫装,所有命妇贵女都这样子穿,穿起来也的确没有低俗或风尘之感,甚至隐约透着雍容华贵之态,否则她都像让外孙女换一身衣服了。

    如今这样一遮,实是正好,柳阿婆也跟着满意一笑。

    仙气飘飘的衣服,一般都有个问题,行动起来不变,骑马是不可能了,长裙曳地,大袖衫的衣袖也几乎要垂到地上了,翻身上马一个不慎,可能就被这长裙长袖绊倒在地。

    所以柳阿舅实在太贴心周到了,坊门才开,就雇佣了一辆马车来载她,自家虽有马车牛车,父兄更是会驾车,可今日参加宴会的命妇贵女十之**会坐了马车,驾车的马夫是下人,她总不能让自己的父兄被认作下人。

    本来还想着走时去坊门口或是东市雇佣一辆马车,结果柳阿舅就是这么暖心,来时把什么都考虑到了。

    “阿舅,你怎么这般周到细心?”刘辰星坐在马车内,挂起车窗竹帘,探出一颗脑袋,一边百无聊奈的打着绢扇,一边和时人一样点都不吝啬表达自己两眼冒星光的崇拜之情。

    柳文苏一身官服骑在马背上,听到小外甥女的甜言蜜语,虽是这些年听惯了,有些免疫力了,清润的眸中还是漾起笑意,也难得放下严肃,与小外甥女说笑道:“你阿婆和阿娘在,我带你一起去赴宴,不把你照顾好些,她俩我可得罪不起。”

    今日是农历五月初五,官方虽然没有正式承认端午这个称呼,但从魏晋时,乃至更早的两汉,端午的节日气氛已经很浓了。

    到了国泰民安的本朝,节日娱乐之风空前高涨,端阳这一天的氛围已然浓厚,知道女皇在曲江大宴群臣,还有龙舟竞赛在曲江举行。

    曲江又是长安的公共乐园,达官贵人、布衣平民都可以去,长安老百姓自是携老扶幼尽往曲江赶。

    去曲江的这一路上,在马车上就见四下男女老幼的人潮与他们一个方向而去,看着车窗外尽是衣着鲜亮的长安丽人,刘辰星心中一动,问道:“阿舅,李四娘子今日可也会赴宴?”

第三百九十三章 女官与命妇

    少女的声音脆生生的,虽然声量不大,又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但那充满勃勃朝气的声音听在耳中格外清楚。

    柳文苏闻声看过去,见小外甥女已经探出脑袋,伸长了脖子,今日似乎多了一丝温婉秀气的眉宇间也满是古灵精怪,就不知道每天哪来的这么多精神对一切都好奇,柳文苏摇头失笑了笑,还是如实以告道:“今天受邀参加曲江宴的,多是五品以上常参官,李四娘子父亲的官阶正好上了五品,今日应该会携家眷同行。”看着刘辰星的目光也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刘辰星听得眼睛一亮,知道外面叫未来舅母,对李四娘子闺誉有影响,只高兴道:“那太好了,说不定我今天还能和她说上话,提前套个近乎。”

    柳文苏从刘辰星身上移开目光,看向了前面,笑意淡去,清润的眸中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谦和,道:“到了。”

    见柳阿舅又是一派稳重的柳补阙墨阳,刘辰星也很有默契地在收回探出的脑袋,在马车里端坐好,舅甥二人歇了谈话。

    时人喜欢节日娱乐,又是女皇设下的大型娱乐宴会,文武百官皆趋之若鹜,舅甥二人即使来的不晚,今日设宴的曲江南岸皇家御苑——芙蓉苑,外面已尽是文武百官的车马仆从,不过四下早有禁卫军严守在此,就像在大明宫丹凤门外一般,虽然人多车多,却一个一个严格排查入宫,还有杂役在此疏导车马人群,并按照各自品阶一一划分,现场场面井然有序。

    柳文苏和刘辰星舅甥二人一来,就有人为他们安顿坐骑和租赁一天的马车,再等递了龟符过了禁卫军的检查,就有引路小太监领他们入园。

    时下建筑风格和天朝唐代的建筑一般无二,白墙、红柱、青瓦、直棂窗,便构建起了气魄宏伟、严整又开朗的时下建筑。

    见过了大明宫的庄严宏伟和富丽堂皇,芙蓉苑大概作为皇家休闲娱乐的禁宫内苑,有时下建筑大气庄重的特征,也一样的富丽堂皇,却少了大明宫处处透着森严等级之感,多了几分秀丽,只见芙蓉苑内飞红滴翠,一草一木皆是景致。

    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确定下来端午节,但该有的习俗却一样不少,粽子菖蒲酒自是不提,农历五月初五这一天,还有最热闹的一项赛事就是划龙舟,所以今日的宴会就设在位于芙蓉苑正中的紫云楼。

    这也是芙蓉苑内最恢宏大气的一座宫殿。

    建于高台之上,汉白玉石的阶梯之上是奢华的金殿,玉楼之下是偌大的广场和曲水。

    站得高,看得远。站在金殿之上,可将曲水尽收眼底,而金殿俯瞰下的曲水,就是今日龙舟争渡的比赛场地。

    今日宴客的群臣主要是在京的常参官,主要就是五品以上的京文官,相当于现代的“司局级干部”,大约有两百多人,他们又不少携家眷同行,今日宴会的人数自是翻了一倍。

    当然也就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金殿的坐上宾,何况还有命妇贵女这些女眷。

    虽然现在女子地位空前拔高,上层女子崇尚大胆解放自身的思想也越演越烈,可到底还是男权社会,男女有别,真正能无视性别差距的女子还是占极少数。

    就像在大明宫内,除夕命妇进宫参拜,自也不可能和文武百官在宣政殿这些地方一起朝贺,而是要去位于宣政殿月华门外的命妇院。

    在芙蓉苑紫云楼一样,正殿左右皆有偏殿,各由一座拱桥连接,今日出席宴会的命妇女眷一般被安排在左右偏殿,诸如长公主这等有身份的,又诸如欧阳子衿这等有权势的,当然不在此列,就和文武百官位列主殿。

    以为自己也多半被安排到偏殿,没想到她和柳阿舅一起,登上了紫云楼的汉白玉阶梯,就直接被领路太监向主殿引去,刘辰星微微一诧。

    被安排领路的太监,虽是身份低微的小太监,却得挑选那机灵的。

    察觉刘辰星脚步一顿,又见刘辰星往拱桥另一端的偏殿望了一眼,领路太监看在眼里,想起女皇前两日对刘辰星的恩赏,不由往刘辰星身上看了一眼,外罩的大袖衫薄如蝉翼,看上去不过是寻常的藕荷色,但在阳光底下,竟隐约有云霞般的光亮闪过。

    领路太监一惊,忙定睛一看,这正是用烟霞锦裁的大袖衫,忙不迭深吸口气,当下就约越发恭敬了,在一旁解释道:“刘女史不是普通命妇,乃朝廷女官,当在金殿入席。”

    原来如此。

    所以无论在哪里,还是自己最可靠。

    妻凭夫贵得了诰命,到底不如自己得了官位强,哪怕只是九品小官,还未来前途两眼一抹黑,却比命妇更有资格成为金殿上的座上宾。

    刘辰星顿时听得喜笑颜开。

    说话时,就到了金殿门外,闲话少叙,舅甥二人和领路太监都神色一正,随即一起步入殿内,立马又有两位小太监迎来。

    “这一位是中书省的柳补阙。”

    “这一位是史馆的刘女史。”

    领路太监逐一将舅甥二人介绍给殿内的太监,便是行礼离开,继续去芙蓉苑外面引路。

    紫云楼的主殿很大,轻轻松松就可以容纳两百多人在此宴饮,还是一人一席的单座。

    刘辰星早在踏进大殿的时候,就发现他们舅甥二人来得委实不算早了,殿内左右的席位上早已坐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文武官员,其中只有少数几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在坐,大家都三三两两的谈笑风生,倒是颇为热闹。

    大概能成为女皇金殿的座上宾女子极少,刘辰星甫一踏入殿中,就有四面八方的宾客看了过来。

    这些年来各种各样的目光早已司空见惯,何况当初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接受了女皇的钦点为殿试第一名,那时场面比起现在不知道危重到哪去,可以说刘辰星早已练就了出来。

    当下刘辰星自是一如平常,连呼吸都没有丝毫错乱,兀自跟着殿内太监向自己的席位过去。

第三百九十四章 女人何苦轻视女人

    柳文苏品阶不高,却是规劝君王的谏官,今天席位自不会被安排到大殿门口的位子。

    时下又以左为尊,大殿左边的席位以离女皇的远近排序,依次亲王、郡王这等皇亲国戚,然后开国国公、开国郡公这类权贵,再接下来就是文武百官了。

    柳文苏以谏官的优势,位居大殿左边席位的中间位子,当然在第一排也不可能,而是被分到中间的最后一排,正数第三排。

    与大殿左边席位相对应的,就是大殿右边的席位。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室永远是特权阶层的顶尖位子,天下之人无不是臣民。

    所以,大殿右边的席位,同样以离女皇的远近距离,依次是王妃、公主这等皇家女眷,然后就是以欧阳子矜为首的女官们。其实按理说,应该在所有人之前,还有皇后皇妃之类,不过现在坐在位上的是女皇,而女皇又没立皇夫之类,右边席位上的女眷自是坐不了多少席位,接下来的位子也不可能空下来,便是坐了南衙和北衙的武将,绝大部分以北衙武将为主,毕竟北衙又称禁军,乃是首位大明宫的的禁卫军,身份可是不一般。

    这样的男女混坐,虽说还是一人一席,但以男女之别将其他命妇贵女分到偏殿,可见也不过是一个说法而已。

    刘辰星与柳文苏分开后,飞快地大致看了一眼右边席位上的女眷,观其衣饰穿戴,便大概可知他们的身份,又是按一个什么位子在坐了,自己又大概会被安排在哪一块地方坐。

    心里有数后,刘辰星便目视前方,不再多看其他,只跟着安排座位的太监而行。

    女眷比起男宾委实少了太多,刘辰星也就比柳文苏运气好,她的位子在右边席位靠前面的地方。

    只在这时,引路太监脚步一停,道:“刘女史,您的席位到了。”

    到了?

    这里.......?

    刘辰星毫不掩饰意外地一扬眉,看向引路太监,无声询问。

    殿内安排位子的太监,同样选的是又机灵又好容貌的小太监,像是知道刘辰星会过问,他秀气的容貌露出恭敬地笑容,低声道:“没有错,刘女史的席位正是在第五行第一排。”顿了一顿,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周边在坐的女眷听见,道:“刘女史席位前面是欧阳内舍人,您二人这两行都安排的是女官座位。不过除了欧阳内舍人以外的女官,皆是女史一职,除了资历难以区分高低,故以殿试的名次安排席位。欧阳内舍人后面坐的两人,乃刘女史的前辈女史,刘女史和肖女史、郑女史正好三位,又是今年新进女史,您三位以刘女史的殿试名次最高,故刘女史的席位就是第五行第一排。”

    原来如此,刘辰星点了点头,道:“多谢。”

    招待的小太监称了一声“不敢”,也忙颔首退下去了。

    能在金殿上有一席之位的女子不多,刘辰星是女席的最后一行,按五行三排算人数,总共也才十五人罢了。

    女子人数不多,又是和满朝文武在同一个大殿,许是稍后文武百官来多了,再姗姗来迟可能感觉有些唐突,或者是也不愿意来得太晚受文武百官诟病,女子席间几乎是全来了,大家济济一堂。

    她们来得早,加之参加惯了宫中宴会,不说对彼此早就相熟了,对哪个位子应该是谁入座,大多也是心里清楚。

    女宾席也就三四个空位了,刘辰星一来大家也**不离十猜到她的身份了,何况这会儿又听见了小太监这么详尽的一说,十几双目光更是齐刷刷地落在刘辰星的身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打量之意。

    这些女眷都是金尊玉贵的人物,刘辰星还是有自知之明得罪不起的,何况自己本就在她们这里年纪最小,刘辰星看着小太监忙着又去殿门口接人,她也不急于在自己的席位入座,面对这个国家身份最尊贵的十几位女子,露出合乎仪度的微笑,然后想起来时在家中柳阿舅的提点,与这些娘子叉手礼就不太适合了,当按照宫中娘子行礼的方式,向前屈身,欠身一礼,道:“下官刘辰星见过各位娘子。”

    女宾十五位中,以欧阳子矜为首的女官仅有六位,其余九位皆是皇室女子。

    这会儿除了欧阳子衿和其侄女郑婉晴尚未到来,其他三位女官都在坐了,皇室女子里也只有第一行第一排的位子尚未有主人来坐。

    这三位女官都是科举出身,不提她们对刘辰星的学识还有一定肯定,注视刘辰星的目光中更多是同僚之间的竞争关系,目光打量中有审视,更有不服输的较量,但到底以后一起共事的机会很大,她们的目光较为隐晦也友好一些。

    坐在最前方的八位皇家女眷,她们的目光就是彻头彻脑的打量了,一点也不加掩饰。

    刘辰星这种出身微寒的小娘子,明面上看是科举出头的,其实和宫中那些“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女子升腾差不多。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魏王和这刘辰星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二人一点瓜葛也没有,她们可是不信的,尤其魏王还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下,完全不避嫌为刘辰星挣功劳,道是白马寺新品牡丹还有刘辰星的一份功劳。

    她们几乎都是王府内眷,并不太认同刘辰星一个不知道哪个偏远山村冒出的农家女,能成为全国第一位女状元,继而还抢了肖思思这等贵女,以及郑婉晴这等有后台的小娘子风头,显然是魏王在为其铺路。

    女皇又最是宠爱魏王,在许多方面都颇为纵容,魏王如果非要刘辰星,女皇怕是最后也会同意。只是二人流言蜚语太多,直接将刘辰星赐给魏王怕是有损魏王声誉,少不得给刘辰星做脸,让刘辰星的才名立起来。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才女?

    肖思思这样国公府贵女,从小有名师教导说是才女还差不多,一个小农女就是有才,又能多有才?

第三百九十五章 后院之风

    在这样的后宅妇人想法之下,看刘辰星的目光就不免有些轻视了。

    说句不好听的,刘辰星这种农家出身的,真是连她们身边的侍女也不如。

    但见刘辰星出身虽差到极点,却是十四五岁最鲜嫩的年纪,脸上妆粉淡的几乎不见,可还是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一样,目光湛湛有神,那是年轻有活力的小娘子才有的,眉宇间更是生得娇艳姝丽,也难怪一向不近女色的魏王竟也动了凡心,沈氏的种,又哪可能真的清心寡欲,有把天下都送出去的祖父,嫡长孙又能好到哪里去?

    心里认定了刘辰星就是那以色侍人,靠攀附魏王才有了出头之日,可刘辰星到底是在圣人跟前挂名了,被圣人一赏再赏,实乃天大的皇恩,少不得要审时度势,再看不上刘辰星是一个农家女,也不好在此多说些什么,遂一众皇家女眷见刘辰星行礼,虽不答白,倒也皮笑肉不笑地给了一个笑脸,也算是回应了。

    对一众皇家女眷目光里的漫不经心,刘辰星也不在意。

    来时的路上,柳阿舅就简单给她说了。

    沈氏宗亲是还有人在,但除了女皇自己的子孙,还只是个别子孙还被视为皇族,沈氏族亲哪怕还保有爵位,在这些场合一般都不敢以皇族宗亲自居,要不去偏殿,要不直接称病不来。

    所以这一众皇家女眷,多是古氏妇人。

    如今女皇君临天下,子侄皆是一品亲王,古氏妇人自也身份不同,那是天与天子沾亲带故,甚至血脉相连的,自觉高人一等也无妨,她不觉低人一等就行了。

    刘辰星处之泰然地笑了一笑,就欲在自己的席位入座,只听前方一个女声道:“原来你就是今年殿试第一名刘辰星,就是今天这一身打扮颇为端庄,倒是让人和刘女史联想不到一起。”

    这话带着笑声,可是也不难听出来话不对味。

    刘辰星停了坐下去的动作,顺着声音看了看去。

    说话的是一位三十七八的中年妇人,一张容长脸,五官在寻常人中算是秀丽,但见惯了自家娘亲,又见了欧阳内舍人和肖思思、郑婉晴等贵族女子,这位妇人就生得委实普通了一些,加之妇人妆容是精致,可眉宇间不知可是经常紧蹙,已经有一条很深的痕迹,是扑了再多的妆粉也盖不住,反而将粉卡在了眉间的皱纹中,显得皱纹更深了,看上去有几分愁眉苦脸之态。

    不过面色虽不大好,这位妇人身份却很高,她坐在第二行第一排的位子,也就是女皇龙椅下右手第二个。

    女皇有两个嫡亲子侄,皆封一品亲王,他们一个娶女皇唯一的女儿长公主为妻,一个则娶了一位武将之女。

    至于女皇的亲生儿子,正被软禁在洛阳,也就没有嫡亲儿媳出现在此。

    而长公主身份尊贵又特殊,现在右首位空着的位子当是长公主,那么这位中年妇人坐在长公主之下,多半是梁王古道思的妻子——梁王妃。

    看见这位中年贵妇人,刘辰星一念就想到了此妇人的身份。

    在长安的这两年,柳阿舅不时会给他们兄妹说一些当下局势,毫无疑问,古晋王和梁王这对兄弟极为得女皇看着,二人可谓位高权重,他们虽只是子侄,但是女皇对他们不比当初的亲生儿子差,甚至更为宽待。

    念头一转,刘辰星只当听不出来其他意思,不卑不亢地微微一颔首,以示对上位者或长着的尊敬,挑不出一丝礼仪上的错,才谦虚道:“人靠衣装,下官不过沾了衣饰的光,人才看着比平时精神几分。”

    正如刘辰星所料,这位中年妇人正是梁王妃。

    听到刘辰星坏话当好话听,居然厚颜无耻地以为自己是在夸她,简直就和欧阳子衿一样无耻!

    想到欧阳子衿把梁王迷了得魂都快没了,怕不是女皇还在头上压着,自己这个梁王妃也做到头了,心里就忍不住一口银牙咬碎。

    什么巾帼女宰相,根本就和那平康坊的女子没区别,也就他们大王稀罕,谁不知道欧阳子衿到处勾三搭四,和许多朝臣不清不楚,什么才女都是靠睡男人睡出来的!

    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梁王妃越想越憋火,恨不得几个耳刮子狠狠打在欧阳子矜那张装模做样的脸上。

    可一想到欧阳子矜的女官身份,梁王妃牙关紧咬,只得把满心怨气压下,只阴恻恻地看着刘辰星,这些被吹捧出来的才女就是那喜欢勾三搭四的人,立着贞节牌坊,还不如平康坊女子敞亮,她收拾不了欧阳子矜,不信还收拾不了这个小的!

    念及此,梁王妃再是忍不住,“啪”地一下把手里的绢扇扔案上,猛地站起来,就要指着刘辰星破口大骂,狠狠地出口恶气。

    坐在梁王妃身后的妇人,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估计也是梁王府的,见状忙不迭起身一把按住梁王妃,道:“王妃,妾身可是听很多人夸刘女史有大才,深得圣人赏识,堪比当年的欧阳内舍人。”说着微微一笑,风情艳丽,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想来刘女史未来可期,不定还能超过欧阳内舍人呢!”言及此处,按在梁王妃手上的手微微用力。

    梁王妃一愣,看了对方一眼,才怔怔地反应过来,却委实看不上刘辰星这种才女,就僵硬着一张要笑不笑的脸道:“庄孺人说得是,刘女史品貌出众,一定会更得圣人看重,超过欧阳内舍人。“说完自觉和刘辰星没什么话说,也不想和一个农家女多费口舌,目光一瞥开,重新坐了下去。

    被称作庄孺人的年轻妇人随之松了口气,还好脾气地朝刘辰星一笑,这才回到位子上坐了。

    这位中年妇人果然是梁王妃。

    看着梁王妃一副不愿理会的样子,她也不巴上去说话了,让她一定超过欧阳内舍人么?

    这梁王妃估计和欧阳子矜有过节了。

    刘辰星眸光一垂,也在她的位子上入座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第三百九十六章看风景

    就这一会儿,又陆续来了不少人。

    偌大的金殿,几乎坐满了,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

    一个个鲜嫩似暑日盛开的夏荷,容颜娇艳,穿着窄袖齐胸襦裙,有托着果盘,有手执酒壶,来回穿梭在席间,为文武大臣、皇室女眷和女官送来瓜果美酒,倾身倒酒时,有清新淡雅的香气沁人心脾。

    正为此有一丝心旷神怡间,不知何时响起了丝竹管弦之乐,又去寻觅何处在奏乐,仿佛来自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仙女翩然而至,婀娜的舞姿,充满故事性的舞蹈,随着乐声舞动。

    人声笑声歌声无声虽是声声不断,此起彼伏的交杂一起,在这大夏天却不觉一丝燥热,偶尔手执娟扇一扇,竟不觉生出一个寒噤。

    十五年来,看过春耕芒种的辛劳,看过夏收秋收的喜悦,那是“粒粒皆辛苦”的生活,放眼当下的繁花似锦,舞姬似仙女起舞,美酒似琼浆玉液,瓜果似王母蟠桃,大概九重仙宫也不过如此了,让人如痴如醉。

    不觉白玉酒樽里又有美貌的宫女为之斟满了酒,鼻尖还有宫女身上淡雅的香气萦绕,刘辰星不由满目欣赏地随着斟酒宫女移开,条顺颜美,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各有千秋的美丽女子,莫不是将此间所有美丽的女子都聚集在了紫云楼金殿里?

    酒壶里应该没酒了,美丽的宫女执着酒壶退下,刘辰星有一丝可惜地看不见人了。

    好在鼻端还有一缕残留的香气,刘辰星轻轻闭上双眼,一边回味着这一缕芬芳,一边感慨难怪时人爱香,现代的名牌香水也贵的离谱,是的确有沁人心脾的芬芳,可以让人陶醉。

    等以后功成名就,可以退休养老了,她也去学学调香。

    为自己又找到了一件可做的事,刘辰星得意一笑,睁开眼睛,端起案前的白玉酒樽。

    身后坐的是肖思思,国公府的嫡出娘子,前一行坐着两位女史前辈出身应该并不太高,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捧着肖思思。

    有家世足以目下无尘,肖思思还是那个冰山美人,并不太热络的三句回应一句,但看上去她们也是聊得不错,唯她落单。

    这样也好,她可以专注欣赏歌舞,欣赏宫里的仙女们。

    刘辰星自得其乐地一仰头,便是一仰而尽。

    五月五菖蒲酒,入口甜香,甜而不腻,略带一丝菖蒲的药味。

    因是刚从冰块里取出,酒温冰爽,凉意从口中一直沁入心脾,就像现代夏日的冰饮好喝。

    宫女们冰雪聪明,实在有眼色,见她又一杯酒尽,另有一宫女为她斟上。

    撩眸看向斟酒的宫女,笑着颔首一致谢,刘辰星不客气地又执起一杯,看一眼殿中的暖场飞天舞,喝一口冰爽的菖蒲酒,美人美酒,真是享受。

    刘辰星专注地欣赏代表古代最高水准的皇家歌舞,一杯一杯品饮着美酒。

    酒杯白玉无瑕,却不及少女肤光胜雪。

    酒不是水,度数再低,那也是酒。

    少女贪杯嗜酒,一杯又一杯地一仰而尽,怎么也该酒劲上头了,少女两颊已经染了淡淡的红晕,却也显得脸膛更加红润洁净。

    以前一直知道少女生的好,一身儒生白袍,就是一个唇红齿白的俏郎君,隐约可窥的艳丽之色也被眉宇间的英气掩盖,今日不知是饮了酒,还是平时有着少年郎英气的眉毛成了微弯的黛眉,就随之有了小娘子的娇媚,再不会以为这真是一个俊俏小郎君了,尤其是那一双湛湛有神的眸子,这一刻仿佛蒙了层水汽,氤氲氲的,又偏生长在这张明艳端方的银盘儿脸上,衬得眸中那氤氲的水汽成了娇媚的柔光,一颦一笑,尽是不觉流露的娇色。

    人间姝色!

    明艳不可方物!

    凤眸一眯,摆手拒绝了前来敬酒的文臣武将,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姝色。

    飞天舞,舞姿轻盈,一垫脚一旋转,又一水袖漾开,对面的姝色时见时不见。

    一时是氤氲柔光的水眸,一时是眉宇之间得鹅黄,一时是沾了酒渍的朱唇,一时是小巧有肉的耳垂上那一色红玛瑙,晃晃悠悠,心也荡荡漾漾……少女初长成了……

    闭上眼,一杯酒一仰而尽。

    眼前还是那一抹姝色,驱不开就睁开眼,然舞姬跳跃,遮住了对面的姝色,唯见纤细修长的脖颈下白嫩的起伏,挤压在粉色的丝质长裙下,尤显得更为酥嫩。

    凤眸一跳,莫名念及印象中雌雄莫辨的少女脸上的稚嫩,自觉该移开目光,视线却依旧聚焦了下来,只想到裁衣女官的话,少女早已是成人的小娘子了。

    两年前么……

    凤眸瞳孔微微一缩,不及再看那一抹酥白的起伏,水袖舞衣再次挡了视线,只见那圆润的肩头,藕荷色的大袖衫,薄如蝉翼,挡不住肩上的冰肌玉骨,只是欲盖弥彰,让人更欲窥视其下。

    藕荷色淡雅,想到沉稳有书香的清气。

    粉色娇俏,似乎年纪轻轻小娘子都不缺一身粉。

    一如所料,是好看的。

    却到底错了,如此姝色,当是一抹大红的颜色,唯有那朱唇和洁白的耳垂上那红玛瑙颜色最衬。

    只看见颈脖下的娇躯时,想到那如鲜红般抢眼的姝色,不觉遗憾未挑那靓丽的色泽,到底是他认识不够清。

    又有舞衣跳来,挡住了整个身影。

    看不见了,凤眸垂了下来,只听耳畔有人议论了起来。

    “姑母看重的女官,真不知是按着才识选,还是按了容貌选。”同样看不见对面的人,晋王冷冷瞥了一眼上首的魏王,转头对下首的胞弟梁王点评道:“这新晋的刘女史真是看不出来,竟是好一个容貌,比当年的欧阳内舍人要好姝丽几分。”

    听到晋王道欧阳子衿不好,梁王眉头一皱,不悦道:“欧阳内舍人和刘女史都是姑母身边的女官,阿兄不当这样说她们,姑母知道了就不好了。”

    话音未落,只听殿外高声喊道:“圣人至。”

第三百九十七章 谢氏父子

    唱和声从紫云楼玉阶下一声声,由远及近传到大殿。

    丝竹管弦之乐骤然一停,踩着旋律、跳着飞天舞的舞姬也水袖收在腰前,躬着身悄声退下。

    推杯换盏、谈笑风声的大殿随之一静,文武大臣脸上一肃,相继联袂起身。

    晋王却是脸上一黑,显然不高兴被胞弟梁王说教,不悦地看去,梁王却已经和身后的人说着话去恭迎圣驾。

    似没料到一贯与他同气连枝的胞弟会无视他直接走了,晋王一怔,继而目光一沉,将案前的酒端起一仰而尽,就是一下扔到了案桌上,宽袖一甩,同样也只得起身恭迎圣驾。

    听到兄长在身后弄出的响动,和其他官员一起联袂同行的梁王微微摇头。

    至从两年前暗杀一事失败,被姑母冷落之后,阿兄脾气越发难以控制,全然不顾及场合地点,就这样还想谋取大位无疑痴人说梦。

    看来子衿说得没错,如果再捆绑得过紧,连他也要拖下水。

    念头一起,梁王也不再刻意放慢脚步等晋王了,一径和身边的大臣快步走出大殿。

    沈仲夷瞥了一眼向来形象不离的古氏兄弟,此刻却是落单了的晋王,念及晋王刚才对刘辰星的点评,凤眸里一片冰冷。

    他亦执起案前白玉酒樽,一仰而尽。

    放下酒樽,凤眸顺势往对面一看,沈仲夷眉头就是一皱。

    谢忌是武将,就坐在大殿的右席上,身为千牛卫中郎将品阶不低,位子也靠前,在女官席位的下首。

    不像女官人数少,武将人数却不少,正好也懒得坐到第一排,方便中间离席,遂给宫里的人打了一个招呼,就直接坐到生父谢庭的身后。

    来时就见刘辰星坐在位上,一身宫装还差点没认出来,远远看上去第一眼时,还以为哪儿冒出了一个陌生的小娘子,谢忌眼睛很是一亮,再看第二眼就是刘辰星了。

    奈何谢大将军面子广,一来就是众武将围上来了敬酒,眼下起身恭迎圣驾,谢忌懒得理身边逢迎之人,一个快步上前,挡在刘辰星身前。

    “谢中郎将?”不知道谢忌为何挡在前面,刘辰星扬眉一问。

    眉毛成了秀气的弯眉,一挑眉都多了几分娇俏。

    尤其是那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你,以往见了也不觉得如何,这会儿只觉眼睛格外明亮湿润,浓密的睫毛又黑又翘,就像两把浓密的刷子一下下扫过来,也痒在了心头。

    谢忌是一个二十七八的男人,自然知道这是男人的恶性根子作祟,有难得一见的美人在眼前,岂有不多看几眼的道理。

    他一向喜怒随心,也不避讳自己的视线,就目光灼灼地看着刘辰星。

    “这谢中郎将怎么看着,也和刘女史……”

    “刘女史当初可是在千牛卫牢里待了好几天……”

    ……

    女人多是非多。

    身后传来女子的嘀咕声。

    人活在世,哪有不被人说的,刘辰星对于议论声直接充耳不闻,只感谢忌的目光犹如当初在地牢里所见,充满了危险,又仿佛成了暗夜中的野兽目光,充满了侵略。

    也许是身为女性的直觉,刘辰星见谢忌不说话,只是不容错辨地看着她,不知道谢忌现在是哪根神经不对了,她只直觉地拿起绢扇挡在了胸口,又道:“谢中郎将,下官要去恭迎圣驾了。”言下之意,你识相点,就赶紧闪开。

    到底有姜公这层关系,刘辰星和姜公师徒之名,和父女之名差不多,他也懒得多惹麻烦,只目光锁定刘辰星的脸上,没想到刘辰星还是警觉地拿绢扇挡在了胸口,谢忌不由玩味地嘴角斜斜一勾。

    刘辰星看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己遮挡的举动不对了,估计还正中谢忌瞎闹的下怀,她眼珠子一转,余光瞥见谢忌身后向过走来的谢庭,当下也跟着一笑,右手拿着的绢扇继续挡在胸口,好心提醒道:“谢中郎将,谢大将军过来找你了,看神情似乎不大好。”说罢,就向谢庭叉手一礼,“谢将军。”

    对于严格意义上勉强能和自己够上同辈的刘辰星,谢庭印象还是不错,想到这样一个小娘子面对三司会审也不惧,还一举夺下了殿试榜首,尤其是“武举”的提议,他可不觉有一点损害了他的利益,自要自身过硬,也就不惧无法垄断将领提拔,所以他对“武举”这个提议可谓大加赞赏,这下看着刘辰星,便也不由露出一个和颜悦色的笑容,道:“刘女史,可是谢忌找你麻烦?我这就带他离开。”

    说完脸上的笑容就立马一变,凶神恶煞地看向谢忌。

    他们父子估计是前世的仇人,谢大将军对他从没有好脸色,谢忌遂对谢大将军现在的冷脸也不为意,只是想到谢大将军刚才一张老脸差点笑开花,和颜悦色的样子就是对自己老父都不曾有,心中蓦地一动,又转头看了刘辰星一眼,但见不过十五岁的少女,身材高挑,曲线玲珑,冰肌玉骨,眉眼明媚,乌黑的青丝绾了高髻,戴着一朵开得正鲜艳的芍药,却是人比花娇。

    这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然而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美人委实太多了,再姿容难得的美人,时间久了也就是那样了。

    不过——

    想到刘辰星在史馆出人意料的下马威,还有之前的种种,谢忌向刘辰星微微一笑。

    刘辰星警觉升级,只觉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是在大坏主意,果不然就见谢忌在谢大将军发飙之前,道:“谢将军,你不是嫌我一直不肯成亲,那也得不看看你给我长得什么样的,不是五大三粗都赶上你了,就是满脸麻子没法看,这让我如何成亲?若你能找刘女史这样好好容貌的,你早就当上祖父了。”

    时下讲究长子嫡孙,谢忌就是他的长子,加之他们谢家乃将门,不一早有个后如何了得?

    这么多年了,终于听到逆子松口成亲了,谢庭饶是位高权重,此时也只是个父亲,当即欣喜若狂,早忘了要教训的事,只问道:“你肯成亲?”

第三百九十八章 长公主

    谢忌嘴角斜勾,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刘辰星,意味不言而喻,道:“谢大将军,该恭迎圣驾了。”说着一反刚才的玩世不恭,一派谦谦君子之态地向刘辰星颔首一笑,方才不理会谢庭和周边一众人错愕的目光,手握腰间千牛刀,颇为潇洒地向殿外走去。

    谢庭看着儿子刚才装模作样的样子,还是对着姜公唯一的小弟子,也是自己颇为欣赏的后辈,只觉脑门一阵一阵的生疼,可一想到那逆子终于点头肯成亲了,谢庭就觉得自己控制不住满脸胡须下的笑容,他终于不用都五十的人,还被老父骂得狗血淋头。

    心随意动,就不由按照逆子的想法,看向刘辰星。

    却不及细瞧,就对上刘辰星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那眼睛格外明亮,目光也极其清正,清楚地映照出他的样子。

    谢庭脸上神色顿时一僵,尴尬道:“那个......刘女史,阿忌他......这个你别介怀......他......”

    有谢忌这样行事乖张的儿子,谢庭大将军也不易,自己也还是别过分了,刘辰星于是敛下睁大的眸子,恭敬有礼地提醒道:“谢将军,唱和圣人至的声音似乎更近了。”

    谢庭立马借坡下驴,不失尴尬地哈哈打大笑道:“对,圣驾至,若是去晚了,可是大失仪,刘女史先行。”

    刘辰依言,执着绢扇欠身一礼,这就先行向殿外走去。

    谢庭看着先行一步的刘辰星,虎目微微一眯,随之向左首的席案看了过去,魏王早已起身向殿外走去。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阿忌虽然行事乖张,却不是毫无城府之人,刘辰星和魏王的确没有关系。

    怕是有关系,女皇也不会得女皇如此器重了。

    不过有些事还得再看,谢庭收回目光,也阔步向殿外走去。

    走出殿外的时候,平台上已站满了恭迎圣驾的文武大臣,大殿左右的拱桥另一端,也有命妇贵女恭迎了出来。

    这还是刘辰星第一次恭迎圣驾,站在平台上可以看见女皇的御辇已经到了紫云楼玉阶之下。

    象征皇权的仪仗扇,明黄色的御辇,女皇一袭金黄色龙袍垂足而坐,端午炫目的金色日光映照下来,龙袍上的绣金团龙愈发显得熠熠生辉、灿烂夺目。

    刘辰星静了静心,走到肖思思等三位女史一旁,微微低头,恭迎女皇圣驾。

    依旧皇亲贵胄和文臣在左,武将和皇室女眷、女官在右,浩荡的两百余人就在殿外恭迎圣驾。

    耀目的明黄色刚从石阶上显出,众人皆低下头,齐声道:“恭迎圣人!”

    女皇是被沈仲夷从宫中迎到芙蓉苑,来得其实比许多大臣早,不过年事已高,为了接下来的宴会与文武大臣同乐,她先在一旁的殿宇休憩一二,直到最后一刻才来到紫云楼,这会儿正阖眼坐在御辇之上,听到众朝臣的声音,她略睁开凤眸看了一眼左右的文武大臣,满满应道:“平身吧。”说时御辇在台阶上稳稳当当地停下,女皇略伸出左手,随侍一旁的大内总管太监黄安立马手执拂尘,躬身将另一只手伸出来搀扶女皇。

    虽有女皇让平身,左右文武却无一人起身,直至女皇搭着黄安的手,仪仗煊赫地缓步步入大殿,众人才缓慢直起腰。

    女皇身后有全套索仗,这是皇权至高无上和威仪的象征,不可或缺。

    明黄色的仪仗扇,手持熏炉、宝瓶等物的宫女太监,还有手执千牛刀的千牛卫,守卫禁宫的羽林军,浩浩荡荡的数十人随后。

    众文武大臣也就不急于随后进殿,静立当场等候入内。

    就在女皇率先步入金殿之后,只见数十人的仪仗队里,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宫装美妇向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因为现代的观念,刘辰星一直认为三十岁不过是一个轻熟女。

    女人也到了三十岁,因为有了曾经的青涩岁月,又有了种种经历,在这个年纪终于开始成熟,懂得自己要什么,也能更好的表达自己,这才刚刚开始绽放自己的独有的魅力。

    眼前这位三十岁左右的宫装美妇,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一身铁锈红的低胸宫装下,是曼妙丰腴的成熟女性娇躯,那是再娉婷的少女身姿也无法相比的女人韵味。

    然又无一丝烟视媚行姿态,许是美妇人身材高挑,又许是美妇人身上的铁锈红宫装上有金线绣得大朵牡丹花,亦在金色阳光下闪烁着耀目的光晕,这让美妇人行止间充满了气势,有着让人震慑的力量。

    内舍人欧阳子衿也在场,就在落后于其半步之地,二人却好似一个秋月,一个正午的骄阳,而毫无疑问地骄阳更加气势磅礴,夺人眼球。

    如此有气势的女子,也显然不是一般权贵之家能养出来的。

    有此感慨之后,才去注意女子的容貌。

    鹅蛋脸大眼睛,是典型的一张美人脸,却也不是一个多难得的大美人,但是入鬓的长眉,那眉宇之间的恣意和自信,又让这一张脸变得更为生动美丽了。

    想来这应该是一位像骄阳般明媚自信的女子吧。

    “长公主。”

    一边目不转睛地欣赏似骄阳烈焰的美人,一边在心里为美人感慨,就见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梁王妃眉目低垂,一派俯首帖耳地像女子欠身一礼。

    原来这位就是女皇与沈氏高宗皇帝唯一的女儿,也是最小的女儿,长公主。

    难怪似骄阳似烈焰一样夺目,她是这个帝国,两任帝王的掌上明珠。

    想到自己曾经怀疑柳阿舅和这位长公主有私情,如今见了真人,排开长公主是有夫之妇,但看个人魅力,的确是会让男子心动的女子。

    念头闪过,刘辰星不由看向对面而站的文臣,寻找柳阿舅的身影,在一众各类绯色官袍中,柳阿舅的青色官服还是很醒目,一眼就找到了。

    当下的情况,柳阿舅自然是一派冷清,对长公主视若无睹。

    刘辰星好笑地摇了摇头,柳阿舅马上就是要成亲的人,且也说了没关系,自己还瞧什么,遂欲收回目光,却对上一双不怒自威的凤眸。

第三百九十九章 宫宴感悟

    难怪觉得脸上不自在,她这才回眸,就捉到沈仲夷一双凤眸在自己的脸上盘桓,目光一贯的冷峻含威,又依稀比平时更冰冷一些,活似自己欠了他千八百贯似的。

    刘辰星在明面上,向来不会让人挑错。

    既然目光对上了,沈仲夷又是一品亲王,她自觉惹不起,也不管沈仲夷看来的这道目光似有不快,已经嘴角微微翘起,对他扯出一抹笑。

    沈仲夷这人虽有龙子风孙的大佬样,但几次来往下来,却从不失应有的礼貌,应该是教养还颇为不错,这种情况下即使不意思意思扯一扯嘴角,算是回应个笑脸,也会不苟言笑地点一点头,算是受了这个礼。

    出人意料地,只见沈仲夷素来都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上更冷峻了,两道目光也更为锐利地盘亘在她脸上,眉头还直接皱起了。

    ……

    这,是她的笑容太膈应人么……?

    她也不是喜欢热脸贴冷脸的人,刘辰星嘴角的笑容就是敛了下来,将眸光移开了。

    估计今天的眉眼官司有点多,一移开就对上崔尧的目光。

    崔尧居然也出来了?

    刘辰星微微睁大眼睛,随即想到崔尧是清河崔氏子弟,又有崔相罩着,便是官阶不够,想来出席今日的宴会也该是轻而易举。

    他们也是旧友了,她先是回了老家,这又才返回长安,一天忙着上班练字,就是薛圆也才见了一面,崔尧就根本没时间联系了。

    旧友见面,刘辰星高兴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

    见刘辰星笑得这么开心,崔尧想到崔相不日前说的话,也毫无负担地咧嘴一笑。

    端午的艳阳之下,二十出头的年轻儿郎和十五岁的少女,在紫云楼的平台上四目相对,简单又真挚地相视而笑。

    沈仲夷看着刘辰星直接没了笑脸,凤眸就是一沉,继而却见刘辰星笑得一脸灿烂,与刚才的笑容截然不同,本就是姝丽的容颜更是耀若朝霞,凤眸为之一凝,锁在那一张明媚的笑颜上。

    下一瞬,凤眸却顺着刘辰星的目光看去,正是为数不多十来位着青绿色官袍那边,很容易找到了同样笑得旁若无人的崔氏子弟,这个应该是清河崔氏推出来的后继之人。

    看着二人相视的笑容,沈仲夷淡淡收回目光,只是眸中一片暗沉。

    这里到底有文武百官在场,眉眼官司太多,一直笑也不好,刘辰星和崔尧笑过之后,彼此皆有默契地移开目光,刘辰星就眼观鼻鼻观心地静立。

    不一时,女皇的仪仗队悉数进了殿内,他们在左右接驾的文武大臣、女眷女官这才相继返回殿内,按照刚才的席位依次入座。

    女皇年纪大了,人也越发喜欢奢华热闹的景象,看着龙椅下济济一堂的文武大臣,笑道:“午时三刻有划龙舟赛事,众位爱卿现在就先畅饮。”

    女皇的声音,她听到过,语速沉缓有力。

    不过大殿太大了,她还坐在靠前面的位置,在右首第五行第一排,却也只是声音不大的听个清楚而已,她下首却还有三十多行席位一直排到了大殿门口,估计女皇说什么都听不到,碰到那眼神不好的,可能连女皇的龙颜都看不清楚。

    难怪朝廷规定初一十五的大朝会,可能宣布诏敕,但不奏事,会而不议,只是象征性的朝会,想来也是宣政殿和紫云楼的大殿一样空旷,女皇说什么,或者朝臣说什么,彼此也听不见吧,还得传话筒沟通。

    念头闪过,女皇执起酒樽,一旁有掌礼仪的太监高声喊道:“敬酒——”

    声音一声传一声,一个太监接一个太监将声音从女皇所坐的龙椅处传到了大殿外面。

    听着声音,刘辰星微微一笑,随众举起酒杯,见众人没有从坐榻上站起,她也跟着继续坐着,面向女皇高举酒杯,再听太监一声又一声高喊“多谢陛下”,就随众一起高呼,然后仰了脖子将酒喝完。

    原来是这样,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刘辰星看得颇为新奇。

    君臣的礼过来,接下来就是皇室宗亲和股肱之臣向女皇单独敬酒。

    魏王被安排在女皇左边首位,之后的席位依次才是女皇的内侄晋王和梁王。

    但是首先站起来向女皇敬酒的却是晋王,在女皇的亲生儿子不在场的情况下,敬酒不是沈仲夷这个长子嫡孙来,也当是由女皇唯一的女儿长公主来,不过姑侄俩对晋王抢先祝女皇安康也不为意,任由晋王抢先了也不急,等梁王站起来敬完酒,沈仲夷才向女皇敬酒,长公主直接不敬酒了,之后就由崔相代表众文武大臣向女皇敬酒。

    当然女皇不会每个人敬酒都一杯喝完,略沾一沾薄唇,就算是很给面子了。

    等所有人都敬完酒,今日宴会礼节性的仪式也就过了,宴会这时候才正式开始。

    现在时还不到午时,应该差不多近一个时辰的午宴之后,就是该划龙舟赛事了,好似从敦煌壁画里走出来的舞姬又翩然回到大殿,一个个好似娇花般鲜嫩的宫女,开始端着美酒佳肴上来。

    这时大概酒精度数不高,宴会从上午就开始饮酒了,刘辰星适才已经贪杯的喝了不少酒了,又各种瓜果点心吃了不少,肚子已经有些微饱了,但现在才上主食,有些还是得趁热吃才最好,摸了一摸自己的腰带,不由得颇为得意。

    吃酒碗,就是要敞开肚子吃。

    这又是第一次参加宫中宴会,其规格自是颇高,当然得好好感受一下宫中宴会的餐标,所以身上的这套宫装略大寸许,她也不让阿娘在背后给她收几针,今天正好放开肚子大吃大喝一顿。

    尤其一会儿还不知道有什么事,现在趁宴会气氛还没热络,大家都还没开始彼此推杯换盏,她也不好向谁敬酒或者攀谈,就好好享受美酒佳肴。

    刘辰星就拿起箸子,又一边一口菜一口酒,一边专注地欣赏宫中舞姬的高水准舞蹈。

第四百章 逛园子

    一个不经意的回眸,又看见坐在大殿对面的刘辰星。

    看见刘辰星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喝,还一副颇为沉醉之态的欣赏歌舞,别说有第一次参加宫宴的紧张,连小娘子在乎外表多有矜持的顾忌都无,不由略有一怔,下一瞬却是薄唇微微一勾,显然不是全然不在意,就是还未开窍的幼女心态。

    正好舞姬跳到眼前,挡住了视线,沈仲夷凤眸一垂,想到了刘辰星津津有味进食的一幕,好似眼前这些吃食是美味佳肴一般。

    沈仲夷看向案上的吃食,倒是觉得有几分食欲了。

    估计是今早五更天在府中食了一块蒸蛋糕,口感虽并甜腻,也十分松软,在他食过的糕点中当属上佳,但他的口味一贯清淡,吃完一块多少觉得有些腻味了,并未再食其他,如今快要午时了,怎么也应该腹饿了,这才有些许食欲,遂也执起箸子挑了一口,随意抬头一瞥,见刘辰星还吃个不停,也不知道食到什么美味了,先是瞪圆了一双眸子,让那一双氤氲的水眸顿时少了几分柔媚,多了几分平时活灵活现的样子,接着就是笑眯了眼,吃得一脸开心满足,好似再也没有比当下更快乐一般。

    只是吃几口饭菜,就这么开心?

    人还能如此容易满足?

    沈仲夷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手却拿箸子又夹了吃食送进口中,大概自己就是腹饿了,今天的准备宫宴的庖人手艺不错,吃起来味道是有些许可以。

    不觉又接连食了好些口,又似不经意一抬眸,却见坐在刘辰星斜后方的谢忌,沈仲夷眉头微微一皱,凤眸不悦地一沉,随及垂下眼睑,眸底划过一抹沉思。

    刘辰星亦是眉头一皱。

    想了一想,将口中这一箸子鱼肚子上最嫩的肉食下,然后放下箸子,欲拿起一旁的绢扇,却似手上一滑,绢扇掉落地上。

    如是,刘辰星就弯腰去捡地上的绢扇,正好一个回头看去,逮个正着,不偏不倚,就对上坐在右后方谢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被刘辰星逮个正着,谢忌也不以为意,反而大方地向刘辰星一笑,也就更正大光明地看了。

    刘辰星无奈,应对谢忌这种性格乖张的,最好不要应碰,不然就是没完没了。

    前几日在皇城碰到过一次,这谢忌还正常,今天怎么就对她这么有兴趣?

    因为她今天好好打扮了,也算是一个小美人儿?

    可总觉得谢忌不该是一个纯粹贪图美色的人。

    算了,这种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的,她还是不要惹了。

    念头一瞬如此,刘辰星只礼貌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了一个笑脸,就低下头把扇子从地上捡起来,然后就专注地看殿中。

    他分明在刘辰星脸上看到了郁色,这还能装模作样的一派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女人果然都擅长演戏。

    哪怕是刘辰星这种最不像女人的女人。

    有趣,有趣。

    “哈哈哈!”谢忌一贯喜怒随心,这就毫无顾忌地畅快笑起来,还不忘端起酒樽仰脖子喝下一杯。

    肖思思就坐在刘辰星后面,并排的右手边就是谢忌。

    她和谢忌都是国公府子弟,对彼此的身家背景可谓再熟悉不过。

    看着成天只知道夜宿花街柳巷,和平康坊的妓子长期滚混的谢忌,从今天一来就屡次三番盯着刘辰星的背影看,刚才二人甚至还相视一笑。

    再一想刘辰星曾在千牛卫待了好几日,若没有谢忌维护,怎么可能毫发无损的出来,面对三司会省?

    又联想到刘辰星和魏王的流言蜚语,她却是不大相信,魏王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不是为了女色就会枉法之人,但无风不起浪,魏王不会为刘辰星徇私,却不代表刘辰星不会去攀附魏王,毕竟眼前和谢忌这等浪荡子来往,就可见其品性。

    然而自己却屈居这等人之下,肖思思因为谢忌睥睨看着刘辰星背影的目光,顿时只剩一片屈辱。

    心中苦闷,肖思思也不管酒水容易花了唇上的妆,她端起酒樽就是一仰而尽。

    郑婉晴坐在肖思思后面,自是也将眼前几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想到谢忌和刘辰星的往来,她微微一笑,亦举起酒杯一饮,却是酒杯过唇,滴酒不沾,唇妆精致如初。

    听着谢忌肆无忌惮的笑声,好似有什么让人好笑的事,而显然就是自己刚才惹他发笑,刘辰星不想理会,就见坐在下首的谢庭一脸怒色的转过头,训斥道:“圣人面前,你狂笑个什么劲!?”

    果然还是谢大将军威风,一声落下,谢忌的笑声就没了。

    只要一想到谢忌吃瘪的样子,刘辰星就不由窃喜一笑,这哪是二十七八的人吧,就是一个欠收拾的中二少年。

    也在这时,只听有人在身后道:“谢中郎将,就快到划龙舟了,您可是现在先准备?”

    “应该还有大半个时辰吧……”谢忌的声音懒羊羊地道。

    却不及说完,谢庭又回头道:“还不快下去准备!?”

    看着自家谢大将军的努色,谢忌挑了挑眉,决定还是给几分面子,道了一声“那走吧”便是离席起身,从席后方向殿外走去。

    估计参加划龙舟比赛的人都让去准备了,刘辰星发现谢忌走了不久,又有不少人离开席位了,其中就有沈仲夷,没办法,沈仲夷的位子太醒目了,就在左边首位。

    这时,舞姬们翩然退下,杂技表演开始。

    舞姬们虽然美,不过吐火吞剑顶碗这类的表演更有乐趣,刘辰星一下又来了精神,好整以暇地看起杂技。

    有人喜欢杂技,就有人不喜。

    坐在右边首席的长公主,看着沈仲夷位子上已经空了,她喝着酒一笑,尔后将空酒杯随意扔在案上,就站起身道:“这百戏真吵,还不如去园子里转转。”

    话音未落,向来巴结她的梁王妃,也不出所料忙站起来。

    梁王妃一脸讨好道:“长公主,我陪你一起转园子消食吧。”

    长公主不像其他人从后面退下,她直接从殿中离开,听到梁王妃讨好的声音,她倒是脚步一停,站在梁王妃席前,却看也不看梁王妃一眼,将目光在众女眷席桌上一看,眼睛随之一定。

    “这个小娘子长得好,看着也赏心悦目,就你陪我逛园子吧。”

第四百零一章 长公主的亲切

    如果问梁王妃现在最恨的人是欧阳子矜,那生平最恨的事还是她自己生得不好,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妇人,还可以称一句清秀,但在侍女都比寻常女子娇俏一些的皇室贵胄圈子里,梁王妃那只算得上清秀的长相就实在不够看了。

    梁王又乃一品亲王,有名有分的妾室都至少六人,梁王妃在梁王府后宅就不免更不得意了,长年累月的独守空闺,不得丈夫的喜爱,脸上就有了愁相。

    堂堂一品亲王,又怎么愿意对着一个愁眉苦脸的深闺怨妇?这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在交际圈子里容貌不佳,丈夫又嫌弃自己,梁王妃就将一切过错都归结在自己的容貌不佳上,这会儿听到长公主直接掠过自己,要一个长得好的相陪,还说看着赏心悦目,岂不是嫌弃自己长得不好,见了怕污眼睛么?

    轰——

    梁王妃只觉长公主这句话好似一巴掌狠狠掌掴过来,她的脸瞬间火烧火辣,只感觉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尤其旁边还有欧阳子矜那个不洁妇人在!

    梁王妃满腔怒火,却还记得奚落她的人是长公主,女皇唯一的爱女,她也不敢发作,所谓柿子专找软的捏,这就看是谁哪个被长公主看上,让自己出这么大的丑!

    长公主说话的时候,执绢扇的手也指了过去。

    梁王妃就随众人的目光一起,顺着长公主指的方向,愤怒地看过去。

    虽是在饶有兴致的看杂技,可又不是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在身上的目光,刘辰星转头看过去,就见长公主手指的方向正是自己。

    一众女眷中,就长公主走到了席外面,还有就是梁王正站在自己的席间。

    长公主和梁王妃,毫无疑问长公主地位更高,另外还有柳阿舅这一层关系,也不知道长公主可是因为柳阿舅才叫了自己……?

    念头一闪而逝,刘辰星只作不见梁王妃已经不掩怒色的目光,从位子上起身,尔后向长公主欠身一礼,也不故作受宠若惊状,或是问一声长公主可是叫她,就有条不紊地自我介绍道:“长公主,下官乃刘辰星,今年新科殿试第一名,现任史馆女史。”

    长公主轻摇绢扇,看着刘辰星坦然自若地介绍起自己,不由挑了一下斜飞入鬓的长眉,随之缓步走了上前,站在刘辰星跟前,颇给刘辰星作脸道:“不仅长得好,人也聪明,应该不会惹我不快,那就走吧。”说罢,依旧理也不理主动上前的梁王妃,就轻摇扇子往殿外走去。

    刘辰星微微低头,待长公主从身边走过去了,才抬起头。

    “欧阳内舍人,下官先随长公主走一下。”她现在虽隶属史馆,可在场众所周知,科举出来的女官都归欧阳子矜管辖,史馆的人却坐在对面的席上,她作为第一次参加宫宴的新人,向上峰道一声也没错,总归礼多人不怪,当然也是她不想又无故树敌,梁王妃不久前可说了她要超过欧阳子衿的话,当下正好向欧阳子衿表态,刘辰星转头就对上首坐着的欧阳子矜低头禀告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刘辰星这样恭敬有礼的态度?

    欧阳子矜一贯以知书达理示人,当下也点头一笑,和颜悦色道:“能得长公主钦点相陪,实是幸事,你尽管随长公主去即是。”

    长公主已经走了好几步远了,刘辰星也不耽搁,拿起绢扇就快步跟了上去。

    不一时走出大殿,身后的殿内仿佛不曾发生过长公主给梁王妃难看一般,又是一片其乐融融的宴会场景,不时还有为杂技表演的叫好和惊呼声传出。

    快要午时了,日头也到了一天最烈的时候。

    长公主乃女皇的掌上明珠,一走出大殿,就有步辇乘坐,身后还有宫女和女官一大堆紧随其后。

    刘辰星也不知道长公主叫上她什么意思,但见长公主眉宇疏朗,想来也不是刻薄不好相处的人,再说还有柳阿舅和长公主之间有合作,自己只要谨言慎行,应该也不会有问题,遂也不多问一句,就像女官一样跟在长公主的步辇旁走。

    走下紫云楼的石阶后,长公主坐在步撵上,拿绢扇遮额头,眯着眼睛道:“太热了,我要休息。”

    “那刘女史.......”一旁的女官问道。

    长公主看了一眼步辇下站在女官旁边的刘辰星,随之靠上步辇,闭眼假寐道:“既然都出来了,你就和我一起吧,到时给你一间雅室休息。“

    “喏。”长公主这样说了,她也不能不识抬举,刘辰星再次乖觉地低头应是。

    芙蓉苑应该有长公主专门休息的院子,地方离紫云楼也不远。

    下了紫云楼,是一个宽敞的广场,外面就是曲水了。

    沿着曲水边往南走上百米的距离,与曲水相对的有一片假山,穿过假山可见婆娑的竹林小道,大约十数步的竹林小径,之后就是长公主休息的独门院子。

    也不知道是临近曲水,还是四人可并肩通过的小道两侧有竹林遮阳,甫一转过假山,只感凉爽了不少。

    尤其是和不远处的紫云楼相比,少了锣鼓喧嚣,只觉此处格外静谧。

    长公主大概也想走一下,让步辇在院门口亭下了,就由女官搀扶下了地。

    进了院子,长公主拂开女官的搀扶,回头看向刘辰星,脸上的笑容已然多了一分亲切,声音温婉道:“这是我的私院,你在这里不必拘束。”说完这一句,又继续向前面的正堂走去,边走边说道:“对你,我早有耳闻,如今是见到了真人,可比他说得还要聪慧。倒是想和你多聊几句,不过今日起来太早,我有些倦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正堂檐下,长公主复又停下步子,对刘辰星说道:“这是个二进院子,我就在前院休息,后院有闲置的房屋,平时也是每日打扫了的,你可以去后院休息,里面书什么的都有,如果饿了,就吩咐下面的人便是。等要走了,我再叫你一起。”

    如是交代完了,就让了一名宫女带刘辰星去后院了。

第四百零二章 中衣男子

    长公主的确有些乏了,吩咐了宫女带刘辰星下去,便捂唇就了一个呵欠,不再多言地进了正堂。

    看着长公主离开的身影,刘辰星眼里划过一抹深思。

    长公主在紫云楼叫她一起走,从表面上看应该是不愿意理会梁王妃,才随意指了一个女官相陪,而她只是正好撞上了。

    所以,在这一路上,长公主对她并无半点慈色。

    但一进长公主在芙蓉苑的专属院子,长公主的态度明显一变,言语间透着亲昵和熟络,而且不是表面上刻意示好。

    这也可能因为长公主外表本就是一个明媚疏朗的女子,就像夏日阳光一样敞亮热烈,让人认为她是不屑于装模作样之人。

    是以,刚才长公主表露出的亲切,让她真切感受到长公主释放出的善意,甚至还觉得长公主颇为喜欢自己样的。

    又提及“他”常说起自己,这个“他”十之**就是柳阿舅吧。

    如此一来,可见长公主叫自己一起,并不是偶然。

    只是,就不知长公主还是因为要给梁王妃难堪,也正好对她又几分好感,就叫了她一起,还是长公主叫她来此另有原因……?

    犹自思忖间,宫女做出请的手势,从旁道:“刘女史,这边请。”

    刘辰星敛下眸光,客气笑道:“有劳带路。”

    长公主应该不喜太多人伺候,或者此乃偶尔休息一两个时辰的院子,用不到了多少人伺候,除了前院堂外立了七八个侍女,到后院的一路上竟无一人。

    眼看已经走到第二进的院子里,刘辰星想了一想,还是出声询问道:“这后院似乎很少有人入住,都不见有人。”

    听到刘辰星的询问,宫女脚步几不可见地一滞,便是继续向左厢房走去,道:“此地乃长公主专属院子,长公主素来不喜人打扰,是以这里的后院几乎没人入住过。另外,后院本是长公主休息的地方,却因长公主喜欢看院子外的竹林,便主要住在前院,将后院作为客房了。”

    说时,已经走到了左厢房的屋檐下。

    左厢房一共有三间,宫女驻足道:“平时后院有四人当差,估计现在要午时了,也没想到会突然来人,竟都不在院子里。不过这种情况极少,估计要不了一刻钟,就有人来伺候。”

    说到这里,宫女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却依旧未看刘辰星,就望着三间左厢房逐一介绍道:“北边第一间有床榻可休息,第二间是书房,第三间是浴室,都是作为客房使用。刘女史可先在第一间休息,奴婢就在室外候着。”顿了一顿,“不过现在也要午食了,刘女史一路走来估计也需要茶点,奴婢现在可以先去吩咐庖人备了过来。”

    听说过高门大户的侍女,尤其是娘子郎君身边的大侍女,皆非一般。

    长公主指派的这位宫女应该也不是一般小宫女,她不过问了一句,就周到的把她想知道的逐一告知了一遍,只是眼下后院有无其他人,她一个人呆在这里才是不妥。

    刘辰星遂笑道:“刚才在紫云楼食了不少,这会儿也不饿,就不劳烦这位姐姐为我跑一趟厨房,等后院当差的人回来了,再让她们帮忙叫一些茶点就是。”

    宫女训练有素,对于刘辰星的吩咐从善如流地应道:“知道了,奴婢在外候着。”说罢,宫女就低眉顺眼地立在左厢檐下中间靠右的地方。

    刘辰星看了宫女一眼,径自走了约十步来到左厢第一间,随之“吱呀”一声推开门。

    到底是皇家御苑,又是长公主的专属院子,这里虽是一座二进院子,但是每一进的院坝都极大,不是她在道政坊的那座二进小院可比,相应的每一间屋子也十分大。

    推开房门,竟是一眼看不完房间全貌,这间屋室乃是一个套间,外面一间像是起居室,与门正对的前方有屏风,下面就是主人的坐榻和案席,左右两侧还有宾客的坐榻。在屏风之后是一道红漆雕花隔断,在与左边的墙体间,留了入后室的门,正半垂着细密的竹帘,想来竹帘之后就是寝室。

    刘辰星将屋室过目了一遍,这才一步跨入室内,又有一宫女从前院疾步行来,道:“阿央,长公主唤你。”

    名唤“阿央”的宫女只得看向刘辰星,垂首道:“刘女史,请容奴婢稍去就来,也会立马让一侍女过来先顶替奴婢。“

    话都说成这样了,又是长公主唤,刘辰星自是笑道:“无碍,我一个人在此无事。”

    有了刘辰星的话,阿央也着急长公主的吩咐,忙不迭和找来的宫女匆匆去了前院。

    刘辰星看着二人走远,再低头一看脚下,已经两只脚踏入室内,加之室内也已经几乎一目了然,她暂敛心下的异常,缓步走了进去。

    他人的地方,自己不好动,刘辰星也不四处乱看乱动,走到门口左边的窗下,欲打开窗,就在窗下坐着,指尖却刚触及窗户,突然就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不辨喜怒道:“你怎么在此?”

    无论是声音,还是说的话,一听就是认识的。

    刘辰星不傻,电光火石的刹那,很多事都反应了过来。

    也不开窗了,径直转身,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中衣的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身材高大挺拔,相貌英俊,尤其是一双凤眸不怒生威。

    这样醒目的一双眸子,几乎与女皇如出一辙,又岂会是其他人。

    “魏王,下官冒犯了,告辞!”转头一眼看见沈仲夷,刘辰星没有一丝迟疑,立马欠身一礼,就是忙转身离开。

    这时,沈仲夷早已走到屋子当中,比刘辰星更靠近房门。

    就在刘辰星欲夺门而出之际,沈仲夷一个健步上前,“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挡在了门前。

    刘辰星眼角不由一跳,眼里的戒备加深,想到窗户的方向,她往过去后退了一步,镇定道:“魏王,您这是何意?”

    沈仲夷没有说话,只是一双凤眸黑沉地盯着她,可那黑眸里有似有团火,也不知道在酝酿什么。

    又是空无一人的院子,又是衣衫不整的中衣,她还莫名其妙地被留在这里,还有什么好说的?

    看来有权有势,而且还长得好的男子,照样能衣冠禽兽起来。

    只是看沈仲夷这高大的身躯,实在形势比人强,硬碰硬只有自己吃亏,刘辰星让自己保持澹定,先不撕破脸,想着先退到窗口,可不等她再有机会跨出一步,只感腰间一紧,背就抵在了门上。

    “魏王,这是要**宫闱么!?”

第四百零三章 自信过头

    刘辰星愤怒又心塞。

    万万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一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还有这沈仲夷看起来人模狗样,更是正儿八经的龙子风孙,居然这么人面兽心。

    一招手不知道有多少小娘子大媳妇愿意,结果偏喜欢重口味的,要强迫良家妇女,这简直是心理扭曲!

    哪怕拥有前世今生两辈子,刘辰星也还是一个单身狗,人生经历最多也只有在现代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感情经历匮乏到极点,饶是一直以来都自己独立惯了,这会儿面对一个高自己大半个头,肩膀不知道比自己宽几圈的成年男性,心里再怎么样坚毅也还是有几分害怕。

    只是还知道害怕在这些兽心人面前无用,刘辰星急中生智,念及沈仲夷野心勃勃想上位,当下一边拿“**宫闱”来震慑沈仲夷,一边飞速地思考着如何全身而退。

    她身手还是灵活,从窗子里跳出去还是大有可为。

    不过现在被沈仲夷壁咚在门上,腰上还被人禁锢着,跳窗出去已然不现实了,甚至还不如挣脱开沈仲夷,直接夺门而出。

    胳膊拧不过大腿,暴力反抗沈仲夷多半走不通。

    那么大呼救命么?

    然后就会被闹得人尽皆知,她和只着中衣的沈仲夷,孤男寡女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估计这下是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名声再受损,也比受沈仲夷欺辱好上千万倍。

    刘辰星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大呼救命。

    便是长公主为她和沈仲夷牵线,她大声呼叫救命,也弄得沈仲夷面子上不好看,何况这里还是长公主的专属院子,怎么着长公主这里也不好看,这样也不怕外面的人听而不救。

    就是现在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何时才有人过来,当务之急看来只有先拖延时间,为了以防院子里就没一个人过来,她少不得还要与沈仲夷虚与委蛇一番,再趁着沈仲夷麻痹大意的时候夺门而出。

    以上种种脱身的念头,在刘辰星脑子里飞速转动,面上却是尽量不表露出来,只警觉地盯着沈仲夷。

    他左手掐着她的腰,右手反剪着她的双手,将她整个人禁锢在他的怀中。

    他一贯不喜人近身,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却没有意想中的厌恶,沈仲夷凤眸微凝,他不喜超出自己掌控的事,尤其不喜欢对自己无法掌控,眸中冷意一闪,也就不回避,任由心中的好奇,去探究被禁锢在怀中的刘辰星。

    其实也不用细探究,彼此的不同已经再清楚不过。

    在女子中算高挑了,平时看上去也如少年郎一般,此刻在他怀中,终究也也只是一个小娘子,他的身躯就能将她遮掩完全。

    腰也细得出人意料,他一只手掐过去,就已经掐了一半,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楚楚纤腰。

    这样纤细的腰,也不知道如何生的,又细又柔软,还成天吃了不少,就刚才在紫云楼的食量也不比一个儿郎少,这肉又长到了哪里去?

    念头闪过,凤眸不由自主地低垂,只见藕荷色的襦裙上是一抹发亮的白,峰峦起伏,与他的胸膛只隔了不到一寸的距离,但即使不能靠近,仅是目视,便可以想见是如何的软绵滑手。

    沈仲夷月白色中衣下的喉结微微一动。

    没等到来人,倒等到沈仲夷越发兽心了,刘辰星心中紧张,被禁锢在背后的双手渐有汗生出,她不由深吸口气,胸膛增高的瞬间,她骤然发现不对,连忙大吐一口气,尽量安抚沈仲夷别轻举妄动,“魏王,圣人可还在不远处的紫云楼,您又位高权重,更是下官生平所见,最为俊朗出色的郎君。女子看男子的目光,要不是为了这个男子的权势富贵,要不就是为了这个男子的人。魏王您两样皆占,何愁不让女子动心,只要你正常往来,天下应该就没有不对你动心的女子。”

    为了让沈仲夷麻痹大意,她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所以就放开她吧。

    刘辰星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说完话还对沈仲夷笑了一笑。

    沈仲夷闭了闭眼睛,凤眸上移,终是落在刘辰星的脸上。

    看着刘辰星脸上尽力扬起的笑容,露出两个小酒窝,格外浓密卷翘的眼睫还一扇一扇轻颤着,衬着那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越发柔媚了,这样望着你,好似真的仰慕着你一般。

    只可惜额头和鼻尖上细密的汗珠,透露出的紧张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仲夷不置可否地牵动了一下薄唇,笑了一笑,看着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刘辰星,骤然低头,果不然就见刘辰星瞬间瞪大眼睛,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立马就要跳了起来。

    “呵呵。”沈仲夷低声一笑,从二人近乎鼻息相抵之处,还有那一抹近在咫尺的红润唇边移开了,在那戴着红玛瑙的耳垂边,仿佛似情人低呢般问道:“没有不对我动心的女子,所以你才戴了我送的耳坠……又寻我到了这里……?”

    说时,低着的头渐渐抬高,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刘辰星。

    看着马上要落下的唇移开了,才松了一口气,就被那喷在耳边的灼热气息弄得心塞到极点,这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沈仲夷,居然还玩这种**把戏,诱骗小娘子,真是太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却还不及为此恶寒一二,就被沈仲夷接下来的话震惊了,刘辰星张大嘴巴,这沈仲夷也太厚颜无耻了。

    她这样恭维一下,他居然还当真,莫不是真以为自己魅力无边吧?

    虽然不知道沈仲夷是如此人面兽心的人,是有可能对他心生爱慕,毕竟沈仲夷的条件摆在这。

    还有什么叫她又寻他到这,真是空口说白话。

    刘辰星心里腹诽,觉得自己都快无法和沈仲夷虚与委蛇下去,只听门外又陌生女子的声音响起:“刘女史,可在?您在此处之时,将由奴婢随侍。”

    终于来人了!

    而且看样子情况比她想得好多了。

    刘辰星惊喜地眼睛一亮,张口就要叫人。

    “唔——”

    下一瞬,却是所有的言语消弥在唇间,刘辰星也彻底呆了。

第四百零四章 乌龙?阿星不认为!

    掐在腰间的手终于放开了,却是一把捂住了她张口说话的嘴。

    感受到手心里那柔软又温热的触感,沈仲夷凤眸微沉,他极少有后悔的时候,这一瞬间却有那么一丝后悔,为何会犹豫了那么一下,就以手覆盖之。

    可手心下的触感,却又让他犹豫了,但看着刘辰星浓密卷翘的眼睫下,那一双快要喷出火的眼睛,还有至始至终都保持清醒冷静的神态,沈仲夷凤眸一垂,头低了下来,陌生而灼热的呼吸就传了过来。

    轰隆一下,似乎大脑所有的血猛地涌进脑中。

    她从未与男子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如果刚才在耳畔边说话已是她的极限,那么面对一张骤然放大的脸,呼吸间全是充斥着他的气息,刘辰星觉得这已经完全超出过她的忍耐范围。

    刘辰星愣了那么一瞬,就是奋力挣扎。

    然而以为自己扛锄头下地干活是一把好手,可真到了体力对抗的时候,男女力量比就相差悬殊了,沈仲夷只是辖制了她的双手而已,可那力道却箍得丝毫不能动弹。

    算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就要让这个人面兽心的先乐呵一下,等他麻痹大意的时候,她正好大声呼救,看到时候谁的脸上更难看。

    反正她名声已经和沈仲夷连在了一起,大不了更差一些,可沈仲夷一个龙子风孙,却对女子用强,这传出去就不是风流是下流了!

    刘辰星不是纠结的性子,当下见势不妙,也就不固执反抗了,她破罐子破摔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机会最大可能地保全自己。

    也就挣扎了两下,就感怀中的娇躯柔顺了下来,沈仲夷微掀凤眸,刘辰星的眼睫毛很长,他们靠的距离又太近了,近到他都可以看清楚她有多少根眼睫毛了,也清楚看见她的紧张,哪有表现出的无所谓或柔顺,其实说到底也还是一个不过十五岁小娘子而已,即使今日之前从未见她紧张过,哪怕是三司会审也一样澹定自若。

    知道刘辰星在这些方面全然不似她平时模样,也窥探出她就是一个还没开窍的小娘子,沈仲夷已经几乎落在刘辰星鼻尖的薄唇终是没有继续下去,只是让手心依旧覆盖在那柔软温热的双唇上,尔后道:“为何闭眼?可是以为我会吻你?”

    她分明已经感觉到了薄唇要到鼻尖的触感,却闭眼等了半天,灼热的呼吸反而越发远了,铺天盖地笼罩在鼻息间的气息也终于散了一些,却不及她呼吸一下自由的新鲜空气,就听到沈仲夷这一句,刘辰星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自己被戏耍了,想立马启唇反击沈仲夷一句——既然不是要强吻她,那就赶紧放开她——可一张口,双唇就是在一个略显粗粝的手心触碰过。

    刘辰星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沈仲夷的手还捂在她嘴上,她也不说话了,就睁开眼睛怒目而视,再用力扬了一扬下颌,示意沈仲夷立刻马上放开她。

    感受到手心被亲吻了的触感,沈仲夷逐渐清明的凤眸再次一黯,他不由又闭了闭眼睛,方一如平常地看向刘辰星,道:“放心,我现在不会对你怎样。刚才之事,不过我稍后要参加龙舟赛,正在此处更衣,你却冒然闯入。”

    说到这里,见刘辰星瞪大了一双水润的大眼睛,似在无声控诉他的话由问题,沈仲夷几不可察地挑了一挑眉,却也并不意外刘辰星已经想到了这么多,毕竟也是从三司会审走过的人,他却依旧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我拦住你时,正好察觉有人进了后院。若让人知道你我二人衣衫不整,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认为到时会如何?”

    沈仲夷的声音很小,她就是被沈仲夷圈在怀中,也要几乎很仔细才能听见沈仲夷的声音,却到底听清楚了沈仲夷说了什么。

    毕竟是龙子风孙,真犯不着强迫女子,知道沈仲夷说了不会怎么样,又大费周章的解释了这么一番话,刘辰星知道当下自己是安全了,遂也顺着沈仲夷的话想了一想。

    算一算时间,从沈仲夷拦住自己,到门外的宫女走过来,二者之间的时间,的确和她从甫踏入后院走到左厢的时间差不多。

    不过对于沈仲夷的解释,刘辰星心下还是不置可否,只在面上接受沈仲夷的话,闭上眼睛,让自己缓和下心中的怒火。

    今天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占了一些便宜罢了。

    一念毕,刘辰星随即睁开眼睛,目光平和地望着沈仲夷。

    看着刘辰星转眼之间冷静下来,沈仲夷眸底掠过一丝遗憾,却还是说道:“所以,你先支开外面的宫女,然后我再穿好衣服离开。”

    话音甫落,只听宫女又在外唤道:“刘女史?”

    刘辰星现在只恨不得离沈仲夷远点,确认沈仲夷接下来不会对自己如何,她不假思索地就忙点头。

    得了刘辰星的首肯,就没有再禁锢她的道理了,沈仲夷放开双手,退后了一步。

    终于得到自由,刘辰星忙大肆呼气。

    “刘女史......?”久等不到回应,站在门外数步之地的宫女,不由上前又问了一声。

    刘辰星定了定心神,再次看了沈仲夷一眼,除了一身月白色中衣不合适,沈仲夷神色已然恢复成了平时的冷峻,再次确定了沈仲夷不会突然犯病了,她对外扬声道:“刚才坐着,竟坐着就睡着了,这会儿也有些腹饿了,听长公主说可以叫些午食,那就劳烦你安排一下了。”

    说时,刘辰星复又走到窗口,这次双手牢牢触上窗户,她还是那一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尤其是面对沈仲夷这种人面兽心的小人,更得小心再小心,防备再防备!

    宫女不知道室内情形,走到门口一步之遥时,听到刘辰星的吩咐,也就不再上前,只恭敬应道:“小厨房在前院,刘女史稍等。”说罢,领命而去。

    宫女离开的脚步声传来,刘辰星不再耽搁片刻,警惕地盯着沈仲夷就提醒道:“魏王,宫女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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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凤华介绍:
直男阿耶美貌娘,阿兄是个护妹狂。奈何极品亲戚多,你方唱罢我登场。好在女皇掌朝堂,开天辟地女科举。上下历史五千年,知识站在巨人肩。再现将相本无种,巾帼女儿当自强。今朝还是农家女,来日就登天子堂!一句话,且看农家穿越女,如何发家致富,登上天子朝堂。******看前提示:1、日常生活种田向,发家致富是主流,啪啪打脸爽文风。2、大致以唐朝武则天时期为背景,架空,勿考究。寒门凤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凤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凤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