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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木子     寒门凤华txt下载     寒门凤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六章 工作会议开场白

    关中自春末至秋初达四个月干旱,长安粮价暴涨,粮商惜售,市面粮荒情况每日不断恶化。

    太仓的主要职能就是供皇室消费、赏赐、百官俸禄、军需以及政府赈济等,面对现在的长安粮荒情况,太仓出面赈济是迟早的,加之不日前女皇就下令太仓放粮平衡京中粮价,缓和京中粮荒的情况,估计太仓署的官吏心中也知道拿不出来粮食来女皇怕是要问责,又还有昨夜女皇就在紫宸殿说了要彻查太仓,哪怕当时被召去的官员未能出宫传递风声,可今天一早宵禁结束,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太仓署的官吏不定就有提前知道的消息的。

    是以,太仓署的官员们,这几日能在官署的几乎都在。

    到了午时之前,官仓稽查小组的成员就在太仓署大堂召开了第一次稽查大会。

    大理寺、御史台、刑部是被女皇点名列入调查组的,三司最高长官上了一定的年纪,要深入调查长安太仓和关中七州官仓不太适宜,但是参加第一次稽查大会还是不能少的,是以三位大佬随后也跟着到了太仓,并各带了一两位下属官员作为稽查组的主要成员。

    太仓署隶属于司农寺,如今要调查太仓,司农寺也少不了有官员出席稽查大会。

    如是,稽查小组的成员就很快确立了。

    稽查小组总负责人是沈仲夷。

    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司最高长官为其名誉成员,主职监官。

    大理寺少卿宋如玄,御史中丞冯涛、监察御史王泽文,刑部右侍郎蒋元、刑部员外郎张智。

    这其中大理寺少卿宋如玄和御史中丞冯涛,都算是熟人了,是姜墨故交之子,当初在拜师礼上,刘辰星都见过的,二人乃各自官署的二把手,官拜从四品的高官们。

    刑部右侍郎蒋元,刘辰星没有接触过,但这一位是刑部的二把手,也是四品的高官。

    能坐到四品的实职高官,还是在京的京官,多少都有些阅历,大部分都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了。

    刑部右侍郎蒋元相对算是年轻的,今年三十又九,比起同样是负责掌刑狱案件的大理寺少卿宋如玄一派儒雅的文人模样,蒋元外貌看上去去和其官职更为相符合,身高虽只是中等,但生了一张国字脸,一脸的正气,不管坐着还是站着,腰杆都挺得笔直,颇有几分武将的威仪。

    监察御史王泽文和刑部员外郎张智就是五品以下的官员了,二人也更为年轻了,都是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

    加上刘辰星,具体复杂稽查事宜的就他们七人。

    司农寺为了表示对本案的重视,出席的人有司农寺卿李仁轨和司农少卿向伟。

    司农寺卿李仁轨和大理寺卿张博山、刑部尚书赵贵呈、御史大夫蔡正然,他们都是一班老臣,算是女皇一辈的人,沈仲夷虽然身份尊贵,便是出于敬老尊贤,对这四位朝中众臣也要礼让三分,先请了四位在公堂左右两侧的第一排坐下,沈仲夷才上了正前方的主位入座。

    司农少卿向伟有四十出头,这种四十出头,已经百官四品了,相当于在政事堂定了一席之位,堪为朝中的中流砥柱,他也生的相貌堂堂,就是一副标准有前途的高官模样,和大多文官一样,都是十分儒雅。

    他们这几位四品高官就紧随其后入座。

    刘辰星现在虽不过九品女史,但沾了稽查小组成员的光,毕竟是女皇钦点的成员,就和监察御史王泽文、刑部员外郎张智坐在一排,他们后面的位置才是太仓署的一众官员。

    估计关中缺粮,女皇发现官仓存粮有猫腻,这些已经是台面上的事了,稍微有点办法的官员多少得到消息,沈仲夷也没有将他们稽查小组的成员聚集在一起先开一个会,直接当着嫌疑对象司农寺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以及太仓署一众官员,开口了。

    “太仓乃我朝国家粮仓,每遇灾荒,太仓常补各地正仓不足,抑制粮价暴胀,或开仓以济长安贫民。今关中遇十年最大旱情,粮价暴涨,太仓存粮却无法补关中七州正仓,甚至赈济长安百姓都较紧张,当下情形我就不再赘言。圣人已经命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司与我一同调查太仓年年损耗巨大一事,圣人对此的重视,诸位应该清楚。”

    沈仲夷高居主位,一张清俊的脸上神情冷峻非常,凤眸不怒自威,一边掠过在坐一众官员,一边语气沉缓地一字一句开口道。

    估计是沈仲夷和女皇的眼睛如出一辙,在沈仲夷的注视下,等一众在坐官员相继微微颔首垂眸。

    什么气氛该表什么态,刘辰星还是知道,眼下气氛自然是低头垂眸,她就也随众一派服从的低下头。

    看来不论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大同小异。

    工作会议上,大佬先讲一下当前的形势,描述一事情的严重性,再强调一下终极大佬对此的重视,先让下面的人有个心理准备。

    接下来估计就要开始给相关人员敲警钟了。

    看着垂在地上的双足,刘辰星对生平第一次参加古代工作会议颇有几分感悟,正要继续聆听沈仲夷的套路话,心里就是灵光一闪。

    对了!

    敲警钟!

    司农寺和太仓署的人明显就是被调查的对象,沈仲夷召开第一次稽查小组会议,包括确定稽查小组成员,都完全不避讳这两方人,这和心里战术有什么区别?

    先击溃那有鬼之人的心里防线。

    说不定还是借此表明态度,不怕他们这些鬼鬼祟祟之人,他今日大张旗鼓的直接来,就是要将他们这些官仓硕鼠逮出来。

    念头闪过,刘辰星敛下心绪,只等沈仲夷再次开口。

    沈仲夷见众人垂眸低头,他凤眸随之掠过一众在坐的太仓署官员,最后方落在三位太仓令身上,凤眸微眯,冷意顿生,厉声道:“每年全天下的粮食都会输入太仓,太仓却年年运输保管不得当,致使粮食损耗高达三成,如今我等奉命调查存粮损耗巨大一事,纵使有人隐藏的深,让我等查不出其中猫腻,那就纠察太仓署所有官吏罪责,保存不当之罪同样不可轻饶!”

第四百五十七章 工作安排

    说到最后,语气陡然一沉。

    不说一众太仓署的官员心里一震,就是在场的其他官员也是心有微震,只是大小程度不同而已。

    这是不管调查结果如何,他们太仓署的官员都在劫难逃。

    关中遇十年以来最大旱情,太仓提供不出足够的赈济粮,女皇又让兴师动众的让稽查,他们已经有了即便查不出来什么,也难逃问责的心里准备。

    可眼下听魏王的语气,这追究的过失之错怕是不轻。

    他们身为太仓署的直接负责人,由他们承担主要过失怕是跑不掉,三位太仓令额头冷汗涔涔。

    到底是有心理准备,又一想即使追责,大不了将他们一捋到底,丢了官职,保住性命和一家老小安好也还是不错了。

    这样一想,心里紧绷的弦多少缓和了一下,三位太仓令及不少太仓署要职官员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更为低着头地等候魏王给他们的追责结果。

    沈仲夷看着更加垂头敛气的三位太仓令,凤眸里一片冷漠,薄唇轻勾,继续道:“太仓粮食储存不当,损失巨大,非贬官罢免可以揭过。”

    语气没有先前的掷地有声,却听得一众太仓署官员脸色一变,有个别按耐不住甚至骤然抬头,或是勉强稳住,肩膀也有些许的颤抖。

    沈仲夷高坐主位,将一切看在眼里,“另外近十年间,太仓署的官职人员都有所变动,人虽然已经离开了,但同样要予以追责!一个人承担不了罪责,还有宗族亲属可以连坐。”

    说到这里,左右两侧的后排坐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沈仲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圣人宽厚,亦可以将功补过,配合调查或是揭发,可视所犯情节轻重予以减免重责。”顿了一顿,不再一味震慑,话锋一转就道:“当然若无任何牵扯,或者牵扯情节较轻,在调查中所立功劳较大,也会论功寻赏。”

    果然是玩心理战术,先敲打一番太仓署的官员,让他们自乱阵脚,鬼打鬼。

    自己也到底不如沈仲夷这等天生的皇室贵胄擅于弄权,她还只想到沈仲夷想先击溃“硕鼠”们的心理防线,毕竟做贼心虚,结果这会儿还打一巴掌给一个枣吃,没有彻底不给人一条生路。

    奸诈狡猾,实非她能企及。

    刘辰星听完沈仲夷这一番话,越发认定沈仲夷此人善装,外表装成一派高岭之花,看似直来直往的单刀直入,其实内里全是一肚子阴谋诡计,自己在其身边做事还是得小心点。

    如此一念,刘辰星更为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那,等着静观其变。

    如果只是沈仲夷三言两语的恐吓,就能把太仓里的硕鼠逮出来,女皇也不需要动用三司,还授意三司派来调查的人员得镇得住场子,都是其官署中的二把手,这还一来就是三个,显然敢对建在皇家园林禁苑的太仓下手,胆子不是一般的大,更不是太仓令或是其他太仓署要职就能一手遮天的,其中牵连甚广,说不定往上面还有位高权重的人在背后,是以对于沈仲夷这一番恐吓和利诱,大家心里再是波动巨大或是做贼心虚的惶惶不安,也不会表态。

    如是只见沈仲夷一番话说完,太仓署公堂里一片沉寂,除了几位大佬和高官依旧维持着官员的体面,其余人等都和刘辰星一样屏气凝息地尽量缩小存在感。

    沈仲夷显然也没有指望这么快就有人转做污点证人,即便有,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是不想活了么?

    遂说完略有沉默之后,见无一人表态,沈仲夷不再针对太仓署的官员说话了,正式过渡到对了稽查组小组成员的动员上。

    “在坐昨日多被圣人召进宫廷议,知道太仓及关中七州官仓损耗有多离谱,其中有没有问题,诸位必定心中有数。这一次圣人是势必要有一个应有的结果,这才能给长安乃至关中百姓一个交代,不是息事宁人,推出几个替死鬼就可以平息的,黎民百姓不是愚民,他们知道太仓并非区区几个太仓署官吏就敢贪赃枉法的,今日之后查出的人可能与在坐有关系,也可能是身份背景远非我等可以企及。然不若如何,我等身负皇恩,自当秉公调查,无任何情面可讲,否则从调查者,沦落为同谋,就不是断送仕途这等简单。至于调查中涉及的危险,圣人也不会疏忽我等安危,查案期间自有护卫。望尔等自珍自重,勿愧对圣人信任,勿愧对于百姓,勿愧对己身。诸位,可明白?”

    沈仲夷少而沉稳,自十五正式入仕,今年二十六七,已有十余年,素来寡言少语,今日说了一番话又一番话,估计是受了女皇之意,此次太仓及官仓一案怕是不会轻易善了。

    在坐一众官员,上至一部长官,九卿之一,下至九品末等官员,心里都已察觉这次事关重大,包括刘辰星一众人等,当下齐声应道:“明白。”

    能在京谋得一官半职,没有一个是蠢人,哪怕看上去憨厚,也是大智若愚之辈。

    应声回答了沈仲夷的话,都心知肚明沈仲夷这是丑话说在前头,如今该说的场面话说了,接下来当是言归正传,毕竟沈仲夷一下早朝,二话不说就直奔太仓署,还让属下通知了相关人等,就知道沈仲夷不是拖泥带水的做事风格。

    众人口中明白,心里更为明白,言罢终于抬起头看向公堂正前方的主位。

    沈仲夷从主位上起身,绕过前方的长案,走到公堂中间,安排道:“太仓乃我朝国仓,国之命脉也不为过,故调查从太仓开始,暂定半个月为一期。”

    言毕,向坐在两侧第一排的三司长官,算是行晚辈之礼,叉手一礼道:“三日为限,每三日都会将调查进度和结果及时呈报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另,在太仓调查结果水落石出之前,凡纳入稽查组的成员,如无例外都会每日到禁苑办公,方便调查。”

第四百五十八章 假公济私否?

    就这样,沈仲夷把稽查小组大致的工作安排了。

    洋洋洒洒一番话,无外乎两个大方面的意思。

    其一,监督体系。稽查小组的一切调查过程和成果,都将由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司监督,这也是王朝中央最高的司法架构。

    其二,稽查事宜。

    这一项主要涉及三个方面:

    一是调查步骤。先调查太仓,其次关中七州各正仓。

    二是调查周期。暂定太仓的调查以半月为期,换句话说他们稽查小组得在半月之内交出调查结果。

    三是成员安排。凡列入稽查小组的成员,在调查期间以太仓署为办公地点,各成员原隶属机构一应相关职务由他人代理。

    至于对太仓署一众官员那番话,就不在稽查工作部署之内了,不过也给一众太仓署官员指了三条路。

    一是追责太仓署。不论稽查结果跟一众太仓署官员是否有关系,现任太仓署官员及十年间曾隶属太仓署的官员一律都要承担巨额粮食保存不当之责,而且责罚不轻,不但会罢免官职,严重还会牵连家人。

    二是将功补过。太仓署一众官员只要积极配合调查,并给出有力的证据和调查方向,可根据其功劳大小将功补过,甚至能对在调查过中立了大功者,进行论功行赏。

    无论针对三司和稽查小组成员,还是对太仓署一众官员的话,这些都是明面上,具体的调查事宜自然不能外传。

    将该说的说了,三司最高长官和司农寺卿都是位高权重者,不可能一天都耗在太仓署。

    沈仲夷又明说了要稽查小组今日把各自手上原来的事务处理了,明日就到太仓署办公,尤其是现在已经午时了,官署下班又早,他们又只有今天的时间交代安排自己手上的事务,自也不可能继续留在太仓署。

    如是沈仲夷把以上该说的说了,具体的调查方案自然也不可能让太仓署知道,大家听了这些明面上的话,心里也是明白,不管禁苑也有公务员的免费午餐,这会儿出去赶回城内的官署早没了免费午餐,还是纷纷向沈仲夷告辞离开。

    官场上是很讲究资历的,从沈仲夷以一品亲王之尊,还是皇长孙这种超凡地位,仍对三司长官和司农寺卿礼遇有加就可见一般。

    现在众人要离开了,沈仲夷身为这次稽查的负责人,少不得先把四位三品大佬一路送出太仓署公堂,之后才是其他人在公堂外向沈仲夷行礼离开。

    刘辰星人微言轻,在场比她资历久、官位高的人太多了,她全程只有负责聆听的份,就是离开也要等最后。

    不一时,大佬们走了,稽查组成员中的五品以上高官走了,再是监察御史王泽文和刑部员外郎张智走了,刘辰星看了一眼已经走出一步之外的两位,趁着大家还没走太远,当下从众人后面的边角上前数步,向沈仲夷叉手一礼,声音不大,却是字正腔圆又掷地有声,让还没走出院子里的一众官员听见。

    “魏王,下官告辞。”

    沈仲夷都说了,让他们一众稽查小组的成员今天先去处理各自手上原先的事,她在史馆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根本就不用再回使馆一趟了,可不走难道在这里和沈仲夷两看两相厌,她还是赶紧走人为妙。

    想着自己的小棕马腿短跑得慢,禁苑这又在长安城外以北,去城南曲江姜墨那还是大概要近一个时辰吧,现在才将将午时,应该还能去火锅食肆看一下,了解一下生意情况,自己近来对火锅生意也太忽视了,尤其当下长安城还颇为不太平。

    一个转念,刘辰星就已经想到了接下来去哪里,好生利用一下这难得的半天空当,却听沈仲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刘女史,我知道你目前在史馆并无任何棘手的要事,魏舍人在今日下早朝的时候也说了,刘女史今日起就可以不用去史馆了,开始着手太仓调查事宜。”

    呃......

    原先还打算沈仲夷要阻止她走什么,她就用回史馆办差为由拒绝,这下.......

    还有这沈仲夷不让她离开是什么意思?

    刘辰星心里立刻升起三级戒备,压下当下后退一步的冲动,继续低头行礼的姿势道:“有关稽查之事,但请魏王吩咐,下官一定竭力完成。”不让她走可以,那就说明原因,她就看沈仲夷还要怎么编由头。

    沈仲夷比刘辰星高了近一个头,刘辰星又躬身低着头,他将刘辰星任何细微动作尽收眼底,自是也将刘辰星第一时间的防备看在眼里,凤眸一沉,没有立马说话,而是看了一旁的侍卫一眼,等稽查小组的成员走出院子,随身侍卫将太仓署的一众官员隔在公堂廊上,沈仲夷才道:“不用我多言,你应该知道太仓和关中七州正仓年年损耗巨大,其牵连必定很广,其中涉及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不知道涉及上上下下多少官吏,不定就有三品金龟。”

    这一番话有些剖心置腹,听起来像是沈仲夷留下她的确有重要事吩咐。

    刘辰星适时放下行礼的手,抬起头望向沈仲夷。

    一如所料,刘辰星十分拧得清,知道什么正事,不再完全拒他于千里之外。

    沈仲夷眉头随之一松,看着刘辰星的眼睛继续道:“你绘制的表格圣人颇为满意,柳文苏也颇得圣人信奈,在明上他是圣人亲手提拔出来的,是圣人的人。是以,圣人也认为你背后关系简单,很适合配合我一起稽查太仓等诸事。”

    适合配合沈仲夷......?

    这不就成了,她虽然是稽查小组的成员之一,却没有其他成员的独立性,得完全成为沈仲夷的副手。

    她和沈仲夷可是传了那么大的流言,女皇真的会放心的让她和沈仲夷这样近距离交集......?

    刘辰星看向沈仲夷的目光不由狐疑。

    沈仲夷看在眼里,只道:“我知道你不信我,若是怀疑,你可以随我进宫,看圣人如何说。不过经过昨日你所绘制的表格,这次查案,我的确有几处地方要用到你。但这次于你也是一次机会,若在这次调查中立功,可以说对你的仕途大有裨益,而不是当一个名义上的女史。你自己选择吧。”

第四百五十九章 公费交通

    能怎么选?

    难不成还要进宫面圣,再当面对质?

    显然不可能。

    那只有“相信”沈仲夷的说辞。

    毕竟就像沈仲夷说的,如果不想当一个名义上的女史,或者想尽快弯道超车,这次就是一个机会。

    奸诈就是奸诈,明知道她只有一个选择,还一派民主的让她选,何况她本就是稽查小组成员,又人微言轻,不听沈仲夷这个总负责人的话听谁的?

    刘辰星微笑地看着沈仲夷,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不太过皮笑肉不笑,尔后道:“魏王乃本次稽查负责人,稽查期间下官自当以魏王马首是瞻,但听魏王吩咐。”

    听着刘辰星一再强调稽查期间,沈仲夷不置可否,他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意了,遂也公事公办地吩咐道:“现在主要是调查太仓,之后很可能还会深入关中七州调查。调查之事,刻不容缓,我不希望有任何事和人耽误调查进度。”

    言下之意,就是她会耽误调查进度?

    刘辰星听出来了,对沈仲夷的防备暂时降下来了,只呐喊地看着沈仲夷,无声询问她到底何处耽误调查进度。

    迎上刘辰星终于肯交流的目光,沈仲夷薄唇几不可见的微微一勾,面上依旧神色冷峻道:“你的坐骑并非良驹,长安跑马已经是力不从心,更谈何远至关中七州。正好我在禁苑有几匹马,稍后让人带你去挑选一匹。”顿了一顿,又冷漠补充道:“我养在禁苑的马都乃品种骏马,是以让你挑选马不是就给你了,待稽查案件结束之后,你需要还来。”

    说完,似乎认为刘辰星不会拒绝,沈仲夷也一派不容拒绝,直接吩咐左右道:“熊远,你带她选马。”

    熊远听命,直接做出请的姿势道:“刘女史,请随末将这边走。“

    熊远,刘辰星认识。

    就是当初在贝州的时候,在旅店代沈仲夷下注她要赢得州试的虬髯大汉。

    不久前在洛阳白马寺也曾见过。

    相当于沈仲夷的私人保镖,沈仲夷在哪里,他就出现在哪里。

    不过比起现代所谓的私人保镖级别高很多,刘辰星今日是亲眼看见他随沈仲夷出的大明宫,能进出大明宫,显然是有官职的,响当当的朝廷命官,正规军。

    而且看熊远悬挂在腰间的龟符是银质,银龟乃五品以上高官才有资格配戴,所以熊远至少是五品官阶,妥妥的高官行列。

    本朝每一个亲王府都自己的亲事府和亲事帐内府,其下各设典军二人,副典军二入,为正、从五品上的武官,掌统本府校尉以下亲王亲事和帐内守卫陪从之事。其中亲王亲事府统领亲事三百余人令人,亲事帐内府统顶帐内六百余人余人。

    所以,熊远应该是魏王府里的正五品典军,统亲事亲兵守卫、陪从,兼知鞍马,此职责正和熊远所做的事一样。

    史馆里有百司资料,也有皇室各资料,不过皇室资料就更为隐秘了,不是她这个级层能随便接触的,是以对熊远的身份她也只能靠推断和猜了,但她觉得应该**不离十了。

    刘辰星自认为不是迁怒的人,不喜沈仲夷这个人,不会连带也不喜沈仲夷身边的人。

    她也知道自己的小棕马拖后腿了,本来就打算换,既然沈仲夷要提供办公的马,又不是给她的,是之后要还的,她正好省了租马的钱,当下十分给熊远面子,扬脸一笑做了回应。

    形势比人强,官大一级压死人,刘辰星随之又笑容一收,识时务的向沈仲夷叉手一礼,道:“下官告辞。”

    谨慎些没错,不能让人抓住把柄,给沈仲夷告辞了一句,刘辰星这才走到熊远身边,笑道:“有劳了,见面多次,还不知郎君如何称呼?”语气温和有礼,人一笑,就露出两个小酒窝,看着更是透着亲切。

    只是前一刻还一脸严肃的对着沈仲夷,转眼就笑逐颜开,变脸神速,差距太大,但又不能说其不对。

    沈仲夷乃一品亲王,又身兼三品要职,刘辰星理当对沈仲夷态度一派恭敬,在官署这种地方,不能嬉皮笑脸是肯定的。

    而熊远品级虽不低,却属于王府的属官,刘辰星品级不高,却也是开过第一位女状元,现在还是女皇钦点稽查小组成员,二人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平级了,又之前多有照面,刘辰星和熊远亲切熟络一些也的确没问题。

    只是念及沈仲夷当初从洛阳返回长安时,和刘家人单独相处了一二,还有端午前后的种种,熊远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沈仲夷。

    跟在沈仲夷身边护卫已经十多年了,可以说这么多年间他几乎就未离开沈仲夷方圆一里之外,沈仲夷这个主子再是少年老成,一贯喜怒不形于色,他熊远又是再蠢笨,也能从沈仲夷那张冷峻的脸上洞悉些许情绪。

    这回头一看,见沈仲夷还是那一副冷峻之态,眉宇间一片平静,就好似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熊远当下一僵。

    到底经过大风大浪,也就一瞬,熊远已面无表情,言简意赅地回道:“刘女史,在下姓熊,乃魏王府典军。”

    如此一句,不再给刘辰星寒暄机会,熊远就再一次“请”道:“刘女史,这边请。”

    不假辞色,一片肃穆之色。

    一身气息和身上的铠甲融为一体,透着铁血和冰冷。

    言语神色透露出其行事做派,以及与人交道的方式,刘辰星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淡笑点头道“熊典军,有劳。”

    见刘辰星笑容淡了几分,熊远暗吁了一口气,再不耽搁了,随即前方带路。

    却一步尚未跨出,只听沈仲夷叫住他道:“熊远。”

    熊远高状如熊的身躯微微一滞,转身道:“大王。”

    沈仲夷没有多看刘辰星一眼,只看着自己的下属吩咐道:“我会在这里至少待一个时辰,现在已经午时了,你先去用午食吧,不必急于回来复命。”

    说罢,径直掠过熊远,率先离开。

    身后一众护卫相随,十足的主子派头。

    留下熊远僵硬地立在当场,承受着护卫同僚们的羡慕眼光:还是熊典军深得大王信任,大王都常忘记午食,现在却提醒熊典军别忘午食,如此体恤真是让羡慕。

    对的!

    他们也要努力,向熊典军看齐!

第四百六十章 朱门酒肉臭

    禁苑是皇家园林,沈仲夷是从小养在女皇身边的皇长孙,在大明宫都有自己常住的宫殿,在禁苑自然也有。

    沈仲夷就在一班护卫下,驰马去了专属的殿宇休息了。

    有了沈仲夷走时让先用了午食再去选马的话,熊远作为一个严格服从命令的行伍出身,也就带着刘辰星先去用午食。

    选马估计要一些时间,到时候还要先把老伙计小棕马送回道政坊的家,再去平康坊的刘大娘火锅店就有些赶了,少不得将这个行程给取消,这样倒是可以在禁苑呆更长时间了,不用急着离开,刘辰星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立时就应景的“咕噜”一叫。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刘辰星当然举双手赞成先饱腹一顿免费的午餐再说。

    熊远和刘辰星没什么私交,也不愿意扯上什么交情,直接带刘辰星去马坊片区午食。

    刘辰星虽然没有来过禁苑,但是史馆对于禁苑还是有些相关记载。

    禁苑内的建筑设施和自然环境作以大的分五大区域。

    西面,以长乐宫、未央宫为中心的西部汉长安城故址区,是本朝皇家主要的狩猎区。

    东面,以虎圈、马坊为中心,是禁苑主要的驯养区,相当于皇家动物园。

    北面,以鱼藻宫为中心的休闲娱乐区。

    西南面,以梨园为中心的文化教育区,梨园招集有许多美貌多姿的梨园弟子,专门攻习研究音乐舞蹈。

    南面,以东西二苑为核心的南部皇家居住、休闲区。

    稍后不用去看一下刘大娘火锅生意,这会儿时间充裕,但熊远也不可能带她游览一番禁苑,不过来时跟着沈仲夷倒是可以驱马直至太仓署,现在少了沈仲夷在前开道,刘辰星只有牵着自己的小棕马,和熊远靠双腿步行到位于禁苑东面的马坊。

    正是大中午,饶是时序入秋,却也是秋老虎厉害之际,这个时辰在室外行走,免不得被曝晒的下场,但禁苑是皇家园林,宫廷园林、殿台楼宇、亭台楼榭遍布苑中,一路从太仓署走到马坊几乎都有树荫遮阳,私下枝叶扶疏,不时还能见到能工巧匠精心伺候的各色繁花,再不时遇到小桥流水,那涓涓流淌的溪水之声,触目可见的满目新绿,让人都忘了这还是在长安,在关中,正遭受着十年来最大的干旱,整整四个月了未见雨下。

    偶尔间,有清风拂来,带着草木的清新和馥郁芬芳的花香,连些许中午赶路的燥热之气都吹散了。

    清新的空气让人忍不住深吸口气,舒服得全身毛细孔都要为之打开了,恍惚间哪还以为这是秋老虎时节的燥热中午,根本就是春秋天雨后的清晨。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说得大概就是此时此景。

    刘辰星一路随熊远走来,心里不由有些感慨,这里不愧是皇家园林,绿化就是好。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一品亲王府邸的五品典军自是更不一样,等到了马坊,估计早有禁苑当差的杂役前来通报,已经在马坊的官署备好了午食招待。

    吃食也是一等一的好,都要赶上史馆了,还配备了薄酒,一点儿不受外面干旱粮食短缺的影响,也估计是在城外的禁苑之内,不知道女皇都已经带头了轻简御膳了,居然还这样款待他们。

    至于他们今日会来禁苑,是为了调查太仓署存粮为何年年损耗巨大一事,而追根究底会突然调查太仓署,也盖因关中大旱继续赈济粮引起,马坊这边的官员是否知道,刘辰星就不予置评了,只将一案的美酒佳肴看在眼底,记在心里。

    并且本着浪费粮食可耻,尤其在这种粮食短缺的时候,刘辰星一点儿也没有食不下咽,更在走过来这一路上消耗了一些体力,于是更饿了,便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

    国泰民安,民富国强,长安是天下最繁华之地,几乎每天都有各类大小宴会,合食制就是从长安流行开的,不过这多在各类私下宴会上,正式场合上还是一人一案的发分食制为主。

    在官署里,自然也是分案而食。

    熊远和刘辰星保持着距离,二人一左一右坐在马坊公堂上进食,他人高马大,魁梧壮硕似山,饭量就不会小,心理素质多半也和刘辰星一样,不浪费粮食,该吃得吃,照样大快朵颐地把一案的吃食一扫而空。

    只唯有一样,刘辰星没有动,哪怕这时的酒就和现代的饮料茶水没区别,就是用于日常饮用之物,酒还是不适合这时候享用。

    不过满满一食案的吃食已经足够了。

    这不?

    才放下箸子,刘辰星便一个忍不住,就了一个饱嗝。

    好在隐忍了一下,又忙用手捂嘴,什么气味、什么声音都被挡住了。

    她怎么也算是一个美少女,这样多不雅观,刘辰星忙向对面看的熊远看了一眼,只见熊远也正好放下筷子,抬起头来,即使不主动看来,目光也正对她,也不知道看见她打饱嗝了没,尴尬了那么一瞬,刘辰星已经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地放开手,对熊远一笑,语态自若道:“熊典军,在下已经进食毕。”

    顿了一顿,刘辰星又大方承认道:“禁苑的公餐不错,在下食得过饱,就先到院子里消食一二,熊典军可慢用。”

    熊远行伍出身,又负责沈仲夷平时安危,不管何时何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已成为常态。

    自家大王跟着刘辰星一家人从洛阳出发时同行了两三日,他也见识过刘辰星的食量,见刘辰星把一案吃食如他般一扫而光,熊远并不意外,只多看了一眼如他一样,刘辰星也滴酒未沾的酒壶,道:“在下也已食完,现在就可陪刘女史选马。”

    眼见魏王身边的亲信食完就要走,陪在一旁等他们用食的马坊官员生恐招待不周,忙不迭哈腰弓背地客套寒暄。

    也不知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熊远对马坊官员并不多予理会,径自就带了刘辰星离开选马。

第四百六十一章 愚人

    马坊主事的官员,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老年男子,外貌白胖有须。

    他看着魏王的亲信和绯闻女主就这样走了,一句话都没和他多说,白胖的脸上不由慌张了起来,道:“看来这酒水菜肴是备薄了,我就说让备置好一点。”说着就迁怪了起来,对陪在一旁的吏员就是横眉怒怼。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还是直属上峰?

    哪怕对方也不过一个九品小官,但背景深厚,不然也来不到禁苑当差。

    一旁的吏员人是一个三十七八的干瘦男子,对于白胖上峰不管如何吐槽,脸上却始终陪着笑道:“关中大旱,听说圣人都以身作则减了御膳,魏王及众位相公都是为了调查太仓署粮食损耗巨大来的,在这个点上,还准备太过丰盛的酒菜实在有些打眼了,所以......“

    “够了,又是这话!”不等干瘦吏员说完,白胖官员已经不耐烦地打断道:“刚才你就说这样说,我才让庖人准备简单的薄酒小菜!可这下好了,熊典军和刘女史一个眼锋都没给我,就走了!分明就是嫌弃我怠慢了!”

    越说越觉得就是如此,顿时懊悔的捶胸顿足,“魏王每次到禁苑,哪一次不见熊典军,不说谁不想攀上熊典军,而且这次还有刘女史在,枕头风的威力你知道吧?那有多大!我却生生错过了这个机会!”

    干瘦吏员深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上峰的大发雷霆,他就低着头受着,等到白胖上峰大动肝火的说完,他才从旁道:“您看食案上的吃食,不但熊典军用完了,刘女史一介女子也全部用完了,可见二人是颇为满意您的款待。只是刘女史现在毕竟正在负责稽查,在现在这种关键时期,如何好与官员走得近?”

    说时见白胖上峰脸色好了一些,干瘦吏员心下冷笑了一下,敛下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怒气,继续好声好气道:“您仔细想想,若是不满意,二位能把一案的吃食全部用完么?”

    白胖上峰明显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听吏员一说,再看食案上空空如也的碗盘,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怒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只是看着已经不见人影的院子,可惜地重重叹道:“难得有机会搭上魏王身边的人,偏生遇到了现在这种非常时期,真是时不予我啊!”

    说到最后一句,发现自己说了这么一句有水准的话,白胖上峰立马得意了起来,随之也就得意忘形,话不过大脑的口无遮拦了,“说来,真没想到魏王会喜欢这款。这刘女史的确容貌不俗,可一看就年纪太小了,哪有双十年华的娘子有风韵,一板一眼和教书先生没区别。不过别说,魏王一张冷脸,和不解风情的刘女史倒挺搭配。”说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摸着下巴猥琐地笑了。

    听着上峰不知“死”字怎么写地妄议魏王的话,干瘦吏员不由暗暗擦了擦额头冷汗,不明白自己怎么跟了这么一个无脑上峰,不另寻他主怕是难以苟且了。

    女皇让刘女史跟着魏王一起办案,显然不认为二人有私情,上峰居然还如此议论。

    再者禁苑是什么地方,皇家园林!

    魏王又身兼三品殿中监,其职责有一项就是皇家大小事都有起负责管理,这样堂而皇之的议论魏王,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一念到此,干瘦吏员不由暗中拉开了与白胖上峰的距离,目光不经意就看向了刘辰星和熊远离开的方向。

    一看之下,想起熊远要求看魏王放养在禁苑的私家马,他是知道的,一共有三匹。

    这三匹马,其中两匹为大宛进贡的汗血宝马,价值千金自不必说。

    还有一匹为突厥马,这匹马倒不是突厥进贡而来,是六年多前,刚满二十岁的魏王在野外驯服其它马匹时偶然获得,虽然比不上汗血宝马名贵,而且还是一匹母马,但也不得不佩服魏王的眼光,当时还是小马驹的突厥马,如今却也马蹄矫健,算得上一匹良驹了。

    魏王每次来禁苑时,都会来看一下这匹突厥马。

    所以,这匹野外得来的突厥马,他们马坊的人也不敢怠慢,一样比照两匹进贡来的汗血宝马小心伺候着。

    如此一来,这三匹也都成了一等一的名归马匹,如今魏王却让亲信熊典军带刘女史从这三匹马中选一匹当坐骑,这......魏王和刘女史真是没有私交么......?

    干瘦小吏想着目光不由变得深远了起来,透过马坊的官署院子望向了选马的方向。

    “刘女史,一匹马驹的寿命大约在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五岁之前属于幼仔,五到十五岁年间属于其壮年。这三匹马年岁最大的有九年,年岁最小的为六年,都是正当壮年的马驹。”

    熊远站在马厩前,为刘辰星简单介绍道。

    斯时牧马业昌盛,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布衣百姓,多有豢养马匹,是以大多人对马知之甚多,刘辰星自己又有坐骑,还是女状元,关于马的常识自然不少,熊远简单地说了三匹马的年纪后,就让三民马夫分别将马牵出马厩,便于刘辰星看得更清楚。

    “刘女史,这三匹马脚程都不错,看你是要先试骑一下,还是继续让在下依次介绍一二。”

    阳光底下,只见其中两匹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其体形纤细优美,再衬以弯曲高昂的颈部,整个身形的曲线极其流畅。

    刘辰星算不得爱马之人,也不痴迷马,对于马的种类是不甚了解的,但再不了解,这两匹看上去一副马中贵族的优雅模样,就知道不是凡品。

    这世道,都说宝马值千金,万一有损伤,她岂不是要赔得倾家荡产?

    还有这两匹形体优美的骏马,不懂马的人一看也知道是名品,万一有人见她一独身女子骑行,起了打家劫舍的念头,岂不是冤枉?

    德不配位必要祸事,她骑一个与身价不符的宝马,不定也会招来祸事,再说她记得沈仲夷今日的坐骑比不上眼前的名贵。

    龙子凤孙尚且如此低调,她一介小民还是低点好。

    让一位五品典军陪自己选马实在大才小用,刘辰星不耽搁时间,直接道:“试骑不用了,就它吧。”

第四百六十二章 赤离

    说时,手就绕过这两匹体态优美的马驹,指向一旁在这两匹“高富帅”马驹衬托下显得平平无奇的“小马”。

    “小马”其实并不矮小瘦弱,只是相比较另外两匹似马中贵族的模样,“小马”头大颈短,胸宽鬃长,皮厚毛粗,整个一粗壮的形象,这样看上去也不太打眼。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刘辰星选好马后,还是确定了一下道:“这匹马应该是三匹马中较为凡品的吧?”

    以为刘辰星多少懂一些马,毕竟是女状元,自殿试后接连有高见,现在一听就知道刘辰星并不懂马,但见刘辰星这样一问,多少已知道刘辰星选马的根据了,但鉴于汗血宝马在市面上千金难求,极为稀缺,为了避免刘辰星后悔,熊远还是说道:“不错,这一匹颜色为红骝的马,品种的确是三匹马驹中最为普通的。”

    看来她眼光不错,判断的非常准确。

    得知这匹马品种果然是要普通一些,刘辰星再看这匹马更是越看越满意。

    能养在禁苑的马,肯定也不会太寻常。

    实力有了,外在又这么普通不起眼,简直就是扮猪吃老虎!

    看这一身红骝的颜色。

    她即使分辨不出马的品种,可也是在这个牧马大兴的时代人,什么是骝色可认识。

    非常好认,有一个很鲜明的特征,鬃毛与尾毛为黑色,四肢膝以下为深色,被毛颜色为浅色。

    而骝色又分为黑骝、红骝、黄骝等,具体是什么骝色根据被毛分辨。

    眼前就是一匹红骝颜色马,除了棕马和四肢膝以下为黑及深色,其余皆是红色的马毛。

    一点儿也不稀奇,太寻常了,市面上至少六成的马都是骝色马。

    这样常见的马,骑出去多保险,再看看这结实的四肢可不比那修长的四肢更有劲?

    刘辰星一下高兴了,两个小酒窝笑了出来,“既然这样,那就这匹红骝色的马!”

    听到刘辰星再三确定要这匹相对普通的马,熊远已然确定了刘辰星的想法,就是要挑一匹不名贵的马驹,不过有些话必须要提醒,“刘女史可以不用急着现在就选,可以知道另外两匹马的品种,再最后做决定。”

    这么严肃慎重,看来这两匹马果然来历非凡。

    有什么马能这么宝贵......?

    “难道这两匹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刘辰星想了一想,古代最出名的可不就是汗血宝马么?

    一想到这可能就是传闻中神乎其神的汗血宝马,刘辰星不由瞪大眼睛,把这两匹体态优美的马驹看了又看,好奇道:“听说汗血宝马肩部和颈部汗腺发达,出汗时往往先潮后湿,尤其对于枣红色或栗色毛的马,出汗后局部颜色会显得更加鲜艳,给人以“流血”的错觉,也不知可是真的......“

    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一边将脑海中关于汗血宝马的记载与眼前的马驹对比,心里已然猜到这多半就是汗血宝马了。

    又见这两匹马好巧不巧,正好是一枣红色,一栗色,就有几分好奇传闻中的奇景,看得饶有兴致。

    以为刘辰星不懂马,没想到刘辰星转眼又说得头头是道,已然猜出了两匹马的品类,不过读书人是这样,阅读量大,听得多,不代表见过,何况汗血宝马乃从汉代传下来的名驹,刘辰星身为举子出身多少也知道几分。

    熊远也不意外刘辰星能说出这一番话来,直接点头道:“这两匹马驹,正是汗血宝马,乃大宛进贡。它们在烈阳夏奔跑时,也正如刘女史所言,出汗后会使皮毛看上去更为鲜艳,仿如流血。而刘女史选中的这一匹红骝色马驹,乃大王意外所得,并非名品,身上有匈奴马的血统,却并非纯粹的匈奴马。”

    顿了一顿,“现在三匹马的品种已告知刘女史了,刘女史若还是要选这匹杂交的匈奴马,即可牵走。若是要选汗血宝马也可,汗血宝马虽是名驹,这两匹却也非举世无双,大王让刘女史任选,刘女史大可不必顾及其名贵而放弃。”

    听出来了,熊远一再想自己确定,是恐自己后悔。

    还为自己不敢选汗血宝马,找了一番说辞。

    不管初衷什么,好意得领,刘辰星笑道:“多谢熊典军提醒,不过这匹匈奴马深得我心。”

    听说蒙古马的祖先就是匈奴马。

    天朝的成吉思汗,马上得天下,靠的就是蒙古铁骑踏遍天下。

    蒙古马别看体形矮小,其貌不扬,可是一等一的战马。

    匈奴人善战,匈奴马在时下也被视为战马。

    战马是什么?

    彪悍!

    真是再好不过了,她这话可一点不违心。

    “虽不是纯种匈奴马,却也有匈奴马血统,当是体格健壮,而且外表看上去普通,也能不引人注目。魏王让下官选马,是为了调查官仓,太过引人注目,自然不利于调查。所以,这匹匈奴马已经很好了,多谢熊典军为下官解释了这么多。”

    解释完选匈奴马的原因,鉴于熊远这一路上对自己的冷淡,心里多少知道对方不愿意与自己多牵扯,她也不给人添麻烦了,遂直接告辞道:“耽误了熊典军不少时间,下官就先行告辞了。”

    自己都已经介绍清楚了的情况下,刘辰星还是选杂交匈奴马,他也没必要多言了。

    熊远颔首,但见刘辰星这就牵着匈奴马离开,依照自家大王的性子,送出去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既然让了刘辰星来选马,就等于将马送给了刘辰星,遂还是说道:“刘女史,这匹马有名字,名唤赤离。”说时望向赤离,道:“赤离乃一匹母马,有时候脾气也有些大,不喜与人亲近,但是只要对它有耐心,它其实是一匹很温和的良驹。”

    赤离好像听懂了熊远的话,自己就要易主了,四蹄就抗拒的往外挪动。

    手中的缰绳立时有了向外的阻力,刘辰星也不强迫,松了一松手中的缰绳,却没有放开,果然赤离见阻力小了,没有再过多抗拒,刘辰星这才走上前,抚了抚赤离,轻声说道:“都说马通人性,你既然有名字,我就当你能听懂我说什么,放心我会好好照料你的,而且你也不是一直跟着我,等案件查完,你就还会回到你主人身边的。”

    “马的确通人性。”熊远附和了一声,随之也拍了拍赤离,道:“好了,刘女史乃全国第一位女状元,是大王让刘女史来选马的,你放心跟着刘女史,大王也还能再见。”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熊远的话起了作用,刘辰星认为多半是熊远的话有用,要不就是赤离被训练得颇为温顺,熊远话一说完,赤离就走向她了,刘辰星不再耽搁,当下就牵着名唤赤离的匈奴马离开。

    匈奴马!

    名驹!

    她也见识一下看速度有多快。

第四百六十三章 玄离

    禁苑,深处,一座清幽的院落。

    大概因为禁苑这一片区,驻扎有神策、羽林等拱卫京城的禁军,这里少有禁苑内闲杂的宫女太监经过。

    驻扎这里的禁军即使日常操练,也和院落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熊远目送刘辰星离开后,就从马坊一径疾步行到这座小院。

    整座院子都有身穿铠甲的护卫守卫,他们显然认识熊远,见熊远一人过来,纷纷恭敬行礼。

    熊远就一路如过无人之境,穿过重兵把守的院门,来到第一进院落中。

    依然无需守卫在正堂廊下的护卫禀告一声,熊远就宽鞋登堂,在堂下叉手一礼,言简意赅的回道:“回大王,刘女史选了赤离,现已离开禁苑。”

    沈仲夷独坐正堂前方的长案后,他早已用过午食,正低头看着一卷轴,一旁还堆着一垒卷轴,闻言放下卷轴,凤眸瞥向熊远,勾唇轻声“哦”了一下,道:“她可是看上赤离品种不如那两匹进贡的汗血宝马?”

    询问的句式,语气却是肯定。

    但熊远还是回道:“回大王,刘女史正是看中赤离品种平凡,算不上血统优良的名驹,故才选赤离为坐骑。”顿了一顿,事无巨细地又禀告道:“属下恐刘女史选后会后悔,又再三与刘女史确认过,但刘女史只对汗血宝马有些许好奇,却在小人说了赤离乃杂交的匈奴马后,更加倾向于赤离,并说选择赤离,就是因为赤离非名驹,不会引人注目,方便其行事当差。”

    这是刘辰星会做的选择。

    沈仲夷遂说道:“这倒是附和她的性子,闷声不响地好行事。不过这也就是以前了,她没一举成名天下知之时,还可以这样。如今是圣人开女科举以来第一位榜首,圣人又颇为看好她,有栽培之心,现在多少人盯着她,岂是低调能行的。就在成为殿试第一名的时候,长安里稍微有点门道的,早就将她的身家背景探查的一清二楚。就说她那个火锅食肆,谁不知道她才是幕后东家。”

    说到这里,沈仲夷蓦地一停,目光越过堂下的熊远,看往院子里。

    半晌,沈仲夷兀自勾唇笑了,却是笑不及眼底,道:“既然闯入了,又岂容脱身。”

    又是一句询问的句式,语气却没有丝毫的不确定。

    熊远对于沈仲夷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语,自不能表态什么,也知道自家大王后面说的这番话,没有询问自己的意思,他就低下头,听候吩咐。

    沈仲夷收回目光,看向沉默的熊远,又问道:“你可和她说了赤离的来历?”

    熊远这才略微抬起了些一直低垂着的头,道:“属下和刘女史提过,赤离乃大王在野外偶然获得。”又是一顿,才说道:“但是并未提及赤离和大王的坐骑玄离,是当初大王一起在野外偶得的,是以刘女史并不知道赤离和玄离一样,还是小马驹时,便由大王亲自养着。”

    难怪还是选择了赤离,原来不知道他还有一匹坐骑名玄离。

    沈仲夷想到刘辰星骑行了赤离一段时间,发现赤离、玄离两匹坐骑之间的渊源,嘴角不由微微一翘。

    却不及人发现,已然如常,沈仲夷点头道:“我知道了,一个时辰后,再回城。”说罢,不再言语,重新低下头,执起手中的卷轴阅览,为明日的正式稽查了解情况,以做万全之备。

    熊远一见,便会意,又是叉手一礼,默契地躬身低头退了下去,在正堂门外一站,右手把着腰间的长剑,就一如平时般为沈仲夷护卫左右。

    一时,院子里又恢复了先前的静谧。

    午后,秋老虎还在发着威,院子里一片白晃晃的太阳光,好在院子四下遍种参天古木,树冠如云,在院子两边投下了斑驳的阴影。

    秋蝉就在这样的光影斑驳的院子里,不知疲惫的吱吱叫着,让这个静谧的院子终于有了些许喧嚣,却更显得静谧而冷清。

    一座院子里,只有堂中看资料的男子,以及冰冷肃穆的铠甲护卫。

    没有禁苑里的安静,长安城里开市不久,正是摩肩接蹱,人声鼎沸。

    禁苑总监处事周全细致,见刘辰星牵了赤离离开,原来还有一匹坐骑要带走,就安排了一杂役太监帮刘辰星牵马,不然刘辰星马术如何也不知道,若是普通骑一匹马牵一匹马就是不易了。

    刘辰星自认为马术平平,当然接受了这个好意,让杂役太监用她原来的坐骑,二人一起先回了道政坊把小棕马放回家中,她这才骑着全新的坐骑赤离,在人流中缓慢地向城南曲江而去。

    就在刘辰星前脚刚离开道政坊,转眼就有一个着棕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挑着扁担走了过来,一身装扮一看就是走街串巷的小商贩。

    估计看刘家宅子院门比起周围的高门大户看上去普通一些,他也敢大着胆子去敲门了。

    “咚咚”扣门声响起,商贩就喊道:“有人么?自家做的栗子糕,不好吃不要钱。”

    才送走女儿,正要把小棕马牵回马厩,人也就刚走过荷塘,还在第一进院子里,不偏不倚刚好听到商贩的叫卖声,柳氏不由一讶,“道政坊住的多是达官贵人,住了好几月,也不见有扁担郎走动,这会怎么有人了?”

    疑惑归疑惑,可丈夫刘千里就在一旁牵着马,如今吃食最精贵,万一是真的,岂不是可惜?

    想着,柳氏就看了丈夫一眼。

    夫妻俩二十多年的默契,柳氏这一眼,刘千里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当即松了缰绳,跟着柳氏一起去了院门口。

    “吱呀”一声打开院门,柳氏正要一句“可是卖糕点的”,就见来人是一身着七成新衣裳的中年男子,话语就是一停,转了话语,迟疑道:“你是……?”

    似乎没想到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美妇人,一旁的中年男子也算是相貌堂堂,不由一怔,却也反应快,立马就笑道:“娘子可要买糕点?”

第四百六十四章 行贿

    中年商贩十分热情,说时就放下挑在肩上的扁担。

    扁担的两头各挑了一个竹筐,都用了一块白布盖着。

    这敢到官宦人家聚集坊来的货郎,卖的东西当然要不一般才行,只见中年商贩揭开后面篮筐的白布,就从篮框里提出一个原木色的食盒,向柳氏和刘千里夫妻递了过去,道:“娘子,这食盒里就是糕点,您要不看看?”

    食盒虽是木材原来的颜色,却打磨光滑,一看这食盒就不便宜,放在糕点铺子里卖都合适,怎么会到货郎手里叫卖?

    柳氏没有接手,问道:“你这糕点怎么卖的?一盒子得多少钱?”

    中年商贩见柳氏说什么也不接,心里一急,索性自己直接揭开食盒的盖子,从食盒里取出一块栗子糕,递到柳氏跟前道:“娘子,味道好不好,您先尝尝就知道了,我这不好吃不要钱。”热情地推销一番,见柳氏还是有些迟疑,又急道:“青天白日的,难不成小的还敢下毒?不说娘子身边有位郎君看着,这四下来往的人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听着中年商贩一声又一声催促,柳氏轻蹙眉头,抬头看了一眼丈夫刘千里,见丈夫向她暗暗点了点头,又见家门外的确是人来人往的过路人,柳氏还是伸手接过那一块栗子糕,喜得中年商贩顿时大松了一口气,两眼冒光地盯着柳氏尝一下那块栗子糕。

    柳氏心细,察觉这货郎目光异常殷切,又觉手上的糕点比寻常糕点重了不只一星半点,心里纳罕,不由顿了一顿,略侧过身子,稍微背开了中年商贩的目光,尔后一手半掩口鼻,一手拿着栗子糕轻轻一咬,就是“噔”地一声。

    “慧娘?”见柳氏定住了,好似吃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刘千里不由关切道。

    货郎却是看得一喜,忙不迭一脸意味深长地问道:“娘子,这糕点可和你胃口?”

    柳氏没有说话,只放开半掩的手,把栗子糕从口中往外移开些许,只见栗子糕上掉了少许糕屑的地方,露出一块金色来。

    柳氏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手上也一抖,糕点差一点就落在地上。

    妻子素来稳重,少有这样惊慌的时候,刘千里为看见那隐藏的金色,只有再次关切道:“慧娘,我们家粮食也够吃,你若是有不适,我们就不买了,先回去吧。”

    中年商贩对刘千里的话置若罔闻,只看着柳氏一脸非常笃定柳氏会收下这份糕点的神色道:“看娘子的表情,一定是这糕点对娘子的味了。就当多一个买主,这一食盒糕点就都送给娘子好了。”说着,不顾惊魂未定的柳氏,也不管一旁的刘千里惊讶得瞪大眼睛,就把手中提着的食盒再次往柳氏跟前递去。

    柳氏深吸口气,看着已经伸到眼前的食盒。

    “娘子,您快接着啊!不要钱的!”中年商人见柳氏迟迟不动手接,大有强硬塞到柳氏手上之势。

    不说这般急切,天下哪里有免费吃的东西?

    如今粮**贵,糕点这样的奢侈吃食,哪是一般人消耗得起?

    更不要说这栗子糕里还有一块那么清楚的金色!

    不会错的。

    糕点是软糯的,怎么会硌牙?

    她即使眼睛看错了,牙齿传来的硬感绝不会错。

    无功不受禄,凭白得人好处必有所求,自家有什么可让人求的?

    一穷二白,泥腿子出身,自家唯一能上瞧得上,也就是小女儿阿星是全国第一位女状元,如今还是九品女史,颇受女皇器重,像今儿就得了一个皇差,调查长安及关中官仓每年损耗巨大一案。

    这不?

    刚才就回来了一趟,还牵了一匹办公用的马,得把以前的坐骑先送回……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柳氏蓦地一震。

    中年商贩见柳氏有些恍神,只念着吩咐无论如何要让刘家人收了,当下二话不说,也不执意柳氏亲手拿着,就把食盒往地上一搁,道:“娘子别客气了,收下吧,我给您搁这了!”一边说一边就要挑起搁在地上的扁担溜了。

    岂能让人这样跑了?

    柳氏一念反应过来,就是喊道:“二郎,无功不受禄,不要钱的吃食我们不能要!”

    夫妻二人极有默契,刘千里一听到这话,就一个健步上前,挡在了中年商贩的前面。

    中年商贩不过中等身材,刘千里却是身材高大,还常年上山打猎,一身的力气,即使在布衣之下,也可以看见一身腱子肉的微微隆起,象征着力量。

    这一挡,中年商贩立马就没有了退路。

    柳氏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俯身被搁在地上的食盒,重量感传来,眉头一皱,抬头待见丈夫已将货郎揽住,自己院门外来往的人不少,应该是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都慢下步子往他们这边瞧来。

    周边情形明了于心之后,柳氏吐了一口气,定了定心,这就提着食盒,义正言辞道:“货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卖糕点的么?怎么把一食盒糕点放下就走,问你多少钱也不说。不收钱,我们可能白要。”

    说罢,柳氏有样学样,走上前去,就把食盒往中年商贩手上递。

    中年商贩刚才都强行塞给柳氏要溜之大吉,这会儿怎么可能伸手去接。

    柳氏自也不会管,食盒递过去没人接,照样一松手,就是“咚——”地一声,食盒摔在地上,食盒盖子散开,里面的糕点散落一地。

    从半空中摔下来,饶是地面是黄土夯实的地面,远没有石子落坚硬,也足矣让糕点摔得七零八落,清楚地露出了那一块又一块金黄。

    “天啊!”

    “那是什么!”

    “黄金!”

    只见一块块散落开的糕点里,正是糕点大小的黄金条。

    贿赂败露了!

    道政坊有住平头老百姓,但更多住的还是官宦人家,一看这强行送糕点,结果糕点里却藏了黄金,什么意思哪有不明白,一下就沸腾了。

    中年商贩只有赶紧捡起散落一地的黄金条,逃也似的跑了。

    看着鼠窜逃跑的中年商人,柳氏长松了一口气。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世道

    柳氏打发掉了不知名的送礼者,刘辰星也穿过长安百万人口的人流量,来到了姜墨位于城南曲江的农舍里。

    翻身下马,早有男仆阿生迎了上来,鞍前马后,见刘辰星的坐骑竟然换了,虽然不是什么名驹,可时人好马,一看赤离虽然外表不过大路货,极为普通,身形也不高大,却四肢健硕结实,明显脚力不错,不知比刘辰星以前那匹瘦弱的小棕马强多少,当下恭喜道:“娘子换坐骑了?这可是一匹良驹!看这四肢就知道。”

    一边说一边将马驹赤离拴在农舍外的树上,就见牵马的缰绳也是皮革编织的,一双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往马鞍上瞅。

    这一瞅,两眼顿时一亮。

    别看这马鞍没像长安王孙公子们的马鞍上那么花里胡哨,珠宝玉石玛瑙一股脑的镶嵌在上面,这副马鞍可是上好的牛皮包裹着,做工精细。

    “好马配好鞍,娘子这一套坐骑下来应该要不少钱吧。”看着不由感慨了起来。

    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不久之前分明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农家女。

    哪怕是女举子,其实在这长安根本不算什么,地位还不如当初自己一个名士大家的下人,可是不少穷举子巴结的对象。

    而如今在长安有了自己的房子,还是当了京官,现在又换了坐骑。

    一匹不错的官马要二十贯钱,早些年至少还得二十五贯,不过这些年养马的人多了,私人牧马更是多,马匹的种类良莠不齐,价格也各不相同。但这一匹马看上去是普通,可也算得上一匹良驹,不是什么几千文就能买的,怕是至少也得比照官马二十贯的价位。

    还有市面上一套马鞍得八十文,一套噘子和缰绳要五百文,一根马鞭又五十文,这还是比照最便宜的马驹装备配置,按这匹马身上的装备看,没个四五翻是拿不下来的。

    这样所有算下来,可得二三十贯啊,说来出来就拿出来,如今身价真不一般了啊。

    男仆阿生有时候也要负责农舍的采购,对一些物价还是颇为了解的,他一下就按照自己的认知估算出大概价格,当下满脸羡慕,不迭地说话了起来,还尽是谄媚的话,“这长安骑好马的女郎不少,可在小人看来,都比不上娘子。她们大多是靠家里给购置的,只有娘子是自己买的。”说着一顿,出谋划策道:“不过娘子这一套还不够,腰上再挎上一把长刀才整齐,这上好的镔铁横刀一口也就两千文,娘子若哪天要选挎刀,小人可以带路的。”

    也就这一会儿空当,阿生能口若悬河说这么多,刘辰星不置可否地一挑眉,道:“这马可不是我购置的,而是我近来领了一件差事,这马是借给我来办差的,以后可是得还的。”

    说着看了一眼赤离,笑道:“它叫赤离,官家的马,帮我看好了,一会儿给喂点......“

    马可不是光要吃草,还要吃粮食的。

    一匹马每月要三石栗,六十围草,还得再弄点盐,按照以往他们贝州当地的物价,一个月都得一千三百文。

    所以,在以前一直没阿耶刘千里买马,宁愿租。

    毕竟这便宜点的弱小马,那是买得起,养不起啊,这养马钱可比现代的油钱贵多了。

    本想说喂点粮食,这一想如今粮食矜贵,人都不够吃,给马吃多少有点奢侈,自家给喂粮食还罢,在老师家却不好这样,刘辰星嘴溜,一下就转了话道:“给喂点草就是了。”

    “光吃草怎么行,小人再去加点粮食来。“阿生跟在一旁,也反应极快的笑道,接着就是又热情道:“不过横刀娘子倒是可以配上,小人见过令兄也挎过刀,娘子还可以让刘进士一起选刀。”说着忽然东瞧西瞅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说道:“关中大旱,近来粮价飞涨,长安毕竟是天子脚下,倒也没什么闹事的,可是今儿来送西域瓜果的波斯商人说,他们在长安城外四五十里地的时候,差一点被劫了,虽然最后没什么人员伤亡,可还是损失了一些粮食。”

    闻言,刘辰星已经走到农舍院子里的脚步一顿,皱眉道:“长安百里之内,都算是京畿重地,居然有公然行窃,县衙门没人管么?”

    见刘辰星对此感兴趣,阿生忙详细说道:“怎么管呢?听说都是当地的庄稼人,实在没法子了,只好对过往的商人行窃,县衙门整天管去粮食铺子闹事的百姓都忙不过来,哪还有闲工夫管这些,毕竟不伤人不是。只希望朝廷早些赈济些灾粮,不然这日子难过哦。”

    听完阿生听来的话,刘辰星默了一默,不予多表态,只随意的笑道:“你倒是有颗忧民之心,想来朝廷应该也会很快有动作。”

    阿生听着只这是一句很随意的话,也不在意,而是继续表自己的衷心道:“娘子平时出入都是一个人,也没一个仆人跟着,小人想着有把刀总归能唬一下人,尤其是最近这个世道,所以小人才这样给娘子建言。”

    别说。

    这道有几分道理。

    不说近来世道不安全,她得多注意一些。

    从各种电视剧里看都知道,一般调查贪污的钦差大臣,生命财产安全都很没保障。

    她虽然只是稽查小组中最不起眼的一人,可事有万一,万一自己就这么倒霉呢?

    还有禁苑那么多人,看着自己跟着沈仲夷身后的,还得了沈仲夷暂借一匹马,不定就被当成了靶子,可能杀鸡儆猴,也可能柿子专找软得捏。

    刘辰星最是惜命,一念就想到了种种,当下就接受了阿生的好意提醒,道:“说得有道理,我回头就置办一把武器。”

    不过长剑横刀就算了,估计装饰重于实际。

    小小的一把匕首贴身藏着正好。

    如果遇到什么意外,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只是这一点就不用和阿生详细说了。

    刘辰星有了主意,笑着和阿生说完这句,就在檐下脱鞋上堂,人未至声先道:“老师,阿星来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又见送礼

    “今天来得倒是早。”姜墨屈膝坐在正堂主位上,一旁的小火炉依旧咕咕翻煮着茶水,散发着腾腾热气,但室内丝毫不觉得燥热,身处期间听,耳边秋蝉吱吱,倒不觉生出一种宁静安详之感。

    真是享受啊。

    住在曲江边,绿化不要太好。

    这都已经农历七月底了,马上就要农历八月了,还有着冰块放着消暑。

    再闲情逸致地煮煮茶,养养生,神仙日子大概就如此了。

    一室茶香,刘辰星深吸了一吸,茶香清冽,沁人心脾,不由舒服地喟叹了一口气。

    老师是大家出身,富过三代的家族嫡子,从小礼仪规范是见惯了,如今颇有些返璞归真的洒脱,倒不拘于表面上的礼仪,刘辰星自认为还没达到老师那个境界,哪怕穿着草鞋,盘腿坐着,也自有一股行云流水的自然肆意味儿,所以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在一旁正襟危坐下来,就是一脸乖巧地笑道:“昨天老师不在,阿星没能跟老师学习,今天不早点来补上一些,可怎么行。”说着笑得更一副好学生模样,“有您这样的好老师教导,阿星不努力一些,那可是万万说不过去的。”

    师徒二人相处不久,对彼此的脾性却是了解个七七八八八。

    姜墨对弟子的溜须拍马坦然受了,也就顺手舀了一杯茶递了过去,“润润口吧。”

    “多谢老师。“真不枉她说了这么多好听的话,不就想讨一杯老师亲手烹煮的茶么?

    小啜一口,有点苦,有点盐,但之后却是清香甘甜,刘辰星喝得笑眯了眼,随之待茶汤不烫嘴了,直接一口饮下,顺手将空茶杯往右手边的长案一放,只见案上除了有一柱正袅袅上升的檀香香炉,还有惯常摆在案上的笔墨纸砚,雪白的宣纸上还有写了一半的草书,另外却摆着好两个个漆红描金的木匣子,上面放着拜帖,一看就是外面送来的礼。

    每天都要到老师这里学习,知道给老师送礼的人多如过江之鱼,只为求其墨宝一幅,或是得个好评语,从此声名大噪,也是因为送礼的人太多了,老师一向不会多看这些礼物,更甚至收都不收,有人敢放在农舍院门外就走,老师就能让一直放在外面不收,怎么这会儿倒让登堂入室了?

    心下纳罕,刘辰星也不隐瞒,直接就好奇道:“老师,谁送的礼?倒让老师破例收了。”

    姜墨也为自己舀了一杯茶水,闻言看了刘辰星一眼,又不慌不忙地品饮下茶汤,才慢条斯理道:“这是他人送你的礼,为师不能越俎代庖,你自行决定收与否。”

    “送我的礼?”太过惊讶,万万没想到是送给她的,又在老师面前没什么好装腔作势,刘辰星惊讶地一下瞪大眼睛,接过姜墨的空茶杯的手,一把茶杯放下,就指向自己的鼻子。

    弟子虽然是个小娘子,又生的不俗,也见过其母,性格温婉,十分知书达理,但不知弟子怎么回事,皮似猴,没人的时候言行略带夸张,但饮食及一些举止却是颇为斯文,如此也就无伤大雅,他也不用多说了,姜墨遂只淡淡看了刘辰星一眼,道:“有拜帖,你看了便知。”

    刘辰星点点头,拿起拜帖打开一看。

    内容没什么可说的,无非一些仰慕她学识的话,刘辰星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直接一目十行地越过,就来到署名处。

    只见上面白纸黑字清楚落款——

    “长安粮食行会?”

    行,是买卖、交易的营业处。

    彼时,工商业组织大多称行,源于市礼的街巷上贩卖摊商,往往一条街上开设的都是同类的店铺,就比如这“织锦行”、“金银行”之类。

    所以,长安粮食行会顾名思义就是长安粮商组织的一个商会。

    这些行会一般会选一个行头,对内掌管行务,对外负责处理与其他行业及官府之间的关系,配合朝廷维持市场秩序。

    在史馆看官仓这方面资料的时候,免不得涉及行会。

    朝廷不好直接管控市场,必然就要通过行会。

    行会的权利不小,不但和朝廷有望来,还会规定商品售价。

    这也是为什么,阿耶刘千里跑了很多地方,粮食的售价在每一天几乎一样。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而粮商行会仰慕她的才学?

    她自己听起来都是一个笑话。

    可是现在长安粮食行会却给她下拜帖,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自己今日加入了官仓粮食损耗巨大一案的稽查小组。

    几乎念出拜帖落款署名的时候,刘辰星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收礼。

    太仓及关中各大官仓年年粮食损耗巨大,毫无疑问,必有猫腻。

    这些“损耗”的粮食不可能直接转化为钱帛,其中必要最后一道关卡的转化,就是粮商的售卖。

    自古以来,官商勾结已经是常态了。

    他们这次稽查,要查到粮食行会头上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对方比他们动作快多了。

    这是不是说明这其中更有问题了?

    刘辰星合上拜帖,望向姜墨道:“老师,这礼,阿星也收不得。”

    人老成精,看刘辰星这样子,就知道刘辰星已经明白粮商行会为什么送礼了,姜墨皱眉微一思索,就开门见山问道:“阿星,你怎么被扯上和太仓相关的事上了?”

    今日前来除了日常学习以外,就是跟老师姜墨请假,接下来将全力调查官仓损耗巨大一案,估计不能照例来这里习字了。

    刘辰星本就有打算和姜墨详述,当下也不隐瞒,就将昨日在史馆提供资料,今日又如何被女皇钦点为稽查小组成员的事一一和姜墨说了,尔后道:“老师,我从明日起都要随魏王调查太仓存粮一案,之后还可能离开长安调查关中七州官仓的问题,所以估计接下来一两个月都不能跟您习字了。”

    “无碍,来日方长,不差这几个月。”姜墨捋须笑道:“这算是你入仕以来第一份差事,若是做得好,与你仕途大有裨益。”

第四百六十七章 富贵险中求

    听见老师姜墨也大为看好这次机会,刘辰星一下子笑眯了眼。

    脑海里同时幻想出来一个她缩小版的小人,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哈哈哈!

    她八成是天命女主了。

    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光明的仕途就在闪亮地向她招手。

    年轻人对未来多数充满了各种美好的希冀,刘辰星也不例外,这一想,当下就脑补出了许多,自己在这次调查官仓一案中大放异彩,满朝文武认同了女官,女皇也更为重要她,然后她一路平步青云,成了正儿八经的女宰相,立在百官之前,简直是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姜墨不懂年轻女孩心思,喜欢幻想,但见小弟子眼睛一闪一闪,笑得好不得意,估计是为自己刚才的话得意上了。

    虽然这几个月相处下来,知道小弟子并不是好高骛远之人,但是为人师长少不了多叮嘱一二,当下笑容一敛,教诲道:“别高兴太早了,你这才踏入官场,连一步都还没迈出,要想成为真正立在朝堂上的女官,还早得很。”

    到了姜墨这个年纪,他又是这个时代很典型的士大夫,少不得有这时士大夫文人的通病,也不能说不好,其实也是一种文化,多有些和道教方术扯上关系,姜墨现在居住农舍,就是一种“返璞归真”的生活态度,平时自然也讲究移气养体,说话温和,情绪起伏不大,就像现在这一番教诲的话也说得像闲话家常般。

    刘辰星对姜墨这位老师很是尊敬,听着老师语气平和的话语,知道老师不是泼自己冷水,只是教诲自己,忙打住胡思乱想,乖巧地点头道:“老师,您放心,我知道的这才是刚开始。”

    说着就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就是多做些白日美梦,这生活才更盼头。”

    见状,姜墨不由又一次捋须一笑,他这个小弟子出身微寒,又是女子,能读书科举可以想见十分不易,却能走到今天,估计就是这股对未来的冲劲和乐观。

    知道小弟子心中有数,并不是好高骛远之人,姜墨也就不多说了,另言归正传道:“阿星,这次你被指派加入稽查,虽是一个机会,危机却也不小。”

    老师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有话要提点。

    刘辰星心下一敛,正襟危坐。

    姜墨淡淡瞥了一眼长案上粮食行会送来的拜礼,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和长安粮食行会本无来往,如今他们突然送礼,无非有利可图。你要得女皇器重,得武文百官认同,便不能收礼,还要断人财路。”

    说到这里,看了刘辰星一眼。

    刘辰星机灵,立马接口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此仇不可戴天。”

    自古人生四大恨事,可用不共戴天之仇。

    亡国,灭门,夺妻,杀父。

    不知小弟子哪里接上这一句话,不过初听荒谬,细一听却是贴切。

    姜墨也不计较被打断了话,更不吝啬一夸道:“你倒是通透,想得明白。”

    前世这一句话在网络上流传颇广,哪是她想出来的。

    刘辰星不抢功,直白道:“老师,这句话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也是从外面听到的,很贴切吧。”

    这句话出自哪没必要多计较,姜墨闻言只颔首道:“这句话的确很贴切。你要查官仓存粮损耗巨大一案,无疑是断人财路。此差事挑头的是魏王,参与的不少是朝中重臣,唯你人微言轻,又和魏王有些流言蜚语,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所以,稽查期间你不免会陷入危险之中。”

    说时,一双眼睛直直看向小弟子,平时温和睿智的双眸,在这一刻锐利而严肃,无端营造出几分迫切和危机感。

    刘辰星被看得有些紧张了,继而却是心中一塞。

    明明就是小老百姓的种田风,怎么自来了长安,这走向越来越跌宕起伏了。

    她前世今生就是一小老百姓,两年前元宵之夜,那电视剧里才有的刀光剑影,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犹在梦中。

    也不是她胆小,现实社会中哪个普通人,会遇到刀光剑影、身陷囹圄,又或是周边危机四伏?

    要知道在前世,她可是连派出所都没进过的人,再普通不过的良好市民。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科举出来,也终于得到一份真正的差事,而且还类似除暴安良,造福百姓这种充满社会责任感的好差事,不等自己为此大展拳脚,怎么就又伴着各种危险?

    前世宅女属性,少不得各种追剧追小说,各种警匪情节逐一在脑中闪过,刘辰星一念就跟着想到各种阻拦调查的危险情形。

    再一想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身边更没有沈仲夷那一堆护卫保镖,真是完完全全暴露在一群贪官污泥的面前,这不今天才接差事,就有行会的商贾找上门。

    “怎么,害怕了?”见自己说完,小弟子一张笑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整个人无精打采,不是自己喜欢看的晚辈样子,姜墨不由微微皱眉,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危言耸听,小弟子毕竟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娘子。

    虽是严师,但面对可以当自己孙女的小弟子,免不得多了几分纵容,姜墨遂想了一想,就欲提及魏王沈仲夷。

    二人有流言蜚语,刘辰星又是女皇亲自点名加入稽查成员,而沈仲夷又是此次负责人,出于形势考虑,沈仲夷就免不得要护刘辰星周全。

    所以,虽有危机,却也有保护伞。

    何况在天子脚下的长安城,女皇及朝廷多少双眼睛盯着,那群硕鼠也不敢轻举妄动。

    正要开口将这些给逐一道出,好安抚小弟子一二,就见小弟子已经又精神奕奕,两眼亮晶晶地看来。

    “老师。”刘辰星是郁闷归郁闷,心里对这份差事的机会和危险早就有感,不愿老师担心,这会儿自然要把心里话说了。

    “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有危险是正常的,再说负责调查的是魏王,身边那么多护卫,我紧跟着魏王办案,哪有那么多危险。”

    “老师,您且放心,等阿星的好消息,把那官仓里的硕鼠一只只逮出来!”

第四百六十八章 让糖衣炮弹来得更猛烈吧!

    刘辰星雄赳赳气昂昂地向老师姜墨夸下海口,席地坐在主位长案边的样子,那高高扬起的下巴,一双乌溜溜大眼睛里的神气,就仿佛她才是这次稽查小组的负责人一样,还是马上要查出惊天大案,然后扬名立万,从此仕途坦荡。

    天朝自古以礼仪之邦自称又自豪,不然也不会称妻子为“拙荆”,大好的儿子称为“犬子”,试问自家妻子真是千般不好,最开始又怎会娶?

    所以,天朝的人,无论古时还是今朝,都讲究一个就“谦虚”。好在这是一个空前繁盛的时代,乃当世最伟大的王朝,国人热情奔放,骄傲又自豪,对于刘辰星这种小年轻自大一些的话,时人接受良好,早已见怪不怪。

    小弟子又早慧,他们师徒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小弟子的性子,他姜墨再是老眼昏花也摸清了一二,看起来是胆子大,不说从农家小娘子一路科举求仕,就是被三司会审这事,就可见不是一般的胆子大,却偏又格外谨慎小心。

    自己刚才已经提点了其中的凶险,小弟子是个有分寸又小心的,姜墨自然对刘辰星这会儿表现出一脸小骄傲看得乐呵呵,从一旁咕噜翻煮的茶水中,又为自己舀了一杯苦茶,啜饮一口,笑道:“那好,为师就静待阿星大展宏图。”

    刘辰星嘻嘻一笑。

    姜墨一口饮尽杯中苦茶,放在身前的长案上,又道:“今日就用了暮食再回。”

    接下来一忙起来,得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过来,这会儿老师都主动说一起吃个暮食了,刘辰星自是从善如流的应了一顿暮食,再赶着最后一声宵禁鼓落下,又一次踩着点进了道政坊坊门内。

    自从找到了代替辣椒的茱萸,加上火锅和麻辣烫是自家生意,刘辰星这个前世无辣不欢的川妹子,几乎隔一天就要吃上一顿火锅,鉴于家里人没她这么嗜辣,且又觉得太频繁吃辣要上火,刘辰星便也不勉强大家陪她吃。

    俗话说,火锅是一群人的冒菜,冒菜是一个人的火锅。

    她就吃一个人的火锅,自家的麻辣烫冒菜走起,还可以牛百叶牛大肚随便吃,哪像在现代一份荤冒菜,份量少不说,荤菜更是不够塞牙缝,一比较起来现在的生活简直不要太**。

    奈何柳阿婆和阿娘来了,虽然对她的火锅麻辣烫生意赞不绝口,也觉得不时吃一回不错,但架不住天天这样吃辛辣的,眼见刘辰星一天一天吃得好不欢畅,刚开始还勉强不管,等半个月都这样吃下去,哪能再让刘辰星这样胡乱饮食,毕竟还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娘子,不仔细好身子怎么能行?

    于是乎刘辰星每天下班和学习回来后的口福之乐就被剥夺了,虽然阿婆和阿娘也变着法子弄各色好吃的给她,可是对于一个川妹子来说,哪有麻辣鲜香的火锅吃起来带劲。

    这样被强制要求十天半月才能吃一次火锅的刘辰星,实在好不哀怨,只能变着法子撒娇,就为混一顿火锅,遂在今日她被女皇钦点成为稽查小组一员,怎么也算是个大日子,必须来一顿火锅庆祝才是。

    就是不能大家陪着她热热闹闹吃一顿涮火锅,她也要吃一顿一个人的火锅——冒菜!

    有这样的想法,刘辰星早在今下午把以前的坐骑小棕马牵回家的时候,就插科打诨给阿娘柳氏说了,今晚上从老师姜墨那回来,她要吃一顿火锅庆祝,不过猜到今天十之**会陪老师用一顿饭,所以让少弄一点,她回来当宵夜吃。

    刘辰星把这一切算得好好的,这不?

    一路快马加鞭,踩着“咚——咚咚——”一声紧过一声的宵禁鼓,赶回道政坊的时候,肚子倒是不饿,却也没有回程之前的饱腹感了,等回家再和家里人闲话家常一会儿,仰或逛逛自家夏荷已经凋零的半亩荷塘,估摸着也就消食得差不多了,可以大快朵颐地吃宵夜了。

    想到有七八日没吃的麻辣烫,还有那麻辣鲜香的口感,刘辰星是直咽口水,这一进了坊门,就直奔回家。

    “阿婆、阿娘,阿星回来了!”

    老了返小,就成老小孩,得哄。

    自家母上大人,管着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妥妥的当家主母,更是得哄。

    两个人谁也不落下,这回家谁不喊都没事,就这两位女性都得先招呼了。

    人未到声先至,刘辰星才牵着匈奴马赤离走到门前,推开自家左右开的大门,招呼的声音早已传了进去。

    结果她那一声尾音还未落下,阿耶刘千里略带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阿星,你可是回来了!”

    人就等在前院的荷塘边,刘千里一边说,一边已快步走了过来。

    阿耶这些年摆摊做生意,如今又来了长安生活了好几月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内向不善言辞的农家汉子,这会儿一副焦惶得好似她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刘辰星不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牵着赤离立在进门口的地方,仰头道:“阿耶,怎么了?”

    刘千里上前一步,“啪”地一生关上院门,又从里面下了门栓,这才好像暂时安全了一般松了口长气。

    刘辰星被刘千里这一番操作,更看得不明所以了,但回头望着自家阿耶略一思所,便有了想法,道:“阿耶,可是下午有人上门找麻烦了?”

    刘千里习惯性地从女儿手里接过缰绳,上下打量了女儿一下,见女儿一切安好,他到底已非曾经的吴下阿蒙,已镇定了不少,摇头道:“找麻烦倒没有,就是有人暗中送黄金。”

    说着,刘千里趁着牵匈奴马赤离回后院马厩的路上,把刘辰星下午走之后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不是找麻烦,而是偷偷摸摸送黄金,再一联想今天在老师姜墨那里,由长安粮食行会送来的拜帖和礼物,还有什么不明白?

    看来暂时小命无忧,安危无忧,对方要先礼后兵。

    刘辰星还有些顾虑自身安危的心思一下就松懈了几分,毕竟自古以来从不缺被贪官污吏暗杀的钦差大臣。

    所以就让糖衣炮弹来得更猛烈些吧!

    来得次数多了,总能露出狐狸尾巴!

    刘辰星眼珠子一转,正好走进后院,灶房里就传来那麻辣鲜香的味儿。

    吃饭皇帝大!

    管他好大的硕鼠,她要吃一个人的火锅啦!

第四百六十九章 磨洋工

    柳氏是一位好母亲,即使下午被乔装小贩的大手笔送黄金惊了,还是不忘女儿今天说了想吃火锅、冒菜一类,压着心慌,掐着女儿回来的时间,把底料熬上,涮火锅的荤素菜一一收拾出来。

    用女儿的话,是火锅和冒菜都是一样,其实又怎么不知道女儿更喜欢吃火锅,冒菜的味儿到底要淡些,更缺了边涮边吃的爽呼劲。

    想着女儿也好些日子没吃了,又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小小年纪在仕途上的挣扎,真可谓一边为女儿骄傲自豪,一边又心疼得不行,更无奈地外面的事,自己帮不到一点儿的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为女儿添麻烦,照料一下饮食起居这些琐事罢了。

    今儿为了让女儿高兴,加之近来长安的吃食价格一天一个价,连连成倍翻番,凡是女儿不在家用饭的时候,他们就吃得简单得多,也该改善一下伙食,干脆就一大家子吃顿火锅,给女儿熬麻辣红锅,再吊一口猪大骨和螃蟹一起熬的白味锅,这还是女儿教的熬汤方法。

    这猪大骨和螃蟹都不是值钱的物什,在他们老家更是不要钱,却不想这两样一起熬汤味儿鲜得很,还少了羊肉汤的膻味。

    女儿说大骨汤也是滋补,以前在老家就常来熬汤,确实不错。正好如今长安粮食贵,羊肉也跟着水涨船高,自然是不值钱的猪大骨和螃蟹熬汤更划算。

    有这样持家又疼女儿的阿娘,刘辰星这一天晚上自是吃得一个肚子溜圆。

    当然他们平民家庭,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刘辰星就一边呼哧呼哧涮着火锅,一边和家里人说着下午有人来送黄金的事。

    按现在的情形看,这些硕鼠们是想先用糖衣炮弹腐蚀,但也架不住自己长时间油盐不进后,他们认为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总之小心谨慎没错,便多嘱咐了家里人几句,这些日子来最好少出门,阿耶更是先暂歇了外面做事的心,也正好近来长安缺粮多少有些乱,闭门不出是好事。

    再鉴于今天有人冒充小商贩送黄金,以后直接除了自家人和认识的人外,有其他陌生人敲门或拜访,不管对方来头再大,无礼是否会得罪人,一律不予开门。

    他们小门小户,惹不起躲得起,刘辰星目前就想到这个办法,家里这个大后方稳了,她也好安心跟着查案。

    不过如果家里让人无法伸手进来,这些人不免会另打主意,无外乎就是她的火锅和麻辣烫生意,兼之现在各路食材都在涨价,生意难免会受到冲击,且影响还会不小,就像麻辣烫生意,以前的卖点可是一碗米饭一碗汤一文钱,现在再按这个价格走,准要亏得裤子都没了。

    本来就打算和薛圆商量一下麻辣烫的生意,看在粮价飞涨,以前屯粮要快消耗殆尽的情况下,这门生意该怎么继续做下去?

    如今担了稽查粮仓的差事,这事倒好办了,比起给她家里人找茬,麻辣烫这个摊子生意更容易被下手,所以就趁着粮价翻番的由头,取消一碗米饭一碗汤一文钱的噱头,一碗汤倒是可以继续一文钱,米饭则按照现在的物价限量供应,这相当于缩小了经营规模,摊子小了遭暗手的地方也小些,总之还是一句话,尽量小心为主,特殊时期暂时闭店也可以。

    一顿火锅食下来,刘辰星脑子里已经把这些种种想了个清楚,再舒舒服服洗个澡,把一身的火锅味洗去,整个人从头到脚一身轻,将暗中的鬼鬼魅魅一股脑的抛之脑后,暂当成自己无后顾之忧,只想着明日正式开始调查粮仓一案。

    以为多少会辗转反侧在脑子里过几遍案情,结果才想着自己要全力以赴,紧接着就朦朦胧胧地没了意识,转头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不用早起去史馆上班,但生物钟使然还是一早就醒了,照常地练字,顺道给家里的灶房把火升起,现成的馒头才放进锅里蒸热,阿娘和阿婆也洗漱妥当来灶房,这座道政坊的二进小院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袅袅炊烟徐徐上升,新的一天开始。

    稽查小组成员之一,正式上岗。

    她家的二进小院就在道政坊北坊门内不远处,出了坊门就正对兴庆坊的南坊门,进坊之后便是占地辽阔的魏王府。

    说起来她和如今的顶头上司沈仲夷算是邻居,昨日又应了沈仲夷在稽查期间,做好沈仲夷的跟班小弟,按理说她应该热情地去魏王府大门外候着,不过漫说沈仲夷作为一品亲王还要去早朝,就是为了彼此的名声,她也不能去,虽然他二人的绯闻早已传遍长安一百零八个坊了,她却委实不想和沈仲夷再有工作以外的交集了。

    如是,道政坊坊门一开,刘辰星翻身骑上匈奴马赤离,看也没看正对面的兴庆坊,当下随着第一波出坊门的人流,快马加鞭就向禁苑驶去。

    大概知道这次事关重大,女皇都亲自下旨稽查了,昨天沈仲夷有虚张声势的恐吓了大家一番,等刘辰星花了半个时辰到禁苑太仓署公堂的时候,稽查小组成员中不用上早朝的五品以下官员及相关办事官吏,几乎都到齐了。

    许是男女有别,又或是她乃女皇钦点加入稽查的,当然也许还有刘辰星不愿意承认的一点——鉴于她和沈仲夷的过去的流言,她也许还是沈仲夷的耳目——不过确实,从昨下午开始,她是成为了沈仲夷的下手,本还在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交流的官吏们,在她踏入公堂的下一瞬,齐齐一静,然后彼此点了一个头,众人就各自找了一份资料,在公堂左右的案席上一座,就此默默不语。

    这一幕和当初刚踏进史馆的时候,可谓如初一辙。

    刘辰星不在意地挑了挑眉,就自若地找到了一位太仓署的官员笑道:“诸位上峰还未下朝过来,在下也不能空等,加之这次是调查太仓收支差异巨大一案,其中存粮又以以外损耗巨大占支出的一半,所以需要相关损耗的明细账目一览。”

第四百七十章 在古代职场自叹不如

    对于管理国家粮仓的官吏们来说,粮仓中的粮食其实没有具体数额,精确到具体百十石根本不可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除了运输途中不可避免的粮食损耗外,还会因为粮仓环境不好导致的粮食腐烂变质,以及虫蛀、鼠窃等众多原因造成的损失,这些损失都是难以及时、精准的确定具体数量。

    久而久之下来,朝廷即使派钦差来检查,多数也只是走走过场,根本就查不出来什么大过失的。

    既然太仓署的官员都不清楚具体数额,也就不会有什么粮食损耗的明细账目。

    哪怕就是有明细,也别指望多清楚,或者多准确了。

    刘辰星心里多少有些准备,毕竟她才亲自归纳整理过太仓的相关资料,当时呈报上来的就只有损耗的总数,而无具体损耗的账目。

    可想而知,她问太仓官吏要来的这一份资料,不要指望能有多详细,能给她一份这样的账目就是很不错了,这估计都还得感谢女皇的钦点,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除了魏王沈仲夷、三司长官这四位大佬以外,唯一名正言顺的稽查组成员,甚至像大理寺少卿宋如玄、御史中丞冯涛这些四品以上的中央官署的部门二把手,都不是奉旨调查的稽查组成员,乃他们各自部门的一把手顶头上司下命,让其代表他们具体负责调查事宜。

    就在刘辰星拿着狐假虎威得来的账册翻看第五遍,在心里默背第四遍,正准备百无聊奈地默背第五遍,并且告诉自己书读百遍其意自现的时候,魏王沈仲夷终于带着三司的二把手们下朝过来了。

    “见过魏王。”

    沈仲夷人还没到太仓署,早有禁苑当差的小吏过来传话,不等沈仲夷一行人走过来,公堂里的太仓署官员忙不迭放下手里装模做样翻看的各类资料,迎出公堂,在廊檐下恭敬候立,将刘辰星这个正儿八经的稽查员给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后面。

    望着眼前从头到脚都陪着小心又殷勤的太仓署官员们,刘辰星默了默,看来她虽在现代职场混了三年,但是古人也不遑多让啊!

    深觉自己在上司面前表现不够的,刘辰星非常自觉地反省了一下,就从善如流地站在黑压压十来个太仓署大官小吏的身后,一点也不低调地扬声恭候道:“见过魏王。”

    估计昨天沈仲夷的下马威多少把人唬住了,再者沈仲夷可是有力的皇位继承人之一,可和以前走过场检查的官员不同,一众太仓署官员再是怕惹祸上身,又或是存了在沈仲夷这个龙子凤孙跟前露脸谄媚的心思,声音虽是恭敬却不免有一些拘谨,而一拘谨起来,这声量自然也就小了起来。

    刘辰星又刚反思过自己,觉得自己比起古代的人精们还是太低调、太谦虚了,恭迎的声音不觉微微提高了一个分贝,摒弃了以往喜欢龟缩角落的低调行事。

    没办法,身为大佬稽查队伍里的唯一小喽啰,说应该不打眼,但其实又大眼,想想一堆白天鹅里的丑小鸭多么与众不同,还有一堆万绿丛中那一点红,怎么能不引人注意?

    既然都不能避免惹人注意,当然不能像做生意一样追求其最高境界——闷声发大财,更重要的是昨天一个长安粮食行会下拜帖,又一个冒充小贩的人送黄金,自己已经暴露得彻底了,还不如再高调点,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朗朗乾坤之下,看地底下这些硕鼠如何向她暗中下手。

    刘辰星脑子转得快,也不喜欢纠结,念头来得快,决断得更快,从早上一来看大家一派勤奋工作的样子,又抢着她前头积极上进,紧接着就有了这个索性干脆高调行事的念头。

    如是,就听一众男子拘谨的恭迎声中夹杂着一个女声。

    女声清脆干净,十分突出,四下不觉一静。

    下意识忽略刘辰星是女皇钦点查案的一众太仓署官员,乃至监察御史王泽文和刑部员外郎张智这两位协同查案的官员,也在这才想起因沈仲夷等大佬到场,被他们不觉忽略在后面的刘辰星。

    监察御史王泽文和刑部员外郎张智,二人说来也巧,不但是同年,还都是长安人士,且年纪相仿,三十上下的年纪,彼此自然是相熟的。

    说来刚才整个公堂里,就只有刘辰星和他们是太仓署外面的人,又都是来调查太仓的问题,怎么也该暂算是自己人。

    若再仔细深究的话,刘辰星是领皇命的钦差,他们只是上峰要求协助调查,从名份上他们甚至算是刘辰星的副手,结果他们刚才把刘辰星忘得一干二净,诚惶诚恐地先来迎接魏王。

    二人是科举出来的生徒,还有国子监的背景,官场上的各种弯弯长长可以说一门清,当下就意识到不好,不说魏王沈仲夷这尊大佛,其后可还跟着他们部门的二把手,都是大氏族出身,背景深厚,今日他们这一疏忽,估计多少也有些败印象了。

    心中一叹,低头的时候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懊恼,可也于事无补,只想到今日失误可能影响以后的仕途,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影响,都不由带了一丝迁怪。

    男女有别,他们主动打招呼多有不变,刘辰星是女子,又比他们年纪小一半,还是柳文苏的嫡亲外孙女,怎么也是他们的晚辈,自当该主动上前打一声招呼,结果一来就闷头坐着,一直到魏王一行人到了,都无声无息坐到角落,如何不让他们忽略?

    心里迁怒着发牢骚,却忘了本是刘辰星一来,他二人就和太仓署的官员一样,对刘辰星采取或观望或轻视的态度,一点也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多有交集。

    且不提二人倒打一耙的怨怪,只说二人是一众恭迎中的男官员们,算是沈仲夷一行的自己人,让他们自是将目光先落在前方的二人身上。

    差不多现代早上十时的样子,农历七八月间秋老虎还尚有余威,这个时候的太阳金光昭昭,在一群人都低头行礼的情况下,些许地异动就能凸显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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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男阿耶美貌娘,阿兄是个护妹狂。奈何极品亲戚多,你方唱罢我登场。好在女皇掌朝堂,开天辟地女科举。上下历史五千年,知识站在巨人肩。再现将相本无种,巾帼女儿当自强。今朝还是农家女,来日就登天子堂!一句话,且看农家穿越女,如何发家致富,登上天子朝堂。******看前提示:1、日常生活种田向,发家致富是主流,啪啪打脸爽文风。2、大致以唐朝武则天时期为背景,架空,勿考究。寒门凤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凤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凤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