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加班
论一个人的颜值有多重要?
论一个国家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布衣平民都有追捧颜值之风会是什么情况?
那大概就是此刻。
小孩子的眼睛最亮,随着年纪的增长,也许是经历多了,被社会按在地上磨蹭多了,不过还有就是更理性的解释眼睛也会衰老,所以老人多是眼睛浑浊。
刘辰星如今是才满十五岁还不到半年,正是眼睛最亮晶晶有神的时候,又所谓寒窗苦读有十载,眉宇间自有股书香文气,再得益于柳氏和刘千里的好样貌遗传。
于是乎,在众人眼里就是这样一幕了。
眉目舒朗、容貌姝丽的小娘子,尤其是说话间两个小酒窝就显了出来,端是让人一看就放下心防又心生好感,所谓相由心生,这么容色出众又年纪尚小的小娘子,心自是也是好的。
眼睛黑亮亮有光,仿佛承载浩瀚的星光。
说起贪官污吏言语嫉恶如仇,说起老百姓又能细致至极,再对查核一个弄不好会烧到自己也一派大而无畏,饶是现场的大佬们是官场老狐狸了,也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就是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有着勇气有着才气,更有着心怀天下和百姓的远大包袱。
虽是小娘子有点违和了,但正如刘辰星所想,这四位出身世家的大佬,又经历过在这个封建王朝从初期到现在兴盛之时,王朝开国至今,算是女皇,供有四代帝王,皆是明君,更曾留下了能名留青史的名臣。
这就是他们的抱负,他们年少轻狂之时,初入仕途之时,不也曾有当下刘辰星这一面么?
只是在官场久了,哪怕还有当初的坚持,很多事多少忽视了。
至少他们想到了种种,却唯独漏掉了这样查证一番,可以震慑太仓署的一干官员,让这些官员在有所忌讳,不至于老百姓上缴的粮食被这样大肆贪污,少了贪污,粮食足够,老百姓也能少缴些粮了。
如是? 一时间四位大佬也就相继改口了。
御史中丞冯涛再一次率先开口? 还是他一如既往刚正不阿的行事风范,道:“是下官疏忽这一点了,全部开仓查封的确更全面? 也更能震慑宵小? 不至于老百姓上缴的粮食这样被贪去,所以下官收回刚才所言,按事前所言全部开仓查封。另外……”
说着蓦地一顿,冯涛看向刘辰星,见刘辰星眉眼清朗? 自信而正气,他沉默片刻,终是道:“全部开仓查核? 虽是刘女史提出来的? 但既然下官同意了? 如果开仓过程中有何意外,下官自愿一同承担。”
一番话说得一本正经? 说时也没有再看向刘辰星,却是明明白白地要保刘辰星。
别说和冯涛打小认识的宋玄如? 就是刘辰星身为当事人也一脸惊讶? 不过看冯涛的样子,是势必不会收回此言,她也不纠结,当下叉手一礼,“下官多谢冯中丞相护。”
御史中丞冯涛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双手后背的一板一眼道:“不必多谢,我这不是护你,不过事实如此罢了。”
看着一脸刚正不阿模样的冯中丞,刘辰星也不计较其冷言冷语,她微微一笑,自将其情谊记下。
诚然御史中丞冯涛都这样说了,余下宋玄如三人也要表态了,只是他们三人没有冯涛直言愿意和刘辰星一起承担责任,只是相继表明赞同全部开仓查核外,言语届时若真出现意外有责罚下来,愿意帮着说话一二。
这样一番,稽查小组核心人员都赞成了全部开仓查核,加之这又是一开始说就确定了的事,都不用沈仲夷这个负责人最后再一次拍板定论,大家就分工开始开仓查核了。
稽查小分队成员分为两人一组,共分四组,每组各负责一百二十五座仓窖的粮食开仓检查。
司农寺少卿向伟原不在稽查成员中,只是太仓署隶属司农寺,才有向伟在此,故向伟和大理寺少卿宋玄如一组。
监察御史王泽文和御史中丞冯涛都隶属御史台,刑部员外郎张智则和刑部右侍郎蒋元又是一个部门,两拨人为了避嫌,故王泽文和蒋元分为一组,冯涛和张智又二人为一组。
最后刘辰星则和熊远一组,没办法,沈仲夷是皇室特权阶级,又是总负责人,故其王府典军熊远就成了代表。
每一组除了两位负责监督检查的人员,还各配两名魏王府的护卫负责开仓,又两名太仓署的匠人负责之后重新封仓。
其实负责检查的稽查成员一位就可以,这样就可以扩展成八组,检查效率也更为快,但一人容易有纰漏,更重要的是两人才能互相监督,宁愿检查慢一点,也不可有任何给那些贪官污泥的可趁之机。
虽然用第一座仓窖作为试验,开仓到检查,再到重新密封,差不多要十五分钟的样子,但人不是机器,查完一座仓窖再查下一座的时候,即使不休息,也会产生间隙,是以要查完一座仓窖更准确的是需要二十分钟时间。
就这样一座仓窖查二十分钟,一座接一座的查下去,不过查了十七八座,连二十这个数都不到,已经是三个时辰后了。
宵禁鼓,不知已经停了多久了。
夜幕也早已降临。
禁苑华灯璀璨。
太仓署储粮区一步一岗一火把,火把熊熊燃烧,火光映天,四下亮如白昼。
可光线再是亮堂,一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竹竿上每一个凹进的地方六个小时了,眼睛怎么也该疲惫了,刘辰星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和熊远一起将刚从仓窖取出来的竹竿在火把下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道:“没有沙子,但是上面带出来的粮食已经全部发黑发霉,至少是贮藏了五年以上的陈粮。”
熊远闻言点头,将手中的长竹竿递给护卫,道:“这座仓窖乃第三百六十七号仓窖,其粮贮藏时间为圣龙九年,此为去年秋收新粮。”
也就是说,这座仓窖有问题。
刘辰星当下左手执竹简,右手执笔,在一护卫手捧的砚台蘸了蘸,就站着在竹简上将以上记载下来——这便是一个罪证。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夜太美
“大王,您来了。”
以手当桌,刘辰星刷刷几笔,记下这座仓窖的问题,正要对熊远说可以去下一座仓窖检查了,只见熊远一个快步越过她迎上去。
得。
这是沈仲夷来监工了。
“魏王。”
避免一个不当墨水刷在她青绿色的官袍上,刘辰星将毛笔往一旁护卫捧着的砚台上一放,合了手上才写了墨笔字的竹简就一个转身,叉手一礼。
礼毕,和今下午在太仓署公堂再次见面一样,就好似之前他们那一段“以鱼喻人”的对话不存在般,刘辰星一派恭敬地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等候上峰大佬视察工作。
沈仲夷凤眸一凛,几不可见地掠过一抹冷意,面上却是神色如常,对着熊远声音清冷道:“进展如何?”
闻言,熊远浓眉大眼的刚毅面上微微一怔,随即言简意赅地回道:“相关情况有刘女史记录。”
听到熊远提刘辰星,沈仲夷这才凤眸淡淡地看向刘辰星。
察觉身上有目光投来,刘辰星意会,但鉴于这个时代没有“不看人眼睛说话就不礼貌”一说,遂为了以示恭敬,刘辰星就垂着眸回道:“下官和熊典军一共查了十七座仓窖,暂无发现‘双层仓’和‘搀沙子’的情况,但这十七座仓窖均发现最上面部分储粮皆正常,但竹杆带出的粮食却是发霉变质,与石碑上登记的贮存时间相差巨大。”
顿了一顿,刘辰星又另外禀告。
“此外,一个时辰前用暮食之际,下官也问过其余三组查核情况,也都未发现‘双层仓’和‘搀沙子’的情况,但窖藏粮食发霉变质情况极为严重。”
其实查到这里,罪证已经很明显了,也很容易估计到个中猫腻。
太仓每年都要定期检查粮食的贮存环境,更是每隔一定的年限就会翻修,在这种情况下,每年粮食储存不当都能达八万石,而现在对每座仓窖开仓检查的结果——除了表面一层是新粮,下面全部是发霉变质的陈粮,这是国家粮仓的储存环境还不如普通农家的地窖么?
如果不是,新粮在哪里?又哪里来得这些陈芝麻烂谷子?
几乎不用脑子多想,就能估算到。
一如之前她设想的,发霉变质的粮食几乎送人都没人要,这些贪官污吏准是用这些不要钱的霉粮替换了新粮,把新粮给贪了!
可恶!
想到这些,想到才刚开始检查,就有这么多贪赃枉法之事,刘辰星说到后来不觉凭添了一丝怒气。
听到刘辰星掩不住怒意的声音,沈仲夷凤眸为此生出的怒色倒是一敛,他淡淡地“嗯”了一声道:“开仓检查一事先暂停? 太仓署的人在公堂准备了宵食犒劳尔等。”
说到这里? 沈仲夷一双凤眸到底冷了下来? 薄唇也勾起了一抹冷意,意味不明地说道:“现在已二更天了,且第一天收获也不小,既然他们要犒劳你们? 那就一起都去。”
听到沈仲夷这样说? 刘辰星眼睛一扫先前的酸涩疲惫,眸光骤然一亮? 抬头就看向了沈仲夷。
刹那,四目相对。
却也就这一瞬,沈仲夷下一刻便移开眸光? 看向熊远吩咐道:“派人通知宋少卿等人。”
熊远叉手一礼? 领命而去。
刘辰星瞥了一眼旁边的两名匠人,向沈仲夷请示道:“魏王,可需下官随您先去赴宴?”
沈仲夷没有看刘辰星,淡淡“嗯”了一声? 便是转身向太仓署公堂而去。
刘辰星随即跟上。
其后八名护禁卫军相随。
已是要农历八月了? 入夜已有了早秋的凉意。
缓步走在城外开阔的皇家林园之中,夜风似乎也比城内大一些,更凉一些? 吹得青绿色的官袍下摆飞扬,却不觉得冷,倒是颇有些舒适的凉意。
刘辰星提着羊皮灯笼,看着泛白的柔和光晕照在脚下的黑靴上,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在沈仲夷身侧,大约走了半刻钟样子,她蓦地开口,打破了一路上的沉静。
“魏王,我们如何开仓检查的事已经走漏消息,他们急了。”
“如果之后开仓检查,查不到‘双层仓’和‘搀沙子’的情况,但若能将他们意图阻止调查给抓个现行,现在已有的罪证也就不容他们辩驳只是储存不当了。”
“所以,稍后可需下官借不胜酒力先行离开,然后到先一步到储粮区?”
刘辰星说罢抬头,询问地望向沈仲夷。
月亮才升起不久,只有尚不算皎洁的月光淡淡照下来。
四下漆黑一片。
羊皮纸宫灯勉强照着周围一寸之地。
沈仲夷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看不清,脸上棱角分明的线条被这样模糊柔和了,不觉倒少了一分平时的冷峻,多了一分温润。
也不知是感受到刘辰星的注视,还是为刘辰星的话,沈仲夷脚步一停,低头看向刘辰星。
大概为了照亮之便,也是为了便于说些隐秘之言,刘辰星这一次没有保持一步之遥的距离。
他二人站得颇近,大概两尺间隔,他们一紫一绿的官袍袖笼近乎相接,沈仲夷低头,闻不到长安女郎身上几乎人人都有的浓烈熏香,倒是他衣服上的熏香四溢。
不过刘辰星身上并非没有香气,只是需要靠得极近,近到拥在怀里,才能闻到那若隐若现的淡淡香气,这不是香薰,也许是女儿香?
沈仲夷凤眸一暗,眸光却是平静地注视着刘辰星,看着昏暗灯光下那比白日柔和的眉眼,透着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柔美,冷声说道:“你不用提前离席,我已经在储粮区安排好了人,不过也可见机行事即可。”
沈仲夷说太仓署官员有宴请,便知沈仲夷不可能没安排,但亲耳听到,也与沈仲夷这个负责人交换个意见总是心安一些。
总之,这次是一个机会,定要把这群硕鼠绳之以法!
刘辰星心里只有今晚上的大戏,也没听出来沈仲夷比平时还冷的声音,不过就算听出来也不在意,她还巴不得这样呢。
当下低头应道:“诺。”
如是,二人交流完,一起先行一步太仓署公堂赴宴。
第四百八十八章 章娘娘的舞啊!
时下公务员福利好。
从朝廷各部寺监到地方州县衙门都自设有公厨。
地方州县公厨的财政是地方自己想办法,在京百司不同于地方的特殊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开办公厨的本钱几乎全部由朝廷出,各部门再拿这些本钱去营运收利,然后各凭本事,本钱运用得当赚了大钱的自然伙食开得好。
太仓署是司农寺下面的官署,在长安这种权力部门扎堆的地方,实在是太过不起眼了,其官署最高长官也不过七品而已。
不过随让太仓署掌国家粮仓,平时还有稳定粮价的责任,就免不了要和商贾打交道,比如长安粮食行会。这有了门道,将本钱投入做生意,不说一本万利,至少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这太仓署别看职权不大,但架不住掌国家粮仓,其公厨的伙食开得那叫一个好,直接可以和史馆媲美了,昨天就留在太仓署用过午食,的确伙食开得好。
大概只有更好,没有最好。
刘辰星自觉在史馆也待了三个月,工作餐豪华程度简直堪比宴会上的大餐,还能明目张胆的有各种美酒相佐,她已经自认为是大开眼界了。
但她见识还是太少,对当下这个朝代的开放程度也认识太短浅了。
上班时间喝酒,还有朝廷官员公然女票妓,这都属于合法合理范畴已经不算什么了,还有丝竹管弦悦耳,偏偏舞蹈增色,这才叫大开眼界,当真是忘了御史中丞冯涛也是他们的座上宾。
还是言归正传,且说太仓署的官员为了犒劳刘辰星一众稽查小组成员,特意让太仓署豪华的公厨准备了一顿宵夜。
彼时,太仓署公堂灯火煌煌。
稽查组成员和太仓署下的令、丞、监事、典事等官一众大小官员都在。
沈仲夷龙子风孙,皇室特权阶层,即使为宾客,也高坐正前方的主位。
刘辰星占了便宜,她和沈仲夷一起先来,今上午又被认作了稽查小组的核心组员,就坐在了沈仲夷的右下首,之后再依次是冯涛、宋玄如等稽查组成员,倒也体现了几分优待女子的风度。太仓署官员则按其官职大小? 依次坐在沈仲夷左下方一字排开的席案上。
五六个吹拉弹奏的乐人在堂内一角演奏着乐曲,禁苑里的舞姬在公堂中间翩翩起舞。
一时曲毕舞终? 舞姬们躬身退下? 北太仓令看了一眼对面沉着一张脸坐着的御史中丞冯涛,心中就是一怵,但一想下午传来的消息? 他们是怎么开仓检查的? 北太仓令心下就是一横。
命都没了? 还管御史参不参他一本!
北太仓令执起酒杯,就向沈仲夷敬道:“今日得亏魏王在此,下官才能请动禁苑里的优伶来献歌舞,让众位解解乏,也让下官等人开一次眼界了? 平时下官们可从不敢开这个口? 当然开了口? 禁苑里的优伶也不会应的。”
虽说心里已经豁出去了? 但到底还是怵冯涛这位能弹劾百官的御史台大佬,又摸不清沈仲夷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只听闻平时做事颇为严谨,一开口也就还是多解释了一句。
原来这位北太仓令还是知道公堂不能又是歌又是舞的开宴助兴。
可也不知该说这位北太仓令是胆子太大还是太小。
若是胆子太大? 做都做了? 还解释这一番话做什么?
若是胆子太小,居然将他这一翻胆大行为归到沈仲夷身上。
刘辰星听得两眼弯弯,仰头一仰而尽杯中酒,就向沈仲夷看了过去。
沈仲夷却似未听出北太仓令话里将自己不守规矩说到他身上一般,不动声色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北太仓令说完也觉有几分不妥,但见沈仲夷没有怪罪,忙松了一口气,在一旁同僚的眼神示意下,继续说道:“刚才的歌舞,是亏了魏王才有的,但又是献给魏王您,下官们未免显得有些不诚心了。所以,下官等人再三商榷,最终还是决定大胆一次,特意从外面请了一位舞姬过来,为魏王和众位献舞一支。”
说着又看了一眼御史中丞冯涛,才接着道:“这位舞姬是官妓,以前也曾来禁苑为圣人献舞,不然就是下官敢请,禁苑也不会放人进来。”
这一番话倒是终于算是实话了,不是长安城里备案的官妓,又是曾经来过禁苑给女皇献过舞的,这舞姬肯定是进不来禁苑的。
当然,能最终得以进来,少不得又要打了沈仲夷这个皇长孙的旗号。
刘辰星羡慕地看了沈仲夷一眼,这皇室权贵的身份真的很便利,哪怕当事人不出面,底下人打着旗号,大家伙都得给开方便之门。
一念感慨完,刘辰星可没心思再去多瞧沈仲夷了。
储粮区那边,沈仲夷已经有安排了。
这会儿有给女皇献过舞的名伶,这可是难得一见,不看白不看,再说她也要演好戏才是,看她多么敬业,这时候都不忘工作。
刘辰星这就正襟危坐,睁大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一扫疲惫,好整以暇地等着名伶的特别舞蹈。
也就在这一个转念的功夫,就有七八个人抬着鼓鱼贯而入。
这是美人要表演击鼓?
刘辰星脑子念头一闪,只见抬鼓之人相继退下,也就在这退出公堂的一刻,激昂的乐声骤然响起,一只巨鼓被一左一右两个男子抬了进来,巨鼓面上自然是一位华服看不见容貌的女子。
正头戏来了。
嗯,还有看来这时的名妓都喜欢在鼓上跳舞。
刘辰星想到当初的虹仙子,微微一笑,身子骨一下坐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鼓上的美人。
可惜美人不但背对着他们,还戴了一层面纱,暂时还不能一睹芳容。
“咚——”
美人左手水袖甩开,红色的水袖如波纹展开,打在一旁一人高的架子鼓上,鼓声随之一响。
“咚——”
美人左手水袖一甩,水袖击鼓,又一声鼓响。
天啊!
国际章,章娘娘的舞啊!
现代电影《十面埋伏》,倾国倾尘的章娘娘啊!
刘辰星一手捂住大张的口!
惊艳!
太惊艳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喜欢女子?
刘辰星满眼的惊艳。
当初她就被章娘娘惊艳到不行。
那舞跳得实在太美了!
没想到异时空的中古时期,居然又见到似曾相识的水袖鼓舞。
美人之美在骨不在皮,章娘娘骨相便是极美,这位红衣舞姬竟也不遑多让。
只见一左一右水袖似波纹漾开,鼓声相继一响之后,红衣舞姬一反刚才张扬有力的舞姿,身姿轻柔地缓缓转身,随之玉足也以相同的缓慢节奏一寸一寸上举过头顶。
刘辰星一下捂住胸口。
不行了。
开场和章娘娘的舞一样,就连这个抬脚的动作都近乎一模一样,每一个节奏每一个动作简直就是踩着她的审美和萌点来的。
还有那脸上的面纱,不过薄如蝉翼的一层,哪里能遮面,在煌煌的灯火照耀下,红衣舞姬的容颜尽收眼底。
这一层薄纱,大概只是为了欲盖弥彰,或是突显那一双带着钩子、似乎能把人魂都给钩去的眼睛。
若说当初的虹仙子已经美得动人心弦,一颦一笑都充满了一种女性独有的柔媚,那么今天这位红衣舞姬就是美得更加张扬,尤其是一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睛,竟是透着几分桀骜。
别说,还真有几分章娘娘当初在《卧虎藏龙》里玉娇龙的英气,又有章娘娘在《十面埋伏》里小妹的艳冠群芳,总之就是有一种别于传统美人的独特风情,让人过目难忘,估计还有种让人征服的**,就像那烈酒烈焰,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劲儿。
不巧,这一点恰好都截到她心坎上了。
刘辰星看得眼睛都要粘在对方身上了。
“郑小玉!”
就在这时,刑部员外郎张智一声低呼,道出了红衣舞姬的身份。
郑小玉……?
刘辰星觉得有几分耳熟。
对了!
她想起了,郑小玉就是近两年新冒出头的名妓,年芳二八,就比她大一岁而已,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难得的是,郑小玉的剑舞乃长安一绝,这可在偌大的长安城里乃独一份。
也就是凭借这剑舞,让郑小玉在名妓才女扎堆的长安迅速崛起。
而会其他名妓不会的剑舞,乃郑小玉的家学渊源,听说郑小玉乃将门虎女,只是十岁那年家族遭殃,全族男子流放,女子则贬为官妓,这也难怪这位红衣舞姬有几分电影里的玉娇龙影子和小妹的艳丽刚毅。
要问她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实在是时下官员逛妓院都正大光明,妓女的身份也不像后世那般不好在台面上言及,加之还有一种妓子叫优伶,他们不仅是以色侍人,更是以“技艺”侍人,是以长安城的名妓很有几分现代的明星感觉。
就说这位郑小玉? 就像现代突然爆红崛起的顶流小红? 男男女女的拥趸甚多,她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到底也是一年轻的小娘子? 平时的接触的是文人士人? 这个时代的潮流前端人士? 怎能没听过郑小玉这位当红小花的芳名呢?
听说郑小玉千金难求一舞,众多达官显贵的宴会邀舞都拒绝了,如今却来了太仓署,看来太仓署的这些官员们这次是出大手笔了。
既然出了大手笔,那就更不能浪费了? 她得好好欣赏。
不过就是想不欣赏也没法? 太震撼,太美了!
美得,让她词穷? 只会说——太美了!
只见郑小玉的玉足一放下来之后,就是各种高难度的旋转跳跃,如云的水袖一次次漾出? 击打在两边的鼓面上,带起一缕缕清风,依稀间,还有暗香传来。
紧接着又是一个空中一字马,同时两边水袖一起甩出,惊艳四座!
“好!”
时人就是感情外放,不拘于小节。
看着郑小玉刚柔并济仿佛武术轻功一般的舞蹈,叫好声四起,就连下手坐着的御史中丞冯涛也缓和了那张不虞的黑脸,“啪啪”鼓掌。
刘辰星自然也不甘落后,忙不迭向郑小玉表示自己已经被圈粉了,比大家此起彼伏叫好多了一句话,“好!太美了!”
彼时,公堂里尽是为郑小玉的空中一字马拍手又叫好,一时间掌声雷鸣,叫好声如潮,但到底都是男子的声音,刘辰星这一声喊出,又是清脆的女声,又多了一句“太美了”,自是十分具有辨识度。
只听声音是难掩的亢奋,这一句“太美了”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让人毫不怀疑这是发自肺腑。
再循声看过去,那妍丽又带着书香清气的眉眼在这一刻满是惊艳,目光里的心悦之情浓得近乎要溢出来……
心悦……
心悦……!?
沈仲夷凤眸微眯,敛了余光,直接一看,目光就是一僵。
难道喜欢女子……
念头一闪而过,沈仲夷眉心一皱,随即摇了摇头,敛去这一个荒唐的念头,凤眸一转,看向了正在跳舞的郑小玉,目光专注,似和堂中大多数人一样为郑小玉的舞姿所吸引。
北太仓令却是少数无心欣赏郑小玉的人,他暗暗注视着沈仲夷,见沈仲夷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郑小玉,还有对面一众稽查小组成员都看着郑小玉,心头顿时大松一口气,只是目光接触到刘辰星时还是不由嘴角微微一抽。
都是女子,有什么看头?
怕是全场就找不到比她看得更专注的人。
想着,北太仓令不由自主地往刘辰星下巴看了一眼,光洁圆润,嗯,没有唾液的痕迹……
“咳!”
发现自己想法偏了,还偏得离谱,更重要得是在这种时候,北太仓令忙不迭手握拳在嘴下低咳了一声,心中暗暗警惕,这刘辰星委实邪门,一个小小的农家女史,居然让宋玄如等人如此相护不说,他们太仓署多年来的惯例也眼看就要被她破坏了,如今还让自己走神!
还好,如今一切都顺利。
想到这里,北太仓令嘴角阴狠地向上一翘,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心情大悦地一仰而尽。
“好!”
只在这时,郑小玉空中一字马落之后,接连三个旋转,转得面纱落下,转得一边衣襟落下,露出肌肤如玉光洁的左肩。
第四百九十章 小肚鸡肠的魏王
噗!
太喷血了!
刘辰星连忙捂鼻。
好在只感觉血脉偾张,再三揉了揉鼻子,都没有热乎乎的液体粘手,不然今天丢人就丢大发了,不说老师姜墨听到了会怎么让她静心一番,柳阿舅估计会嫌弃得当没她这个外甥女。
心里后果想得明明白白,刘辰星一双眼睛却骨溜溜地睁着,一下都舍不得从郑小玉身上移开。
奈何她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只见郑小玉也不在意自己左肩的衣衫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直接在三个大开大合地旋转到主位下面,就是一个柔韧至极的下腰,将胸前那一抹雪白起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展现出。
反正以她左下首的位子,从侧面看过去都能看见一二,正是所谓的“侧成峰”,沈仲夷隔着身前的一张长案,还是居高临下看去……
喷!
又是一阵血脉偾张,不能想下去了。
刘辰星赶紧打断自己的遐想,只是满含羡慕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沈仲夷。
独自高居主位之上,堂下一切尽收眼底,沈仲夷就察觉左侧有目光投来,本不欲理会,却下意识地还是不着痕迹地望过去一瞥,似不经意地看去,就看见一双掩不住羡慕的眸光正望着他。
微微一怔,有一霎那的不明所以,下一瞬就见目光从自己的身上移开,重新落在了正下腰诱他的郑小玉身上,霎那眼里又是满满的惊艳、激动、兴奋……种种溢于言表的心悦之色,俨然是郑小玉的拥趸,那望向自己的羡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居然是为了郑小玉向自己暗松秋波羡慕……?
沈仲夷心下荒谬地一哂,不愿再为刘辰星投注精力,却正待移开目光,骤然发现刘辰星盯着郑小玉的目光竟是在那一片露出的肌肤上,脸上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为那肌肤之故,脸颊酡红,凭添了一分潋滟的艳色。
沈仲夷凤眸就是微微一眯。
也在这一瞬,郑小玉又一个高难度的动作,保持着近距离朝沈仲夷下腰好一会儿不说,直接又来了一个旋转,变成了弯腰面向沈仲夷跟前的长案,随之就是侧卧坐下,右手撑在长案上单手支颐,左肩上的衣襟依旧没有拢上来。
出了舞衣颜色不一样,这露一边肩膀的造型,简直又是章娘娘当初《十面埋伏》里的“小妹”扮相,刘辰星忍不住又是一阵星星眼,这造型这姿态实在太可了。
“听说魏王从不接受女子敬酒? 小玉今日就要试看看。”说着郑小玉就从案上端起一杯酒,直勾勾地看着沈仲夷,目光里尽是势在必得的野心和自信。
就是要这种气势!
语气里那个不服输的劲就是飒!
刘辰星如今了对郑小玉加了双层滤镜? 怎么听怎么好,简直恨不得以身替代了沈仲夷? 怎么能让美人没面子和失望呢!?
还不快接过美人递来的酒!
心里着急,刘辰星不由暗暗谴责地看了沈仲夷一眼。
再一次接受到刘辰星投来的荒谬目光? 沈仲夷索性闭上眼睛? 眼不见为净,半晌睁开双眸? 没有丝毫遮掩地直接瞥向刘辰星。
自信地等了半晌? 终于见沈仲夷睁开眼睛? 却是看向了一旁,郑小玉不解地顺着沈仲夷的目光看去,美眸就是一紧。
一个小娘子。
还是一个容貌不输自己的年轻小娘子。
见郑小玉向自己看来,刘辰星眼中惊喜一闪? 当下就冲对方露出一个笑脸,直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就喜欢这种工作? 既是工作需要,还能满足自己的喜好,多棒啊。
想着,刘辰星对郑小玉笑得越发欢了? 恨不得对面的太仓署官员都看见自己没有辜负他们的安排,十分欣赏和沉迷于郑小玉的舞姿。
没想到刘辰星不但没对自己有丝毫敌意和防备,还一副为自己沉迷的拥趸者之态,郑小玉不由一怔,但到底经历波折起伏,见过了各种场面,当下也矜持地向刘辰星颔首示意,露出了一个笑容。
得到回应,刘辰星双眸一亮,顿时更惊喜了。
又没有丝毫掩饰脸上的神色,这惊喜之色自是入了每一个眼里。
刘辰星不是和魏王有私情,怎么对明显冲着魏王来的郑小玉还一派拥趸之态!?
看来刘辰星和魏王二人果然没有私情,之前不过人云亦云罢了。
一时间,公堂上的众人看着这一幕想法南辕北辙了起来。
沈仲夷看着刘辰星一副惊喜不已的样子,薄唇仍是微微一僵,却不及人察觉,已是惯常的冷峻之色,不辨喜怒地说道:“郑娘子舞姿刚柔并济,赢得满堂喝彩,但最为捧场的还当属刘女史,且也可看出刘女史对郑娘子是真心颇为悦之。所以,郑娘子这杯酒就敬给刘女史吧。”
今晚太仓署的人请郑小玉来,不就是冲着沈仲夷来的么?
万一太仓署的人见沈仲夷不接招,今晚就不动作了怎好?虽然这不太可能。
另外沈仲夷这样拒绝了,让郑小玉面子上多不好看呢。
刘辰星一本正经叉手一礼,拒绝道:“下官正因为十分惊艳于郑娘子的水袖舞,故更不能有违郑娘子之意,万万受不得郑娘子敬魏王您的酒。”
听着刘辰星义正言辞的拒绝,念及刘辰星对郑小玉舞蹈的沉迷之色,沈仲夷不置可否,转头就直接对郑小玉道:“刘女史的名讳,你应该听说过,乃本朝第一位科举女榜首,你能给她敬酒也是你之幸。”
一个女子满心欢喜的向意中人示好,结果却被意中人当场推给另外一个女子,还来一句“这是你的荣幸”,这简直就是车祸现场!
哪怕这个女子不是对自己的意中人,但是只要是一个女子被这样对待,尤其这还是一个自视甚高的美人,都是难堪得下不了台。
刘辰星几乎都不忍看郑小玉的脸了,还不知怎么铁青了!
好一个沈仲夷。
果然是一个心胸狭窄之辈。
不就是今天被她用鱼比喻了一翻,再拒绝了一下,今下午一直不见其有不虞之色,也没见给她小鞋穿,还以为沈仲夷终于有个人品闪光点,结果就等现在呢!
想到郑小玉心下不知道怎么不快她,说不定就此被沈仲夷拉成了仇敌,刘辰星心里恨不得把沈仲夷大卸十八块,面上却也反应迅速,忙不迭解释起来。
第四百九十一章 你来我往一起演戏
“郑娘子一舞,可谓千金难求。在下今日能一睹舞姿,才真乃在下之幸。”
转圜了沈仲夷给她挖的坑,又奈何沈仲夷是堂堂一品亲王,如今还是她暂时的顶头上司,也不能下了沈仲夷的脸,刘辰星只得又强颜欢笑一句道:“也是在下未想到能得魏王如此高看,实在受宠若惊。”
所以,郑娘子你一定要相信,她根本不知道沈仲夷会这么坑人的说话。
刘辰星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诚挚的望着郑小玉,再敛了心中各种腹诽,毕竟长得好,又是天生的冷白皮,在煌煌的灯火映衬下真有几分温润之感。
加之常年在书海中泛舟,有句话叫“腹有诗书气自华”,刘辰星也算是沾了一个边,疏朗的眉宇间自有一股书卷清气,让人心生好感。
若用刘青山这位嫡亲兄长的话来形容,就是人模狗样,极具欺骗性。
但不管如何,刘辰星这样一番目光诚挚地看着对方,在一派斯文的徐徐说来,的确颇有说服力,郑小玉看着言辞恳切的刘辰星,迟疑了一下,到底将刚才的那一丝介怀放下,也向刘辰星善意的一笑。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话用在这里,也许是有些牵强,但是自古有英雄惜英雄之说,却无美人惜美人的话,是以一般而言,两个陌生的美人,中间又夹了一个共同的男子,怎么也不会一见如故,多数还是会有那么一两分不为人知的隐晦敌意。
只是眼下一位退让,还甘愿将对方捧得颇高。
如是之下,眼看隐约有几分二女争锋相对的场面,就变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主动,一个矜持的回应,若不是知道二人皆为女子,直以为这是宴会场上,俊俏郎君和美貌小娘子的初次邂逅。
众人看着在场唯二的两个女子相视而笑,怎么看怎么觉得带了几分违和。
沈仲夷将一切看在眼里,骤然想起两三年前的大运河上,如此似曾相识的一幕,只是当初那个还尤带青涩和稚嫩的小少女,如今已是官袍加身,多了几分风度翩翩? 一个恍惚倒真有些雌雄莫辨。
念及此? 沈仲夷凤眸一敛,不去看刘辰星碍眼的一身俊俏少年郎模样,再次开口道:“刘女史无需妄自菲薄? 世间女子千千万万? 唯有刘女史乃前所未有的女榜首,便是史书也当记上一笔,自当堪为天下女子楷模,郑娘子这杯酒即使我不接,敬给你? 也的确不是辱没她。”
说时,沈仲夷虽觉刘辰星碍眼,没有多看刘辰星一眼? 却也没有多看还香肩半露的郑小玉? 只径自从案上拿了一个酒杯为自己斟酒。
即便不过二八年华? 到底见过太多王孙公子,对自己有没有意识? 她还是能判断。
她和魏王就隔了一个长案,魏王即使没有看刘辰星? 却也一眼没有看自己? 分明是对自己没有半点好感!
而且一个男人对女人有没有兴趣,在男子又极善于刻意掩饰下,一般男女许是还无法判断仰或是察觉,但对于她这种女子却是并不难发现,何况她今夜的目标就是魏王,若是这样都发现不了,她这几年也是白活了。
魏王虽然没有多看这位刘女史,甚至提及刘女史的神情语气皆是颇为冷淡,更像是为了应付今晚的特殊情况,才随口找了这位刘女史当筏子拒绝她,以便也断了太仓署一众官员所打的注意。
可实际上分明是对这位刘女史有意思。
她还敏锐地能察觉到,魏王和这位刘女史之间必然有什么,隐约还有几分闹别扭的情侣样子。
意识到此,骤然想起二人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
她是长安如今最炙手可热的烟花女子,又曾是将门之后,记忆力还曾有家族的荣光,曾来往的世交有不少是王孙公子,这让长安无论是有权势的贵公子,还是有才的青年才俊,都甘愿捧上千金得她一笑。
来往多了,朝廷各路的风声她总能听得一二。
比如这位刘女史和魏王的流言,端午前后,就已经确定其实不过是误会,甚至是有魏王的政敌故意诱导,如今看来确实是空穴不来风,二人怕是早就有……
想不下去,郑小玉不甘地一下咬住下唇。
得!
这又把仇恨值给她拉回来了。
刘辰星觉得自己都不好面对郑小玉了。
沈仲夷却似乎犹觉不够,平时在外面的寡言少语也不知道哪去了,居然接着又道:“何况众所周知,刘女史曾与我有救命之情,此情自是不同寻常。如今刘女史看上去十分欣赏郑娘子,我当是成全,郑娘子敬酒吧。”
噗!
刘辰星觉得自己又要喷血了。
只是这次不是血脉偾张,是怄得吐血。
什么叫此情自是不同寻常!?
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当初拿钱财打发她的人,想要银货两讫的人,难道不是他沈仲夷么!?
现在转头又这样说,不是要陷害她还能有什么?
至于什么得不到的才是最好,沈仲夷还对她有企图心,她还不会这样想,毕竟也研读过几本心理学的书,现代的师傅带她写方案的时候,就有一个小课题是方案里必不可少的——洞察消费者心理。
大同小异,沈仲夷这种生来就站在最顶端的人,加之本人外貌是人模狗样,接触下也不可否认不是简单的人,这样得天独厚的天子骄子,估计心比天高,哪能忍得了一个女子再三拒绝,怕是现在心里早就厌恶了。
所以,她很强烈地怀疑,沈仲夷现在就是在工作之便,顺便给她挖坑报复。
小肚鸡肠的渣男!
不过她岂是能让渣男称心如意,刘辰星当下执起一杯酒就站起来,对着沈仲夷就是敬酒道:“救命之恩,不敢当,不过误打误撞。如果当时不是魏王在一旁,下官当时乃一初来长安的布衣,受了箭伤,只能求医无门,幸得魏王施以援手,才得以救治。何况当初那误打误撞的一箭,圣人和魏王您都已回报给下官。所以若这样一论,当是下官还欠魏王您救命之恩。”
顿了一顿,“下官今日就在此先干为敬!”
说罢,就是一仰而尽。
第四百九十二章 走水啦
尊卑有序。
先敬沈仲夷,还了沈仲夷那一句让人恶寒的——此情自是不同寻常。
再敬郑小玉,向郑小玉摆明自己的态度,并无相争或为难之意。
沈仲夷怎么说也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怎么也要些体面,自己再一次这样还回去,沈仲夷总不能当着宋玄如、冯涛等一众重臣的面继续坑她。
刘辰星心底还记着被沈仲夷轻薄的事,想到自己和沈仲夷争锋里暗暗占了上峰,刘辰星就不由笑得扬起两个小酒窝,心里颇为志得意满。
她也不拖沓,敬完沈仲夷,就俯下身从跟前长案上执起酒壶,正欲又为自己倒上一杯以敬郑小玉,沈仲夷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嗯。”沈仲夷冷眼看着刘辰星动作一派英气地要向郑小玉敬酒,道:“照如此说,确实乃我有恩于你,还是救命之恩。”
语气还是一贯的平淡,神色更是冷峻得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脸红。
有道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今天是彻底见识到了。
两年前虽是为了小女孩挡箭,可也的确顺手将他沈仲夷挡在身后,没有她以身挡箭,他沈仲夷饶是身边有护卫相互,但刀剑无眼,就是不会有伤及要害的重伤,也不定会肩膀手臂受个一箭。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沈仲夷身骄肉贵,自己有一半的概念让他免于受伤,他还一个救治怎么也不算亏。再说若不是认为自己当初为他挡箭了,又怎么会想着银货两讫给她送房子。
明明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现在居然厚颜无耻的这样说。
好在沈仲夷这类似的行径她见识多了,并且是每交集一次,三观就被刷新一次,又重新再估量一次沈仲夷这人的底线。
很好,这一次得到了最终结果。
答案是,沈仲夷此人无底线。
刘辰星自认为比厚脸皮是比过沈仲夷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计较呢?
一个转念,便已接受良好。
刘辰星到酒的手一顿,就抬起头,看向沈仲夷,一点也不介意地道:“正是知道魏王您于下官有救命之情,下官才先敬魏王。”如此从善如流地回应了一句,刘辰星又低头倒酒,就此轻描淡写地将此揭过。
闻言,沈仲夷薄唇冷冷地微勾。
他于她,又岂只是救命之恩?
沈仲夷冷眼看着连暗自争锋相对都不愿的刘辰星,把玩手中酒杯,慢条斯理地又道:“世人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刘女史饱读圣贤之书,这个道理应该明白。”
言下之意? 又岂是敬一杯酒就能还了恩情。
这话说没有明说,但话中之意? 在场只要不是耳聋都能听明白。
一时间,众人诧异地看着沈仲夷? 间或再看一下刘辰星? 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不定,到这个时候,他们也多少察觉出了刘辰星和沈仲夷之间有不对劲。
不由地,又想起已经被他们判定为假的那段流言。
不过却又不好肯定,宋玄如等人到底是朝中重臣? 在朝为官已经十多二十年了,乃至更久? 故对魏王这位唯一养在女皇膝下的皇长孙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魏王性情冷淡? 在外一贯寡言少语? 今夜一再公然与刘辰星说话,还颇有些几分挑事在? 委实有些蹊跷。
但这蹊跷又有些情有可原。
按照魏王素来公事公办的行事风格? 是绝不会在查案期间公然参加宴会,如今却出人意表的出席太仓署一众官员的鸿门宴,又明眼人一看这郑小玉就是冲着他来的? 所以魏王这样和刘辰星挑事说话也有几分道理。
当下思索不出? 只觉如何想都有违和? 宋玄如、冯涛等稽查小组成员都是官场老人,深谙不明白的事就多看,以待静观其变。
太仓署一众官员到这个时候,自然也明白郑小玉的美人计不管用,魏王的确如传闻一样不尽美色,但不管是魏王是对郑小玉,还是对刘辰星,总之宴会的时间是被拖住了,他们一众人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都能听出沈仲夷的话中有话,刘辰星身为当事人自是听出来了。
一下子警觉心顿生。
她怎么忘了,沈仲夷对她的企图,不仅仅是女色,最开始是为了将她收为己用,这女色说不定还是见她不肯为之效力才有的。
沈仲夷这是想做什么?
想让众人以为她在为他效力?
刘辰星琢磨不透,也就再一次很从善如流地不琢磨,一板一眼地应道:“魏王乃圣人最为倚重的皇长孙,魏王又最是仁孝不过,下官自当竭力为朝廷效力,为女皇的天下尽忠,以报魏王当初的救治之情,更以报圣人的知遇之恩!”
事不过三,但以沈仲夷毫无底线的人品,实在难保不会再继续为难。但也无妨,就当是今天的工作需要,毕竟还要应对一众太仓署的官员,就是让郑小玉有些下不了台了。
刘辰星心态很好的摆端正了,又一想自己这番话说的不错。
不是让她还恩么?
沈仲夷是女皇的嫡长孙,女皇的儿子又只剩一个,还已经被贬又囚禁多年,她为女皇的天下尽忠,也算是为他们天家血脉的天下尽忠,这沈仲夷不就是天家血脉么?
看,她多顺从。
要尽忠效力,她就承诺呗。
反正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刘辰星心里为自己的机智有几分得意,加之一而再再而三被挑事,这看向沈仲夷的目光中就不由带出几分。
看着刘辰星自以为隐藏很好的得意较劲之色,沈仲夷眼底冷意稍退,薄唇微勾,到底不过一十五岁的小娘子,便是再冷静聪慧,在他这里也不是她想如何就能如何,遂道:“既然刘女史已经很清楚以后当如何做事,那就好。”
好什么,不会没听出她是什么意思吧。
刘辰星疑惑一闪,但见沈仲夷终于肯歇火不挑事了,她也不愿意再找没趣,郑小玉都被冷落在一旁太久了,她这就倒了一杯酒,赶紧向郑小玉敬了。
郑小玉能不过年芳十六,就成了长安城里最为炙手可热的名伶,自不是一般女子,还是有一定气度的,便将这一杯本是敬沈仲夷的酒,最终是回敬给了刘辰星。
如此你来我往一番,再到郑小玉因无沈仲夷挽留退下,不觉已是三更天了,这一场犒劳的宵夜宴会,再献舞的主角都走了,也该夜阑人静。
只在这时,一人慌张跑来,就是叫道:“储粮区走水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稳坐钓鱼台
这人大概太过惊慌惶恐,又从储粮区一路发足狂奔过来,一声喊出,他就上气不接下气地瘫坐在公堂门口。
该传达的消息已经传达了,是储粮区着火了。
堂内众人神色一变,北太仓令是这里的直接负责人,储粮区着火,不管是天灾还是**,他第一个难逃其责,当下反应最大。
“哐当”一声,手中的酒杯砸落在地,酒水四溅,北太仓令一脸惊惶,“什么!?着火了!这……这……”这了半晌,也没这出个所以然,就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跌坐在席子上,嘴里只一个劲地说道:“完了……完了……”
东渭桥太仓令到底不管这里,人也更冷静些,就在一旁劝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望圣人看在储粮区烧毁不严重的份上,能够网开一面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明白,不管怎么样,储粮区一个失火,他们禁苑这边的一众太仓署官吏是难辞其咎了。
祸从天降谁也不愿意,一众太仓署官吏瞬间就炸开了。
“粮食都在仓窖里,最是防火,怎么会就走水了!?”
“我在太仓呆了十年,太仓可是从没走水过一次,这次怎么会…….”话没有说完,就是哭声一喊,“冤啊……我们冤啊!”
一声喊冤,应是喊出了大家的心声,立马就将有太仓署的官吏像是不堪忍受天降横祸般发泄起来:“非要开仓查粮,这下好了,十多年都没着火过,这才开仓检查就走水了,还得我们来担责……”
“仓窖最是防火了,怎会无缘无故遭火,一定是开仓查粮才走水了!”
“就说不能开仓!不能开仓!还给我们保证不会出事,结果看见了,出了事还是我们遭殃!”
……
一时间,整个大堂尽是太仓署官吏喋喋不休发泄抱怨的话。
终于来了!
听着不断传来的指责声,刘辰星抬起头? 目光清明? 已然没有先前一杯又一杯清酒饮下的醺然醉意,看向了今晚宴会前半段时间让她极为碍眼的沈仲夷。
刘辰星下手坐着的宋玄如、冯涛等人都是官场老人,自有一定的处变不惊? 他们心里最担心也的确是开仓后一旦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乍然听到储粮区竟走水了? 自是脸色倏地大变,但阅历摆在那里? 到底还是沉稳地没立马出声? 只是不约而同地也第一时间看向了主位上的沈仲夷,却不想对面一众太仓署官吏慌了阵脚不说? 还越说越过分,尽是推脱埋怨之言。
太仓署隶属九寺之一的司农寺,向伟身为司农寺少卿,乃部门当权者之一? 算是在场除了沈仲夷之外? 最有发言权的,也是太仓署一众官员行为好坏最该负责的,向伟当下面上一黑? “啪”地一下拍在身前的案上,怒道:“住口!尔等掌国家粮仓,遇到事情只会推诿怨怪!”
向伟担心储粮区火势? 也顾不得多说一众下属? 斥责了一句? 见他们还算怵他这个上峰,相继安静了下来,便不多理会,转头就对沈仲夷请示道:“魏王,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救火,我等还是得快些赶过去!”心里焦急,说时已经从席位上站起,准备随时夺门而出。
这一看就是才得知储粮区走水,又惊又急的样子。
北太仓令看在眼里,再似不经意地往其他几位稽查小组成员一看,都是浓眉深锁,隐有焦急之色,心中不觉一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肥胖的身躯从席上爬起来,就认错道:“是下官慌神了,现在当务之急,得先要救火才是!”
随着向伟这位上级官署的大佬说了一句,北太仓令转头就训斥一众下属,道:“哪怕是因为开仓,才导致走火!但现在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么!?还不赶紧去救火!希望火势不会太大,我等能救火及时,也好将功补过。”
说到最后一句,北太仓令语气感慨了起来,俨然一副负责的好官之态。
有道是现官不如现管,北太仓令的话显然比司农少卿向伟的话管用,一众太仓署官吏不像刚才愤愤不平的勉强闭嘴,这会儿是极为听吩咐地纷纷从席上站起,也一副焦急要去救火的样子。
如是,在场无论太仓署官员,还是稽查小组这边,都已经表态了,当务之急该是救火,也就都再次齐齐望向了沈仲夷,只等一声令下,众人才好赶到储粮区救火,也好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可谓皆是一脸的焦急之色。
沈仲夷却好似看不见一左一右两边人都是面染焦急,依旧独自坐在正前方的主位上,神色如常,一贯的冷峻,窥不见丝毫异色。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有介怀,看什么都不免染上一些主观上的偏见。
刘辰星不是圣人,自然无法免俗。
刘辰星到底还是担心储粮区那边的情况,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比起被查出重大贪污案要人命这种,粮仓失火也只是保管不当的失职之罪,何况现在还可以推给他们稽查小组,是他们执意要求开仓查粮的,所以上演贼喊捉贼的把戏很有可能。
如是之下,如何不恐这些已然是亡命之徒的太仓署一众官吏丧心病狂的下狠手。
这会儿急于知道储粮区情况,再看沈仲夷稳坐钓鱼台般的丝毫不急,就不由生出一个念头,这沈仲夷野心甚大,今天中午又从她口中了解到太仓署官员背后有晋王的身影,这沈仲夷现在一动不动,该不会是想等着储粮区火势一发不可收拾,造成最大损失,然后再揪出晋王,这罪名可就更不小了。
念头闪过,刘辰星越看沈仲夷那样子越觉得可能。
开玩笑!
那么多粮食,哪怕其中有不少是发霉变质的,可还有可以食用的粮食,怎么可以沦为沈仲夷这些野心家争权夺利的工具!?
刘辰星一念至此,再是坐不住,猛地从席上站起,就是叉手一礼,道:“事不宜迟,下官先去储粮区了!”
说罢,不管沈仲夷回应,就率先离席,向堂外奔去。
第四百九十四章 明朗
才跨出一步,绕过了身前长案,只见魏王府的典军熊远正好从堂外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七八个同样身穿铠甲腰佩长剑的侍卫,脚步铿锵,身上铠甲的鳞片随着他们走动发出“哐啷”地冰冷声响,气势慑人。
刘辰星记忆力非常好,她有印象,这些侍卫身上的戎装正是今日中午在沈仲夷院子里见过的,而且其中有三位的面孔她很熟悉,可以确定也是在今天中午有过的一面之缘,这批护卫应该是直属于沈仲夷的王府侍卫。
他们此时并非空手,正押着两个人。
这两人一是太仓署匠人装扮,一是太仓署的吏员样子,皆被绑缚了上半身无法活动双臂,就连口中也被绑了粗麻绳,绳子勒得十分紧,在二人脸颊上可以清楚地看见紫红色的勒痕,这也迫使他们嘴巴无法闭合,只能大张开,发出呜呜地声音,而不能说出一字半句,又或是像现代电视剧里演的控制了下颌就无法咬舌自尽及牙尖藏毒自尽。
即便这样控制住了人,二人还是被侍卫一左一右牢牢地押着,踉跄地跟着熊远进了大堂。
饶是突闻储粮区走水这等大事,堂上众人应该已经惊过了,此时骤然看见这样一幕,还是不由地一脸惊异,纷纷变色。
堂上的众人再一次体现了阅历官位不同,个人遇事会有不同的反应。
刘辰星这一边的席位上以宋玄如、冯涛等官场大佬为主,他们见识过天子几次更迭,女皇君临天下,还有什么能够让他们惊到的,是以见今夜接连发生事端,他们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们发现了蹊跷,一时间倒不急于去看现场情况,也隐约察觉沈仲夷为何一直不慌不忙,都跟着冷静了下来,便还是老生常谈的静观其变。
一众太仓署官员却顿时变了脸色,几乎无一人能神色维持正常,不久前还闹腾极欢的几个,就像突然被人勒住了脖子,脸上白得一下子惨无人色,更甚至心理承受能力不佳者,和他们的上峰北太仓令最开始闻走水噩耗一样,“咚”地一下重重跌坐在地上,就是天塌下般没魂了样。
这个时候北太仓令反倒有了一个官署最高长官的气魄和沉稳? 虽是脸色几变地盯着熊远押来的人? 但到底还是如常站着,没有更多不对劲的举动。
刘辰星没有过多注意对面那一众太仓署官吏,只看着熊远从堂外一直走到沈仲夷身边? 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眸光微动? 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熊远是沈仲夷的贴身护卫,主仆二人几乎形影不离? 但自熊远被沈仲夷吩咐通知宋玄如等人来这里宴会后,就一直不见其人,如今一看,熊远应该是被沈仲夷安排在储粮区待命了? 这才有眼前这被绑缚的两人抓来。
既然熊远都把人抓来了? 火势应该已在可控范围内了,而距离太仓署的人来禀告走水了到现在也不过一时半刻,可见从着火到控制住时间很短,太仓署的人如果挑着地方点火,最有可能的还是有问题的仓窖? 这样的话损失应当就更不大了。
刘辰星脑子转得很快,如此一个转念,心里也跟着一安,收回了离开的步子,站到了长案前端,目光自然而然地向主位上的沈仲夷看去,还有一侧熊远单膝跪下,低声对着沈仲夷说些什么。
想来应该是汇报储粮区那边的情况。
看着,刘辰星就若有所思起来,却忽感一道目光直直地落在身上,她立马凝眸,下一瞬就对上沈仲夷那双凤眸,当下就带着偏见地眉头一皱,不好好听熊远汇报,看她作什么?
见刘辰星发现他的目光,沈仲夷也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凤眸就落在刘辰星的身上,随之慢慢下移到刘辰星黑色的官靴上。
脚已经从案前收回了,显然不再急于离开,但想到今天中午相比刘辰星以鱼喻人的拒绝,那更让人不悦地想法,竟然拿晋王为饵,才认为他会认真调查本案,沈仲夷凤眸就是一沉,再一想刘辰星刚才的举动,恐怕是以为他故意任由储粮区着火。
一念转过,下一瞬就发觉自己念及以上这些,还是在熊远低声汇报的时候,沈仲夷不由微微一怔,紧接着看向刘辰星的凤眸就是一沉,目光暗含不悦。
二人正四目相对,对方什么情绪最是直观可见。
刘辰星就见沈仲夷看着她一会儿,那双和女皇如出一辙的凤眸就是不悦,好像她有多碍眼一样?
什么?
刘辰星觉得自己看错了。
沈仲夷自己主动看来,还嫌她碍眼?
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刘辰星下意识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事实告诉她没有看错。
沈仲夷正是暗自不悦,却见刘辰星还睁着一双水润的乌黑眸子,向自己眨了一眨眼睛,他凤眸就是一沉,当下越发不悦,索性眼不见为净,这就移开凤眸,连一丝余光都不让自己多留给刘辰星一下。
就这样,沈仲夷好似一派她多么碍眼的移开视线,刘辰星直被自己这个发现弄得很想翻白眼,她现在又有一个新发现,沈仲夷不但内里是黑的,还有些精分——莫名其妙啊!
不过对沈仲夷也就腹诽了一下,她现在还有更关心的事,刘辰星没法再去看沈仲夷了,就直直地望着堂下被绑的两人。
这时,沈仲夷也听完熊远的汇报,微一抬手,让了单膝跪在一旁的熊远退下,凤眸冰冷地扫了一眼太仓署一众官吏,发话道:“熊远,你将储粮区为何走水,堂下这两人又是何故被缚,都当堂说一遍,好让太仓署的人心服口服!”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陡然一沉,其言已经不言而喻。
当堂都没有一个蠢人,都从当下的情形和沈仲夷这一番话,将今晚这场大戏给猜出了一二,心中已然有了断定,宋玄如、冯涛等人这下更是心定了下来,几个大佬相视一眼,就是各自的官袍一撩,重新回到位子上坐定,冷眼看着对面的太仓署一众官吏。
熊远也不含糊,领命走到堂下,就将今晚的事一一道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 功不可没
和刘辰星所料差不多,今晚上太仓署的人上演了一场贼喊捉贼。
有熊远说了如何将放火之人抓了个现行,又有大理寺少卿宋如玄、御史中丞冯涛、刑部右侍郎蒋元,这三人可是三司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平时就主理刑狱审判,当然也是今天的开仓查粮打了太仓署一个措手不及,慌张之下,今晚这场大戏就很快弄了一个水落石出。
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太仓署这边水太深了,几乎从上自下全部都手脚不干净,刘辰星一行人今下午如何开仓查粮的消息自是不胫而走,于是太仓署官吏们急了。
一旦查出储粮区的仓窖里不是发霉变质的粮食,就是“双层仓”那种掩耳盗铃的空仓,这几乎十成十的会成为特重大贪污案,又在当下关中遇十年难得一见的大旱,极度缺粮,怕是不仅自己罪大当斩,甚至还会累及家族亲人。
再一听刘辰星已经发现多座仓窖是发霉变质的陈粮,眼看就要发现更严重的空仓证据,那到时候真是百口莫辩,时间太紧迫,只容得太仓署一众官吏自力救济,找不到外援帮助,毕竟他们乃至后面更大的权贵都没有想到这才正式调查的第一天,就直接给他们来一个釜底抽薪,要知道以前来调查太仓问题的官员不知凡几,最终都是无功而返,稍有摸到一些调查门道的,也弄得自己一身腥,哪里能想到刘辰星出的这个馊主意,让他们才被查的第一天就要原形毕露。
太仓署一众官吏焦急之下,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在半天不到的时间,他们想到的办法其实已经不错了,很有断尾求生的狠劲。
也管不了在稽查小组查案期间,他们设宴款待有多犯忌讳,甚至有可能实施不了,仍旧大张旗鼓的在太仓署设宴,并大费周章地请到了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名妓、还是能勉强通过身份勘查来到禁苑的郑小玉。
北太仓令认为男人就没有不偷腥的,什么魏王不近女色,他是一点不信,就一力主张由郑小玉勾住魏王,这样将魏王绊住脚了,宋玄如、冯涛等人也不好提前离席。
如此一来,便可以趁稽查小组都被拖在宴会上的空当,储粮区他们又最是熟悉不过,就正好放火将掩耳盗铃的空仓放火烧了。
选空仓作为目标? 原因也很简单,空仓就是直接贪污的证据,发霉变质的粮食则还可以狡辩一二。这样一烧,多少能湮灭一些证据? 也能借着火阻止稽查小组的继续调查,总之这也是他们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再则粮仓被烧,他们太仓署一众官吏难辞其咎? 罢官遭贬责都还是轻的,想来其他人也不会怀疑是他们贼喊捉贼的放火,不过保管不当到底比直接定为重大贪污要罪轻得多。
一切算计的很好? 却不料沈仲夷早有防备? 一早就让熊远带人埋伏周围? 然后就只等瓮中捉鳖,抓了个现行。
以上这些前因后果? 当然不可能是太仓署一众官吏自招的? 乃他们慌张又着急之下,只能对接正在储粮区的一匠人一吏员放火? 这二人是仓促中临时找的,自是不如精挑细选的死侍来得保密——比如两年前的上元灯节那夜? 刺杀沈仲夷的那些人? 一失败被抓立马自尽。
二人心虚又慌张? 宋玄如等人又擅于审案? 不过一夜而已,就让二人各自召了。其中吏员知道的更多,又得了沈仲夷一句将功补过,只要如实交代,可免一死的话,并保证其性命不会被暗中除去。这吏员也恰巧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立马不管自己交代了是否会祸及家人,一想稽查小组已经将主要的查出来,就把太仓署一众人等今晚这场戏的前因后果又详细交代了一遍。
虽是人赃并获,将放火抓了现行,太仓署一众人等还是不免负隅顽抗的喊冤不承认。
不过这已然不重要了,现有的证据已直指太仓署一众官员,自然是全部圈了,再将着火的仓窖打开一看,周边继续用刘辰星想的竹竿探底之法,空仓这个最大贪污证据就浮出水面。
这下彻底证据确凿,哪怕放火之罪不承认,贪污国家粮仓的罪名是跑不脱了,即使北太仓令仍不承认,他身为这里的最高长官,储粮区的一切收支可都是要经过他,再加上空仓外都有石碑记载相关存储资料和责任人,已然是罪责不容抵赖。
如是,第二天天刚亮,宋玄如、冯涛、蒋元这三位三司的重量级人物,就得到了一纸名单,五百座仓窖哪些是发霉变质的,哪些是空仓。
这日已是农历八月初一了,按时序已然入秋,正是秋高气爽之际。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一片阳光杲杲。
太仓署公堂南门大开,阳光毫无遮挡地大片照射进来,堂内一室明亮,让一切纤毫毕现。
以沈仲夷为主的稽查小组齐聚大堂,连入座都没有,直接立在堂下,触目惊心地传阅着手中的笔录,良久无言。
半晌,司农少卿向伟才第一个开口,声音沙哑,“下官监管不力,他们竟然……竟然敢!”说着,不知是贪污数额巨大到让人难以启口,还是太过震怒难言,向伟的话才开了一个头,就已经说不下去。
见向伟如此,宋玄如、冯涛等人与其同朝为官多年,哪怕私底下无甚交情,也有几分天天早朝上见的面子情,却都没有出声劝慰一句,实在是不过一夜而已,这调查出的结果已经足够震惊朝野,若再调查下去还不知道怎么样。
尤其是太仓署隶属司农寺,如今五百座仓窖竟然有两百四十座是双层仓,两百座是发霉变质不知多少年的陈粮,仅六十座仓窖有可以食用的粮食。此外,太仓署一众官吏,从上自下全部牵扯贪污之中,一个官署全部监守自盗,这还是在长安,在圣人的眼皮底下!
而他们敢如此大胆妄为,又才查了一夜,谁也说不清楚司农寺有没有包庇或同流合污之人,是以他们如何同司农寺的二把手向伟说话?
好在沉默不久,沈仲夷作为稽查组负责人,立在主位的长案下,发话了,“刘女史,这次能如此之快查出太仓的问题,你功不可没,也是最了解整个事件的,今日午时之前,就整理一份奏折呈给圣人。”
第四百九十六章 后生可期
秋阳逶迤进大堂,让一切都纤毫毕现。
又是审纵火犯,又是继续开仓检查,整个稽查小组通宵达旦,一直分头行事忙到现在才在太仓署公堂汇合,但这次的事情太大,稽查小组精神一直绷着,倒没有什么困意。
不过到底一夜未睡,即使他们一众人年纪最大也不满五十,都是正当春秋正盛之年,眼睛还是有熬夜的红血丝,眼下也是一圈乌黑。
尤其是时有慕好相貌之风,虽不如魏晋时期那般盛行,稽查小组一众成员都是拨文人,也就少不得有修边幅,一众肤色都较寻常男子更白,肤色一白,红血丝和乌青也就更凸显了,甚至连原本的白色肌肤都带了一丝惨白之色,这一切又在秋阳照射下十分明显。
沈仲夷吩咐完刘辰星,凤眸不经意从刘辰星眼睛掠过,目光不着痕迹地一顿,便轻描淡写地移开,只道自己品性在对方看来再是无底线,也犯不着和一个小娘子多计较,遂又补充道:“罢了,太仓署的事我先简单呈上给圣人,你则写一份详尽的,在……”略一顿估算了下,才“唔”了一声说,“未正之前交上来即可。”
刘辰星正要应诺,不料沈仲夷突然改变主意。
未正就是现代下午两时,比刚才说的午时晚了三个小时,其实一个小时已经足够她写一份详细的奏折了,委实不需要多出三个小时。
刘辰星又觉太仓这件案子太大,早一刻呈给女皇都比晚一刻好,于是当下就要叉手一礼说不需要多这三个小时,沈仲夷却闭上眼睛,捏了捏两眼之间,再次说道:“如今有问题的仓窖数目,只是太仓署一吏员交代的,而比对查核才进行了一半不到,今日还待继续查核。尔等已一夜未眠,稍后就先在禁苑休息,我会让人给你们安排房间,午食过后就再继续核查? 不过到时圣人也很可能会宣尔等进宫。”
言下之意,让他们先在禁苑休息一个多时辰,已备午时之后? 女皇可能的宣召。
也的确一夜未眠,有些疲惫了? 哪怕现在因为此事太过重大而精神还在头上,但难保到了下午还有现在的精神头? 这会儿去休息到午时怎么也有一个来时辰,多少也能恢复一些精神,谁也不知道女皇和朝廷闻太仓的事大震之下? 今日会不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稽查小组众人一听即明? 宋玄如平时看上去是最好说话? 也最为温和的,他当先叉手一礼? 道:“下官谢魏王体恤。”
沈仲夷冷峻的面色不变,颔首道:“宋少卿和诸位昨日辛苦了,我就不多留诸位说话了。”宋玄如等四位大佬不但是朝廷重臣? 算起来和沈仲夷父亲也乃同辈,沈仲夷作为皇长孙与他们有君臣之别,当不论辈分,不过沈仲夷为人虽冷,做事也公事公办不给情面? 但对于宋玄如这些年长的重臣素来还是颇为敬重。
稽查小组成员紧张了一夜的神经? 到这会儿事情暂告一段落,又在沈仲夷说今上午可以休息到午时之后,他们神经就是一松,相应的疲惫感也随之传来,遂一听沈仲夷让他们下午休息了,稽查小组成员也不多言,齐齐叉手一礼,就是转身离开,各自休息不提。
刘辰星是真心不愿意和沈仲夷私下单独相处。
不过她也不蠢,听出了沈仲夷让她交奏折的时间从午时延后一个半时辰,这是一种御下手段,是为了让他们稽查小组成员都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这当然也就包括她了。
这种事身为下属当是领情,可她早习惯了当日事当日毕,同理当时事当时毕,再则太仓之事可谓兹事体大,又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为女皇当差,不先将事情完成了,她就是休息也不安心。
就像沈仲夷说的,女皇今下午很可能召见他们稽查小组一众人等,这样一来她下午才把奏折交出来,岂不是太晚?
万一沈仲夷觉得写的不妙,又见没时间修改了,直接给她来一个留住不发,才真是让她吐血。
为了让女皇觉得她堪当大用,刘辰星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看着其他人都快走出大堂了,还有几位纳罕地回头看她怎么还不走?
这是不能拖了。
刘辰星趁着大家离开之前,忙不迭对着沈仲夷叉手一礼,声音不高不低,恰好够大家听见,“魏王,下官无需未正才能交上本案明细,午时之前即可写出来,呈给魏王先行过目。”
察觉身后的脚步声似有停顿,刘辰星又道:“魏王刚才曾说圣人今下午可能召见,下官午时之前写了呈给您,若有不合适之处,方有时间修改。不至于下午写出来,连修改的时间也无,到时因下官一个人的不当之处,影响大家昨夜一晚的调查结果,下官就是难辞其咎了,再则这毕竟是大家一起的成果,下官不过从旁建议了一下,不敢居功。”
这一番话并非刻意,她的确如此认为。
没有沈仲夷这个一品亲王的权势,以及皇长孙在禁苑的特权,昨晚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瓮中捉鳖,甚重也不会逼得太仓署一众仓促行事。
没有宋玄如、冯涛几位善于审案的大佬,也不会一晚上而已,便撬开了太仓署官员的嘴,查出了这么多贪污证据。
所以,相对于他们而言,她自己不过是占了多了天朝上下五千年的一些前人总结的经验以及现代社会信息爆炸的便宜罢了,故这一番话刚开始大声只是为了让大家不要误会她和沈仲夷,但说到后来不觉已是十分诚恳。
宋玄如等人听得清楚,尤其是听到“圣人”二字,更是不由相视一笑,暗道是到底年轻气盛,再沉稳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娘子,心里还是急于表现,不过当年他们又何尝不是?这才是少年人啊!
心里感慨着,却不想听到刘辰星最后那一句,几人皆不由一怔,不过到底是位高权重的老臣,自是不会多表现,也就宋玄如素来对后辈多有提拔,等走出大堂,才捋须一笑,对左右同僚笑道:“像刘女史这样的后辈实是难得。”说着忽而看向冯涛,毫不避讳地笑道:“不怪能得冯中丞看好。”
冯涛一贯刚正不阿,谨言慎行,此时听得这句话,下意识就要板脸反驳,但一想刘辰星刚才所言,以及之前的行事,他就“哼”了一声,官袖一甩,不置可否地先行一步。
被甩脸了,宋玄如也笑容不变,只看着冯涛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好似受不住头上的秋阳。
后生可畏。
后生也可期啊!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上呈女皇
听着刘辰星不知好歹地要求提前交奏折,还一派言辞恳切又有理有据,这样积极认真的下属当是不错,沈仲夷脸色却不觉更冷,但他本就一贯以冷峻的面色示人,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任何变化。
刘辰星承认沈仲夷美色无双,还长着一张肖似女皇的面孔让人心生好感,看着就忍不住畅想女皇年轻时的倾国倾城之姿,却也架不住好竹出歹笋,让她多看一眼都不愿意,自然没发现沈仲夷又冷一度的脸色,兀自请示道:“那下官午时之前完成后,是呈到这里给您先过目?”
一番缘由说完,就是直接询问她将奏折在何处交给沈仲夷。
也的确不需要先得到回复,毕竟没有上峰会拒绝下属提前交工,沈仲夷看了一眼一步之外正认真等待回答的刘辰星,只道自己刚才之举是一视同仁的体恤下属,既然有人不领情,他又何必强求?
沈仲夷如是想着,薄唇却向下抿得越发紧了,道:“我就在这里,你午时之前随时都可以在此交给我。”说罢,就是一个转身,绕过主位前方的长案,径自坐了下来。
熊远本立在一旁,但主仆二人极有默契,熊远一见沈仲夷在太仓署公堂坐了下来,立马低头道:“小的去将公文拿到这边来。”
主位前方的长案上还放着昨晚调查的明细,以及相关人员的当官资料,沈仲夷在主位的坐具上入座,就低头翻阅着垒在长案上的这些竹简,闻言头也不抬的低低“嗯”了一声。
熊远得令,转身领命而去,却听刘辰星叫住他,“熊典军,稍等。”
熊远止步,却恪守规矩地不询问一声,就侍立原地,等沈仲夷发话。
沈仲夷抬头,眉头微皱,似不悦被打断了看资料的思路。
接触到沈仲夷明显不悦的目光,刘辰星心里登时一喜,面上自是不显,努力维持着打扰到他人的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叉手一礼,赶紧言简意赅道:“既然魏王您在午时之前都在这里,遂下官打算就在此写奏折了。”
说着虽见沈仲夷对她的态度不好,应该是昨日的谈话见成效了,但还是那一句话——她的座右铭——小心驶得万年船,为了不让沈仲夷有什么误会? 又忙不迭补充道:“下官这也是想着时间紧? 就在这里写了便可立马呈给您,再则宋少卿他们都极为尽职,多半会在午时之前就到这里? 到时也便于看到这份下官代大家写的奏折,若换到其他地方写了再交上来? 下官认为有些浪费时间了。”
解释完了,想着沈仲夷一副被她打扰到的样子? 接着说道:“还有下官保证不发出一点声响,不会打扰到您。当然,若是魏王认为不合适,下官去这附近的偏室待着也行。”
其实比起和沈仲夷公处一个屋檐下,她更愿意去偏室一个人待着? 只是正如她自己所说? 稽查小组的人不会比着午时过来,多半也就是稍作梳洗收拾一下,就会过这边来。
这份奏折是她代表整个稽查小组写的,自然要供大家先一阅? 而不仅仅是给沈仲夷一个人提前看了就行,为了方便大家一会儿在此讨论? 她这才提出这个要求,其实如果不是沈仲夷说要呆在这里,她根本不用请示,现在已经动笔写上了。
所以,若真论起来,还是沈仲夷耽误她了。
说完以上的话,认为沈仲夷因为被拒绝正反感她,多半不愿意她留在这里,刘辰星已经做好找个偏室的准备了,谁知她一番话尾音未落,只听沈仲夷从头上冷冷甩来三字。
“说完了?”沈仲夷让刘辰星知道什么才是言简意赅。
刘辰星望着沈仲夷愣了一下,脑子里也跟着浮现了一个问号。
不过,很好。
这是十成十被厌恶上了。
刘辰星现在简直想立马找到柳阿舅,告诉他当初他们舅甥俩烦恼的难题,就这样被她破解了,得让柳阿舅好好夸她才行。
心里高兴,包容度自然高了,刘辰星一点也不恼沈仲夷的不耐,好脾气地应道:“下官说完了。”
沈仲夷领教过刘辰星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更领教过刘辰星的伶牙俐齿,他对刘辰星现在还一派乖巧地笑脸模样不置可否,只道:“此乃公堂,你要办公,自是无人会不许你留在此。”
一句话,就是可以留在这里写奏折。
这一句话能说清楚,非要装冷酷的绕来绕去,可惜她魂离现代的时候,已经过了流行“冷酷到底”的冷男,而是暖男当道。
刘辰星对沈仲夷颇有几分装腔作势的话不以为然,只冒着再被甩白眼的风险,请示道:“下官还有一事说。”这种惹人嫌弃的时候,有什么还是赶紧一次性说完,于是刘辰星前一句说完,不待停顿地立马又道:“太仓署一干人等全部被拘押,现在里外都是魏王府的侍卫,所以下官如果留在公堂写奏折,还得劳烦熊典军代为说一声,给下官一套笔墨纸砚。”
一套笔墨纸砚,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过熊远还是没有应声,只等沈仲夷如何吩咐。
沈仲夷继续奉行不堪其扰之态,闻言二话不说像熊远微微颔首,便又是低下头看长案上的竹简。
但这已足够熊远会意,随之领命而去,出了大堂。
主仆二人就这样打哑迷一个吩咐一个交代,大概也只有他们主仆二人才懂其意。
不一时,一侍卫就捧了笔墨纸砚过来。
又过片刻,熊远亲自带了沈仲夷要的公文过来。
这里乃公堂,不同于沈仲夷的私人院落,且不说如今已是看了生厌,刘辰星得了笔墨纸砚就毫无负担地心思一沉,便是专注于UU小说,奋笔疾书。
照旧先是一份草稿,再用尽可能用华丽一点的字词句替换,最后方誊抄一遍,便是可以成文了。
大概因为这是她亲自写的第一份奏折,加之太仓的事非同小可,下笔多少有些慎重,等到最终成稿,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宋玄如、冯涛等六位稽查组成员,也比午时早了半个时辰到了大堂,和刘辰星最终成稿的时间刚好契合,这就和沈仲夷一起过目。
刘辰星怎么说也是首届殿试榜首,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又是亲力亲为全程参与整个案件,更是小组的核心人员,所写奏折自无修改。
如是,这一份由刘辰星亲自书写的奏折,就在午正之前,也就是现代中午十二时送到了大明宫紫宸殿,女皇的御案前。
第四百九十八章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圣龙十年农历八月初一,在关中乃至且城长定因逢大旱粮叫疯涨、民怨四起之际,由魏部古仲夷负责、三司主力调我的太仓粮储损耗巨大一案,从女皇正公下令调我不过两天一夜,今有了重大发现,至少太仓一案几乎有了定论,剩下的只是到底会果牵扯出哪些人,有多少是部强,又有多少是重臣。
太仓水深,众所下知。
不说朝廷官员,今是每年进且赶考的各州举人士子,他们因为平时少不了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议论情事,加之县试、州试、几公,以期今年才确立的殿试,都有关于时务策的考试,他们对太仓乃至诸州县各大正仓目在问题大多知量。
朝廷对此自不会无动于衷,几乎每年都会相朝中重臣调我,却是年年无功而返,甚至有些调我出太仓个别官吏目在不当行为的,之后不说遭遇不测,却有不少被翻出了短处遭至贬责。
一两次还可能是巧出,次次都如此,今不难让人深思了——太仓水深,我不得。这样久而久之被相往我太仓的差事,成了人人避之不期,最后被相去的也多是无背景无根往的官员。
这次关中大旱,长定物到极大基响,太仓又迟迟拿不出粮食平稳粮叫或赈济,为了平息民怨,也是女皇震怒了,这才有出动魏部期三司调我。
可见这次女皇是动真影了,太仓这次怕是不死也要脱半层皮,估计得有一半的官吏下马,这也才不枉魏部和三司出马,更能给长定百姓一个身代。
满朝文武乃至长定城里的举人士子们,都知量也今这一两个月了,朝廷必要出大震动,却谁也没想到短短不过两天一夜,魏部他们竟然今有重大发现?
并且已经写了奏折,在女皇正公下令的第二天中午,今快马加鞭从禁苑呈到御案上了……?
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候况还在长定城?
刘辰星写的奏折,甚至才出了禁苑,今有风声跟着一起传了出去。等奏折呈到女皇的御案上,几乎大部分朝臣都知量了。
大家第一反应,这个向息八成是假的,又或是上的奏折并非是太仓的调我结果,待果三确定所得到的向息无误时? 的确乃魏部一行人上的太仓调我结果? 他们仍是不相信,只不由得深思了起来。
看来魏部随着而立之年越发近了? 争夺皇位的野心也渐盛,他人开上坐不住了? 于是乎这份奏折今被看成了是魏部想要邀功。
生出这个念头的人不在少数,有的人认为魏部实在是太过冲动,今是想挣功劳,也不是这个挣法,太仓水有多深,牵扯多少部强大臣,岂是一两天今能我到的,他魏部果是天皇贵胄或天之骄子? 也当用一个月时间果调我出结果,还能勉克说得方。
贪功激进,今成了这一拨人对魏部的看法。
还有一些人想的深远了,他们对魏部接触也比较多,认为魏部不会是如此出昏招之人,哪怕晋部又重新得势,也不该如此莽撞行事,明摆着两天不可能我出太仓有什么问题? 立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千大家怎么想魏部,都还是一致认为两天一夜根本我不出什么。
是以,初时震惊之后,大家只静观其变,看魏部和三司如候善后。
紧接着今传来了女皇雷霆震怒的向息,第一个念头还是想着魏部这次遭殃了,成了典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然后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奏折上的内在今传了过来,大家顿时震惊到无以程加。
什么!?
魏部他们是真的今用了两天一夜便我出太仓一众官吏的重大罪于!?
是的,是太仓所有官吏,还不仅仅是他们一开上以为最多一半的官吏会下马。
更让人震惊的是,太仓署的官吏们全军覆没不说,而且于每确凿,魏部掌握的于每,够他们所有人乃至全家老小砍头十次都不够!
天子脚下,国家粮仓,严重点说,此乃一个国家命脉也不为过。
且师禁军的粮草,可也都来自太仓,太仓署一众官吏他们怎么敢如此贪赃枉法!?
禁苑储粮区五百座仓窖,两百四十座是双层仓,仅仅上面第一层铺了薄薄一层粮食,下面全是王的!又两百座仓窖至少是储目八年以上的陈粮,几乎全部发霉变质,这委白送人都没人要的粮食,难怪太仓平稳粮叫的职责没有起到一丝半点作用,长定粮叫涨上了天!
五百座仓窖,高达八成五废了,这样触目惊心的数字,已经不是震惊魏部他们居然用了两天今我出来了,已然是被这些废仓数目惊住了。
关中大旱已半年之久,长定缺粮,太仓无粮,上百万长定人口的每日口粮,乃至皇宫和皇城里的人、且师军队的口粮,这一切一切都是接下来棘手的难题。
一时间,长定各路部强大臣都震惊了。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问题了,现在最紧要的是女皇龙颜大怒。
自十年前君临天下,女皇立了一开上对沈氏宗亲铁血镇压,对于其他朝情人事都一贯以怀柔的手据,甚少有龙颜大怒的时候,或者说是动气的时候。
此时此刻,将刘辰星写的奏折一目十行地看完,女皇“啪”地一声出上卷轴公的奏折,今是猛地一下扔出御案,七十多岁的老人爆发出了正直壮年之人才有的旺盛个力,凤眸如疾风利刃,描绘着个致妆在的面上涨成紫红。
“混账!”随着奏折落地,女皇不见丝毫苍老的震怒声响彻大殿。
“圣人息怒!”
连着御前大总千黄定在内,满殿宫女侍人齐刷刷匍匐在地,唯有一旁的起居郎惨白着一张脸、满头大汗地奋笔疾书,将女皇当下的言行准确无误记载下来。
女皇到底是女皇,在宫人的声音中,她(tā)缓缓出上凤眸,也一并遮去勃然大怒之后属于她(tā)这个年纪不可抗拒的苍老颓丧,尔后缓缓地靠上龙椅,让其支撑起自己的身躯,半晌才缓过劲量:“将奏书给朕捡起。”
是的,奏折是天朝辫子部朝型有。
这个异时王的中古时治,还没有奏折的说法。
“喏。”黄定拂尘一甩,忙不迭从地上爬起,领命。
所以,安使当下不像天朝辫子时治动不动下跪,但在君部震怒的时候,还是殊途同归地跪了,也好在这里是皇宫,若是在外面只能跪下一腿的泥巴。
“圣人,奏书。”黄定将下书重新放上御案,自声提醒量。
第四百九十九章 女皇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