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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木子     寒门凤华txt下载     寒门凤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章 小赚一笔

    看着谢忌支持不住地跪在地上,沈仲夷没有继续痛下手,反而往侧后方退了一步,甚至没有继续看谢忌,凤眸往右侧淡淡一瞥。

    曲水的右岸就是紫云楼广场,刘辰星不但站在紫云楼广场这边的河岸,还距离沈仲夷只有一两步之遥,她又正望着浮板上的赛况,就是不想和沈仲夷四目相对,也不免一下就对视上了。

    见沈仲夷一身黑色劲装,少了一丝平时的儒雅,多了一分行伍之人的英武之感。

    又是一贯的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人模狗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位禁欲系冰山美男,实际上却是一个内里藏奸、还对妇女用强的兽类!

    看见谢忌突然居于下风,刘辰星本来准备好好闭嘴,不再影响谢忌比赛了,现在看着沈仲夷又在装十三了,真是想在所有人面前揭穿沈仲夷的真面目,奈何敌人平时装得太好了,又位高权重,刘辰星决定先不和对方一般见识,立马一个甩头,看也不多看沈仲夷一眼,就对着谢忌大喊道:“谢中郎将,圣人和长公主都押注你赢了,加油啊!”

    谢忌未撑地的左手抚上腹部,轻轻一按,隐隐作痛。

    是他轻敌了。

    魏王应该是现在才使出了全力。

    谢忌眸中一厉,牙关一咬,到底还是站了起来,随之不在意地向曲水里吐了一口唾液。

    刘辰星眼尖,清楚地看见唾液里竟然有红色的血丝在。

    谢忌目力更是不逊色,察觉刘辰星惊讶的神色,他习惯性地勾唇要一笑,却不想牵动刚才沈仲夷那一拳的伤,他几不可闻地“嘶”了一声,依旧如常一笑,尔后扬声道:“既然圣人和长公主对我寄予厚望,我自不能这样就认输了。”顿了一顿,笑得更是灿烂,目光灼灼地看着刘辰星,道:“当然,我也不能让刘女史赔钱。”

    呃......

    放电......

    谢忌又来了。

    分明就是仕途大好的有为青年,非要在众人面前这们勾三搭四,这还不如他们两个私下相处要正常一些。

    刘辰星无奈一笑,也懒得和谢忌多扯了,只喊道:“小心魏王,赶紧夺标!”

    “好!”

    谢忌一声落下,目光刹那一变,直接向沈仲夷一个飞腿扫去。

    沈仲夷看着刘辰星对自己视若无睹地一眼瞥开,转眼却和谢忌一来一往,二人三言两语之间,显然透着熟络,他凤眸一冷,还是让自己的目光投向高台之上,似他就是要望向女皇和一众王公大臣一般,然而也不知他可是侧后方长了眼睛,谢忌攻击过来之时,沈仲夷立时连退一大步,直退到河岸边。

    不料场上对打的人,一下打到了这边,沈仲夷又生得高大,突然闪了过来,长公主身边的宫女们饶是训练有素,也不由骇了一跳,害怕被殃及池鱼,虽是没有惊叫出声,却也吓得一个倒退不迭,就是被脚后的阶梯踉跄了一下,直接跌坐下来。

    听到动静,沈仲夷转身看了过来,凤眸掠过地上的两名宫女,就直直地盯着刘辰星。

    二人之间近乎半个手臂的距离,沈仲夷身上气息就这样侵袭了过来,虽是冷冽,却又强烈,这样的气息让人无法忽视,刘辰星顿时想到自己在院子里被轻薄的一幕,心中可惜沈仲夷这种装腔作势的人没被狠狠痛殴一顿,但可惜归可惜,她还等着小赚一笔,对视不过一瞬,她再一次眼睛一瞥,就透过沈仲夷的肩膀望向谢忌,大声喊道:“别恋战,赶紧夺标!”

    哪用刘辰星提醒,谢忌早就是这样打算了,一个扫腿过去,逼得沈仲夷倒退一两步之后,他就立马向浮板正中插着的锦标奔去。

    “放心!等着收钱吧!”说时,谢忌人已至锦标下,伸手夺标。

    四下尖叫迭起,却眼见谢忌已经触及上锦标,未料沈仲夷仗着人高腿长,几个健步追了上去,一手劈上谢忌抓着锦标的手臂。

    所谓兵不厌诈,谢忌作势不堪沈仲夷武力放开锦标之时,就是一拳狠狠功向了沈仲夷腹部。

    过了不少招,早已察觉沈仲夷身手敏捷,自己这一拳虽下了狠劲,沈仲夷却也反应不慢,应该是收了腹部,他手下力道顿时锐减,不过他也没想过一拳就让沈仲夷重击,甚至没想过这拳能打中,他另一只手当下握拳,正要一拳接着攻去,只见沈仲夷捂着腹部连退三步,才堪堪止住。。

    谢忌眼睛一眯,看了一瞬,也不管其他,一个转身就是一把夺下锦标。

    胜负终分。

    今年的龙舟竞渡以谢忌所在的黄队取胜。

    一时间,又一次鼓声喧天,四下欢呼声一片。

    哈哈哈!

    按一比一比的赔付率,她不仅成功捍卫了十两金本金,还赚了十两金,这次端午送礼的巨额花销是找回来了!

    见钱眼开,就是她刘辰星是也了。

    见识了谢忌对四下贵女和宫女风骚的抛媚眼,还有和尚书左丞家的大娘子互相认识了,今天在紫云阁对她的异举,自然也就见惯不惯了,尤其是几声大呼谢忌,少了平时往来时的客气,二人不觉熟络了不少,刘辰星当下就笑眯了眼,学着四下的观赛者开心地大喊:“谢忌!谢忌!谢忌!”

    也不出她所料,赢了比赛,获得全场欢呼,谢忌哪还顾得了她,早已拿着锦标,对曲水两岸一阵风骚的抛媚眼。

    看着四下为自己欢呼,还有不远处刘辰星为自己开心的样子,谢忌薄唇微勾,却不及蔓延眼中,想起自己刚才获胜的那一拳,他又看向沈仲夷,拿着锦旗叉手一礼,道:“承让!”说罢,也不等沈仲夷回应,径直越过沈仲夷上岸,将锦标按惯例上呈圣人。

    沈仲夷应该也缓过疼痛,转身看向高台,亦向高台回去。

    刘辰星看着面上完好无损的沈仲夷,心里暗暗可惜,如果让沈仲夷退步的那一拳打在脸上就好了。

    算了,今天怎么说也赚了十两金,还是不错。

    不愿意再多看沈仲夷一眼,刘辰星抢先一步,不等沈仲夷走上岸,她率先拾阶而上,回到长公主身边继续侍立。

第四百二十一章 蹈光养晦之理

    龙舟竞赛落下帷幕,今天的五月五芙蓉苑宴会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女皇毕竟年事已高,从上午出宫到现在,多少已经有些疲惫了,褒奖了谢忌几句,单独给了一些赏赐,又对沈仲夷夸赞了几句,沈仲夷幼时以早产体弱为由被接进宫抚养,成年后又一贯性子冷峻却算得上儒雅,如今能和从小在行伍摸爬滚打的将门子弟手下过招,差一点就夺标胜利,如何都值得夸赞一二。

    如此一番,女皇也就提前离席了。

    沈仲夷负责将女皇接出宫的,自然也由他负责安全送回大明宫。

    欧阳子矜既参与朝政,又是女皇身边的女官,一向与女皇形影不离,见女皇走了,她也跟着一起离开。

    肖思思、郑婉晴等几名女史,则以欧阳子矜马首是瞻,上峰走了,自然也选择一起走。

    长公主今天心情不悦了,见识了沈仲夷大显身手,更加认定自己没将这个大侄儿认清,还被这个大侄儿诓得团团转,最不愿意地当还属不想被晋王缠上,今天除了沈仲夷让她见识到了,晋王也不遑多让,居然演起了苦情戏,看着就让人恶心,还不知道现在又打算什么歪主意,她不怕他,却也不愿将自己的精力浪费在晋王身上,夫妻情分早已缘尽,她当下就跟着女皇一起离开了芙蓉苑,回了她如今长居在乐游原上的庄园。

    以女皇为首的主要皇室成员走了,又时已是大下午了,再过一个多近两个时辰就是宵禁的时候了,即使紫云楼上大殿和两侧偏殿还有宴席未撤走,席上美酒佳肴无限量供应宾客,大家也开始相继离开了。

    当然离开也是有区别的,先恭送完三品以上王公大臣等大臣离开,才是其他人再行离开。

    如今民富国强,经济繁荣,国库充盈,也就免不了节日的时候由皇帝给大臣们赏赐一些物什,以示恩宠。

    就在刘辰星随长公主离席的时候,女皇就赏赐了五月初五的一些节俗之物给自己的一班文武重臣。

    这次出席宴会的主要是五品以上长安在职文官,五品以上京官已然步入高官行列,相当于现在的“司局级干部”,无论清官还是富官,一定眼界还是有的,好东西见了不少,女皇赏赐之物自也不能太差了。

    一人一匹裁制夏衣的细葛,这种细葛质地轻薄,夏天穿起来十分轻薄。

    有了做夏衣的料子,也不能缺过节的节俗之礼和过夏之物。

    扇子是最常见的消暑之物,是以每一位官员又得了一把扇子,并五月初五必不可少的节俗吃食——装有十个小粽子和一壶菖蒲酒的篮子。

    于是乎,刘辰星作为被分到史馆的女史,暂不用一言一行都跟着欧阳子矜,就提上自己所得的御赐之物,还有赌金都没掏出来,便赢了的那十两金,一起跟着柳阿舅出了芙蓉苑,找到来时他们停放的马匹和马车,就能满载而归了。

    舅甥二人都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当然被人欺负到头上都不还手,那就不是性子不争不抢了,而是懦弱好欺负了。

    这会儿二百多号京官,又有他们按品阶规定,最少能带二位家眷,再到最多能带四五位家眷,他们都要离开,可以想见芙蓉苑门口有多挤,舅甥二人就不争不抢,远远地呆在芙蓉苑门口一边,一边等着人群渐渐减少,一边柳文苏知道刘辰星的记忆力奇佳,就借着这个近便的机会,给刘辰星一一介绍走过的朝廷官员。

    这样等着一位一位官员相继介绍了,也看着他们皆先后离开了,舅甥二人这才慢条斯理地去取自己的马车和坐骑。

    夕阳西下,满地金红。

    估计是靠近曲水,热了一整日的天,终于有了一丝微风。

    身上的宫衣薄纱绫罗,穿在身上如自己的第二层皮肤,带着一丝余热的微风拂来,虽然还有些暑气未消,吹在身上依旧十分舒服,感觉热气散去了不少。

    一头乌发全部一丝不苟地盘在了头上,也没有鬓发吹乱在脸上,刘辰星欲上马车的脚步一停,宝贝似的在车门口抱着她的篮子和一匹细葛布,微微闭上眼睛,一脸惬意地享受这夕阳微风。

    柳文苏也正要翻身上马,见小外甥女一脸喜滋滋的神色,就知道小外甥女在想什么,准是高兴自己得了这些赏赐,还有得了十两金。

    想到小外甥女从小到大的财迷样,柳文苏摇头一笑,道:“财迷,你的食肆一天挣得可不比这少,都现在了还在高兴,我们该回去了!”

    今天大小也是个节,还是全家人整齐相聚的第一个节,不管是什么节,总是要大家聚一聚的,也就说好了今晚柳文苏歇在道政坊的两进宅子里。

    离宵禁至少还要大半个时辰,也不急着赶回道政坊,刘辰星有时间和柳文苏慢慢说完话再走,睁开眼又见四下人几乎都要走完了,身边就一个雇佣的马夫,遂也就直言不讳了。

    把宝贝抱在怀里的篮子和夏布,顺手放在马车门口,刘辰星笑眯眯地道:“阿舅,我是高兴得了赏赐,还有十两金,不过我更高兴的是参加科举真好。命妇虽然也有品阶,可那是夫贵妻荣,就是比阿星品阶不知道高多少,可今天也没有女皇赏赐的葛布、扇子等物。”

    说时,目光又看了一眼刚才放在车门口的物什。

    柳文苏忍下想揉小外甥女头的冲动,目光宠溺地看着刘辰星,声音温润地笑道:“嗯,这就是女官和命妇的差距。”

    刘辰星一听,顿时点头如捣蒜道:“阿舅,其实在今天进大殿的时候,领路的内侍就给我说女官在大殿坐席,命妇在侧殿,我当时就有这种感受。”说着又嘻嘻一笑,“不过今天一天下来,我感触更深了,什么妻凭夫贵,远不如自己来得可靠。”

    他记得这一幕,倒是没注意小外甥女当时就想了这么多,柳文苏挑了挑眉,随即目光一深,不放过任何时机教诲道:“既然你感触如此之深,就走好这仕途之路。今天圣人已经当在众臣之面,定了史馆之后,你的去处。所谓金口玉言,你未来的机会已经有了,但还需要你有相应的实力去抓住。”

    “总之,你在史馆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长,这段时间你且好好把握,蹈光养晦方是正理。”

第四百二十二章 传家之宝

    “我们寒门子弟,一无家世,二无人脉,唯一能仰仗的只有自身学识和能力。圣人本身就学识出众,身边更不乏学富五车之人,你现在看起来虽是颇受圣人赏识,但你想成为一位能真正立在朝堂上的官员,首要做的就是在圣人身边有一席之地。圣人身边有一众学识能力不凡之人,你要脱颖而出,并非易事。”

    自从不日前舅甥二人深谈,得知刘辰星未来的目标,柳文苏早已为之理清了头绪。

    今天正好也说到了这里,身边又只有一个无关紧要的雇佣马夫在场,柳文苏考虑到刘辰星今日见了也感受了许多,现在顺势而言,正好加深其印象,便接着多说了几句:“现在圣人金口玉言,未来会让你到身边做事,这和你取得殿试第一名差别不大,只是一块墙门砖罢了。”

    不知道在外面是什么样,反正在她面前,只有对她有益处的,柳阿舅都是不厌其烦的反复说。

    想想年轻有为的天子近臣,有着清俊儒雅的外表,却是一个阿耶性子,怎么想都觉得好笑,不过刘辰星在柳文苏面前一向是乖巧惯了,再说柳阿舅背后手段可是层出不穷,从阿兄刘青山在长安这两年,稍微惹柳阿舅不满意,就被折腾的叫苦不迭,她还是继续乖乖巧巧的好了。

    于是一副受教之态点头道:“阿舅我知道,接下来我的目标就是要在圣人跟前站住脚,所以这之前要好好把握在史馆这段时间,借由史馆大量的丰富藏书,还有各司每月定期送来的各类资料,好好充实自己。”

    其实也知道不用自己为之多想或嘱咐,小外甥女也知道事情轻重,但还是不由想事无巨细都一一为其想到安排好,总觉得小外甥女还是当年他离开贝州时那个瘦小的女童,还需要他的保护。

    现在看着小外甥女一副乖巧样子下,一双眼睛骨碌转个不停,一看就是在想什么歪念头,不过小外甥这副乖巧受教的样子,看得他十分满意,完全不像刘青山那个臭小子,成天惹人生气。

    柳文苏心下对刘辰星很有几分“孺子可教也”的认同感,他不由满意地笑道:“你在学习上很有自觉性,阿舅知道不用我提醒,你自己都会好好把握这次在史馆的机会。”

    读书是奢侈的事,不但书本贵,很多书在市面上甚至千金难求。

    柳文苏现在纵使以一借寒门子弟,不过而立便成为七品京官,还是规劝君王的言官,未来前途可谓不可限量,但许多书仍然只闻其名,至今无缘一见。

    听刘辰星回应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阅览史馆丰富的藏书,柳文苏作为一个文人,心下自是羡慕,却更为刘辰星高兴,加之在小外甥女面前也没什么可隐瞒,遂直接道:“说来,阿舅还很羡慕你,能一出仕就进了史观,有机会一览群书。阿舅还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有幸入史馆修国史,也一览群书。”说着又是一笑,“说不定等你在史馆呆上几个月后,就该是阿舅向你请教学问了。”

    果然这个时代的文人,皆以入史馆为官为荣。

    刘辰星偏头一笑,道:“我知道时下文官,生平有三大恨,始不以进士擢第,不娶五姓女,不得修国史。”

    “阿舅正是进士擢第,即将迎娶的未婚妻,虽不是五姓女,却也是名门望族之女,比之五姓女也差不了多少,何况还是嫡出之女。如今阿舅只差还未进史馆了,这明显是指日可待的事,简直就是人生大赢家。”好话就像不要钱一样,一说一箩筐。

    柳文苏摇头失笑,真不知道小外甥女哪儿想到这些词汇,还说得挺贴切。

    见自己把柳阿舅说笑了,刘辰星趁热打铁,身子前倾,凑到柳文苏跟前,就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挤眉弄眼道:“所以,阿舅今天和李娘子见面了么?”说时,两眼亮晶晶,掩不住兴奋的好奇之色。

    果然小外甥女纵容不得。

    这一纵容就纵容到自己头上。

    现在身边越发没人了,柳文苏就不客气了,也满足一下自己想揉小外甥女头的念头,当下一个火爆栗子敲在小外甥女额头,道:“没大没小,前几日给你聊过一回了,还满足不了你的好奇心,赶紧上车,你阿婆阿娘他们还等着我们回去暮食。”

    柳文苏下手有轻重,这一个火爆栗子的力道和挠痒没有区别,刘辰星自然不觉得疼,但还是摸着额头做出一副委屈样低着头。

    没办法,她怕被柳阿舅看出来自己在笑啊。

    看来今天柳阿舅和李四娘是私下见过面的了。

    一本正经的暖男阿舅,到底也是一个男人,这不就有偷偷私会了?

    刘辰星偷偷窃笑一下,觉得可以在柳文苏面前很好管理神色了,这才放下揉额头的手,点头道:“阿舅,我不问了,因为我都知道啦。”结果到底还是没忍住,就把底子露了。

    柳文苏看着像偷了腥的猫似的小外甥女,十之**是猜到什么,可他也着实拿着没办法,只能无奈摇头,道:“好了,快上车,我们回去了。”

    看见柳阿舅一脸的无奈,这可是她心中的男神,刘辰星还是颇为舍不得,这下是诚心诚意不惹柳阿舅了。

    她微微往前倾了上半身,凑到柳文苏跟前,道:“阿舅,你知道我记性好,到时候看了好书,默写给阿舅看可好?”

    文人士子以入史馆为荣,除了史馆的名声好,待遇好,还有就是可以饱览群书以外,便是有记忆力出色者将藏书阁里孤本名篇默写下来,以传自己的后世子孙。

    刘辰星所言不可谓不心动,尤其自己这个小外甥女记忆力奇佳,只要给她时间,能默写下来的篇幅是难以想象之多。

    他们这些寒门子弟,无家世人脉,让之后的子孙,他们整个家族能久盛不衰,或是哪怕衰败也有起来的一天,所靠就是丰富的藏书,这才是真正传家之宝,家族根基。

    一如柳家,依靠柳家祖辈收罗的书籍,才有了他柳文苏的今天,也有了刘辰星兄妹的今天。

    柳文苏也不迂腐,欣然受了,点头道:“好,阿舅这回就靠你,有机会多读几本书。不过当下根本,还是提升自己。”

第四百二十三章 刘家的生活上正轨

    正如柳文苏说的,其实不用他殷殷嘱咐,刘辰星也知道接下来应该要走的路,还有该如何做。

    女官所有依仗都来自女皇的支持,在成为不可或缺的实权官员之前,首先就是要在女皇身边一众有才有能的人之间脱颖而出,然后站稳脚。

    而这之前,无论为了以后有更多的实里出圈,还是出于珍惜这难得的博览群书的机会,刘辰星已经将在史馆的这段时间,当作一次珍贵的进修。

    赚钱本来是她人生最大的乐趣和爱好,如今为了珍惜在史馆进修的日子,她都决定将开女子休闲会所,外加买一些甜品的计划暂先押后,一切都以史馆进修为主。

    像赚钱这样的头等大事都可以推后,被沈仲夷轻薄了一下的事,何况还是连亲都没有亲上一下,刘辰星自然更不会放在心上。

    五月五端阳节过后,那一天被女皇在王公大臣面前的格外看重,被长公主突然青睐.......等等,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娘子都该激动半天的,刘辰星一律抛之脑后,每天和之前一样,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总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史馆藏书阁里浩瀚的藏书中去了,加之每天还要跟着老师姜墨习字,刘辰星是想分心都没有功夫。

    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史馆呆多久,判史馆事魏坚又在她对上孙典书的第二天,告诉她也可以借阅一些各司每月呈送到史馆的资料,当然这些资料哪些能看,哪些不能看,魏坚都有分好,甚至都是有诸多备份的的情况下,每借阅一卷都还得登记在册。

    藏书阁的各类藏书丰富自身的学识,作为一个寒窗苦读十年的仕子,书本已不知觉成为人生的一部分,乃无价的珍宝。

    各司每月呈报的各类资料,又相当于一个金手指的存在,可以让她尽快熟悉这个王朝整个中央机构的运作,又因为资料上还会涉及到相关的办事人员和官员,也能让阅览资料的人对这些官员有一定的了解。

    藏书和各司的资料,对于刘辰星而言一样重要,一个是为了提升自己,一个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为了学习生活两不误,刘辰星给自己定制了紧张而充实的进修任务。

    上午上班时间长,下午时间就短一些,两点左右就下班了。

    所以,刘辰星每天上午就看各司在史馆的资料档案,因为这些需要动脑子思索,还要捋清相关人员的种种关系,颇为费时,下午一个多时辰就时间太短了。

    如此一来,每日午食过后,刘辰星就用来博览群书,这大约一个半时辰的时间看书,略明白通篇意思即可,然后到了晚上她要将当日看过的书默写下来,所谓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在默写的时候,等于在心里又将书通读了一遍。

    此外,跟着老师姜墨学习的事也不能丢。

    在曲江一个时辰的习字完后,她就得快马加鞭赶回道政坊。

    如今是习草书,默写书本得正楷,是以晚上默写书的一个半时辰不能算作练字,依旧得清早起来练字,然后再匆忙赶去史馆上班。

    也就是说,如今终于科举出仕了,还在清闲的史馆上差,结果比科举前寒穿苦读的日子还要忙,什么每日晚上尝试做一些甜品的事都成了奢想。

    这样忙碌学习工作下,人虽是累些,却每天过得很充实,刘辰星倒颇为怡然自得。

    对于不能立马将女子休闲小食记开起,也很想得通,所谓枪打出头鸟,她现在还算是风头正劲,开新店等过了这段时间也不迟,比起大张旗鼓,她更喜欢闷声发大财。

    对的。

    发财,就要闷声不响。

    刘辰星一切都自有打算,也就每天安于这样忙碌的学习和生活。

    柳氏当年看见刘辰星学习那般刻苦,都已经心疼得没法了,如今以为刘辰星终于功成名就,可以不那么刻苦用功,就像一般的小娘子一样,娇娇的养着,然后任她像端午那日般好好为之打扮。

    结果满腔热情,就被刘辰星比以前科举时还要忙碌辛苦的样子,仿佛一盆凉水给浇熄了,也就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但柳氏也是在这个时代少有知书达礼的妇人,知道女儿选择的这一条,以及自家的家世背景,女儿除了更为努力也别无他法,她作为母亲,所能做的,唯有坚定不移的陪在身边,竭尽所能,能陪多久是多久。

    抱着这样的想法,柳氏就在生活上更用心了,刘辰星中午又不在家里吃,她便变着法子给刘辰星做暮食。

    早上史馆虽然有丰盛的朝食,可朝食点在早朝后,出门上班时间又早,二者相差一两个时辰,舍不得让小女儿饿着,柳氏就把朝食也给一起做了。

    知道刘辰星早上也可以吃面片汤之类,尤其秋冬也颇爱吃一碗热乎乎的羊肉面片汤,但最喜欢的还是粥食配小菜,柳氏就提前一晚把米泡好,第二日天还没亮就给刘辰星把粥熬起。

    又知道刘辰星有开甜品店的打算,那日又见过了刘辰星做千层蛋糕和蒸蛋糕的法子,一来想着早日帮女儿把店开起,一来想着小娘子应该喜欢吃这类吃食。

    柳氏就在平时白天的时候,和柳阿婆一起,按照刘辰星当日做蛋糕的法子,自己开始捣鼓甜品,失败自是常有,但因着糖舍不得多放,失败了自己一家人吃了也就是了。

    女人们有了在新城市生活的事情处,男人们也不闲着。

    刘青山还准备了参加科目选考试,自是少不了继续读书,当然也不能闭门造车,又到底是进士出身了,寻了一家私塾教书,既可以温故而知新,还能挣钱,当然也可以把自己堂弟刘青海免费安插进去读书。

    长安人富裕,给教书先生的钱不少,刘青山如今也算是不搭着刘辰星一起做生意,也能将自己养活下去。

    身为刘家的大家长刘千里,正当壮年,也就更不会闲着了,一边做着木匠活或编了竹编去西市摆摊贩卖,顺道再打听一下打猎的情况,卖野味和皮草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还是不能丢。

第四百二十四章 看资料就是看戏

    一家人很好地适应了在长安的新生活。

    各有各忙的,各有各的奔头,又一家人整齐地在一起,日子可以说是越过越红火。

    人不论什么年纪,要不有事情做,要不有社交,人才会活得有精神,不然闲着都会闲出病来,看着耶娘和阿婆,还有自己十四岁的小堂弟都在长安找到了自己的新生活,虽然一切还都是刚刚起步,但总归是各自适应下去了,刘辰星忙里偷闲地默默地观察了几天,也就放心地投入到自己在史馆“进修”中去了。

    史馆的待遇真不是一般好,每天朝、午两顿饭,真是改式改样地提供伙食,尤其是五月初五端阳之后,史馆还有消暑的夏冰提供,大块大块地巨型冰块放入室内,凉爽程度都要直追现代夏天的空调房了。

    夏日胃口清减,那是天气炎热之故,刘辰星如今白天大部分在史馆享受巨奢侈的冰块,也就下班骑马直奔曲江那半个时辰受些炎热,但一到老师姜墨的农舍,又有巨型冰块消暑,一点儿也不受夏时天气燠热难挡的影响。

    又中古时期的气候整体来说,比现代好上不少,至少夏天不那么热了,当到了夕阳西下,回到道政坊的家,虽然没有夏冰消暑,却也不是那么炎热,打一下扇子,喝一杯凉冷的扇子,也是能过下去的。

    所以,刘辰星也就没有天热没胃口的问题,每天“进修”的日子忙归忙,却是整天好吃好喝。

    白天在史馆的公家伙食丰富自是不提,柳氏和柳阿婆母女又有一双巧手,蒸蛋糕和千层蛋糕是上手了,还根据这两款蛋糕改良了几款其他口味的,于是乎刘辰星时不时晚上就有蛋糕当宵夜。

    年轻代谢快,每天又来来回回加起来跑马一个来时辰,运动量也算够了,这样好吃好喝倒也不见长胖多少,最多时日一长,整个人微微丰腴了起来。

    少女少男们多是单薄的,如今刘辰星人有了些许丰腴了之后,估计也是一天天的人长开了,越发有了少女的娇容,而不会让人再与一团稚气的女童联系在一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不觉就到了七月间了。

    从五月初到史馆,转眼就快要上班三个月了。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调离史馆,刘辰星选择有针对性阅览,先从朝廷中央机构的介绍总概看起,涉及诸司下每个职权部门的运作,以上总总费时了小半月之久。

    为了到女皇身边上任时,不至于一问三不知,或者在一旁听都听不懂,在了解清楚整个中央机构以及现任各职位的官员后,刘辰星就选择将近三年来,诸司每月往史馆送来的资料先看一遍。

    如此逐一看下来,就是到了现在,七月的尾巴了。

    受益匪浅自不用说,但诸司三年的资料看下来,只觉得内容冗杂,为了便于理清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刘辰星少不得要一边看一边在宣纸上捋一条线。

    这日上午,刘辰星一如往常,就在史馆第三进的藏书阁一楼小办公室里,对阅览诸司呈来的资料边看思索。

    在史馆要不了旬日,就该满三个月了,差不多自己也该被调到女皇身边了,因为以前到史馆的女史多是呆三个月。

    有了这一层认知,也就是在史馆能呆的时日不多了,刘辰星不免更珍惜在史馆的日子,开始每用功一个时辰还要起来走动一下,现在直接一拿起主司的资料常一座就是一上午。

    今日看到司农寺近一年来交到史馆的资料。

    已经是老生常谈了,本朝中央政府下主要分设中书、门下、尚书三省。

    其中尚书省其下又置吏、户、礼、兵、刑、工六部。

    而六部之下,又设二十四司作为中央行政中枢机构。

    但在此之外,从秦汉发展下来的九卿五监官制依然存在,更有明确的行政法律规定,九卿五监是中央政府的办事机关。

    司农寺有长官司农卿一人,从三品,正是九卿之一,故司农寺就是本朝九寺之一掌粮食积储、仓廪管理及京朝官之禄米供应等事务。

    不巧,尚书省六部之户部其下又有四司:

    其一,户部司,掌户口、土地、赋役、贡献、蠲免、优复、婚姻、继嗣之事。

    其二,度支司,掌天下租赋、物产丰约之宜、水陆道涂之利,岁计所出而支调之,与中书门下省议定上奏。

    其三,金部司,掌天下库藏出纳、权衡度量之数,管理两京市、宫市等交易之事,并供给宫人、王妃、官员奴婢衣服。

    其四,仓部司,掌天下库储、出纳租税、禄粮、食禀之事。

    从户部四司的职权可以看出,很多地方与司农寺的职权重叠,也就是说户部和司农寺存在职权上存在很大的分工和制约关系。

    她要理清司农寺近一年的发生的事,还得看户部四司的资料。

    司农寺是一个独立中央职能部门,和户部在职级上基本平级,二者是没有任何法定隶属关系,所以在职权重叠上面,不免牵扯多了起来。

    当然司农寺和户部是如此关系,其他寺和尚书省其他几部也有这样的重叠,刘辰星之前已经捋过一次相关资料了,这会儿整理起司农寺和户部每月送来的资料也算是有经验。

    这两个机构交来的资料,很多是同一件事,但各自观点和在这件事的比重却不尽相一,这样边看边在草纸上化出关系图,其实也颇为有趣,可以看出许多东西来,比如所涉及官员的情况,乃至权利大小。

    如是之下,刘辰星这一看,不觉看得津津有味,脑子里根据各类记载的事情就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场官斗。

    所以什么资料枯燥,连续看上快三个月,怎么受得了?

    在她这里不存在,一点儿也不存在。

    刘辰星就又一次看得废寝忘食,正是聚精会神,就听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门外温声道:“刘女史,可还在忙?”

第四百二十五章 来自同事的邀请

    男子的声音在这两个多月快三个月里以来,尤其是近半月来,几乎天天都可以听到。

    刘辰星停下在宣纸上写划的笔,抬头往门外一看。

    只见大约两米外的门口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一身九品文官的青色官服,身形高瘦。

    能在史馆自由进出的低品阶官员,十之**就是史官。

    又史馆里的史官都是兼职,且各自还有另外的官职,而一般五品以下的官员被任命为史官,都是史馆里品阶最低直史馆。

    这位穿低阶官服的青年男子,就正是一位直史馆,本身乃秘书省从九品下正字一职。

    正字和柳文苏当初曾担任的秘书省校书郎差别不大,负责校正书籍中错误的官员。

    不过正字的品阶却是比不上校书郎的,却也要是科举中名列前茅者,或者参加科目选考试脱颖而出者,可谓科举大军中的佼佼者,比起进士出身后被分配地方为县尉强上许多。

    因为在史馆这里算是兼职,大家还是称彼此原本的官阶。

    此人叫邓远文,故史馆人人皆称一声邓正字。

    刘辰星见来人果然是邓元文,念之其今年才被召入史馆,和自家阿舅曾经一起在秘书省共事了一年,虽有些可惜被打断了思路,还是将手中的毛笔挂上笔格。

    这种笔格,和现代的笔筒用处一样,专门放笔的。

    可惜和后世笔筒长得一样的木刻圆筒,现在却是诗筒。

    没办法,时人喜欢写诗,这种创作都要灵感,当灵感一来,就得赶紧记下来不是,然后就投进这分明应该是笔筒的“诗筒”里,再等以后有时间了取出来整理。

    刘辰星都还记得自己三四岁的时候,第一次在老刘家见到大伯刘万里的书房时,见到这个诗筒,想到阿耶刘千里刚给阿兄刘青山做了一支毛笔,于是当场指着诗筒,大声地对阿耶说,“阿耶,阿兄开始练字了,你再给阿兄做个圆筒放笔吧。”

    话才一出口,就被大伯刘万里毫不留情的嘲笑了。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圆筒在中古时期是“诗筒”。

    至于真正用于放笔的储笔器,却是猛地一看有些像现代交警们用来分隔马路车道的那种“栅栏”,只不过要小太多了。大部分就是竹木条做的,上下两三层横栏,中间开孔插笔,两边的竖条和下脚把整座“笔格”给固定住。要放笔的时候,就把笔尖向上的往横栏孔里插,可以让笔上的毫毛不至于沾地或者被顺着留下来的水沤烂掉。

    言归正转,刘辰星在砚台上撇了一撇墨汁,然后笔尖朝上的插入笔格里,就拿一方长形镇纸往宣纸上一压,随即起身迎了上去。

    抬眸望了一眼邓远文背后的天色,见烈日都要当空照了,应该是要到午食的时间,便叉手一礼道:“已经午时了,我正好要起来,不忙。”

    二人都是九品官员,甚至刘辰星还高一品级,乃正九品,而他是从九品,宫中又最是注重礼仪规矩的地方,邓远文便侧身避开了刘辰星的拱手,同时他也叉手一礼,道:“就是见午时了,所以我才过来一趟。”

    “?”刘辰星立在门外,望着邓远文微微扬眉,无声询问何事。

    眼睛是人心灵之窗。

    自古文人骚客,乃至现代的大文豪,形容一个人长得如何,都从眉眼形容。

    往往一句“眉眼清秀”,无论形容男女,听者都知道被如此形容之人当是相貌不俗。

    见刘辰星一双乌润润的眸子看来,又清又亮,眉毛虽是略又一分英气,少了小娘子的娇气,可一双水眸生生让眼睛多了天生的柔媚之太,即使眉毛英气够婉约,二者长在一张脸上,不觉成了明媚之色,正是一柔媚一英气刚刚好。

    这一扬眉,又一水眸盈盈望来,饶是一袭青衣男袍官服,还不施粉黛,依旧掩不住姝丽之色,邓远文看得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道:“这又是月底了,诸司送了不少资料来,还有起居注等资料,马上就又要忙了,所以今日公厨的伙食格外好,也算是圣人犒赏我们这些史官,故赏赐了一道过厅羊。”

    说到这里,想起刘辰星出身农家,估计都没有听过过厅羊这道菜,邓远文心中一动,只觉机会来了,便详细介绍道:“这过厅羊,刘女史可能没有听过,此乃一道名菜。”

    “过厅羊,顾名思义,就是有个羊过厅的阶段。在吃羊肉之前,将有庖人将一头活羊牵到大厅前,让食客就着活羊选择自己想要品尝的部位。然后由厨师将羊宰杀,按照食客们的选择,在切割好的羊肉上系上彩色的丝线,之后烹煮羊肉。起锅后,食客们以丝线为依据,找到自己选中的那块羊肉,然后感受羊肉最鲜美的滋味。”

    许是存了卖弄之嫌,邓远文介绍起过厅羊之时,不觉侃侃而谈,眉宇之间也相应地带了些许倨傲之色。

    刘辰星看着邓远文一副她不知道过厅羊的样子,保持着淡淡地微笑听着,也不打断。

    心里虽对邓远文事无巨细侃侃而谈的话不甚兴趣,却是忍不住再一次感慨史馆的奢侈!

    这过厅羊的确不是普通老百姓听过见过的。

    毕竟老百姓们过日子,大多是紧紧巴巴的,谁会这样“兴师动众”的烹调一道菜?

    宫廷宴会有过厅羊也罢,现在居然就是一顿普通的公务员午餐,居然有过厅羊啊!

    羊肉在时下才算是真正的肉,想想一头猪大概在三百文到六百文左右,一头羊随随便便就是猪的十数倍高价,现在拿一整头活羊给他们吃,这到底要多奢侈,所以“玉盘珍馐直万钱”真不是夸张,这不就是要万钱了么?

    邓远文见刘辰星脸上虽还维持着澹定的笑容,但神色间已经有些掩不住的惊色了,心中不由得意,果然就是乡下出生的女子。

    想到刘辰星的出身,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好在看着眼前的刘辰星,姝丽明媚,并不比官家小娘子生得差。

    更重要的是端午节那日,他有幸出席了宴会,可是见刘辰星得女皇和长公主的双双看重,这倒是可以弥补其出生的弊端。

    加之嫡亲舅父也是天子近臣,唯一的亲兄弟也是进士了,只等铨选为官,也不会拖后腿,于是邓远文又笑着邀请道:“刘女史一贯午食不和我们一起在公堂用,但今日午食菜色非同一般,刘女史可要与某一起去公堂午食?”

第四百二十六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到邓远文说今天的公家午食有过厅羊这道名菜,就多少知道邓远文来找自己何意了。

    现在听到邓远文果真邀请自己一起午食,刘辰星额头还是不由冒出三条无形的黑线。

    这人也真够锲而不舍了。

    刘辰星笑容不变道:“多谢邓正字特意前来告知,不过夏时我一贯不大习惯食羊肉,就不过去公堂午食了。”

    近半月来自己邀约刘辰星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就无一次成功。

    那好,就当刘辰星洁身自好,太过重视名声了,毕竟贝州一小县城下面出来的,眼界多少有些狭窄了,不像长安的女郎们那般敞亮,认为男女有别,就连他们史馆的官员私下一起聚会都不来,甚至都说有其嫡亲舅父柳文苏一起了,仍旧拒绝。

    可今日却不一样,这是在他们史馆的公堂午食,若说食顾及男女有别,那根本就是荒谬。

    都是女官了,每日都要来史馆上班,大家可以说抬头不见低头见,每天不知道要打多少回照面,一起到公堂食饭又有何不同?

    而且五月五端阳节那日,还不是众人在一个大殿共食,再说刘辰星也是乡贡举一路考到长安的,这期间的乡饮酒还少了?又哪一个和今天中午一起吃饭不一样。

    原来为自己被拒绝找了理由,今天一听有过厅羊这道名菜,还以为拉近关系的机会终于来了,如今看来刘辰星根本就是不给自己面子。

    邓远文是长安本地人,家世虽算不上多么出众,可其家族也是世代为官,只是他祖父到致仕也不过五品官位,他父亲又是庶子,好在他自己是一块读书的料,十六岁便过了长安县试,二十岁直接金榜题名,名次中等偏上,靠着祖父当年就是户部的官员,有不少人脉,他也跟着谋了一个京官,不至于下放到地方去当县尉。

    一年前又进了史馆,走出去谁不说自己大才,年轻有为。

    要知道他们史馆的史官之首监修国史就是崔相,自己相当于是已经走了崔相的路子,等在史馆混个两三年的资历,以后可是前途一片看好,就像祖父如今对自己可也不比对嫡长孙的堂兄差。

    只是奈何长安这里对出身看得重要,自己饶是大妇所处,可架不住自己的父亲是小妇生养,就连母亲也是小妇生养,这庶出的嫡出,在长安官宦人家看来和庶出无差别了,再加上在长安最不缺就是有家世背景之人的情况下,他们邓家就委实不够看了。

    所以他在一众亲友同窗之间,算得上天之骄子了,可就是要娶一位五品官员家的嫡出小娘子都不易,至于庶出娘子他根本不考虑,自己就是受了庶出的亏,恨不得洗掉身上的庶字,他是再不愿和庶字沾上关系了。

    当然也有与他们邓家有些交情的嫡出娘子,看在他前途大好,很是愿意和自己定亲,但是这样的人家要不是家中清贫,要不就是连邓家都不如,这让他如何甘愿?

    也是他如今也不过二十六岁,哪怕到了而立成家也不晚,到时候说不定品阶上去了,还能成为三品大员的乘龙快婿。

    但是他心里知道,这样的机会很难,他现在都还是从九品下,不是谁都能像柳文苏那般好运,和他差不多一年出仕,结果现在就成了天子近臣,还是从七品上右补阙,比自己的官阶高了整整三阶!按一般情况而言,很可能他而立之年的时候,按资历和史馆的经历上升,也最多从八品的官阶,更可能就只是升一阶,成为正九品。

    三十岁才是正九品,等于自己这一辈子,运气好的话熬到头就和祖父一样,能在五品京官的位子上致仕。

    然,这如何让他甘心?

    他正是表面春风得意,心里暗暗焦虑,这不就看到刘辰星了。

    诚然刘辰星出身太过卑微,比起他看不上的世交家里的小娘子们,家世背景都有云泥之别,但是刘辰星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状元,这是肯定要载入史册的。

    为人臣子,自幼读圣贤书,哪一位没有野心想青史留名?

    除了这虚名以外,刘辰星可是一再得女皇赏赐,道政坊那样地段的一座二进宅子,想想都让人心热,长安地价贵,他们邓家如今四世同堂,老老小小几房人却也不过挤在一个二进宅子里。

    不仅如此,现在平康坊最火的火锅食肆,还有那麻辣烫摊子,听说也是刘辰星的,这不就和“刘大娘”的店招对上了。

    那每天的流水可是惊人,他还问了,如今的刘大娘火锅食肆的院子,已经是店主的,根本不是什么租赁!

    这等于是在平康坊也有一座宅子啊!

    他邓远文自问不是见钱眼开之人,所看重刘辰星的,还是她受女皇器重之故,将来是要到女皇身边当差的,这等于对他是一个很好的引荐。

    他能二十岁就金榜题名,虽然少不了家里帮衬,大肆出席各种诗会以扬名,但他腹中游墨水这是毋庸置疑,只要一招被引荐给女皇,让女皇见识到他的才学能力,他还不就是第二个柳文苏?只怕更强劲一些。

    当然他也并非完全醉心权势仕途,刘辰星虽然出身卑微,却也是通过殿试的女进士,还拜姜墨为师,可见其也是难得一见的才女,他们二人以后也可以,品诗练字,如何不惬意?

    可这刘辰星却好不识抬举,一而再地拒绝他,现在听到刘辰星又直接拒绝了,邓远文彬彬有礼的脸上再维持不住笑容了,但一见刘辰星姝丽的颜色,到底还是勉强忍住脸黑,再劝道:“刘女史,就是夏日不喜食羊肉,也可以去公堂见识一下,毕竟过厅羊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一见。”

    饶是隐忍下脸上的怒气,可说出来的话已然不复之前的温和有礼了。

    刘辰星也不是耳朵聋了,自然听出邓远文话里的不快和讥讽。

    她这倒不意外,邓远文少年得志,年纪轻轻就入了史馆,少不得有几分傲气,被自己一再拒绝自然不悦。

    只是这邓远文人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居然到现在还能忍住怒气劝自己,看来自己还是太温和了。

    刘辰星微微摇头。

    刘青山还说她凶残不?

    真该让刘青山来看看,她到底有多么温柔,才让邓远文这等傲气又小气的人如此厚颜地赶不走!

第四百二十七章 捉奸夫

    刘辰星笑容亦淡了下来,道:“多谢邓正字好意,不过过厅羊这道菜,我早已见识过。”

    话未说完,邓远文已经陡然拔高声音,打断道:“你见识过?还早就见过了!?“说着兀自笑了一声,声音里的质疑之意溢于言表,只差当面揭发刘辰星为了面子强撑,脸上的讥讽之意也已隐藏不住。

    刘辰星就像没有看到邓远文的讥讽质疑一样,脸上礼貌而疏离的神色丝毫不变,只是思及崔相来史馆视察工作时,邓远文一改平时文人的清高之气,想尽办法挤到崔相跟前,只可惜收效甚微,她平静地继续道:“不错,我早已见过,就在圣龙八年初冬,崔相府邸的诗会上。”顿了一顿,依旧似未见邓远文脸上的僵硬之色,补充道:“当然,如果邓正字不信,可以向崔相求证。”

    向崔相求证!?

    他一个从九品正字,对着崔相府邸的管家都要哈腰点头,如何敢向崔相求证!?

    还有他来史馆已经一年了。

    崔相每个月也至少到史馆一次,多则有三四次,可无论怎么往前挤,至今都没在崔相面前说得上一句话,这让他去问崔相,他如何问!?

    邓远文脸上有瞬间的扭曲,看着刘辰星嘴角挂的淡笑,那一张脸再美,却也掩不住讥讽之色,这可是在笑话他?

    遇到的长安小娘子,哪个在他面前不是一脸娇羞,暗送秋波,他邓远文自从二十岁金榜题名,还从未被小娘子这样明里暗里拒绝不过,竟然还嘲讽,邓远文心中怒气腾地一上升,可一见刘辰星始终澹定的神色,他就好似三伏天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了过来,真是差点就冲动坏事了。

    邓远文暗暗呼了一口长气。

    是了。

    差点忘了这一头,众所周知刘辰星拜姜墨为师,最开始二人的师徒缘分就是在崔相府邸的宴会上。

    想到这些人,都是长安响当当的人物,是自己如何也攀附不上的,邓远文双手在青色宽袖下紧握成拳,脸上又是一派斯文之态,笑了起来道:“刘女史品行自是信得过,何须再去向崔相求证。刚才多问几句,不过是在下觉得这道过厅羊实在难得,不想刘女史错过,在下才特意过来邀请刘女史一起午食。”

    将自己刚才的有些过激自圆其说了,现在按理当是不要继续惹人嫌离开了,可心中委实着急,刘辰星在史馆已经呆了快三个月。

    虽然女皇政务繁忙,不一定记得起将刘辰星调到身边,然又按照女史在史馆的一贯惯例,一般也就三个月,万一女皇身边有人提醒刘辰星已在史馆呆够了时间该走了,到时人这样一走,哪里比得上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

    邓远文到底还是不愿意就这样算了,他为自己解释完后,又补充道:“对了,刘女史,听说你每日下差后,都要去曲江姜公处习字,正好今日我也要去曲江,我们到时一起走吧。“

    人没有最脸皮厚的,只有更脸皮厚的,这句话果然不假。

    刘辰星听着邓远文又邀约上自己,她挑了挑眉,脸上彻底一丝笑意也无,更加直言不讳道:“除了亲友,我可以接受在身边,其他时候我都喜欢独来独往。”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不熟,当然也就不能一起走了。

    也自觉和邓远文话不投机半句多,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这些日子以来也该给的面子给了,刘辰星自认为已经足够了,当下也不再废话,就结束谈话道:“邓正字,请。”做了一个请离开的手势,刘辰星不等邓远文回应,直接转身向藏书阁一楼劈出的小办公室会娶。

    自己都这样低声下气了,邓远文万万没想到刘辰星竟然直接对自己下逐客令,但看着刘辰星的背影又无可奈何,唯有想到未来事成之后的威风,这才心里缓和了下来,对刘辰星背影扬声笑道:“那好,我就不打扰刘女史了。”说罢也不再多惹人嫌了,这就转身,却不及跨出一步,当下一怔。

    邓远文能二十岁金榜题名,即使有家里人助其扬名,自身至少也是敏捷之人。

    也就这一怔之间,邓远文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诸多念头。

    五月初五那日,听说刘辰星直接当着女皇和众臣之面,毫不犹豫的撇清了和魏王的关系,后来龙舟竞渡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可是亲耳听到刘辰星为谢中郎将助威纳罕,对魏王冷漠的态度可一点不像作假,如果二人真有瓜葛,刘辰星自然不可能如此撇清关系,不然到时岂不是自打嘴巴?

    再说近来的风声,也多是说刘辰星和魏王应该没有瓜葛,与之相对应的是说女皇在端阳龙舟赛上,见魏王体格健壮,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时候,是以有意为魏王迎一位正室王妃,或者一位妾室孺人。

    而如今传得最为沸沸扬扬的候选人,就是欧阳子衿的外甥女郑婉晴,听说二人曾一起到洛阳为女皇办差,彼此一来二去已经互生情愫了。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敢对刘辰星献殷勤,不然对皇长孙的情人有想法,这不是自找死路?

    他邓远文再认为刘辰星颇有些姿色,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他也不会自掘坟墓,色令智昏到如此地步。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魏王怎么会到史馆来了,还直奔刘辰星这里?

    邓远文心中惊疑不定,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对刘辰星的纠缠,尤其是近半月着急刘辰星恐要离开,不免更为变本加厉。

    而魏王又兼任殿中监,在宫中有极大的权利,可谓到处皆有耳目,自己的行为不是都被魏王知晓了?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窥觊?

    自己这等于犯了大忌讳!

    一霎那想到种种后果,再见魏王一脸沉色走过来,本就是凤眸生威,这一下更为让人心中胆寒,只觉魏王就是不悦自己而来。

    “咚”地一下,邓远文就是双膝重重跪地,颤巍巍地道:“魏……王……”

第四百二十八章 查资料

    邓远文心虚惶恐之下,声音不大。

    但刘辰星也就刚走了两三步,又不是耳聋,自然听见了身后“咚”地一声响,还有沈仲夷的爵位称呼。

    魏王?

    她没听错吧。

    都午时了,沈仲夷这个时候过来作什么?

    刘辰星狐疑地回身,只见沈仲夷一身三品以上的紫色官袍,身后跟着三四个着绯色官服的官员,其中一个正是负责史馆大小事务的判史馆事内舍人魏坚。

    来势汹汹,看来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刘辰星心中有数,敛下眼睑,举步而出,方疾步行出一步,复又停下,方注意邓远文正跪在门口。

    此间办公室,乃从藏书阁一楼隔出的一个狭长的小间。

    虽约有十平之大,却是进深较深,宽度较窄,约两米之宽,至多不过三人并肩而过,邓远文挡在门口正中,并非不能侧身而过,然不免距离太近,会有衣角相处。

    刘辰星眉心微蹙,低头道:“邓正字,请让道,众相公至。”

    言语字正腔圆,语气郑地有声。

    邓远文正是不知如何向魏王解释,只觉魏王是来兴师问罪,心里焦灼一片,忽闻一道好听的女声,如珠落玉盘声音清脆,语气却又有裂冰之寒,将他从恍然中一惊,怔怔闻声回头,见刘辰星居高临下,那一张姝丽的容颜看似不见任何变化,依旧疏离有礼,心中却莫名觉得再不是自己可高攀之人。

    对!

    高攀!

    甚至刘辰星看自己的目光,已经有睥睨之太,比起适才的疏远,现在根本就是仿佛自己是挡门的秽物。

    心中为此念震惊,却不及露出一分神色,邓远文骤然反应过来,立马转头看向前方,魏王已走上阶梯,身边还有魏坚几位五品高官陪同,刹那之间,邓远文所有的焦急全无了,面如死灰。

    完了。

    他刚才做贼心虚。

    “请让道。”见邓远文刹那变脸色,就知道邓远文自知大大失仪,又在魏坚等人面前,官员每年的课考评,今年怕是不好了,不过与她无关,刘辰星只见沈仲夷一行人已经走上石阶,她不得不再次提醒。

    闻声,女子珠玉般好听的声音刺耳之极,心下那一丝为其姝丽容颜而生的好感已是荡然无存,恶意顿生,自己今日竟成他人垫脚石,果然最毒妇人心。

    可见魏王等人已经走过来了,当下也不敢再耽误片刻,只得屁股尿流地应声从地上爬起,让道一旁。

    人一离开,刘辰星径直跨过门槛,向当先的沈仲夷叉手一礼。

    唉。

    形势比人强。

    还得向列强低头。

    罢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总有天让人识清沈仲夷真面目。

    念头在行礼的刹那闪过,一声恭敬有礼的“魏王”二字已经脱口而出。

    沈仲夷看着刘辰星眼锋也不给那史官一眼,就快步来到自己面前恭敬行礼,他脸上厉色稍霁,却依旧不假慈色,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地淡淡“嗯”了一声。

    毕竟已经是二十六七的成熟男子,嗓音低沉醇厚,偷着一股子禁欲系的味道。

    装!

    太装!

    装腔作势!

    刘辰星听着,只觉越发道貌岸然,就像对邓远文一般,委实一根汗毛都不愿意和沈仲夷都有瓜葛,她不带停顿地立马转身,又向自己的顶头上峰一礼,“魏舍人。”

    说时,借着侧身面向内舍人魏坚之时,脚步不着痕迹地悄悄移开了一步,尽可能离沈仲夷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惹不起,躲得起。

    沈仲夷目光犀利,凤眸微微一沉。

    魏坚面露欣慰,他一直以为邓远文此人既自视甚高,又有些趋炎附势,但毕竟二十岁就已金榜题名,在长安文人圈中也颇有才名,也算是一个聪明人,今日一见,倒是他以前高看了,竟是如此一个上不得台面之人,在魏王和其他司官员面前丢尽了史馆颜面,让他们这些史官也跟着丢脸!

    难怪一向对年轻有才的后辈多看重的崔相,面对邓远文再三想巴结上去,一直不给机会,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原看着邓远文能力尚可,帮着引荐一二,年底考评也给个佳绩,如今看来倒是他识人不清了,心中也不由对崔相更为佩服之。

    言归正传,内舍人魏坚见刘辰星行礼如仪,丝毫不为他们一众人到访惶然。

    尤其是刚才他可看见了,刘辰星对邓远文态态度冷硬,再三让邓远文让开,纵使二人孤男寡女在这门口说话,也应该能让其他人知道了,二人并无私交,他们史馆声誉还在。

    魏坚心下松了一口气,对刘辰星不由更为满意,又想到刘辰星这快三个月的时间以来,一直安分守己,若无必要,绝不到前面公堂打扰一人,也虽拿孙典书杀鸡儆猴,但后面也再无欺压一个吏员,听说甚至对杂役太监也态度和善。

    当然更重要的是,小小年纪竟然能沉下心思,抓住在史馆难得的机会,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专心看各种资料。

    就是不知又能掌握了几分?

    毕竟那些资料可是冗杂至极。

    不过能知道各司的梗概和大致章程已然不错了。

    魏坚想到近来刘辰星种种表现,也就越发和颜悦色了,道:“刘女史,不必多礼。”

    刘辰星依言起身,侍立一旁。

    魏坚道:“我等是来查看司农寺和户部近来的资料,但资料库存档太多,档案冗杂,要找出二司近三年的存档颇为耗时。我记起你不日前正好借阅了二司的一些备份档案,向魏王提及了一二,故现在随魏王过来看一下。”

    道明来意的话尾音未落,不及再言,已是被人打断。

    “秘书省正字邓远文见过魏王。”

    听到魏坚说起来意,果然是有要事前来,邓远文懊悔不跌,刚才怎么就被吓破胆了,一定是让刘辰星气糊涂了,为了挽回颜面,也想在魏王面前露个脸,这个是机会难得,他不甘就在一边。

    何况魏王和上峰来了怎能不见礼?

    邓远文忙不迭上前,就是向魏王叉手礼。

第四百二十九章 反思警惕

    不分事情轻重缓急,就忙着向贵人自报家门,什么意思岂有不知?

    在场不是自幼在宫中长大的沈仲夷,就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五品以上高官,一切心如明镜。

    众人看得微微皱眉。

    不过从九品下,一个可有可无的最低阶文官,心性不稳失仪于众人面前,现在又有趋炎附势之态,更是分不清当下形势,沈仲夷直接视若无睹。

    魏坚身为内舍人,常年跟在女皇身边,这种时常要伴着最高大佬的工作,让其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见邓远文失礼于前,不安分地躲在一边,还打断自己的话,心急火燎地到魏王跟前趋炎附势,魏坚只觉自己一张老脸在魏王和同僚面前丢进了,但现在还有要事要办,只能暂不予多理会,他忙抢在魏王不耐烦之前,先一步厉声喝道:“邓正字,现在尚未到午食休息时间,你不在公堂当差,在此作甚!?”

    不愿同僚认为他担任判史馆事期间,史馆一团乱,遂本欲立马打发了邓远文,但话一出口却还是下意识摆出上峰态度。

    魏坚此言,只差明说他玩忽职守了,想到自己今年的课考就是由魏坚最近打出来,在九月中旬左右呈报尚书省吏部,看魏坚的神色和语气,怕是自己今年课考别想好了,邓远文心里焦惶,忙不迭又要向魏坚解释,“下官是看差不多要午时了,才离开的公堂......”越解释越心慌,唯恐在魏王和一众五品高官面前落下玩忽职守的印象,又补充道:“真的,下官没有说谎,魏舍人您也知道史馆每日午食前一刻的样子,就有庖人来告知一声今日的午食为何,下官是听了禀告才过来藏书阁的,这也才离开,不信您问刘女史!”

    也不知是记着刘辰星再三不留情面的自己,还是迁怒刘辰星害自己刚才丢了大脸,邓远文鬼使神差的就将刘辰星的名讳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反应过来,不愿意承认自己有挟仇陷害之嫌,只当自己一时情急之下的想找人作证,而且法不责众不是?

    念头一生,邓远文立马转头看向刘辰星,求证道:“刘女史,劳烦你实话告诉魏舍人,下官可是才过来寻你!”

    无辜被点名,刘辰星:......

    以前还觉得邓远文虽品行一般,但至少人还是机智,毕竟也是少年成名的金榜上之人,可现在看来是自己高估了。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闭嘴么?

    没看见不算沈仲夷喜怒不形于色的那张脸,其他几位绯色官袍的高官,已面上已经有不耐烦露出了么?

    刘辰星继续垂首侍立,低头不语。

    现成这么多高官,轮不到她一个九品新进小官开口。

    果然,下一瞬,魏坚已是面上掩不住的一沉,喝道:“庖人告知今日午食有什么菜色,和你不到时间擅离职守来寻刘女史又有何关系!?”

    看吧,这不就是多说对错,将自己给圈进去了。

    刘辰星默默在心中为邓远文点蜡,嘴角却在低着头时微微一翘,这下好了,估计邓远文至少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来寻她了。

    邓远文也的确有几分聪明,一听魏坚问话,就为自己辩解道:“下官一直记得魏舍人教诲,说刘女史也乃我们史馆之人,不可却别待遇。下官听庖人说今日午食有过厅羊,念及刘女史乃穷苦农家出身,应当未见识过此等美味佳肴,故前来邀约刘女史到前院公堂一起午食,一来可大开眼界,享口腹之欲,一来自也是可以和诸位同僚相处融洽。”

    自认为自己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邓远文说到后面越发气定神闲,这样应该能缓和一下刚才的坏印象,自己完全是出于友好同僚之举。

    听到邓远文说到“过厅羊”,就知不好,隐隐有些后悔自己急于在魏王和同僚面前挽回声誉,一不注意就多给了邓远文说话的机会,再看邓远文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魏坚闭了闭眼睛,索性不再于邓远文多费口舌了,转身直接向魏王叉手一礼,道:“是下官疏于对史馆的监管了。圣人看重史馆,让史馆待遇一直远胜于其他诸司。如今百姓有难,连圣人都以身作则,节约可己,以示和黎民百姓共患难之决心。我史馆却还如此铺张浪费,食过厅羊这等奢侈佳肴,委实不该。”

    百姓有难?

    刘辰星讶然。

    她每日下午,纵马穿过大半个长安城,所见所闻都是太平盛世之景。

    那么,可是京师以外有难......?

    而百姓有难,除了天灾就是**。

    如今女皇君临天下已经十天之久,当初沈氏宗亲是有造反之举,却早八百年被镇压了。

    内无隐患,外也安邦,年年都有番邦使臣来访。

    如此就排除了**,那么就是天灾。

    彼时的历法为阴历,即一至三月为春季,四至六月为夏季,七至九月为秋季,十月至十二月为冬季。

    斯时乃七月中下旬,六七月间,以水旱两灾最为常见。

    若无意外,应该就是那一地发生了水旱这类灾害。

    刘辰星闻言,一霎那就想到了许多。

    如今连女皇都惊动了,魏王还和一众五品以上的官员来查资料,看来不是大州发生了此等灾害,就是相连几州发生了自然灾害。

    无论水灾还是旱灾,在还处于小农经济的中古社会,先不论财物房屋受损坏,最难以承受的就是农田庄稼受损,到时就是老百姓饥荒了。

    念及此隐患,刘辰星都有些不敢深思了。

    她挨过饿,知道自然灾害之后导致的饥荒有多惨烈,不由暗自皱眉,想知道究竟是何处发生了灾害。

    只希望是她想多了,努力回想近来发生的事,却一点头绪也无,每天都是三点一线,曲江老师家,道政坊自己的家,还有就是大明宫史馆,每日更是除了睡觉吃饭,不是在看资料,就是在默写书本。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像读书时那般,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丝毫无政治敏感。

    刘辰星为当下底下的生产力无法抵御风险叹息之时,心中也兀自反思警惕。

第四百三十章 草稿

    就在刘辰星警惕以后要注意时局变化的时候,内舍人魏坚身为负责史馆日常事务的判史馆事,代史馆向沈仲夷及众同僚表态后,心下一横,一刀切了史馆堪为穷奢极侈的待遇,道:“为了以表和受灾黎民共患难的决心,史馆愿意公厨咀嚼用度减至三成。”

    史馆待遇好众所周知,即使减至三成,估计也就和其他司平时伙食差不多,甚至还要好上那么一两分。

    毕竟听听女皇都为灾减膳,史馆却还能吃上过厅羊这等佳肴,可是其他诸司怎么也追赶不上的。

    但是就这样直接砍掉七成的待遇,虽说是在灾情期间,可一旦砍下去了,想要再涨回以前这般怕是要费一些周折。

    一旁的三位五品高官,以为魏坚最多减五成就了不起了,没想到魏坚一开口就是砍掉整整七成,三人不由一惊,面面相觑,这可不只是做做面子功夫。

    沈仲夷似乎不意外魏坚下如此大的决心,或是根本不在意,他的神色丝毫不变,却也应了魏坚所请,当下就一声“好”,应道:“今日我就让人核算史馆一个月的开销,然后取七成捐入灾粮之中。“顿了一顿,“到时候救灾名录上,自会记史馆一笔。”

    比起来时的一脸虞色,除了应刘辰星那一声“嗯”,始终不发一言的低气压,现在神色虽然还是一贯的冷峻,但是言语间已经有了一分和缓之意,显然满意魏坚这样的大手笔。

    就这样,沈仲夷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得了魏坚双手奉上的史馆每月七成开销。

    魏坚能多年呆在女皇身边,自也不简单,一听沈仲夷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还一改平时的寡言少语,定下今日就让人取了史馆每月七成开销,估计就等他这样表态了,魏坚苦笑了一下,叉手一礼道:“现在圣人都为了灾情以身作则了,我等身为臣子还如此享口腹之欲,如今捐出每月七成开销,不过是将功赎罪,不敢表功。”

    对魏坚主动捐出史馆每月七成的开销,沈仲夷的确颇为满意,他扯了扯嘴角,微笑道:“魏舍人代史馆慷慨解囊,有功自不能不表,到时自有史馆的名讳。”

    沈仲夷先直言今日就命人来史馆取捐赠的灾粮,这会又一言敲定了史馆的捐赠不能白给,更重要是表现的种种似乎颇在乎灾粮,看来沈仲夷很可能就是这次灾情的负责人。

    刘辰星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不及魏坚再表态,让她从魏坚那边再看出一二,沈仲夷已敛下脸上的笑意,公事公办地吩咐道:“现在,需要司农寺和户部近年来的档案资料。”

    已经为了邓远文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听魏王言归正传,魏坚也不敢耽搁了,忙道:“档案资料于不日前为刘女史所借阅,请先容下官问过刘女史。”

    说完,就看向刘辰星。

    刘辰星会意,不等魏坚再开口,她已微抬手,做出“请”的姿势道:“档案资料,就在室内案上,请魏王和诸位入内。”

    从第一次在贝州见沈仲夷,人前沈仲夷一贯装十三,现在亦是,她话音甫落,沈仲夷就已率先阔步而出,径直进了她那间从藏书阁一楼劈出来的一间长五米宽二米的狭长办公室。

    沈仲夷率先入内了,魏坚身为史馆的主事者,当紧随其后。

    魏坚心如明镜,正欲举步跟上,余光瞥见一旁还像木桩杵着的邓远文,想起邓远文今天惹出的事,他是不敢再像以前对邓远文还有些许放心,当下就对邓远文低声斥道:“立刻退下!”

    说罢,不多看邓远文一眼,忙一步跨过门槛,跟了上去。

    随即,其他三位五品高官也相继而入。

    刘辰星对邓远文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更是无话可说,也未多看邓远文一眼,直接越过他,步入她的小办公室内。

    邓远文看着众人逐一从他面前走过,却将他当空气视而不见,邓远文垂在两侧的手悄悄紧握,脸上一片屈辱愤怒,青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

    控制不住自己,又唯恐魏王他们看见自己的不满,邓远文只得深深低头。

    想到魏坚刚才和魏王的对话,屈辱愤怒渐渐被惶恐取代,魏坚捐出史馆每月七成开销,不会怪责到他的身上……吧……?

    想到这个可能,邓远文顿时坐立难安,就听室内传出了说话声。

    “这是什么?”

    凤眸一眼掠过刘辰星出入宫廷后的办公场所,沈仲夷就来到刘辰星说放有资料的案前,档案资料都是一卷卷捆绑着书卷,在长案上垒如小山般高,一看就是资料冗杂,用镇纸压着的宣纸不由抢眼的跳脱出来。

    只见上面有记载了相当多的文字,略一扫过,可清楚看见是与司农寺和户部相关内容,有事件有人名时间线等。

    沈仲夷知道刘辰星的字,此地又是刘辰星的办公室,显然上面的内容乃刘辰星所书写,沈仲夷遂直接看向宣纸询问。

    比起垒着的的一卷卷书,平铺开写有文字的书卷委实太为醒目,魏坚等四位五品高官一来也都看见了宣纸上的字,一听沈仲夷询问,目光自也聚焦在宣纸之上。

    魏坚身为史馆日常事务负责人,快速瞥了一眼宣纸上的内容应该无大碍,当下俯身移开镇纸,将最上面一页宣纸拿起,双手呈上。

    沈仲夷遂接过宣纸,仔细阅之。

    官员则立于其两侧,也略远一些看了起来。

    刘辰星正要为沈仲夷等一众之人,告知哪些是他们要的资料,没想到他们已经看看向她用于理清条理的草稿纸,这样只能如实以告,反正她光明正大,也无可不告知的。

    刘辰星垂首而言,道:“回魏王,相关资料颇为冗杂,下官为了便于理解,故看资料之时,会按时间线以及事件本身,将涉及的相关内容进行归纳。”

    “魏王您手上这一张宣纸,正是下官随手记载的草稿。”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机会给有准备的人

    听着刘辰星恭敬的声音,沈仲夷已看过宣纸上的内容,他就从抬眸看了刘辰星一眼,一派俯首帖耳的样子,似乎连汗毛都透着应有的恭敬,他不置可否地勾了一勾唇。

    自五月初五端阳日之后,就一直未再遇见过,不知这几月可有成长,但草稿上内容所见应该颇有长进,沈仲夷遂只念正好向刘辰星询问他要了解的资料。

    有了此念,沈仲夷将手上的宣纸递回给了一旁的魏坚,就骤然一步上前。

    这间办公室本就狭长,宽不过两米而已,现在一下站了六个人,空间更是被压缩了,加之还站在一张长案旁,空间再一次长案被进一步压缩,宽也就约一米的样子。

    如此一步上前,来到了刘辰星跟前。

    猝不及防沈仲夷倏然跟进,高大的身影笼罩了过来,估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刘辰星身体几不可察一僵,想着沈仲夷这人怪会装腔作势,众人面前定然不敢如何,当然也是她身后就是书案,根本退无可退。

    既然退不开,刘辰星面上也就一派如常,尽到一个低阶下官应有的姿态。

    沈仲夷看着不到一个小儿手臂之遥的刘辰星,对自己突然走近,没有丝毫反应,依旧一派下官对上峰的恭敬之态,头也以示恭敬的微垂着,不曾多看自己一眼,微微挑眉,心态比自己想像中的好,如此沉得住气,心下当是满意,眉头却不悦地一皱,但沈仲夷在人情已经素来少有情绪外露,这已经像呼吸一般自然而然,或是他早已习惯了少有情绪波动了,是以眉头也就皱了一皱,便是言归正传地问道:“你司农寺和户部的资料看到哪些了,可有关于义仓、社仓、正仓、太仓这部分?”

    义仓和社仓一样,都是为备荒年而设置的粮仓,于收获时向民户征粮积储,以备荒年放赈。

    二者区别,乃义仓由州县一级的地方政府建立,而社仓设立在乡村,由里设负责管理,故叫社仓。

    简单的说,义仓是城市里的赈灾粮仓,社仓是乡村的赈灾粮仓。

    正仓,从秦代就已经存在,乃指县仓和州仓,主要囤储当地人民所缴纳的租税。其主要功能是受纳租税,支付地方官员的禄粮和其他因公在役人员的口粮,但也具有一定赈济功能。

    太仓,即为设置于京城长安的中央粮仓。本朝将太仓作为中央粮仓,主要是为京城的皇室、官僚、军队及其他因公在役人员提供公粮,但也具有为京城一带“备水旱”的功能。

    是以,太仓亦具有赈济之用。

    比如在沈氏太宗皇帝的时期,每年都需要从东南向关中水陆漕运二十万石粮食。女皇初入宫中时曾为沈氏太宗皇帝的嫔妃,常年在御前伺候笔墨,在政务处理上深受太宗皇帝的影响。沈氏高宗皇帝乃至孝之人,虽迎娶了生父的嫔妃,却一直奉行太宗皇帝的政令。如是之下,至今义仓还每年会从南东水陆漕运粮食。

    这四大仓既涉及皇室、朝廷官员,乃至军队的公粮,又涉及百姓的赈济,可谓是司农寺和户部二司资料中的重中之重。

    刘辰星前两日开始看二司资料时,就着重归纳了这方面的资料。

    当时想着以后到女皇身边当差,她的工作应该是就类似大佬身边的总经办秘书之一。

    她不认为自己比女皇身边之人聪明,唯一强点的就是记忆力,所以她目前找到了一个未来到女皇身边的自己定位,就是一个人形电脑,每当女皇有任何想知道的资料,她都能如数家珍的立马报出来,这样也许能从女皇身边一众能人中脱颖而出,继而站住脚。

    没想到还没到女皇身边小露一手,就先被沈仲夷询问上了。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沈仲夷一来就直接问各大粮仓的情况,看来现在不但是有颇为严重的灾情需要赈济,而且粮仓也出问题了。

    这种粮仓问题一般和贪污**相关,若是这样,只怕朝堂又有大地震了,不知道有多少官员要为落马。

    沈仲夷看样子又是这件事的负责人,虽说很容易得罪人,有惹祸上身之嫌,可有私心者却能借此机会铲除异己,哪怕秉公办理,也能借此肃立威信。

    总之,这应该是一把双刃剑,结果如何当看持剑人如何使用了。

    一念闪过许多,刘辰星定了定心,不受沈仲夷整个人就在跟前,强烈的个人气息霸道地充斥四下,她只冷静回道:“回魏王,下官正看到这一部分,不过义仓和社仓的存档尚未看,只看完了近三年长安太仓的储粮及相应支出情况,以及正在看近三年各州的正仓档案。”

    其实看刘辰星刚才那一张随手写划的草稿纸,就已经知道刘辰星应该已经开始看到这一部分了,沈仲夷不意外刘辰星如此回答。

    却不及言语,侧后方的魏坚闻言一喜,笑道:“那正好,不用再花时间找这一部分的档案了,刘女史可以直接分出档案。”说着一顿,想到那些冗杂的资料一捆一捆的不知道有多少,不觉头疼,于是又确定道:“刘女史,今日之内可否将相关档案理出来?”

    要得如此急,可见事关紧急,女皇也必然要过目。

    那么于她应该是一个机会。

    刘辰星心中一动,抬头望向沈仲夷侧后方的魏坚,道:“回魏舍人,下官虽还未看到义仓和社仓的资料,不过看之前,为了便于理清相关事件,下官已经先将四仓的档案理出来了。是以,下官现在就可将四仓资料理出来。”

    这一点可不足以在女皇面前露脸,刘辰星立马又道:“另外,京师的太仓档案,下官看完之后,见档案内容过于冗杂,故看时重新列了一遍,将相关数据,每月每年的收入支出及用途等,都单独整理了。”

    说完又恐用不到太仓,查正仓的可能性更大,于是补充道:“正仓也整理八十余州。如果有需要,下官可将自己整理的资料一并呈上。”

    “”

第四百三十二章 给机会

    “此言当真?你已经将四仓的档案找出来了?”魏坚听得一喜,但刘辰星借阅户部和司农寺的资料一来没有几日,一来又怎么会就这般遇缘,事先整理了出来?

    魏坚就目前为此,对刘辰星印象还尚可,却毕竟接触时日不长,刘辰星又年纪太小,年轻人不免好大喜功,他心里一下就不那么笃定了,话音未落,魏坚喜色就淡了下去,捋着山羊胡须沉吟道:“这样吧,你找个内侍把相关档案搬去大厅,我先核对了再说。”只字不提刘辰星自己根据档案重新整理的草纲。

    机会不是那么容易有,也那么容易抓住的。

    没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以后。

    刘辰星也不失望魏坚的忽视,依言应道:“请魏舍人在大厅稍后,下官这就去唤人,将整理出的档案先搬去大厅。”

    见自己直接掠过她自行归纳的草纲,刘辰星也不争不抢,不像邓远文等人一样还没有眼色的要强行推荐,魏坚微微点头,不过现在还有公务在身,魏坚也心思顾及其他,此念也就一闪而逝便罢,就又吩咐道:“我先随魏王在大厅候着,档案比较多,你就先把太仓和京畿之地的正仓档案搬来。”

    太仓在长安。

    又是京畿之地的正仓。

    也就是说,是长安,乃至范围更广的关中地区出了灾情或者又贪赃枉法之事?

    脑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刘辰星不觉汗颜。

    如果是长安或者关中地区有灾情,而她居然一点不知道,就真是太不应该了。

    刘辰星再次暗暗警醒了一下自己,面上则依旧恭敬地应道:“好的,下官明白了。”回应了一声,刘辰星向着众人叉手一礼,随之低着头退出去。

    “等一下。”沈仲夷看着刘辰星就这样应了魏坚的吩咐,他知道魏坚顾及什么,不过他认为刘辰星并非无的放矢之人,再念及草稿上所见的内容,当下就叫住刘辰星了。

    刘辰星步子一滞。

    不知道沈仲夷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或者刁难一二,刘辰星秉持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将正要放下的手继续保持行礼的动作,尔后澹定道:“魏王。”

    沈仲夷看着一步之外的刘辰星,道:“将你自己整理的太仓资料,以及京畿之地的正仓资料,稍后一起呈来。”

    刘辰星闻声一怔,下意识地抬头,就对上沈仲夷那一双凤眸。

    凤眸潋滟,生在男子身上过于男生女相。

    但是凤眸又不怒而威,眸光更是透着清冷淡漠,让人见之不会生出丝毫阴柔之感。

    这样一双眼睛十分具有特色,也和女皇那一双凤眸一样,深不可测,探究不出任何意思,反而有一种自己无处遁形之感。

    真是奈何敌人太强大,我方不敌。

    这样的王八之气,故作深藏不露的高人姿态,她还需要时间和经历磨练一下。

    刘辰星一点也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自认为自己这是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现在是几斤几两,不过来日方长,她总不会一直原地踏步,总有一天她定要报被轻薄和戏耍之仇。

    孔圣人都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不巧,她正是如此,心眼不大,记仇。

    刘辰星还记得阿娘柳氏当初过了州试之后,第一次上老刘家门时的笑容,其意正是和她十分喜欢的一段对话不谋而合——

    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拾得曰:只要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刘辰星于是在沈仲夷的凤眸注视下,又恭敬地低下头,甚至语气还带了一丝谢意道:“是,魏王。”说罢,还是不放下行礼的手,一直躬身低头行着礼,倒退出室内。

    这一言一行,毫无疑问都是表示着对沈仲夷给她机会的谢意。

    魏坚等四位五品高官,都是官场的老人了,知道沈仲夷一贯公事公办,这会儿却给刘辰星一个露脸的机会,不由想到了已经被抛到脑后的二人传闻,心里不由嘀咕,莫不是二人真如传闻一般,也就随之又转回以前的一个思路——毕竟空穴不来风,正暗自揣摩二人关系,但见刘辰星言行举止里透着的谢意,分明带着疏离和客套,非有男女之私的人会有的言行。

    有了这一层认知,自然便想起五月初五端阳那日,刘辰星在众目睽睽之下和魏王撇清关系。

    如是,四人心下皆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心思也回到了正事上。

    魏坚是判史馆事,他们现在又在史馆,自有魏坚事事出头打理,魏坚心里有数,见刘辰星退了出去,这就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魏王,藏书阁里侧有过道,过去就是大厅了。”

    一边说一边引着魏王从藏书阁内侧往大厅过去,又念及刚才自己直接拒绝了刘辰星自己整理的资料,刘辰星现在又到底在他们史馆当差,自己人不可能拆自己人台,魏坚走时就不由多说了两句:“刘女史虽然年纪小,却十分沉稳,来史馆也有一段日子了,每日几乎从早到下差,都没离开过藏书阁这里,下官每次过来都见她不是在看书,就是写字,委实难得啊。”

    感叹完了,这就为刚才的话圆场道:“所以,刘女史自行整理的资料,说不定还真有用。”说着兀自摇头一笑,揭自己的底道:“说来,刚才我还恐刘女史年纪小,说了大话。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刘女史可是殿试第一名,说不定真能给我们惊喜。”

    彼此都是同僚,魏坚都说了这么多了,少不得要给面子附和一两句,一旁的三位官员也就顺着魏坚各自说了一两句。

    如此说话间,魏坚等四人就簇拥着沈仲夷来到了藏书阁大厅,待沈仲夷独自在正中的主位坐下,四人也分别在左右两侧入座,就是等刘辰星送来资料。

第四百三十三章 阿星的归纳

    藏书阁一楼大厅是拉通而建,门窗皆大开。

    刘辰星退出一楼室内时,邓远文估计觉得脸面无光,听到她出来,邓远文人已抢先一步拾阶梯而下,一个人从院子里往外走。

    一眼掠过邓远文独自走开的背影,就听身后传来魏坚等人的夸赞,心里如何不明白是场面话而已,刘辰星丝毫不沾沾自喜。

    院子里有几个杂役太监当差,她随意叫了两个杂役太监,跟着她一起把沈仲夷他们要的档案抱过去。

    不怪魏坚怀疑,这些档案委实十分冗杂。

    朝廷对各个部门及地方呈送给史馆资料是有明文规定,更详细规定了各部门要呈报档案的类别。

    比如中央集权下的各个部门要向史馆报送其直接参与国家各类事务管理的详细记录情况,这些记录可就不是只言片语就算了。

    为了保证国家档案资料的数量和可靠,甚至在某一件事上所涉及的参与者有哪些,他们各自又说了什么话,这些都要记载,就好像是一本传记体一般。

    史馆主要负责编纂本朝的历史,同时也肩有修复之前的历史,而史馆这些兼职史官们在任职期间是否能取得辉煌的成绩,完全取决于诸司及地方呈报上的资料,毕竟史官的宗旨是根据事实直书其事,不是凭借个人主观胡编乱造,想当然的人为杜撰。

    史官又多是有才学之人,不管是为了在史馆干出一番成绩,又或是为了赢得生前生后名,地方上的档案不说了,到底鞭长莫及了,长安诸司以及京畿之地,就常被史官们发牒索取资料,他们又得按规定在一个月之内递交上去。这样时日已久,也就渐渐形成了每月总有几个司递交资料的情况。

    诸司每一次呈上来的资料都达十数卷,有时多起来更达数十卷,而这还只是其中一司。

    是以,其档案有多冗杂就可以想见了。

    另外这些档案呈上来时有按时间堆放,也有按事件本身堆放,反正都是装在“帙”里,简单说就是一个布袋子里,每个布袋子一般放五到十支书轴,现在刘辰星就是让人将从司农寺和户部一垒又一垒布袋子里,找出关于太仓和京畿之地的正仓档案送过去。

    因为这些档案资料杂乱无章的放着,多数的时候一个布袋子里,零散的放着辖下接触的好几件事,一时要找出特别的档案资料确实耗时费事,同理这样无章序的阅览资料也很难理解,所以刘辰星在看司农寺和户部资料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先从各个布袋子里把关于太仓的资料找出来。

    而京畿之地与长安牵连甚广,在某些方面有一定的重叠,故又将京畿之地的正仓资料一一找出来。

    这样一来,一类一类的资料有序的看下来,既便于记忆,更重要的是便于理解,使脑海里吸取的资料库条理清晰。

    如今这两类资料都归整在一起,就单独放在长案后的书架上,刘辰星叫了两个杂役太监,直接就让他们将书架最下面两行的书轴全部抱去大厅。

    当然她也不空手,从书架中间一行取出一支书轴——乃她自己根据档案整理的简要资料,刘辰星就一点儿也不为四五十支书轴被她整理成区区一支书轴,看上去委实有些大言不惭,她一派泰然地站在厅下,等待沈仲夷和魏坚几位官员先过目。

    “刘女史,你这么快就把档案找出来了?”

    四五十支书轴不少,在主位前的长案上堆满了,魏坚是史馆的日常主事者,更是刘辰星目前的直属上峰,说话起来自可随意一些,当下看着长案上转眼就堆叠满的书轴,不由讶然出声。

    听魏坚下意识惊讶的询问,和她先前猜测的不假,魏坚刚才的夸赞不过面上罢了,刘辰星心里明白得很,一点也不觉得委屈,手持自己整理的一支书轴,侍立道:“回魏舍人,这些档案乃下官开始阅览之前,提前将太仓和京畿周边的正仓档案理出来,故方能立马拿出来。”

    闻言,魏坚记起了。

    不过先前在刘辰星办公室那边,他并没有仔细听,这会儿听刘辰星所言,再见实实在在摆在案上的档案,所谓眼见委实,心里这下是信了刘辰星所言,点头道:“好,有劳刘女史,我先看过。”

    说完,从左首位的坐榻起身,像沈仲夷叉手一礼道:“魏王,下官先确认内容。”

    沈仲夷坐在主位上,闻言凤眸扫过身前长案上的资料。

    为了便于归纳整理,时下的书轴上都吊有一个标签,上面写着内容和序次。

    沈仲夷目力不错,逐一略过掉在书轴外面的标签,

    凡所见皆是相关内容,准确率无误,最多有不妥之处,就是遗漏几支书轴未找出来。

    心中大致了然,沈仲夷对魏坚颔首,示意其先过目。

    魏坚领命,当下来到长案前逐一翻阅书轴上的标签,一卷一卷确认。

    魏坚一直与文字一类打交道,又在女皇身边当差,能力是有的,这样简单的重复性化确定资料,根本不在话下,他确定书签的动作十分娴熟。

    但档案资料颇多,还是花了好一阵子,魏坚方确认无误,从跪在的地上起身,再次叉手一礼,道:“魏王,案上的档案皆为义仓和京畿之地的正仓档案,刘女史所言未有夸大。”如此回了一句,又补充道:“为了确保没有遗漏,下官已让了史馆里的一位直史馆带两名吏员从刘女史借阅的档案重,继续翻找。”

    将事情一一禀告了,魏坚才询问主事者道:“魏王,我们现在可是开始阅览档案,可还需下官再叫几位史馆的官吏一起阅览整理?”

    沈仲夷闻言就看向了恭敬立在厅下的刘辰星,凤眸在她拿在手上的一支书轴上一顿,略思索了一下,道:“魏舍人不急,刘女史有对眼前这些档案重新梳理过简要,要看过了刘女史整理的资料再说。”

第四百三十四章 众人皆醉他独醒

    刘辰星已经从一口袋一口袋卷帙浩繁的档案中,找出他们需要的资料,为他们节约了诸多时间,也就不在意这会儿再多花一点时间看刘辰星整理的资料了。

    何况魏王都这样说了,他们还能反驳不成?

    而且万一像现在一样,能带给他们惊喜呢?

    不知不觉间,魏坚等四位官员已经开始对刘辰星有所期待了,反正花不了多少时间看一看也没什么影响。

    魏坚作为史馆的日常负责人,又一次代为答话,他就立在主位旁的长案左端,道:“是了,刘女史还整理了不少资料,我们当先看了再说,不定又有大用处。”

    附和了一句,魏坚就转身对刘辰星和善地笑道:“刘女史,把你整理的资料打开,给大家看看。“说完又觉得刘辰星现在怎么说到底也是史馆的人,多少还存着让刘辰星为他们史馆找回面子的心思,刚才邓远文实在太上不得台面,遂又补充道:“从你科举后,到史馆当差也快三个月了,正好也看看你现在进步如何了。”

    都是同朝为官十多年的同僚,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官阶又差不多,更是少不了平时交集,彼此也就谁不知道谁。

    听到魏坚最后一句这样说,另外三位在坐的五品高官不由暗自撇嘴,谁不知道刘辰星在史馆不过是过度,就是整理的资料大为可用,那也是刘辰星自己是一颗好苗子,毕竟是殿试第一名,还入了女皇的眼,可见个人资质就不一般,如何能算史馆乃至他魏坚的功牢?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么多相关的档案资料,刘辰星手上却只拿了一支整理的书轴,再是浓缩就是精华,也浓缩不到那么多,所以他们不认为刘辰星整理的资料能有多大作用,一点小功劳他魏坚要抢就抢,他们看不上。

    如是,另外三位五品高官皆不多言,只等看刘辰星能拿出一份什么样的资料。

    常言道现官不如现管,这得了部门上峰的话,刘辰星也不多言了,当下依言而行。

    沈仲夷在坐的主位长案上,已经被各种档案资料堆满了,还高低错落,不便于呈放她整理的资料。

    刚才帮着搬资料过来的两个杂役太监还没走,就侍立在大厅中,刘辰星遂直接将手中的卷轴交给了二人,让他们各持一边将卷轴展开。

    不一时,卷轴上的内容展现在众人眼前。

    沈仲夷凤眸微眯,从主位上起身,绕过长案,来到卷轴之前。

    见魏王起身了,魏坚和在坐的三位高官也纷纷走了过来。

    一时间,几双眼睛都看着展开的卷轴,却无一人出声,四下有种异样的沉默。

    刘辰星在现代是做策划文案的,这项工作少不了文字、数据各类资料的归纳整理,是以在资料归整上,她自认为还算是一个熟手了,面对魏坚一等官员脸上的异色,刘辰星一派泰然自若。

    但是魏坚却泰然不了了,他都不用去看同僚的脸了,都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看来今天注定他魏坚负责的史馆,要成为笑话了,估计到时连崔相都对他颇有微词。

    魏坚深吸口气,忍下让刘辰星直接把卷轴带下去的冲动,尽量平和的问道:“刘女史,这就是你整理的资料......?”说是要心平气和,结果一开口,就忍不住带出一分问罪来。

    刘辰星只作没听出魏坚话里的责问,她立在卷轴一旁,神色丝毫不变地回道:“回魏舍人,这正是下官整理的资料。”

    无论正仓,还是京畿之地的正仓,二者在资料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数据。

    而数据最清楚也最直观的表达,就是表格,把各种数据填上,再一目了然不过了。

    所以,她在资料整理上,就运用上的表格。

    时人估计没有见过这类记载,觉得奇怪也是正常,故她一点也不介意魏坚语气里充满了荒谬之感,回了一句魏坚,正要解释一二,就听一位白胖的官员已经呵呵不掩讥讽的笑道:“这就是你整理的资料?我看鬼画符不错!”

    有了第一个出声,就有第二个出声,“荒谬!旱灾大事,赈济一直无法到位,当下正是火烧眉毛,岂容此等儿戏!”

    另外一位官员,估计该说的都被说了,他就温和许多,只摇头感慨道:“年轻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为好。”

    ......

    一句话堵在嘴里,还来不及说,就收到这么多评价,刘辰星心下无奈,对三位五品高官道:“诸位相公,可否请先容下官详述一番?”

    的确,刘辰星话还未说完,就被他们打断了。

    三位官员尴尬了一下,随即又一想就卷轴上的鬼画符,不信刘辰星还能详述个什么花样,当下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魏坚有些头疼,可刚才自己却是支持刘辰星的,再说刘辰星也是自己的下属,他也不能不维护,只勉强道:“好了,那刘女史你就简单和大家说一下吧。“

    “记得,简单说说就行。”恐刘辰星多说多错,魏坚不由再嘱咐了一句。

    如此说完,魏坚才向魏王道:“魏王,既然已经看了,那就让刘女史说一下,左不过半刻不到的样子。”

    沈仲夷目光一直看着卷轴,闻言移开目光,看着刘辰星依旧一派泰然自若,他凤眸微眯,心里自有打算,淡淡开口道:“不用在意其他,按照你整理资料的思路,从头到尾说吧。”

    将魏坚等四位高官的压力排除,给了刘辰星的发挥空间,沈仲夷就双手后背,目视卷轴,等着刘辰星详述。

    都看见卷轴上是这样了,没想到沈仲夷还为刘辰星说话,众人不由又想到二人传闻,但见沈仲夷看着卷轴一派公事公办之态,转头又见刘辰星这个被嘲笑之人依旧面色如常,心中忽而觉得难道自己冲动了么?刘辰星整理的这份资料真有可取之处?

    念头闪过,魏坚等人到底稍安勿躁,将目光重新看向了卷轴。

    依旧看不出什么,只眉头越皱越紧,却到底不再开口质疑什么了。

    两个小年轻都能沉住气,他们四五十岁的老丈,难道还沉不住气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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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凤华介绍:
直男阿耶美貌娘,阿兄是个护妹狂。奈何极品亲戚多,你方唱罢我登场。好在女皇掌朝堂,开天辟地女科举。上下历史五千年,知识站在巨人肩。再现将相本无种,巾帼女儿当自强。今朝还是农家女,来日就登天子堂!一句话,且看农家穿越女,如何发家致富,登上天子朝堂。******看前提示:1、日常生活种田向,发家致富是主流,啪啪打脸爽文风。2、大致以唐朝武则天时期为背景,架空,勿考究。寒门凤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凤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凤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