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失落唤响TXT下载失落唤响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失落唤响全文阅读

作者:猪头鱼虾     失落唤响txt下载     失落唤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神族妙法

    常玉郎受了宋复生一掌,其实内腑之中倒没受什么严重的创伤,就是双臂骨头仿佛被人用锤子敲裂开了一般,钻心的痛楚让他几乎提不起气来,他什么都好,就是怕疼,从小就怕,受不住,不然以常山族的体质,也不至于不敢硬战,只想着先逃跑再说。

    虽然怕疼,但他好歹也是族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对危机意识还是有的,宋复生的实力本就强横,而且在这山林之中,他和谢老头这个伤号一起,绝对打不过,还是要想办法脱身才是。

    虽然蜷缩在地,但常玉郎却是在暗中思考着脱身之计,而且也准备给宋复生来一个狠的。

    果然,就在宋复生一掌送出之时,蜷缩在地的常玉郎身上虚影一晃,整个人却忽然消失不见,凭空出现在了宋复生的后背,暴起的身形之外,骤然生出一道雄浑气劲,直接随拳贯向了宋复生的后心窝处。

    一拳捣出,常玉郎看也不看结果,飞身而退,转瞬间就拉起了正在喘息的谢老头,朝着东方狂奔而去。

    “砰!”

    宋复生没料到对方会有如此诡异的变化,结结实实的受了常玉郎一拳,凶猛的劲力将他直接打得朝前突飞了出去,一连窜出好几步才站稳,嘴角更是溢出了一丝鲜血。

    “果然不能小瞧,不过这力道,好像还是差了些啊!”宋复生冷笑着回头,但入目的只有常玉郎与谢老头两人奔出老远的背影,登时气得怒骂起来:“还想逃,哪里走!”

    宋复生大吼一声,这一次,四周山林似有所觉,无形的气息在他体外围绕,嘴角溢出的鲜血也在瞬间消逝,而他整个人影,则以一种令人心惊的速度,朝着常玉郎两人追了过去。

    常玉郎这次自然早就有所察觉,想也不想的,回头便是一拳捣出。

    “砰”的一声,双方各自爆退,宋复生后退了三步一脚蹬在后方一棵大树上才停了下来,常玉郎则是一连退出了十几步,牙关都咬出了血丝。

    宋复生一边收回了腿脚,一边冷笑着道:“小山君真本事果然不差,那就纳命来吧!”

    话音落,宋复生再次提气而进,一掌上分,一拳下捣,拳掌动静之间,雄浑的劲力横扫四方,枯枝落叶如遇风暴而起,轰然阵散。

    “真当我怕你不成!”常玉郎怒吼了一声,背后一道虚影陡然一震,他整个人仿佛都成了重影一般,同样以掌相对。

    “砰!”

    双方双掌蓦然一对,强横的气劲贯透八方,尘起的落叶,如同利箭一般飞射而出。

    常玉郎瞬间变掌化爪,指尖竟然产生锋利的芒刺,如同利爪一般,在宋复生手臂上登时划出五道长长的血淋淋伤口,但想要再进之时,对方一记横全正好砸在了他的胸口,登时将他击飞了出去。

    人在半空之中,常玉郎便是口吐朱红,背后的重影虚形,也暗淡了大半,几乎微不可见。

    宋复生随之欺身而上,即便是手腕上的伤口也弃之不顾,双掌之间,再起强悍劲力,掌势如同霹雳横空出世,破空袭来,沿途所遇一切,皆被轰散。

    这一掌若是打实了,常玉郎只怕就没命喊痛了。

    危机关头,常玉郎拧身下腰,猛地怒喝了一声,消沉的虚影这一次陡然从他身上升起,朦胧之间正是另一个“常玉郎”,这虚影成型,看着轻飘飘的,但脸上却是凶厉狠辣,充满恶性姿态,随即便携带无边威势,张牙舞爪的朝着宋复生扑了过去。

    双方之力轰然相撞,这一片树林之间,登时爆发出一阵狂乱的风暴,十丈之内,枝断树折,尽成废墟。

    尘土飞扬之中,常玉郎闷哼一声,不住后退,反观宋复生,却只是略受震荡,双方高下立判,而且常玉郎周身那浮现的虚影,也被打得烟云破碎,再也凝结不起来。

    宋复生见了,立刻冷笑道:“伥魂之属,见不得人间血气之力,小山君难道连这个常识也不懂吗?”

    常玉郎落地之后便又是一口鲜红溢出,嘴上却是不肯认输,强自反讽道:“哼,这小子自己不想活了,整天罗里吧嗦,今天正好遂了他的愿,还免得整天拖我的后腿。”

    “哈哈,能将杀我人族的事情,推脱的如此干净,倒不傀是妖族中的有名气的族类。”

    宋复生冷笑一声,随即身形再动,冰冷的杀机毫不遮掩的朝着常玉郎涌了过来。

    “哼,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人不人,妖不妖,早晚是被世间唾弃的种类!”

    常玉郎怒喝了一声,立刻双掌一提,气劲贯于身前,至于胸腹,骤然以掌化印,接着便是冷笑道:“没了这个掣肘,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神族妙法!”

    “覆海翻潮!开!”

    随着常玉郎的一声大喝,虚空之中,忽然有无形的风暴席卷而起,一瞬间这方小小的山林之中,猛然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之声,

    “吼!!”

    伴随着雷声一样的吼声,庞大的气劲与宋复生强势相对,双方缠斗许久,常玉郎终于第一次以最强的姿态相对。

    宋复生不敢大意,脚步一踏,四周山林之气这一次可以感受到明显的流动,朝着他汇集而来,配合体内的元功,一瞬间令他气势暴涨,顺势一掌劈下,霸道雄浑的力量,甚至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掌印,直接朝着常玉郎冲了过去。

    “轰!”

    双方气劲绝伦,杀机盎然,强横气息相对,登时山移地走,方圆数十丈之内,草催木折,如同摧枯拉朽一般,便被摧残得尽是废墟。

    狂乱的气流之中,边上的谢老头不得不连连后退,以躲避激荡过来的余波。

    看着两人动手,谢老头仅剩的独眼之中也升起了一股感慨,同样是修行多年,他的妖力比这两人也不差,但却根本发挥不出任何的威力,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释放,两者之间的差距,简直就是不可计数。

    常玉郎与宋复生极招相对,强横气劲横扫八方,四周顿时为之一清。

    宋复生见了,立刻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山君打的好算盘!”

    他上一世的元身乃是松树成妖,于山林之中争斗,能借山林之内的草木精气为用,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现在常玉郎却顺势将这座小山头的树林全都毁了,让他无处可借,可以说是削弱了他不小的实力。

    常玉郎对此却不以为意,反而冷笑道:“让你吃惊的还在后头,今日说不得就要将你这个不人不妖的怪物斩杀在此!”

    “狂妄!”宋复生立刻怒斥了一声,双掌气劲同起,合并为一,立于胸前,形成一股锋利至极之势,却又莫名其妙的宝相庄严,瞬间便朝着常玉郎杀来。

    常玉郎没来由的升起一股烦躁感,眉头猛的一皱,想也不想的顺势在身前一划,接身便连连后退。

    他才刚退开,原地便爆出一阵清脆的空鸣之声,仿佛虚空都被宋复生这一下打得村村龟裂,若是击打在他的身上,只怕碎的就是他的身躯了。

    宋复生一击并未得手,立刻嘲笑道:“小山君不是说要让本官见识神族妙法吗?难道神族妙法就是一味的逃么?”

    常玉郎立刻大怒:“放肆!”

    瞬息之间,双掌同时挥动,无形的气劲忽然在常玉郎身前流转,但这股气劲却是含而不露,并没有出击伤敌的意思,但空间之内,一股无形的压力却陡然传来,四方无处不在。

    宋复生心中一惊,对方这是什么手段。

    正在他惊异之时,忽然便听到常玉郎猛地剑指向天,另外一手望空虚引,大吼了一声:“风来!”

    空间之中光华一闪而逝,瞬间传来一阵“呜呜”声,然而声才入耳,眼前便已经多了无尽的狂风怒号,形成了巨大风柱,朝着他碾压而来。

    直到这个时候,狂乱的风啸声,才算是传到他的耳朵里。

    常玉郎这般动作,已经不是武功,而更像是术法的范畴,登时让宋复生不得不严阵以待起来。

    他的前世与庞海老儿其实没什么不同,都是孤生野外意外开灵的野妖怪,一辈子机缘巧合的走到后面,也只会单纯的吸收日月精华,积累最原始的力量,却并不知道如何运用。

    直到他转世为人,重新取回元身的力量直到,以人身武功施展,才总算有了通天彻地的威能,相比起江湖之人来说,他等同于是凭空得了数百年的功力,就算是先天高手,也不过如此。

    但以意识能为,修为根基,牵引天地力量而成的术法,却是他所不曾涉及的。

    宋复生瞬间元功再提,双掌合十的瞬间,他双眼反而猛地一闭,无形的气势再次从他身上暴起,然后一掌前推。

    虚空之中,宛如有某种不可捉摸的神灵,携带无边伟力朝着狂乱的风暴一掌拍下,双方力量瞬间绞杀在一起,爆发出一阵阵的狂暴乱流。

    “轰!”

    巨大的风柱从中震散,无数细小的风流向着四周飚射,乱流之中,宋复生提掌杀来,常玉郎再次相对,庞大的力量,再次将之震飞出去。

    落地之时,常玉郎刚想动作,一边的谢老汉直接将他扯了就走,两人在山岗之间跳跃起伏,瞬间就远离了甚远。

    宋复生心中一怒,刚想再追,但体内忽然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让他直接倒了下来,还好临时撑住旁边一块裸露的岩石,才没有彻底倒下。

    “往前再就是郭伯河,这老东西倒是好命,罢了,就暂时先放他们一马好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误会

    “哗啦!”“噗!”

    冰冷的河水之中,忽然冒出两个落汤鸡似的头颅,一老一少,正是慌忙逃窜至此的谢老头与常玉郎。

    常玉郎一露头,便大肆的吐着口水,两人先后从从河水中冒出来,然后奋力的游到了河边,各自爬行上岸。

    一上了陆地,常玉郎便喘着粗气往旁边树上一靠,对着边上的谢老汉便骂道:“老家伙,你干嘛急着拉着我跑?那个妖人虽然功力深厚,但我那一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再斗几回合,他体内暗伤必定复发,到时候我一定将他打的满地找牙!”

    常玉郎言语之中,对刚才的战局还念念不忘,虽然他对阵宋复生看上去是处于下风,即便是他出绝招也奈何不了对方,但他岂会是打没把握仗的人?

    宋复生虽然看上去气势惊人,但受他暗算在先,又动用禁招在后,他那闭眼的一招,对自身消耗大的惊人,常玉郎早就瞧的清楚了,只要再纠缠得几回合,他完全就有可能反败为胜,但没想到谢老头看他一落下风,抓着他就跑了,坏了他的套路,他也只得罢了。

    但现在一脱离危险,常玉郎便忍不住抱怨起来。

    谢老汉虽然先是受伤,后来又经过一连串的奔波,但此刻的脸色,竟然比之前还要稍好些,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才转头对常玉郎说道:“是老汉的不是,是老汉的不是,不过宋复生手下那支大军,可不是吃素的,咱们再拖的久一点,怕是又得被包围了。”

    常玉郎哪里会信他,登时白了他一眼:“行了行了,少扯那些没用的,反正现在已经跑出来了,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谢老汉登时问道:“常公子意欲何往?”

    常玉郎顺手指了指河的上游:“王中和宁宁还在前头呢,我先去找他们会合。”

    谢老汉连忙将他拉住了,指着河水道:“恩公早已经不在了,有消息说,好像看到他带着宁宁在下面的野人渡过河,往西去了。”

    常玉郎脸上一愣:“你莫诓我,你哪里来的消息?”

    谢老汉顺手指了指前面的河里,水面上,正有数尾青鱼摇头摆尾的游过,等到过了这段水面,便又沉下去了,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我出身于此,这河里的水族便都是我的眼线,不然你以为你们昨日吃的烤鱼何来?”谢老汉也有些没好气的道。

    常玉郎登时狐疑的围着他转了两圈,道:“你这老家伙不说还好,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何时化形的?而且那宋复生与你又是什么关系?好端端的,居然把我们也卷了进来,还不告诉真相,我看你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谢老汉窘迫的苦笑了一声:“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咱们还是先找到恩公和宁宁再说吧,这里终究还是宋复生的势力范围,我能借郭伯河水族做耳目,这松平县境内凡是松子之属,他也可调动一二,而且他手下人众多,若是恩公与宁宁他们出事,那可就不大妙了。”

    常玉郎见他现在不愿意说,便也先不追问,毕竟这老汉说的是正理,现在他们已经是跟宋复生彻底对上了,若是宋复生发现了宁宁和王中的痕迹,拿他们做文章,他们两个多半要投鼠忌器了。

    “那你还不早说,走,先去野人渡,我大概知道王中想去哪!”常玉郎立刻骂骂咧咧的道,此刻说起王中来,他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谢老汉不明白他的语气为什么不太客气,另一边头前带路,一边连忙问道:“怎么讲?”

    常玉郎随手拨开挡路的树枝,没好气的回应道:“他这两天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都快劝不动了,估摸着他是想去找机会将松平县的县官给宰了。”

    “他要杀宋复生?”谢老汉立刻大惊道。

    常玉郎叹了口气:“这傻小子只知道是松平县县官,还不知道宋复生有多大本事呢。走走走,赶紧的,去将他拦下来。”

    谢老汉也连忙点头附和:“是得拦下,咱三个人去找宋复生,说不定都不是对手。”

    这话常玉郎却就不爱听了,忍不住唾了一口,说道:“还不都是你这老家伙尽拖后腿!等会合之后,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小爷我非得让你尝尝常山的手艺不可。”

    说着他又顺口问道:“对了,你的伤如何了?你倒也是舍得,居然连修炼了千百年的本体都这样弃了。”

    像谢老汉这样没有族群势力,没有修行传承的“野妖怪”,一身实力根本都在本体肉身上,在常玉郎看来,这老头将本体不要了,只留化体,跟自断前程没区别,甚至一个弄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

    谢老汉明明妖力深厚,但之前却毫无作用,甚至差点成为一个大累赘,就是此等原因所至的。

    对这个问题,谢老汉倒是没什么挂怀的,脸上不仅没有遗憾之色,反而颇有一种解脱之感,他说道:“有什么舍不得的,本体再好,一辈子也就只能困在这郭伯河里,还要受人惦记,还不如化形而出,真正的走出去看世界呢。我这伤势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忽然丢了大半根基,慢慢养就是了。”

    常玉郎听得啧啧称奇,没想到一个山野妖怪,竟然还有这样的洒脱,确实,谢老汉如果不化形的话,就一直只能在这郭伯河当一个野妖怪,而且随着年深日久,他越长越大,还不能随意露面,只能终日躲在水底,不见天日。

    除非有高人能够传授其完整的化形之法,得了传承,他才能脱出这种困境,离开郭伯河。现在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化形了,但多半是以舍了本体为条件的,能够做出如此大毅力的决断,倒也殊为难得了。

    其中内情,常玉郎虽然十分想知道,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而且谁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宋复生的眼线,所以常玉郎也就不再多问,两人迅速的朝着下游的野人渡赶去。

    野人渡,是郭伯河上的一处小渡口,也是一处野渡口。

    这渡口两边也没什么河坝,就是寻了一处两岸都有好下脚的地方,有人撑船摆渡,来往两岸而已,至于为什么叫野人渡,并不是这里真正有野人,而是这地方的渡口是不受官府管辖的,所以才叫野人渡,也成为野渡。

    常玉郎和谢老汉两人虽然被宋复生赶得满地跑,但一身修为其实不差的,单纯赶路倒也挺快的,两人的衣服都还没被内气彻底蒸干,便看到了前方河湾处,一道窄小的小路直接通到了河边。

    河边上正靠着一艘小船,船上还蹲着两只鸬鹚,一个老汉正撑着竹篙,将船只缓缓推离岸边。

    河岸边的平缓处,还有一户人家,想来就是这船家的居所,虽说屋舍都是乡里的那种破烂气象,但这家里居然还在旁边的山坡上圈养了几只羊,几只鸡,看来生活应该还算过的不错。

    谢老汉与常玉郎不是走的正路,反而是从林子里钻出来,一下子就将人惊动了,屋里先是跑出来一个半大消失,手里还捏着跟棍子,那船家也将船又撑了回来。

    谢老汉忙去招呼船家,常玉郎却不顾那半大小子的眼神,朝着那几只围在几棵树中间的简易栅栏里头的羊走了过去,他也不靠近,就在那站了一会,嘴唇张翕了几下,才冲那警惕的小子微微一笑,转身朝着河边的船只走去。

    小船上,谢老汉正对着船家说着好话,还塞了什么东西给那船家,等常玉郎上船之后,才算是消停。

    那船家见常玉郎没有什么诡异举动,这才走到另一头去撑船去了。

    谢老汉连忙问道:“常公子刚才做什么呢?现在这路上可不太平,这老陈头平日可不怎么好说话。”

    常玉郎却是打了个哈哈道:“没什么。你刚才在和那老头说啥呢?”

    谢老汉道:“没什么,问问老陈头今天早上是否真的渡过恩公。”

    “他怎么说?”

    “早上确实有人带着孩子和一头驴过去了,长的很凶,给钱倒是爽快,应该错不了。”谢老汉肯定的回复道。

    常玉郎也点了点头,他刚才问了那几只羊,确实也见过这么一号组合。

    不过听了谢老汉的说辞,他倒是诧异的望了船家一眼:“怎地,看这样子,你也是给钱了的?这坐船还要给钱?”

    常玉郎刚说完,谢老汉还没来得及回答,那撑船的老汉却在那头听到了,毕竟船只就这么大,常玉郎声音又不小,哪有听不见的道理。

    那老头立刻没好气道:“这位公子说的哪里话?老汉就凭着本事手艺谋生,不收船钱,老汉吃什么喝什么?”

    常玉郎却没理会这等路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对着谢老汉叹道:“啧啧,不如郭伯多矣。”

    谢老汉顿时沉默不言。

    两人过了河,上了山坡,谢老汉便指着前边的大路道:“往松平县去就走这条路,咱们现在直接追过去?”

    常玉郎却抬头看了看天,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你上次不是说这片哪里有个路口,有个卖茶的馆子吗?”

    谢老汉忍不住皱眉:“常公子不是有雅兴还要去吃盏茶吧?”

    常玉郎骂了一句:“我雅兴个鬼,王中带着宁宁,这大清早总要找地方吃东西,他这人又不好偷摸抢夺,多半会找着你说的方向来,寻着馆子弄些吃的,咱们先去那看看。”

    谢老汉赶紧道:“那咱们得从这边往西北走一点,还好也不算很远。”

    两人立刻调转方向,往谢老头说的那处茶摊而去,路上无人,常玉郎索性直接带着谢老汉以风行之术疾行,两旁偶尔有稀稀拉拉的人家,也只感到门前有一阵风吹过,没看到半个人影。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便来到了谢老汉所说的岔路口,隔着老远,常玉郎便笑了起来,他眼神要比谢老汉好的多,正看见王中在拿着勺子笨拙的逗着宁宁。

    只是可惜,这家伙生的丑,嘴巴又笨,又没什么天赋,宁宁没什么大的反应。

    常玉郎早已撤了功夫,一路狂奔,直接冲进了这破破烂烂的小茶棚子里。

    “咚!”

    常玉郎一屁股直接就坐在了空置的板凳上,王中手都摸到刀上了,见到是他,才又收了回来。

    “你去哪了?怎么搞成这样?”

    王中见到常玉郎还是有些惊讶的,原本以为这小子不告而别了,没想到又忽然出现了,不过一脸疲惫不说,身上也是脏一块湿一块的,发髻也散乱了,就好似刚跟人打过一架似的,而且还是打输了的那种,狼狈不堪。

    常玉郎顺手拨弄了一下宁宁的脸蛋,对她咧嘴一笑,小家伙抿着嘴唇回应了一下,让他心情大好,面对宋复生被压着打的憋屈总算松快了不少。

    “你怎么不等我就先走了?”常玉郎漫不经心的问道。

    王中眉头一缩,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淡淡道:“你去了一整个晚上,结果就回来一头驴子,畜生不可能自己回来的,我以为你走了,就这么简单。”

    常玉郎顿时脑门一抽,猛地回头对摊子外面的那蠢驴子看了一眼,这货拖拉乘骑屁都不行,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若不是他感受不到这驴子身上有任何妖气,他都要认为这驴子已经成妖了。

    昨天那么多官兵围山,这货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的跑回来?

    摊子外面拴着的驴子本来正在啃着店家好心提供的干草,忽然没来由的便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气息,登时一个踉跄就跪了下来,瑟瑟发抖。

    常玉郎这才收回眼神,王中惊异之时,门外又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和常玉郎一样狼狈。

    王中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谢老丈,你们怎么会一起过来?”

    王中不傻,只要对他没有恶意,不对他的行动产生阻碍,有些东西他不想去追根问底,这样就算交不到朋友,但接触的人多了,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会多一些。

    但这并不代表别人可以当着他的面糊弄完他,转身还可以大摇大摆在他面前显摆。

    常玉郎身份不对劲,实力不对劲,他早就有所察觉,谢老汉很穷很惨,但怎么熬过来的,他也没心情去问究竟,能施舍一点算是自己的仁心。

    现在常玉郎忽然离开,转身又和这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一起出现,这是当他是傻子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化形缘由

    行旅途中,经常会在各个路边岔道口,看到有人卖茶。

    简陋的茶棚,大多以几根手臂粗细的柱子为主体,四周挂上草帘子,便搭建成了。茶棚除了卖一口冷热茶汤之外,偶尔还兼炒几个小菜,卤几斤肉,做着过往行人的口腹营生。

    若是生意好了,周围的村民多半会担着一些乡土特产,在附近摆上,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处小镇的规模,但也有生意愈来愈差的,无非是行旅之人骤减,偶尔过处的人也没有多少闲余的银钱吃喝,就每况愈下了。

    这地方名叫三岔口,因为恰好有三条路在此交汇,所以本地人便这样叫了。

    往日来往之人络绎不绝,茶摊的生意也很是红火,但最近十年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偶尔路过的人也是行色匆匆,少有在这歇息逗留的,茶棚是一日日看着旧下来。

    但摆摊的老板习惯了这种生活,也就一复一日的在此支应着,只是售卖的茶水从上好的闽南茶砖,逐渐变成了本地的山野粗茶,卖的吃食,也从当初的卤牛肉酱猪蹄儿加白面的炊饼汤条等等硬菜,变成了如今的香豆儿水萝卜,配上碎米煮的清粥等等。

    不过即便是没有肉,小宁宁虽然心情不怎么好,但吃着还是挺香的,王中逗她,只是因她不怎么说话,与他现在一个性子,小孩儿这样可不好,还是得开朗些。

    但常玉郎前脚刚到,后脚谢老汉又忽然出现在破败的茶摊门口,让王中心中犹疑的同时,也警兆大升。

    他不要求每个遇到的人都会坦诚相待,就好像他也从不会随意将自己的根底告诉别人一样,但一旦这种微妙的彼此心照不宣被打破,多半都会伴随着危险。

    来这里这么久,或许是系统的针对,或许是他自己的时运不济,他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但相比起王中心头的怒意以及警觉,茶摊里却还有人比他反应更加夸张,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已经老态龙钟的茶摊老板。

    就在小宁宁对谢老汉的意外出现,也有些欣喜之时,那一直在茶摊最里头忙碌的毫不起眼的茶摊老板,被前头的动静惊动,朝这边看了过来,登时惊愕的看着谢老头说不出话来。

    谢老汉与常玉郎在水里游了一圈,发髻湿透,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干燥,原本凌乱的碎发应该将面庞遮去许多,现在却完好的露在了人前。

    虽然瞎了一只眼,但满是皱纹的普通苍老面容,就好像一个乡里老农一样,看在常人眼里应该也没什么。

    可茶摊老板见了之后,却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一手还拿着水瓢,一手哆嗦着手指,指着谢老头,骇得一边后退,一边喃喃念叨着,不成字句。

    “你……你……,你到底……你……”

    “哐当”一声,装水的木桶被茶摊老板一下子绊倒,摔起一连串的锅碗瓢盆,这老头仍旧还在失魂落魄的后退,似乎前面进来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样。

    王中立刻将刀抓起,回头朝这老板看去,但那老板却猛地大喊了一声:“鬼啊!有鬼啊!”然后惊慌失措的撞开后面的帘子落荒而逃了,留下摊子里的四个人面面相觑。

    茶摊里现在也没有别人,就只有他们四个客人,这老汉本来在王中进来时还挺高兴的,就算是王中的脸上伤疤吓人,他都几乎是面不改色。

    这几十年里,他这茶摊上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能进门,就是生意,今日总算是开张了,而且像王中这样的江湖打扮的人,一般出手都十分阔绰。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谢老头进门之后,却吓得连几十年的家底营生都不要了,仓皇逃窜,青天白日的大喊有鬼,配合上他那凄厉老迈的音调,登时听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好在是这附近没有人,不然附近的人家说不得早就有人报官去了。

    店老板仓皇而走,剩下的四个人当中,只有小宁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愣愣的看着那老板一路远去。

    王中眼神一眯,手中的长刀握的便更加紧了,出鞘只是扎眼之间的事情。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什么妖、人、佛、转世、陆地神仙什么都见识过了,今日见个鬼,好像也不怎么稀奇。

    这时他也好像明白了,当日遇到谢老汉时,这老头家里粒米都无,是怎么活下来的。此时想来,若当日他们遇到的是一只野鬼,这一切便都说的通了。

    既然都死了,成了鬼物,还要吃什么饭呢?吃的怕不是人肉。

    常玉郎看这架势,忽然长叹了一口气:“你问他吧!”

    然后便把板凳往旁边一拉,拖到宁宁那边去坐了,大有一副跟我无关的样子。

    两人坐在侧面,一大一小乐呵呵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看着王中和谢老头两人大眼对小眼。

    王中皱着眉头斜了这边一眼,小家伙对常玉郎好似有一种自然的亲近,这种亲近却又不像是亲人朋友之间的亲近,让他有些不能理解。

    就好像走在路上,忽然遇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就莫名的喜欢靠上去一样。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不过眼下自然是没有时间去探究的了,王中忽然转头对着谢老头说道:“谢老丈,难道不准备说些什么?”

    王中说话的同时,手上的刀柄已经开始有拔出来的趋势,妖也好,鬼也好,既然能存在,但却没有肆虐人间,那就总是能对付的。

    他不知道现在谢老汉是个什么状态,但他有信心,在瞬间爆发之中,将眼前的这个老头直接斩成两半。

    自从那日体会到了真气立体瞬间的爆发之后,他也总算是有了自己的一个绝招,这种毫无常理的十倍爆发,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因何而来,也许与那甲子神功有关,但现在这个世界,他想再多也没有用,能够奏效就行了。

    凌冽的杀机,毫不掩饰,茶棚之内的空气,瞬间变得一冷。

    这种冷与草帘子被撞破之后冷空气灌进来的那种冻人完全不同,而是一种心理层面上的危机感,让谢老头一瞬间比面对宋复生还要难受。

    宋复生他还能了解对方的意图,但王中要么不动手,动手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对方,这种纯粹的冷漠,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恩公息怒,恩公息怒,老汉虽然有些事情隐瞒,但对恩公绝对没有任何不轨之心!”谢老汉连额头的汗都来不及擦掉,立刻便告罪歉然道。

    但王中却一动不动,凌厉的气势没有分毫的改变。很显然,取信他很容易,但破坏了这种信任之后,再想让他信任,就十分困难了。

    他没有直接一刀斩下去,已经是那种急躁的性情收敛了许多的结果了。

    旁边的常玉郎忍不住打趣道:“啧啧,这下难办了吧,我们这位大侠,翻起脸来真正是一点情面都莫得讲咧。”

    王中却是冷哼了一声:“若是你犯在我面前,同样没有情面可讲。”

    常玉郎自讨了个没趣,立刻闭口不言,不过却在那里同宁宁一起挤眉弄眼,仿佛在无声之中对小家伙说着王中的坏话。

    常玉郎虽然只是开个玩笑,但其话语的背后,隐隐也有替谢老汉背书的意思,显然他这是在告诉王中,这老头真的没有恶意。

    王中气息稍微松弛了一丝,转而对着谢老头道:“你我之间,最多只有一场交易,那几两银子,也算不得恩情,你也不用学他那样唤我,你之身份是你的秘密,你不愿说是正常,我也不多问,但请你现在离开,就当咱们没见过,如何?”

    谢老汉楞了一下,忽然诚恳的下拜道:“恩公,老汉并没有叫错,可否请恩公借一步说话?”

    王中乱眉微皱,谢老汉的态度之恭敬,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他的大恩人一样,但王中并不记得自己与他有过什么交集啊?

    他要到一边去说,难道还要避讳常玉郎不成?

    那边常玉郎听了,登时就眉毛一挑,扔下了手中的一根咬了一半的萝卜条,惊叫了起来:“好你个老东西,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谢老汉却没理他,只是眼巴巴的看着王中,表情十分诚恳。

    王中犹豫了一下,将露了一丝刀锋的长刀往刀鞘一戳,然后对常玉郎道:“你看着宁宁。”

    说着他便率先走了出去,谢老汉连忙跟了上去。

    常玉郎顿时气得哇哇大叫:“好呀,你们两个这是吃定了我……”

    这时候旁边忽然多了一只小手,伸了一根咬了一半的萝卜条来,让他后半截话陡然气愤难忍的咽了下去。

    萝卜条被他扯着就是一口嚼了,咬得嘎吱嘎吱做响,看得小宁宁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茶摊外的大路对面,王中和谢老头站在路边,冷风吹的人凉飕飕的,但这两个人都没当回事,王中是自己的体质问题,但谢老头这么老迈的身体,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目的?”王中站定之后,立刻便问道。

    谢老汉和常玉郎一起回来,而且也看得出来,两人昨晚上是一起行动的,谢老汉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才找上来的,而且常玉郎竟然还将他带了回来,那么多半事情还与他有关。

    谢老汉立刻拱手下拜道:“恩公慧眼,谢某人的确是有一件事想请恩公帮忙。”

    王中犹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果断的冷冷道:“抱歉,帮不了。”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一户普通的人家,王中帮了就帮了,随手能做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谢老头摆明了身上有大秘密,还是与什么妖魔鬼怪有关,王中已经吃过亏了,不会再管这样的闲事。

    谢老汉忙劝道:“恩公先别忙着拒绝,老汉先自明一下身份,老汉原本没有名字,但有人叫我庞海儿,所以用过这名字一段时间,但现在老汉有的人身,就打算用这肉身的名号了,老汉姓谢名海,至于元身,恩公也是见过的,就是那日在渡口的那只大螃蟹。”

    王中听到一半本来想不耐烦的打断的,他都拒绝了,这人还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他也不会该注意,但这人后半段话,却让王中将到了喉头的话又咽了回去,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震惊。

    眼前这个干瘦巴拉皱纹满面的老头儿,居然是那只螃蟹妖怪?

    饶是王中之前已经经历过肖千岁和惠远龙魂的事情,此时也有些转不过弯来,这算是什么?神怪故事?一个修炼成妖怪的螃蟹?

    这世界的妖族,怎么越来越复杂!

    “那只螃蟹妖就是你?”王中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谢老汉苦笑了一声:“应该说,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王中立刻问道:“怎么讲?”说着他心头一动,“难道这与你叫我恩公也有关系?”

    谢老汉连忙恭敬道:“恩公所料不差。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老汉原本是这郭伯河中的一只普通河蟹,但机缘巧合之下开了灵智,后面甚至通了修行,一直就在这郭伯河中生活。”

    “但老汉修炼的时间越久,体型就越大,而且生活也越来越麻烦,郭伯河只是一条小河,老汉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发现,所以老汉一直想着化形成人,但老汉没有传承,也没有族群先辈指导,只能呆板的在河中做着最基本的修炼。”

    “这一待,就是将近三百多年,直到最近,恩公过河之时,落了一捧鲜血于河中,被老汉侥幸吞服之后,老汉才算化形成功。”

    “打住!”王中立刻伸手止住了谢老汉的话语,他十分疑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本来是个妖怪,但是因为那天喝了我的血之后,就能化成人形了?我的血还有这种效用,我怎么不知道?”

    谢老汉连忙道:“老汉真的没有说假话,老汉确实是因为恩公的鲜血才得了人身的。这其中的过程,还请恩公容老汉详禀。”

    王中闻言眉头一皱,如果谢老汉说的是真的话,那难道是因为他玩家的体质?可玩家体质怎么还有催化妖族的作用吗?

    肖千岁之事也只是牵扯于记忆,惠远大师的情况还不算明了,但绝对是与肉身无关的,眼前的谢老头之事,难道又是另外一种情况?

    王中考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你先说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人间妖路

    冷风之中,谢老头停顿了一下,才感慨的说道:“恩公想必已经知道金花的事情了吧?也就是宁宁她娘。”

    王中脸色一变,狐疑的看着他,不敢确定。

    谢老头却慢慢的点头道:“我这具身躯,就是金花原本嫁到的那个谢家之人,是她的公公。”

    王中听到之后,心头瞬间明了起来。

    茶摊老板为何说见鬼了,无非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居然完好无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让他接受不了了。

    但茶摊老板之事尚小,宁宁的事情在他这里就说不过去了。

    若说一切的悲剧开端,都起源于那丢在太阳村口的无名婴孩,那宁宁的悲剧,其实更应该从谢家父子下河打渔翻船身死开始。

    有那么一瞬间,王中甚至有再次拔刀的冲动,但过了片刻之后,他只是深深的长吸了一口气,等这一口气完全沉入腹中之后才道:“妖杀人也好,人杀妖也好,再我看来并无分别,我不会对你的所作所为有什么想法。但是,现在宁宁被我带走,你让我有溯源迁怒的冲动了。”

    谢老汉却是摇头苦笑道:“老汉自知罪该万死,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那年也是冬天,河面上冷清的很,老汉一年到头在水底难得露头,也就这等两岸都没什么人迹活动的时候,才敢冒出来一下,没成想就撞到了这两父子沿河洒下的拖网上。”

    “那种又细又密的渔网,本来对老汉没什么作用,随手划拉两下,便可以撕得粉碎,但偏偏他们两父子,都以为是拉到了大鱼,死也不肯放手,船只很轻易的就被我拉翻了。”

    “两人双双落水,偏偏不巧的是,儿子被他们自己下的渔网缠住,很快就沉了底,那老汉则要经验丰富的多,竟然游到了老汉的本体上来,老汉当时想也没想,一只爪子轻轻一拂就抓瞎了他这只眼睛,这老汉没多久也就淹死了。”

    “然后你就索性占了这具身体?”王中登时冷笑了一声道。

    谢老头慨叹了一声,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妖族化形,我不得其法,但这谢家老人是老汉这辈子第一次直接动手杀死的人族,或许是因为沾染了他的鲜血,老汉莫名的觉得这人的肉身对自己有一股牵引力,便用功力将之保存住,存放在了河水深处。”

    “老汉开始也以为自己的化形之道便应在这具肉身上,可钻研了许久,还是不得其门而入,但当日在渡口,服食了恩公滴落水中的鲜血,回去之后,老汉便莫名的可以脱离元身,以这具肉身行动了,而且就连这瞎了的一只眼,也刚好被宋复生打瞎,两者融合,没有丝毫障碍,也就是恩公现在看到老汉的样子。”

    话说到这里,对于自己这几百年的修行,谢老汉也有些怅然。

    初开灵那会,懵懂之中只以为得了上天垂青,苦心修炼不停,但到了后面,苦于化形不得,凭空蹉跎岁月。

    忽然有一天寄身化形而出,却连自己都云里雾里,说出去不仅是难以取信于人,还有一种难掩的寒酸之意。

    王中听到这里,也大致明白了为什么谢老汉也会说自己是他的恩公了。谢老汉说的事情虽然听着玄奇,但再玄奇也玄奇不过他的理解去。

    只是这般因由,来的确实有些莫名其妙,若不是他是一个玩家的身份,换了其他人,就算谢老头说的再情真意切,怕也是不会相信一星半点。

    不过王中虽然因为玩家体质的原因,有些相信谢老汉说的真事,但就好像他不曾相信太阳村的村长一样,他也不会完全相信谢老头的话。

    不管是人是妖,总会规避对自己的不利的部分,或许事情是真的事情,但是各种变故发生的角度,个人的心里想法又是如何,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了。

    更何况,谢老头这样自承身份,许多的因果,在王中看来,承在他头上也并无不可,就好比如,王中接着便厉声问道:“所以,郭伯河河神,说的实际上便是你?祭的实际上也是你?”

    谢老汉却颇为坦然道:“老汉知道恩公会做此想,但或许有些偶然见过老汉只鳞片甲的乡野之人会因为惧怕,认为我就是河神,但事实上,河神是郭伯,他们祭奠的,也是郭伯,只不过河里没有郭伯,只有老汉元身而已。”

    王中眉头一皱:“听你的语气,你认识这位河神郭伯?”

    王中一句话,登时将谢老汉久远的记忆都勾了起来,楞了片刻之后,他忽然转过脸去,看着漫山遍野的荒地,无声的点了点。

    “老汉确实认识郭伯,或许准确点说,老汉开灵,便是因为郭伯。”

    王中顿时大惊,他实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般缘由。与此同时,在茶棚中正在与小宁宁做着拍手游戏的常玉郎一掌忽然莫名对空,两人撞到了一起,笑声传来。

    不待王中细问,谢老汉便接着感慨的说道:“老汉早年就是一只普通的河蟹,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忽然有一天,雨过天晴的时候,老汉从水里爬上河滩,被一个渔夫顺手就捡了起来,将我扔进了一个细口的篓子里。”

    “那篓子是什么样子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对那不过巴掌大小的天空,却记忆犹新。我和其他的水族一起,奋力的朝着外面爬着,但是每次爬到口子上,都会迎来一阵天摇地动,便又跌了回去。”

    “来来回回久了,很多水族都不再动了,或是不愿意爬了,或是体力耗尽,只有我一个,还在坚持想要逃离出去。”

    “终于又一次,篓子不再晃荡,现在想来,应该是渔夫暂时歇息了,我趁着渔夫不注意的时候,奋力从篓子里爬了出来。”

    “不过,虽然脱离了困境,但我还要回到河里去才算安全。而且元身能水陆横行,但离水太久,终究还是不美,所以我循着本能便朝阴凉地方去,不知道爬了多久,最后我爬到了一株大树下。”

    “大树下有一个蹄印,因为刚下过雨,蹄印中有一滩浑水,我便循着本能爬进了浑水里,水里还落了几棵松针。”

    “后来我发现,那渔夫竟然还追了出来,只不过他没有发现浑水中的我,逐渐远去了。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忽然感觉自己明白了好多好多,也第一次遇到了同为妖族之属。”

    王中眼眉一挑,这里竟然还有一只妖怪?

    谢老头见他一脸疑惑之色,便解释道:“恩公来时应该经过孤松镇,那里以前的镇口是有很大一棵老松树的,老汉当时便是躲在它的树根下,它就是一株开了灵的松树成妖,比老汉得道不知道要早多少年,而那个渔夫,不是别人,就是郭伯。”

    问及此处,王中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颇有一种走进了神怪传说身临其境的感觉。

    尽管这个世界真真假假,但有些时候,不得不说,精彩程度确实比和平城要高的多,难怪当初进入之时,那个系统女音会说祝您此生精彩无限。

    王中心底升起感慨,谢老汉还在继续说着:“等郭伯一走,那松树妖便笑着说:‘没想到今日还能遇到一个开灵的小庞海。’从那以后,那松树妖便叫我庞海,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大体明白这就是我的名字了。”

    “或许是开了灵,我莫名的就能和松树妖交流了,松树妖自称姓宋名行书,我便唤它宋公。它告诉我那个渔夫是附近的村民,别人都叫他郭伯,它还教了我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我是妖,我每日自发的吸收日月精华就是修炼等等,不过他那时候也懂的不多,还大多都是听过路的路人说的。”

    “我在松树下的水坑中呆了半天时间,水坑的水便要干了,我只得离开,不过好在松树妖见多识广,指点了我回去的路,我经过小水沟,小河流,最后还是回到了河里。”

    王中听得十分震惊,心中同时也在拿肖千岁做对比,当日的肖千岁据老猴说,也是一只山魈忽然之间就开灵了,只不过他还多了一些不属于山魈应该有的记忆,谢老汉这里,却好像没有这样的事情。

    “然后你就一直自己一个人在河里修炼,没有出来捕食过血食?没有试图开启自己其他同族的灵智?”王中忍不住忽然开口问道。

    王中的言语之中,听不出多少对妖族的偏见。

    但谢老头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杀过许多人族,连忙老实的回答道:“老汉就算成妖,也只有一人,河中水族无尽,也够我享用了,确实不曾做过捕杀过人族当血食的恶事。至于点化同族,说实在的,老汉曾经还真的有过试图的举动,但无疑都失败了,加上纠结于自身化形不得其法,久而久之,便不了了之了。”

    王中立刻追问道:“那那些祭祀河神的孩子呢?难道不是命丧你手?”

    谢老头苦笑着摇头:“祭祀河神,这事情还得从郭伯说起,恩公可知,郭伯是怎么死的?”

    “祭祀之事应该是他死后被封为河神之后才发生的事情,难道这事与他还有关系?”王中忍不住直皱眉头。

    谢老头颇为遗憾道:“祭祀河神虽是他死后才有的事情,但与河神送孩子,这事却是后人牵强附会所至,其实郭伯是有后的。”

    “那时候我在河中修炼,虽然成了小妖,但不成气候,随便一个人族便能将我捉拿打杀,加上被郭伯捉了一回,心里有阴影,便一直在河水中不曾出去。但我在河中修行,郭伯在河上撑船,一来二去,我也见过他多次了。”

    “有一年,我亲眼看到郭伯将一对母子依依不舍的送过了河,那孩子当时尚在襁褓之中,自那以后,郭伯逢人便念叨孩子,有些乡人还向他说过媒,他却从不答应,只是念叨。”

    “后来祭祀河神的时候,不知道谁将这事说了出来,便成了这一桩歪风邪气。”

    “乡人愚昧,将孩子送来河里,说出来恩公可能不信,起初有几回,我被闹腾的人群吸引过来,看到孩子落水,还暗中救了几回,将小孩都推到了岸边,但随着时间日久,这些娃娃都没得到什么好结果,甚至多有病患,我便不敢再插手了。”

    “我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这样。一直到我修炼了几百年之后,对两岸的人情了解的越来越多,才算是明白其中的情由。”

    “后来我便不管了,祭祀河神之时,我若是在闭关,便当没看见,若是没闭关便来看一看,若有孩子恰好扑腾到我附近,我便救一救,没有的,我也就冷眼看着这闹剧一场。”

    谢老头说的平平淡淡,没什么感情起伏,眼神之中充满了一种看尽了世间事的平静,但这眼眸之下,也不知道见证了多少幼小生命的流逝,以及他们成长的苦难。

    王中心头一阵阴郁,这样的人间惨剧,竟然延续了数百年,无数身为同族的人类,竟然还没有一个妖物看的清晰,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不过他立刻又问道:“那当日在渡口,你为何又主动现身出来?”

    谢老头立刻歉然告罪道:“还请恩公恕罪,那日在恩公的血液入水被老汉凑巧吞了之后,立刻便有一种明悟,恩公的血只怕就是老汉化形的关键,当时老汉的第一想法其实是想将恩公整个抓获的,那也是老汉这么多年头一次对吃人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想法。”

    “但脑海一失了清明,也就映证了因果,差点被蹲守在侧的宋复生给俘获了去。好在他打瞎了我一只眼,让我虽然暴躁发狂,但那只是因为**疼痛带来的刺激,并非脑海之中那种忽来的强烈**,我也总算忍了过去,最后得以逃生。”

    王中没想到当时竟然还有这等内情,反倒是听着一个妖怪说曾经要吃自己,他却没什么大的感觉,妖吃人,人杀妖,人吃人,妖杀妖,都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了。

    不过谢老头既然认识那个县官,还知道县官的名字,让王中立刻想起了更多的事情,这老妖怪在郭伯河修炼了这么多年,对两岸的风土人情,人间世界应该也很有了解,对这县官应该不陌生才对。

    “那个县官叫做宋复生?你对那个县官知道多少?”王中立刻问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转世之身

    “他就是宋公!”谢老头忽然一句话,差点让王中没反应过来。

    谢老头跟着说道:“或者更准确的说,那宋复生,便是宋行书的转世之身。”

    “那株松树妖?”王中立时扯着眉头不敢置信的问道。

    在他看来,这样的事情也太过荒诞了吧,一个妖族居然还能考中天启王朝的进士,最后当上一方父母官?

    陇川府之前爆发的六扇门总捕任义为妖之事,当时在很多人眼里就都不可信,现在居然又来一件,这陇川府难道已经被妖族渗透成一个筛子了吗?

    而且还有一个疑点就是,松树妖和谢老头的前身庞海,难道不应该是旧相识吗?为何又会大打出手呢?

    谢老头点了点头,叹声道:“正是。我与他本来都是没什么传承的,但是他不知道何时轮回转世成了人身,而且还凭借人身,将元身的一身功力都取走了,一身武功恐怕比之当世高手也不遑多让。”

    王中眉头大皱,宋复生就是宋行书就不说了,原本他对宋复生的武力值认定,应该处在和惠景博差不多的境界,但现在看来,好像估计错误了,估摸着跟先天级别的高手差不多,那他之前的想法,就得推翻重新来计划了。

    想了一下之后,王中忽然又开口问道:“那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又要针对你?在渡口那一次河神祭典,他明显应该是冲着你来的吧?”

    谢老头忽然长叹了一声:“整件事情其实还是因我而起。自打我开灵之后,虽然陆上行走不便,但我还是偶尔会去与宋行书碰面请教,他可以说算得上是我半个老师。只不过几十年前,他的灵性忽然消失。”

    “我开始还以为是他大限到了,但直到有一天,松平县来了一位新的县官,上任第一件事便是祭祀河神,也就是在那次,我才知道,原来宋行书是轮回转世去了,而且他化作人身之后,还考取了进士,特意选了这偏远地方做县官,为的就是回到元身之地,将元身的一身修为取回。”

    “果然,过了不久,孤松镇的那棵千年老松树便一夜消失了。但虽然再次见到宋行书,可对方这一辈子叫做宋复生,而且他也不认识我,即便是他取回了本体的修为,即便是我将过往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可他还是想不起我来。”

    “而且他的境内有我这么一只大妖存在,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隐患,所以他便想方设法的要将我除去。头几年他修为刚刚取回,可能还不是太熟练,我还能与他争斗一二,到了后面,我基本上就不敢再上岸与他争斗了,便一门心思的躲在了水里不出来。”

    “宋复生找不到我,便又开始频繁祭祀河神,因为他摸清了我这些年的活动规律,河神祭祀时,多数时间都会出现,可我也一直不上当,没有活祭,我就当是路过,水面都不露,他也拿我没办法。”

    “后来他甚至以化形之法为诱饵,让我出山为他效力,可我已经不信他,又哪里还会答应。这么多年,一直就这样僵持过来了。”

    “而就在最近,陇川府境内好似出了变故,宋复生也纠集训练了一支军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再次找上我,让我出山做他的手下大将,说我若是答应,就传我真正的化形之法,让我早日脱去异类之身。”

    “但我若是不答应,他扬言来年春天就让人在上游将郭伯河给堵死,断流河道,让我无处藏身,说不得还会引来降妖除魔的江湖高人,将我收去炼化。”

    “我没办法之下,便只得寄希望于最后的判断,那就是他到底是是妖,还是人。”

    讲到这里,谢老头一脸悔恨,王中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妙,立刻便追问道:“是妖如何?是人又如何?”

    谢老头似是想起了当日的心绪,一脸茫然的道:“如果他还是妖,那我就索性跟他走了好了,几百年了,我起初甚至连计数都不会,我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一直就孤独的呆在阴暗河底,我感觉我已经到了我的极限。”

    “如果他还是妖,那他就还是昔日提点我的那个宋公,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他或许就是我唯一的同类,跟着他总比孤苦无依的好。”

    王中眉头一皱,又复问道:“那他要是不是妖呢?你在河底不出,又该如何去判断?”

    谢老头惨然一笑:“他如果不是妖,我自然就是趁着河水还没干,赶紧远走他乡了,还能有什么办法。至于判断的方法,我哪里会有什么辨别的方法,我对他说的是,你如果能证明自己还是妖族,我就跟他走。”

    “其实我当时都已经做了决定,不管他怎样证明,只要他能拿出一个安慰我的态度,我都会跟他走了,毕竟我独自在河里待得太久,太久了。”

    谢老头的话语之中,透露着一种只有久困之人向往光明之时才会有的情绪,听着让人心头一酸的同时,想想那亘古日久的暗无天日的日子,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但王中却隐隐猜到自己不好的预感来自哪里了,长刀在日光的照耀之下,隐隐有刀锋透露出来的意向。

    “所以,结果他还是向你证明了,而证明的方式,无非是两种,是妖,那就杀人,是人,那就杀妖,我说的没错对吧?”

    王中的声音冷的吓人,就连吹拂的寒风都没有他话语之中的森冷之意来得彻骨。

    谢老头很坦然的承认了:“恩公果然慧眼。”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虚幻,仿佛又回想起了当日的场景,“没错,他说,既然你想让我证明我还是不是妖族,简单,每次河神祭典有活祭之时,最近这些的百姓大多是找些外地孩子来代替,丝毫没有诚心,我就找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灵童来祭你,帮你正了这河神之位。”

    王中立刻将刀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么说,宁宁出现在竹筏上,作为祭品,算到最后,全都要归结到你这老妖怪身上。”

    谢老头凄苦道:“恩公这么说,其实也不算错。但这确实非我本意,否则我也不会将这些全都……”

    王中却粗暴的打断道:“不用多说,你若不杀谢家父子,也不会有谢郭两家的后续惨剧,你若不让宋复生自证妖族,也不会有宁宁成为祭品,你自己说,难道你不该杀?”

    谢老头却忽然跪了下来,然而跪的方向不是王中,却是朝着茶棚的方向。

    王中动刀的瞬间,常玉郎已经叹息一声,将小宁宁抱在了胸前,小家伙竟然在发抖,之前王中拔刀一刀连斩好几棵大树的时候她都若无所觉。

    谢海看着宁宁柔弱清苦的面庞,一瞬间也是悲从中来,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任他百般解释推脱,也改变不了事实的。

    但选择是自己做的,别人左右不了。

    就在昨日之前,他还可以选择继续做一只妖,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他也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就好像当初的宋行书对他所说一样,你是妖又如何,你是人又如何,你也不用去羡慕他们什么,好生修炼便是,总有你成道的一天。

    什么又是修炼?修炼就是按照你冥冥之中的感应去呼应这个天地,一切都遵循你内心最深处的原始想法去做,不仅仅是对待天地如此,对待天地之间的人和物也都是如此。

    他没有选择将王中一行偷袭杀掉,吃掉王中,而是彻底斩断了自己的异类之身,以一个人身来行走世间,就是他内心最深沉的想法。

    但化形岂能没有劫数?

    元身所做的一切,积累到此刻,那便是他的劫数了。

    只是可惜,他此生唯一的同类,虽然告诉了他最简单的道理,给了他最初的指引,但却不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路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一个孤儿,失去了唯一亲人的孤儿。

    “叔叔,为什么,要杀爷爷?”

    茶棚中,小宁宁缩在常玉郎的胸前,有些紧张的抓着他的衣服,忽然轻轻的问了一句,常玉郎不知如何回答,但细小的童音,却钻进了王中的耳朵里,宛如呢喃。

    王中握刀的手头一次有些不稳,不是因为这老儿可怜,也不是因为他不想杀他,而是小宁宁在有些害怕的看着他。

    他的刀有些挥不下去,甚至是,他已不敢再在宁宁面前挥刀斩向她所熟识或者好感的人。

    小家伙不知谢老头代表着什么,只是单纯的以为这是那天给自己烧水喝的老爷爷。

    而且,这老家伙占据的身躯,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得上是小宁宁的爷爷,如果这世上还能算亲情,那这就是他最后的亲人。

    王中握刀的手已经攥得青筋暴起,最后还是没能割下去,寒光一闪,刀锋破空一斩,旁边的冻土上瞬间多了一道细小而且幽深的裂缝。

    狼牙刀还刀入鞘,王中立刻怒喝道:“起来,你跪在这,是想让一个孩子对你产生愧疚吗!啊?”

    谢老头深深地看了宁宁一眼,然后却转过来沉沉的给王中磕了三个头,才缓缓站起身来。

    “你对我磕头,也改不了我对你的杀意!”王中冷冷道。

    谢老头却并不以为意,反而沉着的回答道:“老汉对恩公也是真心实意的感恩,如果没有恩公的出现,老汉现在或许不仅不能化形,还已经身心沉沦。”

    “别跟我扯那一套,你的命我现在不取,等哪天算总账的时候,我一定来取。”王中满脸阴厉的说道。

    或许严格来算谢老头罪不至死,但王中现在已经懒得去管那么多细节了,当他越是去追求细节与真相之时,这个世界总是对他回报以最坏的恶意。

    谢老头立刻地下了头颅:“老汉自知罪孽深重,今后就在恩公身边当牛做马,但凭恩公处置!恩公要替宁宁报仇,性命也随时可取去。”

    王中立刻大手一挥,便往茶棚里走去:“宋复生需要你当牛做马,我可不需要。宁宁吃好了没有,吃好了我们就走了。”

    小宁宁知道王中心情不好,立刻乖巧的从常玉郎身上跳了下来,朝王中这边跑过来。她已经习惯了处在这样的氛围当中,以前和爹爹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

    不过王中毕竟是不是爹爹,她对常玉郎还是有点不舍的,于是多问了一句:“那,他们呢?”

    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指的正是常玉郎和谢老汉。

    王中一边心疼的将之抱起,一边没好气道:“惹不起的人,咱们还躲不起吗?走!”

    王中说着便要去牵毛驴,动作十分干脆,一点也不脱离带水,显然是与这两人决绝的态度。

    常玉郎脸色也不好看,显然,他和王中之间那种微妙平衡的信任感,因为谢老汉的出现,已经破裂了。

    他使劲点着手指,指了指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谢老汉,这老东西,当真是该杀。

    但他却没有过多理会他,而是跑出去猛然拦在了王中的面前:“恩公先别急,你要带宁宁到哪里去?”

    王中正要将宁宁抱上驴子,常玉郎拦路,他毫不客气的便道:“在下不过山野小民,当不得两位大妖的恩人,还请让路。”

    常玉郎闻言一滞:“你早就知道……?王兄弟,我也不是有意……”

    常玉郎解释道一半,王中却立马打断了他:“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只要不妨碍我,我对你是不是真实身份交代并不在意,但现在的情况,你我不再是同路人了,不是吗?”

    常玉郎连忙又道:“王兄弟既然不在意,那妖也好人也好,咱们起码还是朋友不是吗?还是说王兄弟对跟妖族做朋友有偏见?”

    王中却冷笑道:“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真心对我的,反倒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妖族,所以我对妖族人族并没有什么歧视,但就算是朋友也有分道扬镳的时候,不是吗?朋友?”

    王中的言语已经趋近绝情,常玉郎却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依旧死缠烂打的拉着驴子的缰绳不放:“那好歹我也和宁宁相识一场,我和宁宁也算是朋友,你准备把他带到哪里去,我问一下不过分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刺杀计划

    常玉郎问的不是深沉意思,就是字面意思,王中居无定所,浪迹天涯,就这样带着宁宁,肯定是不行的,虽然这样问出来会让人很难堪,但他现在就是要将王中拦下来而已,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王中被常玉郎忽然之间的纠缠,气得差点都笑了,他冷笑了一声,拿着刀柄,连着刀鞘直接朝着常玉郎的手臂磕了过去,虽然没有露出锋芒,但其中蕴含的力道,已然响起了破空声。

    常玉郎也不是傻子,赶紧一缩手,躲开了这一下,但王中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大马金刀的将狼牙刀往身前一杵,立刻对着两个妖族道:“凡有所行,必有所图!即便是不求回报的对他人的施舍,也会有一个求心安的因素。你们两个,一个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大妖怪,忽然得了人生,可以说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一个是有来历有背景的高人,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呢?”

    常玉郎见他好交流,立刻叹道:“王兄弟,我们没有恶意,你当感觉得出来,我们只是不想看你去送死而已。”

    王中却手上一紧,咬牙道:“这县官,我非杀不可!”

    常玉郎忙又劝道:“谢老头也说了,那宋复生现在是汇集了人妖两族的精华,你去找他报仇,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跟谢老头两个,被那姓宋的几乎追了一晚上,根本不是对手。”

    王中立刻冷笑道:“这倒是奇了,那宋复生再厉害也只是个人身,你们一个是不知来历的人物,一个是有着几百年功力的老妖怪,合在一起居然打不过他?”

    两人闻言齐齐一滞,这事说起来也确实难受,他们两个但论根基都不差,但是奈何对方确实不是一般人啊。

    常玉郎立刻苦着脸道:“这不是我们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好,我不说这些了,我就问你,你若是出事了,宁宁怎么办?你想过吗?”

    这回轮到王中犯难了,王中并不想回避问题,何况这本就是他自己也在心的事情,如果宋复生真的是如他们所说,超出了预估的话,他这一去,还真就可能一去不回了,那宁宁要如何安置呢?

    王中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怒气,转头看了看毛驴背上的宁宁,小家伙看着大人吵架,闷闷的不说话,少有的也有了一丝忧郁。

    【任务】

    你遇到了一个凄惨的家庭,带着郭宁宁离开太阳村,让她过上好日子。

    【备注】郭宁宁(五岁零八个月)。

    王中眼前又浮现出了这个迄今为止可以说是最简单,但也是最难的任务。

    曾经他以为,接到任务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击杀与任务相关的npc,这样才会免除系统对他如影随形一般的诅咒,但显然在这个任务上,他的刀已经做不到这一切了。

    而过上好日子,这个任务又要如何去完成呢?

    虽然系统说的很模糊,但这其实也是王中内心最朴素的个人情感,那一刻,系统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内心一样,将之以任务独白的形势展现了出来。

    可是这个好日子,王中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就更不用说他如果出事了,宁宁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那你说怎么办?”

    王中并没有像个泼妇一样的逞强,如果这两个人暂时的目标还与他一致,他也不介意利用一回。至于朋友,或许是,或许不是,他也不在意了。

    “呃,从长计议!”常玉郎憋了一下,才说了四个字,严肃的气氛,一下子被他破坏的一干二净。

    王中却懒得理会他这种插科打诨,转头对谢老头冷笑道:“你不是说要当牛做马吗?好,我答应你,现在第一件事情,就是跟我一起去杀了宋复生,如何?”

    谢老头闻言楞了一下,脸上皱纹来回抽搐了一会,最后使劲一咬牙,狠狠道:“但凭恩公差遣!”

    常玉郎登时叫起来:“谢老儿,你是头猪吗?你就是不要命,也打不过宋复生一只手啊!”

    谢老头却十分执拗的道:“这是老头唯一的赎罪机会了,常公子,告辞!”

    说着谢老头主动去牵毛驴的缰绳,带头朝前走去。王中顺势拨开了常玉郎,也跟上了前去。

    王中忽然的举动,让常玉郎楞住了,王中平日虽然给人一股狠戾的劲儿,但他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做这样的举动的。

    这摆明了是让谢老儿去送死,谢老儿自己也明白是去送死,甚至说不定都有了跟宋复生同归于尽的想法,但王中偏偏就这样做了,他也偏偏就答应了。

    “是我了解错了吗?还是他变了?”看着王中三人远去的背影,常玉郎忽然喃喃的自问了一句,没有答案。

    但常玉郎显然不是这么简单就会放弃的,所以王中还没走多远,便发现这货忽然从后面追了上来,奔行之时,情急之下,在王中眼前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功夫底子,好轻功。

    王中眼睑一挑,常玉郎的不对劲,他虽然好几次觉得有异,但其实都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小子虽然不怎么靠谱,但确实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敌意。

    他猜测常玉郎是妖族,也是从毛驴的反应上观察出来的,虽然常玉郎说自己不会和驴子说话,但驴子好几次都是莫名的害怕他,所以他猜测常玉郎多半也与什么大妖有关系。

    小宁宁对常玉郎的回来,也十分的开心,不过王中就在旁边,常玉郎这回学聪明了,他没有直接找上王中,而是追上了在前头牵驴子的谢老头。

    “老东西,你当真不要命了?”常玉郎上来便低声问道。

    谢老头却叹息了一声:“常公子,你就不要再问了。”

    常玉郎却道:“我怎么不能问,你这老儿昨天还没开打就将我的底泄了,我这回来关南的任务,说不定就因为你一句话就得泡汤,你倒好,直接跑去送死,你说,你欠我的怎么还?”

    谢老头倒是光棍:“如若有缘,今生必有补偿,如若无缘,来生再还吧。”

    常玉郎登时深吸了一口气,差点没有破口大骂起来,他真正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如果当初不是好奇跟随王中,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

    想了片刻之后,常玉郎索性不在这件事情上做纠缠,转而又道:“你连本体都不要了,寄身化体而出,一身妖力也不得运用之法,不过我看你潜力挺大的,不如你跟我回常山如何?我保证能让你得到最完成的传承教导。”

    谢老头却是长叹一声道:“常公子要是早几日来,老汉这辈子的贵人,就非你莫属了。”

    显然,他这是拒绝了。

    常玉郎登时气得怒道:“你跟着他有什么好,才一开始就要送命,就算这关过了,算你们侥幸杀了宋复生,那以后呢,你还这样一直跟着他做牛做马?”

    “你跟我回常山,能得修炼真法,他一个人也杀不了宋复生,只能带着宁宁找个地方先好好的过日子,这样大家都能活命,还都能裹上好日子,难道不好吗?”

    谢老头却摇了摇头道:“老汉跟着恩公,只是想为宁宁尽一份心力而已,至于其他的,老汉实已经年迈,就不强求了。而且,我之化形便是因为恩公鲜血所成,所谓缘法天定,就算还要修行,也应该是跟在恩公身边才对。”

    常玉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王中是个固执狂就不说了,他早就看出来了,没想到谢老头也是个老顽固,难怪宋复生堵了他那么多年都没堵住他,要是他早点不坚定一点,直接答应宋复生,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多麻烦事情。

    常玉郎跟谢老头又嘀咕了半天,但谢老头就是坚持不肯松动,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实际上也没有避着王中,王中也听了个大概。

    常玉郎的焦急,他能体会到,这个爱嚎受不得痛的富家公子,是真的不想看他们去送死。

    谢老头或许是知道自己对他有戒心,有杀心,所以也在尽量借着机会将自己的底都交代清楚。

    毕竟以自身的自由做代价,谢老头所图之物,在王中看来,只怕不是仅仅用赎罪一个理由就能说过去的。

    一个老妖怪的灵魂,占据了一具年迈的身体,这就是王中对谢老头现在的判断。

    所谓的赎罪情感等等,王中能够选择相信一半,已经算不错的了。其实若不是他心中有一定的理由可能会用到这样一个人,他是真的不会同意将他带上的。

    他一个人的时候,倒是无所谓,甚至说不定还能从对方身上探知更多关于妖族的事情,可现在还有宁宁在,这个风险,是他不能承担的。

    不过现在看来,这两个人,确实是难得的真正对他没有恶意。

    或许更准确的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都是因为宁宁的关系。

    只是小丫头不懂这些,偶尔见到常玉郎在前头不时气得跳脚,一副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还乐呵呵的直笑。

    每当这个时候,常玉郎也只得回过头来,与他做个鬼脸,虽然仍旧是无可奈何,但心情好歹莫名的好受了一些。

    常玉郎对着谢老头磨了半天,也没有说动这个老顽固,只得又回头来找王中。

    这次他收起了嬉皮笑脸,很郑重的问道:“你现在当真要去杀宋复生?”

    王中想了想道:“不是现在,但应该就是这几天。”

    常玉郎沉声道:“可我没说假话,虽然昨夜我在谢老头面前还曾吹嘘过一下,但宋复生若真是全力应战,我们三个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够杀得了他。而且松平大营还有一支精锐官兵,就算咱们拼了老命,侥幸将宋复生杀了,也不见得能逃出去。这,太冒险了。”

    王中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但他还是低声回应道:“就算再冒险,我也要试一试。我可以答应你,就算不敌,我也会抽身就走,不会让宁宁置身为危险之中。”

    “你走不了!”常玉郎立刻急道:“你虽然刀法不错,我看不出是什么路数,但就凭你这脚程,大军一围,你跑哪里去?”

    王中却是眼睛一撇:“这不是还有你这双腿吗?”

    “你!”常玉郎登时言语一滞,脸上哭笑不得的变幻了两下,看来王中这是早就算计好了,不过虽然这种能当自己人的感觉不错,但他还是觉得之前那个二愣子一样的王中看起来要舒服很多,现在的王中,让他觉得是真的有点阴郁。

    “我一个人也带不了三个人啊大哥!”情急之下,常玉郎又喊起了大哥来。

    王中却摇了摇头道:“到时候让谢老头在城外等我们,就我们两个去,我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应该可以一试。”

    “还模糊的想法?还是可以一试?大哥,你这是在玩命你知道吗?”常玉郎忍不住低声尖叫道。

    王中却笑了笑:“我这种人,最不值钱的就是命!我可以无限复活你信吗?”

    常玉郎骂了一句:“我信你个大头鬼。还有,你难道就不担心谢老头了?”

    王中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这般两头说坏话的习惯可不好,不然里外都不是人。”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常玉郎斥了一声,“你怎么想的?”

    王中想了想,才道:“我信他一半,另外一半,他若是还想修炼有成,就绝对不会坏了宁宁,如果他不想修炼继续精进,也不会来这里找我了。”

    常玉郎忍不住砸吧了一下下巴:“嘶,你倒是看得透。不过这一切还是得建立在你能够杀了宋复生的前提下,不然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说来一起参谋参谋。”

    王中想了片刻之后才道:“我有一门法决,可以瞬间以十倍的威力爆发功力,将你的功力借给我,一样可以用,再配上我这把刀,所以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王中说的,自然就是那日无意中发现的真气爆发,这种近乎作弊一样的爆发之力,才是让他真正执着于要杀宋复生的底牌。

    虽然不知道这法门是如何得来的,但他回想了自己这一段时间的经历,最后发现只有那莫名的甲子神功才能解释。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试刀

    当初修炼甲子神功,操之过急导致身体急速老化的迟少恭,借他之手挥刀之时,好似便有这种运转,否则他不可能一下子做到一刀横斩三丈方圆,而真气离体就更加不用猜测,便是这一刀之后才有的。

    而且甲子神功出现之后的种种奇怪现象,也让他想起了一种只在传言之中的东西,游戏技能,除了这个概念,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只是听过一遍就能像是程序植入脑海一样的情景。

    不过不管是游戏技能也好,还是真正的神奇功法也好,王中虽然自己有一定的底气,但常玉郎可不知道。

    王中的刀常玉郎自然是见过的,他一度怀疑那就是传说中的奉天战刀,而且锋利程度确实不同凡响,但王中说什么十倍爆发,在他听来就是扯淡了。

    常玉郎顿时哀叹道:“别玩了大哥,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神功,而且你有这样的神功,内功才这点水平?”

    武功不是神话,即便是妖族,同样也有生老病死,所修炼来的妖力,类比人族武者的真气,两者也没有根本性的区别,都是采集天地之力,加诸自身,然后挖掘自身潜力从而形成的新的生命能量。

    为何先天高手是一个全新的境界,也就是因为生命层次的升华,之后才带来了自身生命能量的改变。

    但这一切东西都要建立在一个原本的根基上,如果没有根基,凭空增幅出数倍甚至十倍的力量,这在常玉郎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许有的武功能够在真气运行上做出改变,使之在运用上能够爆发出远超原本水平的杀伤力,这确实也是很多高深武学的长处,但也不会像王中说的这样,能以十倍来增幅这样夸张啊。

    更何况,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对练功者自身的要求同样也不会小,最起码一个肉身经脉强度的要求就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境界。

    为什么同样的武功,不同的人学出来,同样的环境下,最后施展出来的威力不同,这便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相处了这么多天,王中的内功在常玉郎看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他自身的根基几乎是与初学乍练者没有什么区别,就这样的根基,别说是十倍爆发了,就算是能爆发两倍常玉郎都觉得稀奇了。

    而且常玉郎的功力如果借给他,不知道会不会将他直接撑爆了都不知道,哪里还谈得上什么爆发?

    见常玉郎明显不信,王中只好解释道:“这门功夫是一个先天高手交给我的。”

    王中说的先天高手自然就是迟少恭,甲子神功得自迟少恭的没有疑问的,而且当时的迟少恭应该算是先天高手,也不算错吧。

    常玉郎听了之后,眼神一缩,人族的先天高手确实不凡,但凡能够进阶这个境界的,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即便是以他现在的功力,如果对上一个先天高手的话,也不一定能够打得过。

    但王中的情况,却让他对这个信息抱着一个打折扣的心态,一个先天高手,能够教他这么厉害的功夫,不可能内功进境如此缓慢吧?

    “你说的这个先天高手,他,厉害吗?”常玉郎立刻怀疑的问道。

    不是每一个进阶先天境界的人,都可以称之为高手的,因为先天只是一种对生命层次的升华,并不一定是只有练武才能达到。

    若对方武艺其实水平聊聊,他估计王中也看不出来吧。

    王中琢磨了一下常玉郎的问话,回想了一下迟少恭的战绩,觉得应该还算是厉害的吧。

    于是他便答道:“应该算厉害吧,他初入先天就斩杀了一名早已进阶先天的刀客,而且还和其他好几个先天境界的高手打了一架,虽然落败,但成功全身而退了。”

    常玉郎顿时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王中就算编故事也不会编的像一点吗?

    王中连关南道都没有出去过,整个关南道才多少先天高手?

    据他所了解的,就算还有一些隐居的,加上过路的,加起来有没有二三十个都说不定,关南道地形狭长,南北数千里,这么大的地方,要聚集多个先天高手,这人难道是去挑了人家的派门总舵吗?

    关南地界,能有这样的底蕴的门派组织,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其中有一个还是官府,这跟他得到的消息,完全就没一条符合的。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王中在吹嘘,在说假话。

    常玉郎立刻便问道:“既然你说的高手这么厉害,那他现在在哪呢?要不咱们转头去找他来帮忙得了,有他老人家出手,对付一个宋复生,岂不是手到擒来?这样咱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大不了事后多给点报酬得了。”

    王中楞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迟少恭死了。

    但这货既然临进棺材都还在说自己是登仙去的,加上这个世界什么妖魔鬼怪轮回转世他都见识过了,真来个飞升成仙或者重新复活搞不好也说不定。

    “呃,他飞升成仙去了,现在找不着了!”

    常玉郎顿时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在他看来,王中该不会是遇到了那种高明的江湖骗子吧,他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很精明,但在不在意的时候,真的是十分好忽悠,好说话。

    王中见常玉郎这幅表情,摆明了是不信,于是他便说道:“你若不信,不如,你接我一刀试试?”

    “试试就试试!”常玉郎脱口而出。

    不过话音一落,他又感觉有些后悔,王中就算说的是假话,但他那刀确实是做不得假的,就算他武功不值一提,但力气贼大,配上这样一把锋利的刀,砍在他身上也不好过。

    王中却已经将刀都抽了半截出来,常玉郎却赶紧又将他的手按了下去,忙道:“等等,你这力气大的很,这兵器又锋利,我也没法验证,不如,你换这个如何。”

    常玉郎说着顺手从旁边扯了一根枝条下来,枯枝被冻得硬邦邦的,舞起来倒也有声儿。

    王中笑了一下,常玉郎这是明显的害怕了。不过常玉郎对他的理解还是有点不正确,他的体质虽然特殊,但力气却并不算那种力大无穷,只不过是在以暴猿一式的发力技巧出招时,会显得力气格外大而已。

    他一本正经的摇头道:“不行,我只会用刀,而且还必须是这把刀,其他的兵器我都没用过,发挥不出来。”

    常玉郎一听,顿时苦了个脸,不过他转瞬又道:“那要不这样,让谢老头来试试,他本体刀枪不入,而且修行纯粹,妖力凝聚扎实,就算现在没了本体,防御应该也比我高,他来试,正好。”

    王中忍不住嘲笑道:“你不是说他刚舍了本体,伤的比较重么?伤上加伤就不好了,还是你来吧,你百般推迟,莫不是怕了?”

    两人纠缠这会,动刀动手的,早就将前头谢老头的注意力引了过来,驴子也不走了,谢老头牵着驴子便站在一旁,和宁宁一起看他们想要干嘛。

    小宁宁见王中又要拔刀有些怕,忍不住谢老头的身边缩了缩,谢老头连抚着她的小脑瓜慈祥的说道:“小丫头乖,他们闹着玩呢。”

    宁宁只是似懂非懂的听着,然后便紧盯着王中和常玉郎两人。

    常玉郎本来还想继续找个理由,不过已经有观众了,让他也没法下台,只得将脸色一正,喝到:“来就来,怕你不成,就怕你这一刀,连我的皮毛都摸不到。”

    “刺……啦!”

    王中缓缓拔出狼牙刀,顺手舞动了一个刀花,然后双手握紧在前,说道:“说好了试刀,你还能躲不成?注意了!”

    王中话音一落,气势陡然一变,从一个有些阴郁但还能交流的小伙子,瞬间就变成了一只嗜血的饿狼,刀锋寒光闪闪,直欲择人而噬。

    既然是要试刀,王中当然是要拿出最凶猛的力道,不然也没法推断到底能不能斩杀宋复生。

    常玉郎感觉到对方的认真,立刻也收敛起了玩笑的心思,这一次,他也正好掂量一下王中的实力。

    好奇是生物的天性,加上他个人本身也是带有十分强烈的好奇心,不然也不会忽然就跟上了王中,所以他对王中的实力一直都想要了解,但一直都没有机会,这一次总算能够让他得偿所愿。

    瞬息间,常玉郎沉喝一声,腰腹一沉,双掌起于身侧,化印归于胸前,最后凝实,隐隐有一层气息流转,带动丝丝的光线抖动与折射,看上去神妙异常。

    王中见了,心中惊讶莫名,这种手段不像是一般的武功路数,难道这就是妖族能够化形之后称之为圣者才具有的能为?

    常玉郎想要了解他的实力,他又何尝不想了解常玉郎的能为?

    自打常玉郎现身,王中就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练武之人该有的气息,甚至一度还真的以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员外公子。

    但自从他感受到驴子对常玉郎格外异常的反应之后,他便开始对他的身份是妖族有了一定的猜测,不过妖族化人到底是何能为,他也没有直接面对过,现在总算是有一个机会可以窥探了。

    由于是试刀,等常玉郎做好准备之后,王中才沉心静气,刀锋缓缓开始挪动。长刀一点点的抬起,两人之间,气氛瞬间变得十分紧张。

    没有什么大喝,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王中蓄力已至巅峰,瞬间便是一刀竖斩而来,刀锋落下的瞬间,体内将出未出的真气瞬间爆炸出超乎寻常的威力。

    刀势一瞬间的变化,让常玉郎双眼陡然圆睁,双手成印于千钧一发之际曲指,身前那之前还不明显的气流瞬间绽放一层蓝光,宛如琉璃水晶一般清澈透明。

    “砰!”

    刀锋直接斩在了这似虚幻却又似实体的水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蓝光瞬间如同玻璃碎裂一般,碎片向四方爆散,还未离开,便消失无踪。

    同时常玉郎双臂一紧,一口郁气便涌了上来,他想也不想的便是飞身后退,如同瞬间移动一般的身影,于刹那之间刚好避开刀锋,总算没有被一刀两断。

    王中一刀落到尽处,刀锋离地三尺,但地面之上,早已经多了一道窄小的刀痕缝隙,也不知道有多深。

    后退的常玉郎登时震惊的不可思议:“不可能,真气离体,化为剑气刀罡之流,只有内功精湛到了一定境界的人才能发出,你为什么可以?”

    王中一刀豁尽全力,此时还有些脱力,停歇了片刻才缓缓收刀站起:“我不知道,我就会这么一招。”

    常玉郎的问题他也有所耳闻,但他自己确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自从在昭王陵中迟少恭借他之手斩了一刀之后,他就好像能做到了,只不过一直到自然功修炼出了真气才有所映证。

    但他也曾拿其他东西试过,都不行,只有拿狼牙刀的时候,才能够成功,所以他才在之前说,他只会用刀,而且还必须是这把狼牙刀。

    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对技能的额外限制?王中也弄不明白,但他也没去深究,深究下去,以他这点武学修为,多半是弄不懂的。

    王中又接着问道:“试验的结果如何?”

    常玉郎这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犹疑的看了他一眼才道:“我刚才开始只用了三分功力,临时加到了五成功力,总体来说,你这一刀,确实大大超出了你现在的功力所能做到的地步,但……”

    常玉郎迟疑了一下之后才又道:“你确定,真的有十倍?”

    王中想了想之后才道:“应该差不了,而且,我还有种预感,随着我的功力增加,这种倍数也会跟着提升。”

    常玉郎登时楞得说不出话来,能够瞬间爆发出十倍的威力,这种功法已经可以说是他听说过的最玄奇的功法了,但王中居然说还能提升,而且他现在才这么点内功修为,若真等他修炼到和那些一流高手、先天高手一样的境界,那他岂不是要变成神仙?

    “我看不是你那位前辈要成仙,是你自己要飞升吧?”常玉郎忍不住嘀咕道。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不太敢相信王中所说的话语,这已经完全违背了他这么多年的生活常识,这是根本无法解释得通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八章 借力

    “你在说什么呢?”王中见常玉郎在嘀咕,立刻跟上问道。

    常玉郎连忙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假定你没有夸大言辞的话,如果你的功力能够大增,好像确实可以一试。刚才那样的一刀,如果宋复生没有防备的话,确实有可能被你重伤,甚至是一刀两断。”

    “但是你想过没有,高手都有十分敏锐的气机感应,而且对杀气尤其敏感,你这样蓄势还没挥刀,他就已经察觉了。还有一个,他是一县之主,出入随行,肯定都有随从士兵跟随,你又要如何靠近他呢?”

    抛开常玉郎对王中所说的怀疑,他提出的问题,也都是十分实际的问题,看来即便是他对王中所说的十倍爆发还存有疑虑,但其实心底,已经趋向于认可王中的刺杀行动了。

    此时见他们两人罢手,谢老头牵着毛驴也走了过来,来到近前。而小宁宁则被她抱在怀里,并未骑在毛驴之上。

    王中没去回答常玉郎的问题,而是眼神疑惑的看向了宁宁,谢老头慢慢将小家伙放下地,说道:“小孩子骑行太久,一直直立坐着,会累到的。”

    王中忙将刀挂了,蹲在了小家伙面前,拉着她的小手道:“宁宁,以后如果累了就说,知道吗?”

    常玉郎也跟着凑过来道:“对,对,小丫头,记得,不管是累了,困了,苦了,填了,渴了,饿了,高兴了,伤心了,都要记得说给大人听,知道吗?”

    常玉郎一碎嘴说了一大通,小家伙插不上话,只得看着王中轻轻的点了点头。

    王中顺势将之一把抱起,又说道:“你还太小,你若不说,他人便不知道你的想法,你的感受,由此会产生许多不必要的矛盾,最终只会让自己受苦,这是对你亲近者不愿看到的。”

    常玉郎又在一旁道:“对呀,千万别学你王叔叔,什么都不说,也不听人劝,连累自己不说还要连累别人!”

    王中立时冷眼一扫:“我觉得你还是闭嘴好一点!”

    常玉郎退了一步,又浑不觉道:“闭嘴也可,你还是先告诉我你要怎样刺杀宋复生呢?总不能将我提的难题当做没听见,别想用小宁宁岔开话题。”

    王中抱着小宁宁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应道:“你说的细节问题,确实是应该考虑,但我却认为,最大问题应该是能不能杀的了他,既然你现在都承认能杀的了他,那这些细节就都应该会有解决方式。”

    “我什么时候承认……”常玉郎言语一滞,赶紧跟上道:“好吧,就算我承认,若你的功力再高点真的能够刺杀他,但现在你的功力够吗?按照你这样的进度,我觉得你也应该再练个几十年再说。”

    王中笑道:“我不是说过吗?借你的功力一用,曾经有人就这样借我之手施展过,我想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还是说,你不想找他讨回这个公道?”

    常玉郎闻言正色了一些,连忙道:“我之前只以为你说的都是笑话,哪里还会在意这个。但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你所遇到的前辈高人,与你同属人族,功力传导至于你,不会有任何的排斥,但我是妖族……”

    王中立刻反问道:“妖族又如何?”

    常玉郎急道:“妖与人不同,我若是借力于你,体质不同带来的结果只有排斥一途,到时候别说是刺杀,你根基这么差,自己能不能保住都是难说。”

    王中呵呵一笑:“哈,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问题,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其他的问题我还有些拿不准,但这个绝对不会有问题,不信你现在就可以试一试。”

    说着,王中便将右手伸了过去,露出半截手腕脉门。

    常玉郎见他如此自信,犹疑的看了一眼,犹如把脉一般,将手扣了上去,一丝丝的微弱的功力瞬间传导进入了王中的身体。

    这股力量与当日丁羽探查王中的身体时的真气略有不同,和当然肖千岁留在体内的真气倒十分相似,入体之后便无主控制,王中催动之下,果然一样能够运使。

    只不过这真气无源,也没有补充,而且远不如肖千岁留下的真气凝实,随时都有可能消散,就算是常玉郎传输一大半功力进来,怕是也只能存在一时三刻。

    若真是要动手的话,只怕得在王中出手之前,临时传输,才能保证最大的效果。

    常玉郎渡了一丝丝功力进去,便不敢继续,生怕会出现什么排斥反应,可他才一收回手指,王中手腕一抖,竖掌如刀,直接就朝着常玉郎拍了过去。

    常玉郎仓促应对,提掌相对,“砰”一声,常玉郎竟然被王中一掌打得退了两步才站稳。

    他楞了一下,刚想发怒,但瞬间就变了脸色,复又冲了过来,惊道:“不可能,你竟然能动用妖族的功力!”

    刚才那一掌,他明显的感受到了对方体内爆发的力量,就是来自于自己刚才传输过去的那一丝功力,而且所爆发的力道,比他自己来运使,确实要高出数倍不止。

    一瞬间,常玉郎甚至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真实,怎样可能?一个人族,居然能够将妖族的力量运转无碍,而且还能以极强的倍数爆发?

    常玉郎有些想当场就将王中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不过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你怎么做到的?”

    王中收回手掌,把肩一耸:“不知道,我天生就会!”

    说着也不理会他,抱着小宁宁就继续往前走去。

    常玉郎却呆在原地,还在一个劲儿的“不可能!”“这根本办不到!”“不合常理啊!”等等念叨。

    谢老汉走在最后,牵着毛驴走了过来:“常公子,这是怎么了?”

    常玉郎这才回过神来,狠狠的看了谢老头一眼,谢老头本来还挺平静的,被他一看看着,都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常玉郎钉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又朝前追去。

    王中见他不依不饶的又跑了过来,立刻便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最后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常玉郎略显激动的说道:“那就是你能承受多少功力。”

    王中眉头一皱,这确实是一个制约的瓶颈,以当日肖千岁留下的真气总量来看的话,就算全数在一瞬间以十倍爆发,应该也是杀不死宋复生的,所以他需要借的力量应该要比那多很多。

    最起码也要跟迟少恭在墓中借他的手挥刀之时差不多,只是可惜,当时他只顾着专心挥刀了,没有对涌入的真气做一个大概的估计。

    “那要不现在就试试?反正这荒郊野外的,正适合!”王中索性便道。

    常玉郎却郑重的摇了摇头:“这回不拿我来试了,让谢老头来。我的本事其实在不在功力上,他的功力要比我高很多,就算是现在根基受损,功力也是大大超过我的,应该更能测出你的极限。”

    两人说着回头朝着谢老头望了过去,王中忍不住疑惑道:“他的功力既然比你还高,你们两个加起来竟然都打不过宋复生?”

    常玉郎登时讪讪道:“这不能怪我,这老头虽然功力高,但丝毫不会运用,几百年的功力,他直接拿来砸人,你说能有什么用。”

    话说着,谢老头已经走到了近前,谢老汉虽然没有刻意去听两人的谈话,但以他的根基,想听不到也难,何况这两人其实也压根没有瞒着他的意思。

    谢老头连忙苦笑道:“老汉就是一天生地养的野妖,确实不通运转之法,不过传输出来,应是可以,就不知恩公能不能受得住了。”

    “那找个地方先试一试!”常玉郎立刻道。

    现在他反而格外热心了,对于杀宋复生,他其实没有王中那么强烈的**,因为他与王中的价值理解不同。但对于能够探究王中的实力,他就热心很多了。

    并非单纯是因为他想探究王中的底子,而是在发现王中特殊的体质之后,他直觉的觉得,或许这便是他当初鬼使神差要跟着王中跑的缘由。

    因为这种独特的功体,或许对于妖族整个族群来说,都会是一个千载难遇的契机。

    至于是什么契机,他也无法知晓,这只是出于他一个意识能者本能的直觉。

    王中无所谓,谢老头却摇头道:“这里不行,咱们还是到前面找处荒野吧。”

    常玉郎不解问道:“为什么?”

    谢老头目不斜视,但嘴上却道:“这两边林子里头,都有松树,安全起见,还是别被宋复生发现了。”

    王中登时奇了:“宋复生居然还有这样的能力?”

    这种能力在王中看来,已经偏向于更加玄幻的境界了。

    谢老头忙解释道:“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往日宋行书还在的时候,曾经跟我提过,附近的松木之属,都能是他的眼睛,他能看到这些松树所看到的东西。”

    常玉郎也跟着点头道:“差点忘了这个,走走,谢老头说的是正理,木族之妖秉承地气而生,同脉之属说不定就是它的子子孙孙,还是保险一点。”

    王中立刻领悟过来,道:“就和你能听懂兽语一样?”

    “嗯,差不多!”常玉郎立刻回应道。

    王中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撇嘴问道:“那你怎么听不懂它说话。”

    他所看的,正是跟在最后面的毛驴子,此刻一双驴眼正一脸无辜的看着前面的主人。

    常玉郎顿时没好气道:“能不能不提这茬?”

    王中又转头问向谢老头:“那你也有类似的能力咯?”

    谢老头立刻老实的回答道:“这郭伯河中,大小水族都能为我所调遣,但如今我没了元身,出了这片水域,我也不知道还好不好使。”

    王中立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么看来,倒像是天赋技能一类的东西,而且都只能与一些不成气候的动植物有牵连,难道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一?

    可这时候他忽然又想起了肖千岁,当初肖千岁一心想要教族人说人语,应该并不是猴族不能交流吧,那他为什么又非要猴子说人话呢?

    是因为他自己本身有身为人的记忆,所以有冥冥之中的驱使,还是说只有口吐人言,才能壮大他的族群,让“同胞”都尽量开灵?

    王中有些想不明白,不过那阴险老猴话说的倒是很溜的,而且灵智显然不低。

    王中问了两句之后,其他的便也不再继续追问,即便是他追问下去,谢老汉是不知道什么,常玉郎怕是不会多说,没必要让气氛弄僵。

    三人带着宁宁和驴子又走了一截,远离了河岸之后,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山坡下,这里除了一些乱石杂草之外也没什么大树,周围也没有什么人家,而且这矮小山体也正好是一个实验的好对象。

    常玉郎和小宁宁两个带着毛驴远远的站在了路边的田埂上,那边谢老头正按照常玉郎教的方法,一点点的将体内的妖力传输给王中。

    不过这次便不是手腕了,而是双掌抵在王中的双胛之下,王中只感觉一股与常玉郎功力又完全不同的力量从背后涌入。

    这股力量相比起常玉郎的功力来说,要纯粹的多,但也粗粝的多,就好像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打磨一样,只是单纯的锻炼出来的真气力量,毫无任何灵动特性。

    这样一来,王中虽然操控起来要更加简单,但推动起来,就有些慢了,因为他压根就没有过如此强大的功力根基。

    “怎么还没好?”那边常玉郎带着宁宁望了许久,王中与谢老汉却没动静,忍不住嘀咕起来。

    宁宁都等得不耐烦了:“叔叔,烟花呢?”

    常玉郎连忙安抚道:“再等等,保证马上就好,你王叔叔一会就给你放个大烟花看。”

    话音未落,一声铿锵骤然而起,那是狼牙刀出鞘的声音。

    两人只见王中顺势一斩,一道惊世刀芒瞬间迸发而出,如同天降神兵一般直接轰在了前方的山壁之上。

    “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传来,乱石飞溅,尘土四起。

    小宁宁惊呆的张大了嘴巴看着,常玉郎也砸吧砸吧了嘴巴,颇不是滋味,自己出身得天独厚就不说,而且从小修炼这么多年,竟然感觉挡不住这一刀?

第一百五十九章 练三天

    那边常玉郎心惊不已,带着兴高采烈的宁宁走过来,王中却还在拄刀而立喘息着。

    “恩公,如何?”背后的谢老汉只是传输了一些功力,并没有多少大碍,立刻上前问道。

    王中摇了摇头:“感觉不是很好。”

    这话正好被常玉郎听到了,立刻上前问道:“哪里出了问题?”

    王中摆了摆手道:“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的缘故,你刚才传了多少成功力?”后半句话,显然是问向谢老汉的。

    谢老汉道:“三成!”

    “三成就是极限了?”常玉郎惊讶道。

    王中却将刀一提,指着前方被轰成了一片废墟的斜坡道:“并非是极限,单论总量来的话,我觉得还可以承受三成,但是功力过高,爆发出来之时,如此庞大的力量,我并不能完全控制,最后的结果就是导致力量全部逸散,虽然看着威力惊人,但真正的必杀之力,却没有我想象中的强大。”

    常玉郎忍不住咽了下喉头:“呃,我感觉,应该可以了吧,这一刀下来,我感觉我都不一定能接的下,如果是刺杀,宋复生应该不会这么抗揍吧。”

    王中却摇头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够!可能能重伤他,但却不一定能杀死他。先天高手我也见识过,若他真的有那样强大的话,应该是不够的。”

    “那要怎样,你才觉得威力足够呢?”常玉郎追问道。

    “我的刀不抖!”王中将刀一收,横在了胸前道。

    常玉郎眉头一皱:“不抖?”

    “嗯!”王中十分认真道,“刚才的力量太大,导致我出刀的瞬间,刀不够稳,只要我的刀能稳住,应该就差不多了。”

    常玉郎想了想之后,问道:“那按照你说的这种情况,又会是什么场景?”

    王中顺手将刀收起,一指前方的小坡道:“一刀,两段,不会有一丝的力量浪费!那样的话,宋复生必死无疑。”

    常玉郎听得心中一颤,这应该就是典型的杀人之刀了吧。不过不成好像也有不成的好处,至少不用跑去送死,说实话,常玉郎还是觉得,他们三个人跑去松平县宰宋复生,不大靠谱。

    “那现在怎么办?”谢老头在一旁立刻问道。

    王中无奈一叹:“还能怎么办,练呗!”

    常玉郎听得差点没一口气呛到,他就不能先死死心吗?居然还要找个地方练,练到能杀宋复生了再去杀?

    “那得练多久才能杀得了宋复生?总不能带着宁宁一直这样风餐露宿吧?”常玉郎立刻没好气的问道。

    王中想了想之后,郑重的道:“三天应该差不多了吧。”

    “噗!”常玉郎终于忍不住了,原本他一直以为王中都是一个量力而行的人,就算是偶尔十分冲动,但那也是情有可原,但他真没发现王中有自大狂的本质啊?

    “大哥,你莫不是在逗我?这不是读书写字,背一篇文章,读上几遍就行,甚至都不是学一门新的刀法剑法水磨的,这是对远超自身根基的真气爆发的控制,这种细微之处的功夫,都是水磨而来的,你跟我说三天就做到收束一心?你当我三岁小孩吗?”

    这回就连谢老头也有些犹疑的看着王中了,常玉郎说的道理,他也是能大致理解的,这就和他凝练打磨自身的功力一样,真的不是一蹴而就的功夫。何况王中还控制的是别人传输给他的临时功力,过时就散的那种。

    王中却十分严肃的道:“我不是开玩笑,我也并不是说我自己有多么天才,而是我并不是无中生有。曾经在比这更庞大的力量加持下,我也挥出了完美的一刀,我要的是回忆当初那种感觉。只要我能再次触发那种记忆,我就能做到。”

    当初迟少恭借他之手挥刀的瞬间爆发,虽然他不记得真气是否比谢老汉传输的更多,但威力绝对在今日之上许多。

    虽然当日是由迟少恭所操控,但经由的身体却是他的身体,如果他能够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想要重现就不是很困难。

    只是这种取巧式的重现,即便是能够爆发,其实对他自己来说,实际上却还是未曾达到这种境界的。他所做的,不过是有一点类似通过一遍遍的去强化当初的记忆,来借用而已。

    而且这种状态能够维持的时间也不会很长,一旦失去了练习与强化,他想要再次重现,又得从头再来。

    真正的想要凭借自己的本事达到那种程度,还是需要水磨功夫的练习才行。

    不过这种重现式的借用,对他自身来说,也算是一种提前适应雄厚真气的练习吧,对他以后的练功,也有一定的好处。

    只不过这种练习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练习的,毕竟想要找一个功力深厚的高手随时与他传输真气,只做为一刀之间的挥洒练习,何其难也?

    就算谢老头这样功力深厚的人,功力也不是无穷无尽可以传输的,王中这一刀等同将全身功力凝聚于一招当中爆发的搏命之招,谢老头就算是功力再深,换了他自己来,又能施展多少次呢?

    而且将功力传输给他人与自己同人交手也完全不同,因为两者的体质不同,这中间必然带着功力的损耗等等一系列的麻烦,若非王中的体质特殊,甚至光是功体不容,就将这条路给堵死了。

    王中认真的表情,让常玉郎和谢老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常玉郎楞了一会,才打个哈哈:“咱们在小宁宁面前一直谈论杀人是不是不太好?”

    王中闻言侧头看了一下身边的小姑娘,有些慨然的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小家伙也一脸呆萌的望了过来,一双澄澈水亮的小眼睛,黑白分明。

    “这世道这么乱,早晚的事!”王中抚着小家伙的头发叹了一句,接着便抬起头对常谢两人道:“就说你们俩答应不答应吧!”

    王中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谢老头立马便点头在王中身边站了过来,姿态放的很低,同时也表明了态度。

    常玉郎嘴角晃动了两下,心里想着,索性也只有三五天的时间,练就练吧,总好过现在毫无把握就上去送死的强,干脆便点头道:“那行,就依你说的,先练个三五天,之后再去松坪县城杀宋复生。不过这几天可老头儿你可就要多事了。”

    常玉郎说着还走过来,重重的将谢老头的肩膀一拍,谢老头却十分干脆的答应道:“只需要为恩公传输一点功力而已,老汉勉强还行。”

    谢老头也不反对,这件事就此说定,常玉郎说着便要商量先在哪里落脚,王中却拦住了他道:“我和谢老丈就在这附近练习,但你还有任务。”

    常玉郎愕然回头,看着王中似笑非笑的申请,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不会是让我去松平县成探路吧?”

    王中笑道:“既然你自己都说了,那就当仁不让了。”

    常玉郎顿时呼吸一滞,差点跳了起来,来来回回伸了即便手指之后,才猛的一甩袖子道:“算你狠!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不讲情面起来,这般无情……”

    说着他便干脆的朝着驴子走了过去,没多久就骑着驴子消失在了大道远处。

    等到常玉郎走远,王中才将旁边的宁宁一把抱起,招呼着谢老汉,往坡后面的一处荒废的小村子走去。

    “叔叔,常,常,是不是,走了?”

    小宁宁却还对着常玉郎远去的方向不时望着,过了许久,都快要看不到那条路了,她才忽然对王中吞吞吐吐的问道。

    王中立刻开怀大笑起来,小丫头能够主动提出自己的疑惑与要求,这果然是一个好的开始。宁宁在太阳村的几年,已经养成了什么事情都不敢说不敢问的呆呆性子,而他自己,说实话,根本就不会带孩子,所以他一直在心底担忧,这孩子后面该如何开解。

    但现在看来,小家伙天性未失,只要尽量不让她再受苦受难,多一些人来关心她,爱护她,还是能好转的。

    王中立刻开心的回答道:“宁宁乖,常叔叔是去城里买好吃的去了,放心,他回来的时候,肯定会给小宁宁带好甜的糖果的。”

    或许是听到常玉郎还会回来,又或许是关于甜的印象,让小家伙立刻开心起来。

    旁边的谢老汉看到小丫头开心的笑了起来,也觉得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欣慰。

    远走松平县路上的常玉郎却忽然连打了两个喷嚏,忍不住嘀咕道:“染上风寒了?真个倒霉,本来就是被派出来就是探路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得再探,啧啧,做的什么孽咯。都是你个憨憨,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快点跑!”

    说着,常玉郎重重的在驴子上甩了一下鞭子,小步慢踱的驴子立刻玩命儿狂奔起来。

    山坡后面是一处荒废的村落,有几家破败的屋舍,按照谢老汉所说,这里以前应该有几户人家的,只不过后来人丁凋零,这附近土地又贫瘠,死的死,逃的逃,便这样荒废了。

    王中对这样的情况也不奇怪了,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不知道已经看到过多少这样的地方了,世道民间荒凉如此,但府县州城还能繁华如斯,可见以前的天启王朝,该是有多么的鼎盛富强,现在真是凋零的厉害。

    在荒废的村子里找了一处稍微还算完好的房子,三人暂时先安顿下来。

    但即便是破败的房子,在收拾一番之后,比之宁宁之前住的草棚子也要高大宽敞的多,小家伙竟然还有一丝丝的好奇与兴奋,一个人慢慢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十分好奇,但又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看了心中发酸。

    王中正将一堆杂乱的树枝草叶什么的清理出去,正看到了小家伙的动作,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将杂物扔到了一边,站在那开始思考起来。

    虽然任务是由系统下发,但王中本来心中所想与这任务倒是并不违背的,只不过他原本的打算,其实是帮小家伙找一户好心人家,或许会经常去看她,但现在和任务搅合在一起之后,他觉得,或许自己说不得就得带着这个小家伙了。

    可他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毫无根基,说是浪迹天涯也不为过,有时候连自己的一日三餐都保证不了,加上他自己还背负着许许多多的杂事,甚至桩桩都会带来不同的危险,他自己都弄得一身的疮疤,带着一个孩子,又该怎样处置呢?

    而且这些问题之外,还有一个就是,孩子的成长问题。

    在他过去的生命之中,所接触的社会,小娃娃,上学堂,出社会,这是一个很完整的体系,也在他的意识中也就形成了一个很固定的观念,那就是娃娃总要上学,总要学知识,一直到长大成人。

    在这个世界里,他又要如何安排呢?

    虽然这里也有私塾,甚至想要学武,也有门派,但这都是固定学习的所在,换言之,他如果想要这样将孩子抚养长大,就必须有着固定居住点,固定的社会身份。

    加上平时的日常生活,这些都是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他的刀虽然能杀人,但却解决不了这样的生活难题。

    “唉……”沉思许久之后的王中,终于忍不住摇头叹了一声。

    旁边不远处的谢老头正在忙活着在侧面的空地上,生起一团火来,佝偻的身影还算利索,王中忽然觉得,或许有这么一个算得上是爷爷的人照顾宁宁,也确实是必须的。

    “算了,等杀了宋复生之后再说吧!”

    心中想了许久之后,王中也拿不出一个详细具体的生活计划,只能长叹一声暂且先搁置一边。

    不管怎么说,宋复生是必杀的,在事情刚开始的时候,这个县官便已经成了王中的执念,无关他是不是宋复生。

    而且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不管接下来要去哪,要做什么,带着宁宁总要有盘缠,总要有银子!

    杀宋复生,也成了弄银子的一个缘由!

    虽然微不足道,但,真的十分现实!

    既然作为一县父母官,他对百姓的苦难不闻不问,那王中就替苦难的宁宁从他那里拿走补偿,当然,还有命!

    不为什么,只为他恰好遇到了,心中过不去这道坎,如此而已!

第一百六十章 变了

    常玉郎前去松平县打探消息,王中带着谢老头和宁宁,就近找了一处废弃的小村,暂且落脚,简单收拾一番之后,王中便开始同谢老头一起练习。

    所谓练习,其实很简单,谢老头需要做的只是给王中传输一定的功力,然后王中要在一次次的挥刀之中,尽快的回忆起当初那一刀的感觉。

    只不过即便是王中信誓旦旦的对他们做了保证,谢老头也没有反对,但他的心里,还是对结果抱着一些悲观态度的。

    因为他的功力不可能是无穷无尽的,他一身功力尽数传输给王中之后,他起码要一夜的功夫,才能调息回复完全,而他毕身的功力,王中以那种爆发方式,能够挥出几刀,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王中自然也明白这个问题,所以在谢老头一次性传输了大半的功力,他感觉自身的经脉已经开始承受不住之后,他开始练习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十分奇怪。

    破烂的屋舍前面,被清理出了一块空地,东边有一个干枯的老树桩墩子,十分笨重。

    王中背西向东,狼牙刀被他紧握在手中,体内汹涌澎湃的真气随着他的意念而动,蓄势已久之后,以那树桩墩子为假想敌,忽然挥刀直斩而下。

    然而看似力道刚猛的一刀,明明蓄势了很久,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已经达到了顶峰,但是偏偏当刀锋下劈出去的时候,这股气息就好像忽然泄了出去一样,变得软绵无力,然后仿佛轻拿轻放一样的在木桩上碰了一下。

    前后差别极大,判若两人,就好像一个人杀气腾腾的冲上来,最后却轻轻拿刀拍了一下,然后就走了。

    摇了摇头,王中又返身走了回去,过了一会,同样的表演又重来了一次,接着便是一次又一次,活像是一副滑稽且没有意义的哑剧。

    谢老头损耗了大半的功力,就在旁边休息,看着王中练习,不过王中这样的举动,看得他也有些不明所以,心里头有些猜测,但也不甚明了,不过看王中脸上严肃的表情,应该不是十分乐观,这也符合了他之前心底的担忧。

    倒是一边玩耍的小宁宁,看到王中这样来回的折腾,忽然觉得很好玩,没多久竟然还笑了出来,还以为王中在玩什么游戏。

    甚至过了一会,王中每次冲步,她也跟着跑,王中每次急停,她也就跟着停,王中每次再来,她也就跟着再来,觉得好玩极了。

    小娃娃难得找到一个好玩的游戏,玩的不亦乐乎。

    虽然两人隔的有个丈许远近,但小家伙的动静,早就落在了王中的眼里。

    王中之所以这样练习,其实就是因为谢老头的功力在他体内留存不了多久,而且他最终也只有一两刀的机会,所以之前的蓄势,同时也是他在回忆当初的情形。

    但这种一闪而逝的感觉,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回来的,每次他觉得差不多是了,但其实都不是,所以每次到了最后时刻,他都只能放弃,重新再来。

    可即便是这样,他体内的真气也在挥刀的瞬间会出现大量的流失,所以尽管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一刀都没挥出去,但真气的消耗依然惊人,体内的真气早已散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即便是他聚合起来,也达不到那种想要的强度,所以便索性暂时收功了。

    但看到小宁宁在跟着他的动作玩耍,他楞是又原样做了半天,才忽然转身一个冲步,冲到正向前跑的小家伙身前,将她一把抱了起来,然后举过头顶,笑着问道:“宁宁,好玩吗?”

    小家伙被突然袭击,吓得尖叫了几声,不过看到是王中之后,便又平静了下来,只不过她还以为王中是生气了,立刻便乖乖低头道:“宁宁知道错了。”

    王中将她举着晃了两圈,逗弄了一番,才又问道:“宁宁没有错啊,叔叔是问你游戏好玩吗?”

    小宁宁这才明白过来,王中是真的没有怪她,小脸一松,使劲点头道:“游戏?好玩。”

    王中心中一疼,这小家伙,连做游戏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王中连忙将她抱着,放在了树桩上,小家伙这下站的高高的,格外兴奋,一会转一转,一会看一看树桩旁边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王中,显得开心极了。

    树桩旁边,王中见宁宁十分活泼,心中忽然一动:“宁宁,叔叔再教你玩一个更好玩的游戏好不好?”

    小家伙连忙看着王中:“好呀好呀!”

    “嗯,这个游戏呢,叫做剪刀石头和布!”王中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比划,“剪刀呢,可以把布剪开,咔擦咔擦,布呢可以把石头包裹起来,像这样,但是石头呢,可以把剪刀啪叽一下锤得扁扁的。”

    “我们俩一人出一个,看谁出的厉害好不好?”

    小宁宁或许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玩耍的方式,有些不明白,王中又耐心解释了一会,才有些犹疑的点了点头,不过眼眸之中的兴奋之色,却是掩盖不住的。

    最后在王中的鼓励之下,总算出了一个小剪刀出来,王中反手立刻伸出了一个拳头:“石头,把你的小剪刀砸的扁扁的,我赢了!嘿嘿!”

    王中开怀大笑着,小宁宁却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王中的拳头在她的两根小指头上戳了戳,才明白过来,楞了一下,然后失落的低下了脑袋。

    “小乖乖,怎么了?”王中立刻问道。

    “我,我输了。”小家伙有些失落的回答道。

    “乖,游戏还没有完啊,你还可以出手手啊,想一想,有什么东西可以把石头打败?”

    “布!”小家伙脱口而出。

    王中高兴道:“真乖,那你出个布,就可以把我的石头打败了。”

    小宁宁立刻伸出了一个巴掌,可是王中拳头太大,她一个巴掌根本包不过来,没办法只好用两只手,但两只手也不够,顿时急的差点哭出来。

    “布,包,包不了!”

    小孩子的单纯,顿时让王中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世界才算是有一点鲜艳的色彩。

    王中一把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抱了起来:“哈哈哈,小乖乖,不一定要包起来,只要你出了布,我就输了,这是游戏规则,叔叔已经被你打败了,哈哈哈。”

    听到王中这么说,小宁宁脸色果然好了许多,立刻问道:“真的?”

    不过她还是在拿着两只小手,努力想要将拳头包起来。

    “当然是真的,规则就是这样的。”王中一脸正经的说着,不过转手他又变了一个剪刀,笑着道:“嘻嘻,但是我的石头现在又变成了大剪刀,又可以剪断你的布了,咔擦咔擦。”

    小家伙两只小手顿时被夹得溃不成军,不过过了一会,她总算想到了什么,捏起了小拳头,在王中的两根手指上啪啪敲着:“我有,石头。”

    王中顿时装作剪刀被砸断了,溃败式的败下阵来:“哎呀,宁宁真聪明,我的剪刀被砸断了,我输了。”

    小宁宁顿时乐不可支的举着小拳头笑得摇晃起来,十分开心。只不过片刻之后,笑声便停滞了,一个人抱着小拳头也不知道在琢磨个什么。

    王中忙问道:“宁宁在想什么呢?告诉叔叔好不好?这个游戏不好玩吗?”

    小家伙抱着拳头看向王中:“好玩,可是,是不是我赢了,就没有游戏玩了?”

    “宁宁还想玩?”王中立刻问道。

    小家伙迟疑了一下,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嗯!”

    王中立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宁宁真乖,想玩就说,知道吗?叔叔教你这个游戏更高级的方式,来咱们两把手都放在背后,同时出,看谁出的腻害好不好?”

    这次小家伙的理解能力便高出许多了,立刻便点了点头,将小手放在了身后。

    王中也将手放在背后,一大一小正式的剪刀石头布对决,第一场,终于在旁边谢老头笑眯眯的见证下开场。

    “剪刀石头布,出来!”

    王中伸着两根手指,咔擦的大剪刀,正好撞在小家伙握紧的小拳头上。

    “啊,我又输了!宁宁可真厉害!”

    小宁宁立刻抱着小拳头开心的笑了起来。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开场,后面两个人玩剪刀石头布便顺畅多了,经过将近三十来把的决斗,小家伙总算彻底掌握了这门游戏的玩法。

    只不过出招还是以拳头居多,但初学者,尤其还是个小孩子,王中也不敢要求太高,智力开发,也得一步步来。

    王中忽然想起来教她玩这个游戏,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小家伙几年的日子里都没和外人打过多少交道,跟着时好时坏的父亲一起,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本该活泼可爱的年纪,都养的有些呆呆的了。

    王中要将她养得好好的,让她开朗起来自然是必要的,而且还要对她的脑力进行锻炼锻炼,不过他能想到的最简单也最容易做到的,好像也就只有这种在和平城才会见到的剪刀石头布这种手势游戏了,所以便拿来用了。

    一来能陪她一起玩耍,二来也能让她锻炼锻炼脑筋。

    小孩子的天性总是好奇,而且爱玩的,剪刀石头布这个小游戏,让小宁宁一下子便有了新的玩具,在王中教了她之后,楞是一直玩到手都酸了,还乐此不疲。

    他们俩在这玩游戏,谢老头看着宁宁开怀的样子,心里头也舒坦了很多。

    或许是这么多年只见过两岸的山民生活,不见其他妖类,谢老头自身其实并没有很严重的区分人与妖的执念,所以在王中说宁宁的悲惨,责任来自于他的时候,他才没有反驳,而且也诚心实意的想要为这个孩子做一点事情来弥补自己的罪过。

    但实际上,单纯作为一个妖,他又有什么过错呢?

    “恩公,你们在这玩着,我去捕条鱼回来做晚餐如何?”

    王中正和小宁宁玩着,说实话,即便是他这样强悍的体质,甚至都有点后悔教这小孩玩游戏了,小宁宁就好像一个被启动了的马达一样,完全不知道累似的。

    难道小孩子都是这样不知疲倦的吗?

    他正疑问着,谢老头忽然走了上来,算是将他解脱了:“这里哪里有河沟么?你要去哪里捕鱼?”

    王中四面忘了一下,天色确实快黑了,玩归玩,饭总是要吃的。

    这便是带着一个孩子十分现实的问题了,若是换了他自己,哪有这么多讲究?而且他话刚说完,小家伙的肚子适时的还打起了咕噜。

    谢老头忙朝侧面一指:“老汉能感觉到那边有水族的气息,当是有河沟的,恩公与娃娃就在这等着,我抓这个很容易,很快就回来。”

    王中知道他的本事,便也不反驳,点了点头道:“那麻烦你了。”

    “恩公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老汉该做的。”谢老头寒暄着立刻便出发了,果然没多久,便带回了一条洗剥干净的大鱼。

    篝火很快升起,树枝在哔哔啵啵的燃烧着,火焰将大鱼熏烤,这便是三个人今天的晚餐。

    没有油脂香料调料等等,这种简单的烧烤,味道其实很一般。

    不过王中生活的地方,一般都是营养物质维生,能有这种能够真实饱腹的食物,已经十分满足。

    小宁宁是从小就没怎么吃过肉,所以也不拒口,加上今天玩了小半天,体力消耗大,早已是饿了,已经垂涎欲滴。

    而谢老头,算起来这还是他脱了本体之后的第二次进食,吃什么都好,他都能适应。

    只是少了常玉郎在,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显得格外的安静起来。

    其实王中平时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谢老头因为自身的原因,也不敢在王中面前多说什么,大多都是王中问一句他答一句,王中不问,他便十分老实的呆着,偶尔陪着宁宁耍耍,跟一个乡村里闲着没事做看孙女玩耍的老头子就没什么两样。

    或者这么多年以来,这老妖怪在这河两岸看到的人族生活,本就是如此了。

    而宁宁自然更是安静,之前如果王中和谢老头不找她,她便自己跟自己玩,从不大声嚷嚷,也不像其他小孩一样来缠着大人,显然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如果不是今天王中忽然陪她一起玩游戏,或许她就又是这样安静的过了一天。

    三个人都看着火焰上的烤鱼,场面从喧闹忽然转为了宁静,转动着枝条,王中忽然觉得,有些事情,好像变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分成两块

    玩耍,吃饭,睡觉,时间就在这样的简单与沉默中度过。

    等到夜晚,宁宁困了睡了之后,还在抚着小家伙的背部,惯性的轻轻拍打哄她睡觉的王中,忽然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变化来自于,他的身上,忽然多了一种十分明显的,叫做责任的东西。

    当小家伙忽然主动靠在他身上,慢慢睡着的时候,这种从未感受过的情感,是如此强烈的从他心底涌出,让他觉得整个世界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非是物理层面上的改动,而是来自于内心世界的转变。

    而且这种责任并非是简简单单的帮助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这样简单,更像是一个家庭成员最原始的彼此依靠。或许,这就是亲情?

    他不明白!因为他自小就没有感受到过真正的亲情!

    之前他虽然一直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操蛋,这样一个小女孩不应该莫名承受这样的苦难,所以他按照自己内心的愤慨,做出了救助的举动。

    但这种救助,只不过是一个接受过和平教育的年轻人,遇到这种可怜的事情,应该有的一种十分正常的帮助弱小的同情,换个更古老的方式或许叫做行侠仗义也未尝不可。

    即便是想要在这样一个王朝末年的乱世,为宁宁安排一个十分良好的出路会很难,但他对承担这个后果也有心理准备。

    可不知不觉间,也许就是在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世界。

    篝火长燃,不停来回握动的指节,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身处于这样一个他至今都还分不清楚真幻的世界,眼前的责任,让他无法回避,也无法正视。

    回避自然不需说,他做不到。而正视,则会带来更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如果他还要继续回去的话,那么,宁宁怎么办?她也能跟着他一起回去吗?

    联想到玩家记忆的轮回流转这件事,按照这个推断,这个世间的一切生命,未尝又不是玩家生命的另外一种演绎?说不定他怀里的小家伙,也会与某个玩家有着隐隐约约的联系。

    王中的内心顿时更加无法平静了,这不仅超出了他的认知界限,也超出了他的能力界限,学院之中他学过语言文化,学过历史地理,学过科学技术,学过搏击格斗,学过废土生存,甚至还接受过正规的预备役训练,等等,一切都是为了让他能更好的活下去。

    但偏偏,这些东西在现在都毫无用处,根本不能解决目前遇到这种困境。

    “或者,是我又想的太多太远了?”思考许久之后,王中忽然在心中无奈自嘲。

    这是以前,每当自己有什么心事的时候,崔子辰总会对他说的一句话,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一直都比他要开朗活泼的多,遇事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一直却活的很快乐。

    想到崔子辰,王中心里头立刻又浮现出了这个世界与系统的深深恶意,他看了看怀里酣睡的小脸蛋,忍不住想到,又或者,这个系统已经智能到了如此地步,甚至都能以情感来牵绊玩家,最后使之消沉融合在这个世界之中了?

    王中心头顿时楞了一下,然而片刻之后,他却反而将怀里的小人儿抱得更紧了。

    “我果然是想多了,总是去想那些远超现在时间与空间的且都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呢?王中啊,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好好看看眼前吧。不管世界的真相是什么,不管结局是什么,一步步走下去,总会有揭开的一天的。”

    “会的!”“一定会的!”

    心底的杂念,终于在一点点的镇静中,逐渐沉没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强有力的信念,即便是失落在这样一个世界,他也从来不曾放弃过对希望的执著。

    火堆的另一侧,作为妖族出身的谢老汉,其实对于王中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至少王中的心绪每一次变动,给他的气息都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他只知道王中好像有心事,但具体是什么,他就无从知晓了。就在他犹疑着要不要安慰之时,王中却忽然开口了。

    “谢老,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谢老汉连忙起身拱手回答道:“恩公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行,老汉一定如实相告。”

    谢老汉一副郑重的样子,倒让王中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连忙挥了挥手道:“不用那么严肃,我就是想请教一下你,你说这天启王朝,现在哪个地方应该是最平静安全的?”

    王中的问题有些天马行空,谢老汉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过看到王中怀里的宁宁,他多半也猜到了一点,想了一下之后,才回道:“老汉数百年未出郭伯河两岸,但战乱什么的,对这等乡下地方的影响一样是少不了的。而且官吏盘剥,从未断绝,人间若说真正的平静安全之所,老汉也不知道。但若是算上传说的话,或许天京城可能算一个。”

    “京城?怎么讲?”王中甚是疑惑,天京城应该也就是京城,只不过涉及到皇家,乡野百姓总要加个天家,这京城便也成了天京了。

    哪知道谢老汉却继续道:“天京城并不是恩公所想的京城,现如今的京城乃是前朝国都,以前叫做万年城,但一直做为都城,所以大家就一直这样叫过来了。真正的天京城,其实谁也不知道在哪里,只是人间曾有过一篇著名的文章,说世上曾有这样一座城池,永远安定祥和,无有战乱凄苦,乃是人间圣地,但具体在哪里,谁也不知道,所以老汉才说是传说。”

    王中顿时明白了过来,这算是这个世界版本的桃花源一样的所在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是说,现在这个王朝,还真没有什么绝对安全之所了,毕竟战争只要一来,覆巢之下无完卵,就算是这等乡野僻壤,也逃不过战争的压榨。

    而对于战争的后果,王中更是有过深刻的亲身认知的,那将是惨痛的代价。

    虽然现在这个世界还处于一种落后的科学体系,人类社会整体上没有那么大的破坏力,但实力强横的高手,同样拥有可以类比枪械炮弹的强大力量,而且不受约束,加上外部还有妖族这样异类群体,搞不好结果比之和平城还要差也是有可能的。

    王中顿时沉吟起来,如此一来,他带着宁宁,在何处落脚就要慎重选择了。

    因为他总不可能带着宁宁一路浪迹江湖,那样的话,别说他处处受到制约,做什么都做不成,而且宁宁还随时可能有危险,而且宁宁也得不到很好的教育与成长。

    不过王中对这个世界也不太熟悉,现在一时急也急不来,而且就算要找地方定居,也得等去了南陵道找到钊女剑将任务了了之后才行,不然谁知道会不会随时蹦出一个杀局出来。

    “算了,睡吧,这事以后再说!”

    听了谢老汉的说辞之后,王中索性叹息了一声,将这事暂且搁置了。

    而且还有一个,谢老汉虽然活的久,但毕竟行动受到限制,只在郭伯河生活,听到的消息也都是两岸的山民口口相传的东西,何况这些山民,也不像是有什么大见识的人,所以他的眼界应该也开阔不到哪里去。

    谢老汉的说法,只能做一做参考,真正的目标,还得他去在社会上了解更多的信心才行。唯一可惜的是,这世界居然对地图进行管制,民间没有详实的地图卖。

    如果有地图的话,甚至都不要多么精细,只要能列出全国大致的范围和主要的大小城池,他都能够了解的更直观一些,不像现在,一路只能口口相问,然后用脚丈量。

    于是乎,他心中对于刺杀宋复生的**更加强烈了,因为官府之中是肯定掌握着地图的,他在安州县就见到过。

    而且宋复生这种起兵造反的类型,他不可能没有地图,不然行军打仗,岂不是个瞎子?还怎么造反?所以这松平县是必须去的,松平县令宋复生,也必须死。

    接下来的两天,王中便在谢老汉功力的帮助下,开始不停的试图重复当日的挥刀场景,以期能够快点回忆起当时的运刀情形来,虽然在谢老汉看来,情况好像并不是十分理想,因为王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完整的挥出一刀来,感觉他传输过去的那些功力都白费了。

    但王中好像一点也不急,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练习的频率也越来越低,甚至后面有一整个下午,都在陪小宁宁玩耍。

    也不知道王中的脑海里有多少游戏方式,短短两三天,他就已经和小宁宁玩了十来种小孩子的游戏,什么骑竹马,捉迷藏,跳房子,你拍手我拍手,老虎棋之类的,小宁宁玩的可开心了。

    有时候王中练刀,小宁宁还会找他一起玩,让他觉得人族极乐,怕也不过如此了。

    看到小宁宁开心,谢老汉心里也是由衷的高兴,或许杀不杀什么宋复生都不重要了,大不了到时候他舍了这条老命不要,和那宋复生同归于尽,也未尝不可。

    宋行书消失,宋复生忽然出现,在他看来,也有一种鸠占鹊巢的嫌疑,如果真有这个机会,就当他同时替宋行书与小宁宁报了仇,结局好像也算是不错。

    王中自然是不知道谢老汉的想法,他只知道短短两天下来,小宁宁便比之前开朗了许多,虽然她依旧最喜欢玩剪刀石头布,依旧最喜欢出的还是拳头,但至少比起之前那个什么都害怕不敢说,什么都只会乖乖受着,仿佛呆呆的等候处置的犯人一样的小家伙,要好了太多太多。

    儿童时期受到刺激,长大后心理出现缺陷的例子屡见不鲜,甚至他有时候觉得自己都有那么一点,他当然不希望宁宁也变成这样。

    所以那些繁杂的事情一旦告一段落,他便绞尽心思的想要让这孩子活泼起来,而且最好是能在游戏之时,让她多开动开动脑筋,活跃活跃思维,那就更好了。

    可惜他所记得的那些儿童游戏,也就这么仅剩的一些了,索性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

    第三天的时候,王中已经彻底没有练刀,谢老汉也丝毫不觉得突兀了,一大早王中便和小宁宁在玩着一种新游戏。

    这是王中从衣服上扯下的两根线条打成的绳结,在十个指头中间来回穿梭,然后让另外一个人翻来翻去。

    到底是女孩子,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只不过王中只会最简单的两种翻法,加上从衣服上扯下来的线条也不怎么顺滑,两个人都翻的一塌糊涂,最后一起你指着我我指着你哈哈大笑。

    笑声传的很远,特别是小女孩空灵奸细的声音,更是听着让人心头舒畅。

    然后一只蠢笨的驴子便在一个女人的骂骂咧咧的拉扯下走到了荒村外,忽然出现的人影让荒村之内的笑容场景立刻一静,王中起身犹疑道:“红儿姑娘?怎么会是你,常玉郎呢?”

    虽然来人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但王中仍旧不敢掉以轻心,顺手就将小宁宁拨到了身后,右手已经不自觉的抚在了刀柄之上。

    小宁宁十分懂事,似乎知道有事要发生,所以乖乖的呆在王中后面不动弹。而谢老头则是早已一脸阴沉的站在了一旁,看向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

    荒村之外是一道陡坡,以前岗子还有人住,陡坡应有修缮,现在荒了,驴子都爬不上来,红儿姑娘索性弃了驴子,自己手脚并用的窜了上来。

    “怎么不能是我?你说那个没用的?他现在正躺在床上叫唤呢,要不是我,估计早就被官兵捉到大牢里哀嚎去了。”

    红儿姑娘一身劲装,身手利落,一边拍着手上的泥土,一边朝着空地走来。王中见她手上没有兵器,加上语气熟稔,才稍稍放下心来。

    “到底发生了何事?难不成常玉郎又闯祸了?”

    红儿姑娘就算再大条,也感觉到了两人隐隐戒备的样子,当下撇了撇嘴,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与一封信,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们搞什么呢!喏,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信和东西,说是若你能将这块玉佩分成两块,就让我带你去见他,分不了,就让我转告你,带着宁宁赶紧离开陇川。”

第一百六十二章 没人

    红儿姑娘说的不像是假话,王中将玉佩接过来一看,这东西他也见过,确实是常玉郎的东西,当时他还当宝贝一样的藏了起来呢,没想到现在就这样落到了王中的手里。

    接着他又将信打开一看,信里头没什么多余的话,就是怕王中不信红儿姑娘的话,所以又亲笔写了一份,最后还画了一个小女孩的笑脸,眉眼与宁宁有几分相似,以做验证,看来确实是常玉郎所书。

    得知红儿姑娘没有恶意,场上的气氛这才缓和下来。但常玉郎信里头却连发生的事情头尾一件都没有说,便让王中犯难了。

    让这小子提前去侦查敌情,结果又玩这出,结合他之前百般推诿,如果不是他对宁宁的表现不像是假装出来的,加上一直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王中估计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没安什么好心了。

    王中拿着玉佩,又对红儿姑娘疑惑的问道:“他真的让我将这玉佩分成两块?”

    这东西常玉郎看着宝贝的紧,没道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让他砍成两截吧,狼牙刀的锋利,他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他还要搞什么日后相见的信物不成?

    红儿姑娘点了点头道:“嗯,而且他特意交代了,必须是完整的两块,我说,你们俩到底干什么呢?我在松平县遇到他的时候,满大街的官兵都在找他,要不是遇到我,光他痛的直叫唤,就得把官兵引来了。”

    王中连忙道:“那红儿姑娘直接带我去找他不就好了,何必弄的这么麻烦。”

    红儿却将脑袋使劲一摇:“不行不行,他发了死咒,如果你没有将玉佩分成两块,我若是把你带回去了,他一辈子都不认我,也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嘶!”王中顿时感觉牙花子有点酸疼,这都什么跟什么,听这话的意思,这两人的怎么忽然之间就有了非同寻常的关系?

    不过疑惑归疑惑,既然常玉郎都不心疼玉佩,他自然也没什么顾忌了,狼牙刀手起刀落,锋利的刀刃瞬间斩击在玉佩之上。

    虽然说玉质轻脆,但他他相信,以狼牙刀的锋利,加上他的力道,瞬间将之分为平整的两半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事实却是,当刀锋斫在玉佩上的刹那间,小小的玉佩之上,竟然散发出了一层微弱的蒙蒙光亮,这一闪而逝的光辉,仿佛如同金铁一般坚硬,硬生生将刀锋弹了开,发出“叮”的一声清脆声响。

    “这……”

    这样的状况,让在场的三人都十分惊讶,就连躲在背后的小宁宁也探出了小脑袋,望着王中手里的青色玉佩,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红儿姑娘本来对王中和常玉郎两人约定的事感到莫名其妙,不过在看到小宁宁之后登时就懒得理会了。

    “呀,这是谁家的小丫头,这么可爱?”红儿姑娘说着就想伸手去抹小宁宁的脸蛋,小家伙愣着也不敢动。

    王中本来还在研究玉佩,见了小家伙的表情,立刻便回头对她道:“宁宁,如果你不愿意,要学会说拒绝。”

    红儿姑娘顿时气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宁宁看了看王中的眼神,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红儿姑娘顿时将小家伙一搂:“哈,还是小丫头乖乖,来,姐姐给你个好吃的。”

    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香包,里头居然隔了一层油皮纸,放置的是一些麻糖之类的小吃,多半是这姑娘自己平时准备的零嘴儿。

    小宁宁见了立刻便蠕动了一下嘴角,这种糖果她以前远远的见过别的小孩子吃过,但自己却一直没有尝过,对她诱惑力简直空前。

    不过她还是看了一下王中,见王中轻轻的点了点头,才小心翼翼的伸手取了一小块,放进了嘴里,登时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

    有着糖果开道,红儿姑娘很快就和小宁宁成为了好朋友,两人在一边玩耍,王中则在边上研究那块玉佩。

    这块玉佩果然没那么简单,连狼牙刀都不能损之分毫,看来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常玉郎将它送过来,这算是一种考验?

    考验自己那一刀练成没有?如果没练成就不用去找宋复生报仇了?

    王中正思考的时候,谢老头忽然凑了过来:“恩公,常公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怕咱们去了收不了场,所以就用这种方式劝咱们不去找宋复生了?”

    王中立刻点了点头道:“多半是如此了,不过这小子自己不来,却让红儿姑娘来,此行他遇到的麻烦还不小。估计又撞了铁板,才觉得事不可为,想要我放弃。”

    “那恩公打算怎么办?”谢老头连忙问道。

    王中却忽然将玉佩举了起来,迎着阳光翻来覆去的又看了一会。

    “还能怎么办?”王中眯着眼睛没好气的回道:“就算不去找宋复生,总不能将他也扔在松平县吧。”

    话刚说完,旁边的红儿姑娘却忽然插话道:“哎,这个你放心,等他伤好了,我自然有办法带他出来。”

    王中却没理会她,只是回头对谢老头道:“老谢,劳烦你了,助我一下!”

    谢老头立刻明白过来,手掌顺势在王中背后肩胛处一拍,雄浑的真气一拥而入。

    “够了!”

    片刻之后,王中忽然低喝了一声,谢老头顺势收回手掌,而王中则是猛的将玉佩望天上一抛,“刺啦”一声,雪亮刀锋望空而斩。

    红儿姑娘与谢老头只觉得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有些刺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但再睁开之时,只听见“叮”的一声,空中两块大小相同的半边玉佩,便已经悠然落下,被王中一把捞在了手里,叮当做响。

    王中顺势将刀一杵,把手往前一伸,平整的两块玉佩完好的摊放在他手掌上。

    “分好了,红儿姑娘这回可以带我们去找他了吧?”

    红儿姑娘楞在那里,眼中仍然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在见识过常玉郎的手段之后,她已经惊为天人,但没想到在他口中平平无奇的王中,居然也有此能为,这倒是让她有些小瞧了。

    就在昨天,她还在替常玉郎换药的时候,听这个人唠叨什么这回亏本亏大了,王中那点功夫来了绝对就是送死,必须想个法子让他不要来了,不然大家全得玩完之类的。

    然后,当着她的面,常玉郎便向她展示了不同寻常武林高手所能有的能为,竟然能够将一身功力封印在一块玉佩之上,使得一块质地脆弱的玉石,竟然能够经得起刀砍火燎,不损分毫。

    可现在,王中只是端详了一会,就将玉佩直接分成了两半,好似不费吹灰之力。虽说她不曾练功习武,但做为医者,救助的人形形色色,那些江湖之人也见了不少,但王中与常玉郎两个,完全看不出来是那种经历江湖是非的人。

    一个像个没用的败家子,一个像个种地的苦哈哈。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有点出乎了她的预料。

    “你竟然真的做到了!”红儿姑娘惊讶的放开了小宁宁,将王中手上的两块玉佩接了过去,断口平滑如镜,合在一起,完美无缺。

    王中把刀一收,将小宁宁抱起,然后便道:“走吧,相信一会在路上,红儿姑娘应该会告诉我们一些事情了吧。”

    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倒塌,荒村的行迹全都抹去,很快,三个人带着小宁宁便上路了,谢老头在前头开道,红儿姑娘抱着宁宁骑着驴子,王中则在边上护着。

    “到底怎么回事?常玉郎伤的很重?”一上路,王中立刻便着急问道。

    红儿犹豫了一下才叹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是昨天下午才到的松平县城,刚进城找了个客栈落脚,便听到外面喊打喊杀的,官兵来来回回,动静闹的很大。后来他……就跳进了我住的那家客栈的后院,刚好被我看到,便被我藏进了房间里。”

    “他伤的应该算是重的,不过都是些刀枪外伤,就是血流的有点多,我给他上了药之后,他精神倒是挺生龙活虎的,一大早就让我赶紧来找你。”

    王中听的直皱眉头:“你就没问他怎么搞成那个样子的?”

    红儿白了一眼道:“我怎么没问,可他不肯说,只说告诉我是害我,让我别打听。而且他的意思是,让我今天一大早就离开松平县,给你们带信之后就走,最好尽快离开松平县,到都灵去。”

    “都灵?”王中疑惑的沉吟了一声,去陇川府首府做什么?难不成常玉郎真还要去投靠太守贺子方?

    王中想不明白,接着又问道:“那这驴,你是在哪里弄到的?”

    这头驴子正是王中之前从扁担山带出来的那头,也是常玉郎骑走的那一只,不可能常玉郎出事了,一只畜生坐骑还安安稳稳吧。

    “你不问还好,”红儿姑娘立刻便惊讶道:“我还奇怪呢。这驴子就放在城外十里坡的一户人家里,大门开着,居然也没被人偷走,他让我出城之后就到那户人家去,找到这头驴子,说驴子会带我来找你们,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是。”

    “这么说来,他是先在城外找了个据点,然后再孤身潜入进城的?”王中忍不住嘀咕道,思考了一下,他又问道:“那现在松平县的情况怎么样?守卫应该很森严吧。”

    红儿姑娘却摇了摇头:“不像,就昨天傍晚的时候闹了那么一阵,但那一阵过去之后,官府也没什么动静了,今天一大早我出城的时候,进城出城的人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

    王中立刻疑问起来:“客栈里过往的三教九流那么多,路上的行人来往也不少,难道就没有一个对昨天的事情有什么猜测的风言风语?”

    红儿姑娘想了一下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奇怪了,我还真没发现有什么人议论这件事,昨晚上我还刻意到前厅去打探了一下,一切都很正常,连讨论的人都没有。”

    王中听到这里,心里头忽然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结合常玉郎的交代,心中瞬间有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松平县的危险等级,在一瞬间拔高了数倍不止。

    虽然不知道这股危机的感觉从何而来,但王中认为自己的直觉一向都很准,当下心中也开始犹疑起来。

    思虑片刻之后,他忽然决定道:“先去十里坡,他放驴子的那个庄户房子,在那修整一下,红儿姑娘你带着宁宁在那里等着,晚上我和老谢翻进城去找他。”

    红儿姑娘不解道:“夜行入城,是不是太冒险了,我看城门守卫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明天一大早或者走快一点,今天傍晚都能赶上城门落锁之前进城啊。”

    王中摇了摇头道:“宁宁还小,安全起见,你们就留在城外,况且一旦有什么事,我们也要从里面出来,外面有个人接应也不错。”

    听他这么一说,红儿姑娘觉得也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不再反驳。

    王中又朝前头的谢老头喊了一句:“老谢,没问题吧!”

    谢老头立刻回道:“全凭恩公吩咐就是!”

    谢老头的语气虽然平静,但一张老脸之上,不知为何忽然愁眉不展,似乎有什么心事,但他没有回过头来,王中自然也就不曾发现。

    一行人并没有使劲赶路,所以天将黑的时候,刚好到了十里坡外的一处小村庄,这村子比之前他们落脚的荒村还要小,总共就三户人家,常玉郎准备的落脚点,在红儿姑娘的指认下,正是最靠近外面关道的一条。

    只不过王中等人到达的时候,明明是吃夜饭的时间,但村户里,另外两家却没有一家升起炊烟香气。

    王中让谢老头他们先等着,自己则到这两家外面转了一下,发现里头也不像是荒废了的迹象,但就是现在都没人。

    回到队伍里,王中立刻问向红儿姑娘道:“你早上来的时候,这村子里另外两家有人吗?”

    红儿姑娘被他沉重的语气弄得也有点害怕起来:“我,我也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来的时候,这大门是开着的,只有驴子在里面,旁边有没有人我当时也没怎么注意。怎么了?有,有,不干净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三章 扦插

    王中摇了摇头没回答,他也弄不清楚,只是觉得很不正常。

    他转头又看了看一旁安静站立的驴子,这畜生也只是眨了眨眼皮,完全看不出有灵智的迹象,不过驴子的蹄子倒是灰黑色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黑驴蹄子?

    抛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转而问向谢老头:“老谢,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异类的,气息?”

    按照常理来讲,谢老头原身是妖族,如果真是有什么妖魔鬼怪的话,谢老头应该最敏感才对,但是可惜,也不知道谢老头是因为舍了元身的缘故,还是一直就是个野妖怪的缘故,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王中只得放弃,一边将宁宁从驴子上抱下来一边道:“算了,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吧,驴子都在这里呆了两天没事,这里应该还是安全的,晚上老谢再和我进城去探一探。对了红儿姑娘,常玉郎城内何处藏身?”

    红儿姑娘连忙回答道:“城西的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王中闻言停了一下脚步,忍不住重复了一下,这个客栈可以说是他在这里面碰到的最大的连锁企业,几乎每一个县城都能看到,而且听说还是江湖上有名的势力,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常玉郎才躲进去的?

    “怎么了?”红儿姑娘见他一副疑惑的样子,不由出言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王中便将自己对悦来客栈的了解说了,然后问道:“这悦来客栈真有传的这么玄乎?”

    红儿姑娘回答道:“江湖势力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悦来客栈广结八方宾客倒是真的,几乎哪里都有,想来能有这样规模的组织,背景肯定不一般吧。当然,有没有假借名头的,也难说。”

    王中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三人牵了驴子进了这庄户人家之中。

    不大的院子收拾的挺整齐的,横竖三间屋子,正好一人一间,边上还有厨房,杂物间,屋里的家具陈设什么的,虽然不是什么高档货色,但外形也大多完整,没有什么歪瓜裂枣这里缺一块那里破一块的,说明这是一个典型的家境殷实的农户人家。

    但就是这样一户人家,里头一切都是好好的,可偏偏主人家却不见了。

    这样的家底,一家人自给自足应该绰绰有余,也不至于逃难啊,就算是出门走亲访友,这都几天了难道也不回来,更重要的是,乡里人家就算出门,总会留个把人看家护院吧?

    王中还是十分疑惑,而且在厨房找有没有食物的时候,王中甚至还看到了米缸里有小半缸的米,这样一来,就更觉得奇怪了。

    晚饭过后,等宁宁睡了,王中便将她先托付给了红儿姑娘照看,自己则跟谢老头一起,朝着松平县城摸了过去。

    十里坡这烂大街的地名,很多地方都有,并不一定真的就是离城十里。松平县这处,离城池大约有个七八里左右的距离,沿途都是关道乡镇,而且越是靠近城池,人烟就越是密集,即便是郊区,也稠密的紧。

    按道理来说,这样人口稠密的地区,晚上应该还挺热闹才对,即便是乡野小地方,一样少不了夜间的闹腾,就算是冬天,出来活动不方便,但家里灯火总应还是足的吧。

    可王中跟谢老头一路行来,路上鬼影都没一个,两边的乡镇村落,虽说也能看到灯火,但在这稠密的建筑中,三两点的灯火,显得越发突兀,甚至是孤苦伶仃。

    而且年关将近,王中甚至看到好多家户门上,都没有贴上新的喜联,仍旧是去年斑驳的碎纸还粘着。

    王中又问了下谢老头:“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谢老头茫然的摇了摇头:“是有点不对劲,往年,我听山里赶集的人说,县城外面都是一片热闹景象,特别是过年的时候,有时候舞狮闹杂耍的,都能耍大半个晚上,现在也太冷清了。不过老汉确实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同类的气息。”

    王中顿时眼色一沉,谢老头真的感觉不到妖魔鬼怪的话,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这只是民生凋敝导致的?

    “不管了,前面就是城墙,小心一点!翻过这道城墙,静悄悄的,没问题吧?”王中伸手指了指前方黑夜之中高大的影子。

    松坪县城也只是一般大小的县城,在他们右手边的三百步之外,便是城门。城门楼上两盏大灯笼倒是照得通亮,但城门已经关闭,城墙上站着两排笔挺的官兵,倒是比别处的守军要负责的多。

    王中带着谢老头所在位置,处于西城墙的位置,城头上并没有值守的官兵,只是隔一段时间便会有手执火把的官兵巡逻走过,中间留有空档,手脚快的话,足够他们翻墙过去了。

    谢老头点了点头道:“这点手段,老汉还是有的。”

    两人趁着巡逻的士兵远去,立刻便摸到了墙根下站好,等到下一组的官兵再次走过,并且将要走到城墙拐角,立刻便攀附而上。

    虽然城墙上没有什么可以供攀爬的东西,但这毕竟不是光滑的平面,总有些弦角可供借力,王中身手敏捷,只是几个借力,便翻上了城头,想也不想就是一个地滚滚到了城墙的另外一边,然后顺着城墙就滑了下去。

    谢老头比他更厉害,手脚并用,仿佛一只八爪鱼一般,嗖嗖的就爬过了不过三丈高下的城墙,而且直到从对面落下,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仿佛他的手掌上有壁虎吸盘一样。

    “走!”

    王中也不多说,带头就走,按照红儿姑娘所说,悦来客栈就在城西大街的第三条横街上,接近城中心的地带。

    两人专挑阴影墙角墙根这样的地方摸,一路下来,竟然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而且最主要的是,县城里面夜晚街上也没有什么人活动,仿佛像是宵禁了一般,完全不像是年关时节的样子。但说是宵禁又不一样,因为宵禁总有士兵在外巡逻才对,他们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官兵巡逻管制。

    穿过第三道街口,王中隔着老远便看到了两个大红灯笼夹着的牌匾,悦来客栈四个字也在夜幕之中也一目了然。

    王中犹疑了一下,带着谢老头又绕到了客栈的侧面,里头应该是个客院,王中听了一会,发现没什么人活动的迹象,应该没住人,立刻便要翻身进去。

    但就在他刚要跃上墙头的瞬间,背后的屋子竟然冲出来一个人,拉着他和谢老头二话不说就往门后一缩。

    “是我!嘘!”

    黑暗之中,常玉郎的声音忽然出现,王中顿时将抽到一半的刀又按了回去。

    不待王中问话,常玉郎又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了,看他那轻手轻脚的样子,似乎生怕打搅了什么人异样。

    王中夜间视力也还算不错,勉强看清了常玉郎现在的样子,虽然只是两天不见,但这人好似爆瘦了一圈一样,已经有些瘦骨嶙峋的姿态。

    “你搞什么?怎么弄成这个样?”王中连忙低声问道。

    常玉郎虽然伤势未复,但精神头还算不错,反而压着声音厉声质问道:“我还要问你搞什么,我不是让红儿跟你说,让你不要来了吗?”

    王中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两块半截的玉佩,往他眼前一亮。

    常玉郎直接惊呆了:“你……你,真的,练成了?”说着还十分不信的朝着谢老头望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可惜谢老头还是点了点头。

    王中顺势将玉佩晃了一晃,叮当作响:“如假包……”

    王中话还没说完,常玉郎一把将玉佩抓了,然后指了指楼上,示意不要发出声响。

    王中抬头看了一下上面,好似没什么动静,然后才急忙问道:“你到底搞什么鬼?这里有什么东西好怕的?”

    常玉郎登时苦着脸道:“还什么东西好怕的,这下全完了,要被一锅端了。”

    抱怨了一句,常玉郎立刻又道:“这城里现在一半都是死人,啊呸,一半都不是人,你说你没事非要杀宋复生做什么?”

    “一半都是死人?”王中闻言大惊失色,难怪他这一路上就没遇到什么活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先告诉我们原委啊。”

    一旁的谢老头闻言也惊呆了,郭伯河虽然只是流经松平县,而且是并不是处在县境中央,但一县之地就这么大,乡里乡亲的谁不是沾亲带故的,说不定很多人还都往来过郭伯河两岸,他都见过。

    但现在常玉郎竟然说半数的人都死了?这个消息让他一时间也有点接受不能。

    常玉郎立刻回道:“还不都是那个老树精,这人居然还能做天启王朝的官,没被龙气反噬,这天启王朝当真是气数已尽了。”

    “你们不知道,这松坪县城,加上县城周围的这些乡镇村里,大部分的人现在都在这县城里,但是这其中有一半的人,已经成为了那老树精的扦插树苗。”

    王中与谢老头都是一头雾水,常玉郎不耐烦道:“树苗扦插见过没?就是剪一根枝条往地上一插,最后便长成一棵新树。”

    王中连忙道:“这个可以理解,你继续说。”

    常玉郎接着对谢老头道:“你上次不是说宋行书的本体不见了吗?我刚开始也以为是宋复生挖走了,但现在才知道,原来没那么简单。那宋行书的本体,经过千年的风雨滋润,已经自有灵性,宋复生是它的转世之身,灵性理所当然的被他收走了,而且本体原材他也没放过,现在就安置在县衙的后院里,还占了老大的一个院子。”

    “这家伙也不知道在哪里学了一门邪门的法术,能够将自身灵性分割出去,种入别人的身体,现在整个城里有半数的人都被他种了灵性,就好像是从老松树上撇了一根枝条,插在了人体中种植一样。”

    王中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恐怖的鬼怪,居然就出现在了自己身边,但接着心中便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怒气,宋复生这种手段,简直就是丧心病狂,这松平县,郭伯河两岸的山村,还有宁宁,等等一群群人的苦难生活,说不定都是这个人一手造成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啊是一县父母官,这都是他的子民?不说为民做主,他这样将人都弄死了,他又拿什么来做官呢?”王中又怒又疑的问道。

    常玉郎没好气的一撇嘴:“不清楚,这等人间妖邪,天生地养,也不知道遇到过什么造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

    说着还顺势瞟了一眼谢老头,不过谢老头眼神茫然,显然没注意常玉郎的小动作。

    常玉郎接着又道:“不过,我看他这法门,好像是想控制被扦插的人,但不知道是法门不完整还是没练成怎么地,这些人虽然被扦插了,但暂时还没有完全被他控制,只不过身体与思想都会越来越木质化,活动会大幅度减少,而且还弄死了不少人。”

    “控制人?”王中想不出来宋复生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按道理说,他是一县主官,随便出个什么法令,全县的百姓都要服从,而且他还有大军在手,都不怕泥腿子造反,犯不着这样做啊。

    “那你怎么不出去?我看这城池的防守也不算严密啊,我们进来都顺利的很,你直接逃出去不行?还非要让红儿姑娘给我带话?”

    常玉郎立刻没好气道:“我让她带话是想让她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一个姑娘家家不学好,学人家离家出走,弄不好被做成了傀儡都还不自知。”

    “至于我自己,我也想走,但没办法,我也被扦插了,离开这个县城我就得死,我当然得留下来想办法解决。”

    常玉郎说完便十分丧气的靠着墙,空气瞬间陷入了一瞬间的宁静。

    “你说什么?你也被宋复生种下了灵性?”王中立刻惊骇道,旁边的谢老头也惊愕得睁大了眼睛,想不到以常玉郎的本事竟然都着了道。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想走,不过你放心,我跟那些普通人不同,他的灵性我暂且还能压制的住。但等他这门法门练成或者成功什么的,我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压制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窦书生

    常玉郎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听在王中与谢老头耳朵里,却如同雷霆霹雳一般。两人怎么都想不到,常玉郎只是来松平县走了一遭,便会遇到这种危险。

    而且常玉郎在谢老头心里,算是大有来历了,毕竟当年他才初开灵智没多久的时候,便听宋行书提起过其他的妖族,听说过常山一族的名号,可没想到出身常山的常玉郎,居然都着了宋复生的道。

    王中心中顿时十分焦急,不过还好没有失了冷静,加上他还算了解常玉郎,这小子虽然混不着调,但对自己的安危还是看的很重的,现在他既然这么轻松,说明情况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而且一定还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王中立刻问道:“那你要怎么办?总该有办法解决的吧?”

    常玉郎两手一摊:“办法很简单,杀了宋复生,我就能将这灵性杀死,甚至还能化成养分自己取用。”

    “那还等什么?夜黑风高杀人夜,现在不就正是时候?”王中立刻手握刀柄起身道。

    常玉郎连忙将他拉住了:“别这么冲动,现在去找宋复生,岂不是找死?”

    王中却道:“你就是顾虑太多,我看再等下去才是等死,你不是说他扦插百姓是在练什么邪法吗?若是等他练成了,那咱们才是真的没法对付他了。现在我和老谢都来了,而且我刚好也回忆起了那一刀,这两三天之内都应该还能保持这个水准,再拖下去,又得重新练刀重新回想,如何还能成事。”

    常玉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不过他还是将头一摇道:“那现在也不能去,他在县衙之中,不仅有官兵层层把守,还有那株千年老树的本体在,不知道他能做什么用,咱们这么扑上去,无疑是送死,得等他出来才有机会。”

    “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王中皱眉道。

    “明天!”常玉郎立刻一咬牙道:“每年年初,各县的县令都会到县学之中劝学,他正好安排在明天,这是我之前就打听到的消息。”

    王中登时奇怪起来,若说其他县令这样做还情有可原,宋复生都已经丧心病狂成这样了,还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真的假的?他居然还会处理县里的这些公务?”

    谢老汉也疑惑道:“对呀,不是说这县里一半的人都已经被扦插了吗?迟早全县的人都会遭殃,他还这样做给谁看?”

    常玉郎却无奈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有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只要家里有读书人的,基本上都没有被扦插,而没有读书人的,都已经被扦插完了,所以我才说只有一半的人遭了毒手。”

    “读书人?”王中疑惑了一声:“难道就因为他自己也是读书人?”

    常玉郎想了想:“有可能,不过据我观察,连上私塾的小孩都算,也不知道这个判断准不准确。”

    三人顿时一阵疑惑,宋复生还有这种迷惑行为?

    王中立刻问向谢老头:“宋行书以前有类似的言行举止吗?”

    谢老头想了想之后道:“我曾听宋公说,他给自己取名行书,有两个原因,一来行是他作为一棵不能动的树最大的愿望,二来,书则是他最向往的事物,他曾说想看遍天下书籍。”

    常玉郎登时一咧嘴道:“嘶,那还真有可能了,只不过这转世之身虽然读书读到了进士出身,但怎么就这么邪门呢?”

    边上的王中却道:“管他那么多,不管他是宋行书还是宋复生,总之,以他这辈子的作为,死不足惜,明天一刀杀了便是。”

    说着他又对谢老头道:“老谢,你没问题吧?”

    老谢沉吟了一下,道:“恩公放心,宋公待我如亲,我与宋公相处多年,相信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宋复生肯定是用了什么诡计手段鸠占鹊巢,为了宋公,我也必将其除掉,免得坏了宋公一世英名。”

    王中见他这样说,便点头道:“那就这样定了,明天杀了宋复生之后,常玉郎你负责带大家跑路!红儿姑娘和宁宁都在你之前落脚的那处农家,我们到那里汇合,然后顺着郭伯河往下游走,尽快离开松平县境内。”

    见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常玉郎忍不住龇牙道:“你就这么有信心能杀掉他,我说,他在这城里,功力感觉比在城外还要高出一截,杀不了的话,可就全都交代在这了。”

    王中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还是说我们把你往这一扔,然后自个儿离开?”

    常玉郎顿时白了他一眼,懒得回答。

    王中又四处看了一下,问道:“对了,红儿姑娘不是说你在对面的悦来客栈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的?”

    常玉郎靠在墙上有气无力道:“你们过来的时候,没遇到老鼠吗?我听他们说的。”

    王中顿时一楞,好像他和谢老头两人一路潜行过来的时候,还真就只有阴沟里的老鼠与他们同行过。

    “啧,想不到你还真能听懂畜生说话!”

    常玉郎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还有那悦来客栈,本来那里是挺安全的,之前宋复生好像都不敢对悦来客栈下手,但昨天夜里,里面的人一夜之间全都被扦插了,我见机得快,赶紧跑了出来,但又不敢跑太远,怕万一你真的来了,又找不到我,就躲在了这家书画店里。”

    王中听他这么一说,往里头探了探,才发现这家店面还真是一家专营书画纸张的店铺,只不过书籍画轴挂的不是很多,乍一看去,还以为都只是一些摆设。

    “那这里面有人?”王中瞅着瞅着,看到了拐角的木质楼梯,顺手指了指楼上,对着常玉郎低声问道。

    常玉郎赶紧提醒道:“这里住的是一个落魄书生,姓窦,还是县学的学生,我就是从他这里知道宋复生明天要到县学去劝学的消息。千万别把这货吵醒了,这货十足的穷酸一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闹的邻里皆知,而且还特爱报官。”

    王中闻言撇了撇嘴,这店面其实并不大,连个后院都没有,门面虽说隔了两层,但上面那一层一般都不会住人的,看来这书生是没有住房,只能住在这里,确实算穷了。

    “那天亮了怎么办?他又不是瞎子,天一亮,咱们还不一样得暴露!”王中又问道。

    常玉郎登时一撇嘴道:“你是不是傻,天亮之后咱们就要去县学了,难道还呆在这?”

    话刚说完,常玉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了,这书生也要去县学,要不咱们就和他一起混进去好了,也好打个掩护。”

    王中犹疑道:“能行?让我扮书生,我可扮不来。”

    常玉郎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指着他和谢老头道:“我本读书人,你们两个,一个是老仆人,一个壮护卫,嗯,就这样,甚是稳妥。”

    王中看了他几乎瘦了一圈的模样,道:“你这个样子,也能行?”

    常玉郎吞吞吐吐道:“读书人嘛,花天酒地不注意身体,随便找个理由不就行了?真的是,不知道变通。”

    不过说归说,常玉郎也知道事情紧急,在将一切都交代得差不多了,他便立刻调息起来,争取在天亮之前,再恢复一点实力。

    王中和谢老头也就只得在边上闭目养神,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色都大亮了,常玉郎才悠悠醒转,经过一夜的调息,他的脸色总算好看了许多,而且好像也比昨夜圆润了一点,不再像是暴瘦过的人一样。

    不过王中和谢老头都已经等急了,这太阳都快晒屁股了,常玉郎居然还不醒来,万一那窦书生醒来了,碰到了他们大喊大叫,那岂不是遭了。

    常玉郎一醒来,便见他们俩心急的样子,登时笑道:“放心,这窦书生每日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床的,不然一个县学的学生,会混的如此落魄?”

    说完这货竟然还有心思对着店面的一方铜镜整理了一下头面,然后顺手换了一件窦书生挂在厅里的直裰长衫,再在身上随便点了两下,这衣服的颜色便有了些变化,甚至还带了点香味。

    王中见他手顺的不得了,登时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货这等顺手牵羊的手段,肯定是做惯了的,不然做不到如此手段纯熟。

    打理好之后,常玉郎立刻哐啷一声将大门打开了,门板砸得砰砰做响。

    “窦兄,窦兄,起床了起床了,快快去县学了,今日可不能迟到了。”

    常玉郎高声呼喊着就朝里面大步迈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刚刚推门进来的。而王中与谢老汉则早就顺势站在了门外,恭恭敬敬,扮做下人。

    楼上登时响起一连串的动静,过了好一会才有个迷糊的声音道:“是哪位朋友造访?稍待,稍待,窦某这就下来。”

    过了好一会,一个身穿同样形制蓝色长衫的青年人才从楼梯上噔噔的走下来,不过在看到常玉郎的时候,这个人明显楞了一下,因为他压根不认识常玉郎啊。

    这货甚至还去揉了揉眼睛,摆了摆头,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常玉郎哪里还会让他清醒过来,劈手就将他的手臂拖了过来:“哎呀,窦兄,不是小弟说你,今天是什么日子,县尊要来县学劝学,你怎好如此怠慢,快快随我去了。”

    这书生好在人还没傻,虽然挣脱不得常玉郎,但还是急道:“哎,不是,兄台哪位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好想不认识你啊。而且县尊劝学不是巳时二刻才开始吗,现在最多辰时二刻,最少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虽说人还迷糊着,但这人对时间倒是敏感,常玉郎忍不住在心中赞叹道,难怪天天日上三竿去上学,总是掐着点赶到,也是个人才。这些可都是他前两天从附近的居民口中打听到的,这一片街坊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窦书生足占了八成。

    “哎呀,窦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几天邱生他们在辉福楼做东,小弟不是与窦兄喝过一杯吗?怎地这就将小弟忘了?莫不是窦兄昨夜跟小弟一样也去喝花酒去了?只不过小弟昨夜在月香楼的清霜姑娘那里厮混了一晚上,窦兄是从哪里回来的,蜜月楼那里?还是红玉姑娘那里?”

    常玉郎霹雳吧啦便是一连串的问句,将窦书生说的一个头两个大。不过蜜月楼是他以前常去的青楼,而红玉姑娘则是另一家遇心斋他最中意的姑娘。

    常玉郎也是有备而来的,不然这条街上这么多家户,为何他偏偏选了窦书生这家躲藏呢。

    窦书生脑袋转了一会,总算想起,上次邱生他们请酒,他去蹭饭,好像是有几个平日不怎么熟悉的朋友。

    窦书生立刻恍然大悟,手指着常玉郎道:“哦……你就是那天的……那天的……张——”

    窦书生一个张字说了半边,还没话完,常玉郎登时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叫道:“对啊,我就是小常啊,窦兄真是贵人多忘事,总算想起我了吧。走走走,今日正好与窦兄同路,咱们先去太白楼享用一下早点,小弟请客,然后一起去县学。”

    常玉郎说完,也不管窦书生答不答应,拉着他便走。

    站在门外的王中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窦书生一脸茫然与窘迫但又反抗的样子,很明显被常玉郎吃的死死的。

    两人拖拉着到了门外,常玉郎立刻便高声呵斥道:“没点眼力劲,还不去找辆马车来。”

    王中刚想动,谢老汉已经躬身了下去:“公子恕罪,老奴这就去找马车。”

    不过这窦书生还算不错,立刻出言劝阻了:“不用不用,这太白楼也不远,转过街角就是,还用什么马车,走路便可,走路便可。”

    常玉郎这才挥手道:“既然窦兄不愿坐马车,那就算了,咱们散步而行,正好也可以讨论一下学问。你别说,今日县尊劝学,小弟现在可是激动的很,生怕一会出了岔子。”

    一说起读书人的正事,窦书生倒是清明了许多:“常兄多虑了,劝学不止县学生,县里有些学问的朋友都会来,那么多人,就算县尊要抽查学问,又岂会刚好点到咱们。”

第一百六十五章 饱学之士

    虽然对这个常朋友的印象不是很深,但松平县学风浓郁,年年进学的学子都不少,很多家境稍微好一点的人家都会想方设法奋力让子孙读书,窦书生觉得自己认不全也是正常。

    而且对方这等惴惴不安的心态,一看就是才进学不久的菜鸟,更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只不过能去邱生在辉福楼的酒宴诗会,想来就算进学迟了,学问不怎么样,但家底应该也是殷实的。

    想到这里,立时让窦书生有了些优越感来,虽然他家境贫寒,但自认学问是不差的,不然县里学问最好的邱生、何生等人,为何每次饮宴都会叫上自己呢?

    常玉郎登时苦脸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听说县尊劝学,若是答不上来的学生,都少不了一顿好果子吃。”

    窦书生却是呵呵一笑,大方的将他肩膀一拍,道:“实在不行,咱们到时候往角落一钻便是,县尊都看不到咱们,哪里会点到,常兄你就安心吧。”

    常玉郎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对此中门道已经是摸透了,活脱脱一个学堂老油条,难怪一点也不怵,当下便把手一拱,豪气道:“那今日就仰仗窦兄提点了!什么也别说了,今天这太白楼,玲珑八珍,必须来一个。”

    所谓玲珑八珍,乃是这太白楼小有名气的八道点心,自个儿取了个好名字,好烘托一下价格,不过口味确实不错,在这松平县中,若论早茶点心,当属这里一流。

    这也是为何常玉郎之前开口便说太白楼走一遭的缘故,一来近,二来正是吃早饭的好地方,而且还是贵地方,不怕这窦书生不上钩。

    窦书生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在这街坊邻居的嘴里,可不怎么体面,甚至在同学朋友当中,也只是敬陪末座的角色,不过这人脸皮却厚,凡有饮宴,必然拐弯抹角的也要去蹭上一蹭,一来有人请客,可省一顿饭钱,二来则是,他平日里可吃不到那些酒楼美味,有此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他们两人在前头走着,王中和谢老头两人老老实实的低头跟在后面,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不过王中的耳朵,却是一直在关注两人的谈话,只是原本他以为这两个“读书人”在一起总会说些文字之事,这样他也可以顺便窥得一二关于这个世界的文学信息,但没两句却暴露了原形,原来是两个学渣,在讨论怎么躲避老师的检查,不听也罢。

    片刻之后,一行人转过街角,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外已是人声鼎沸,来往进出的人络绎不绝,空气之中,食物的香味越发浓郁,只是闻上一闻,都让人食指大动。

    他们刚走到门前,打前面也来了几个人,看装扮和窦书生差不多,只不过衣衫要新鲜光亮的多,有的手上大冬天还拿着折扇,都是读书人。

    有人一见到前头的窦书生,立刻便笑着开口起哄道:“哟,这不是窦宰相吗?今儿个辰时三刻未到,窦宰相居然起床了,当真是稀奇啊!”

    边上几个登时皆朝窦书生望了过来,人人都远远的便与窦书生打着招呼,只不过一个上前见礼的都没有,反而倒是好像遇到了一个稀罕玩意儿,围上来观看。

    王中见人瞬间多了起来,立马偷偷将常玉郎袖子一拉,在他身后低声道:“怎么这么多人?这人怎么又变成窦宰相了?”

    常玉郎无奈道:“他全名叫窦在相,加上平日里又经常觉得自己满腹经纶,有宰相之才,所以大伙就叫他窦宰相咯。”

    王中顿时一阵无语:“这么多人,不会露馅吧,可别被人认出来了。”

    常玉郎忙回道:“放心,越是读书人多就越不会有事,这城里就读书人是最安全的,根本不会被扦插,甚至普通人看到了都得恭恭敬敬的对待,加上这里又没有人认识咱,不会有事的。”

    常玉郎刚说完,前边正跟窦书生开着玩笑的一群人,忽然有人发现了窦在相身边还有个面生的朋友,立刻就向窦书生问道:“呵,窦宰相才高八斗,这是又交了新朋友了?看来一定也是和窦兄一样的饱学之士吧,啊,哈哈哈!”

    窦书生笑呵呵的同众人打着招呼,这些人都是县里的学生、朋友,要么是家境殷实,要么是才学不俗之人,能够与他们打成一片,他觉得自己做人还是蛮成功的嘛。

    听到有人问起常玉郎,他刚要开口介绍,常玉郎已经自个儿上前唱喏道:“后学末进常三郎,见过诸位朋友,久仰久仰!”

    窦书生也跟着打着哈哈道:“三郎才治学不久,诸位切莫太过,免得闹笑话,闹笑话。”

    对面一群人顿时各自哄笑:“不过不过,能得窦兄教诲,三郎他日定然青出于蓝,才高八斗指日可待啊!哈哈!”

    窦书生听得这话之后,倒是十分含蓄的点了点头,然后颇有一丝自得的道:“哈,以三郎的资质,日后当不差,不差,哈。”

    此话一出,对面几人顿时又是一阵哄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群人聊的有多么投缘,多么开心。

    在常玉郎背后的王中,却觉得这些人说话都阴阳怪气的,明显是在取笑窦书生,偏生这书生还真以为这是别人对他的抬举,也不知道是天生就缺心眼,还是故意装的大智若愚,与人虚与委蛇。

    不过对面那群人,其中为首一人笑过之后,似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将折扇一收,在常玉郎的肩头虚点了一下道:“小三郎,既然是末进,更要专心治学呀。”

    说完也不管常玉郎听不听得懂,转身就朝着太白楼里面走了进去,窦书生还在与他拱手作揖,他也只是顺带挥了一下手臂,权做回应,看上去没有了多理会的念头。

    此人一走,其他人立刻也跟了上去,有几人落后的,还在喊“邱兄等等小弟”之类的话语,倏忽之间,热闹的酒楼门口便安静了许多。

    窦书生不知道还在回味些什么,脸上带着洋洋自得的笑意,颇有些自豪的也跟着朝门里走去,不过那看门的伙计见了是他之后,刚想要上来拦,但见到常玉郎在窦书生身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登时便将自己的脚步又收了回去。

    等常玉郎一行人走过之后,这伙计才一甩肩上的抹布,嘀咕道:“啧,不知又是哪来的蠢材!”

    不过骂归骂,生意上门自然是要招呼的,转眼,伙计就变了个热情洋溢的脸庞,连忙招呼常玉郎等人。

    “几位客官,可是要用早茶?这边请,这边请,想吃什么,您看那面墙上,只要挂了牌子的,随便挑随便点!”

    王中早已发现,这家店铺的布置倒是颇为新鲜,里头居然有一面墙上,专门挂了好多几寸长的小木牌,上面写的各式菜名。

    前来用餐的食客,只要看着这墙上的菜单,便可以点菜,倒是方便。

    不过窦书生与常玉郎脚步却没停,窦书生径直挥手道:“今儿个楼上坐。”

    伙计下意识的便想去拦,这楼上坐的都是读书老爷,窦书生上去做什么,莫不是又坏了事情,他自个儿讨了没趣是小,反正他也不会有这样的觉悟,但是扰了读书老爷们的雅兴,岂不是让老爷们对太白楼的印象变差了?

    不过他还没动,常玉郎已经抛了一角银子出来,他伸出去的手立刻便不自觉的去将银子接上了。见还有个常玉郎,又收了银子,伙计总算忍了,强颜欢笑道:“好嘞,两位客官楼上请,楼上贵客两位!”

    伙计吆喝了一声,上面楼梯口上,立刻多了一个迎接的伙计。

    只不过这伙计在看到窦书生的时候,脸色也变了一下,变得难看了一些,不过还好有个常玉郎在窦书生身边陪着,伙计才没有垮下脸来。

    摆出一副笑脸,将常玉郎等人迎了上去,不过王中和谢老头刚要走上去之时,这伙计却直接拦了下来:“这位公子,楼上空间狭小,您家这两个下人,要不就在楼下大堂安排一桌如何?”

    常玉郎回过头来便道:“没规没矩!”

    那伙计本来还以为他说的是王中与谢老头,没想到常玉郎顺手就是一角银子砸了过来,正好砸在这伙计的心窝,疼得他差点叫出来。

    被银子砸中,这伙计疼的连忙捂住胸口,当然也就将手收了回去,王中与谢老头两人立刻便走上了二楼。

    常玉郎已经邀着窦书生在一个靠窗的边上坐了,立刻便喊道:“把你们店里的招牌点心,赶紧上上来,那什么玲珑八珍,搞快点,再来点拿手的下酒小菜。”

    王中与谢老头顺势便在他们旁边的桌子坐下,之前那伙计正捂着胸口的银子龇牙咧嘴的站起来,听到这吩咐,不得不又恭敬的回应道:“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酒菜就上来!”

    伙计说着便下楼去,常玉郎一边给窦书生倒茶,一边笑道:“这些个三教九流,就喜欢狗眼看人低,就是欠收拾。”

    窦书生一听这话,也十分有认同感:“常兄人情世故倒是通透,我也早看这楼里的伙计不爽了。”

    两人起了个话头,又开始闲聊起来,那楼上伙计刚下楼,便遇到了自己的同事,楼下的伙计见他还在揉着胸口,立刻问道:“咋的了这是?”

    那楼上的伙计立刻低声骂骂咧咧道:“还能咋地,遇上这窦书生,准没好事。我到后头催菜去了。”

    三楼靠边的有一桌,正是刚才进来的几个读书人,有两个正好目睹了刚才二楼发生的这一幕,其中一人登时便笑着一指下方正在交谈的常窦二人道:“啧,这姓窦的真是好运道,这位常朋友出手阔绰的很呢。”

    有人跟着也朝下面望了望,常玉郎刚才喊话的声音很大,楼上也听见了,吃个早茶两个人上来就要玲珑八珍,还配上酒菜,确实是豪奢的手段。

    另外一人立刻跟着笑道:“也不知道是哪家发迹了,家里蛮横惯了的少爷,估摸着现在家里现在想读书了,所以就换了身儒衫吧。”

    “嘁,穿了身衣服,就是我辈读书人了么?”有人看都懒得看,立刻不屑道。

    边上有人一边倒茶一边附和道:“就是,读书讲究的是学问,没学问,我看今儿个在县学就要丢老大的丑。”

    之前那发话的书生立刻笑了起来:“人家这不是正找了个饱学之士在靠拢请教嘛!”

    此话一出,顿时满堂哄笑起来。

    不过有一人却忽然道:“窦在相年年占着县学的名额,书本文章却是九窍通了八窍,一窍不通,我看,不如今年就让县尊把他赶出县学好了,免得天天舔着个脸上来,面对这等厚脸皮的人,你我拒绝也不是,不决绝也不是。”

    他旁边有个圆脸的年轻人立刻跟着道:“陈兄此言甚好,我也早看此人不爽了,若不是看在还有一丝同窗香火情的份上,上次在月香楼,人家清霜姑娘明明都不想理他,他还非要在那里胡搅蛮缠,装作自己学富五车,我都想打他了,无赖脸起来,着实惹人生气的紧。”

    不过他对面一人却道:“他就是这般人,你拿他有什么办法。说来说去,还是县尊对他太过宽厚,连这等十考十不过的人,都还让其读书,简直就是浪费笔墨纸张!”

    这时那一直没说话的邱姓书生却忽然开口道:“慎言,县尊优待读书人,那是我辈之人的荣幸,殊不知其他县学之中的朋友,羡慕咱们还羡慕不来呢。县尊也是想让人读书,通教化,明事理,窦在相虽然不堪了些,但可不能怪到县尊头上。”

    几个书生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连连点头:“是极是极,还是邱兄说的有道理。”

    众人应和一番之后,这邱姓书生又开口道:“不过陈兄说的事情,倒也有可为之处,窦在相在县学徒占名额,每个月有禄米领,还不知恩情,不仅不苦心读书,反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这样也违背了县尊鼓励读书的初衷。”

    “县尊自己定下的优渥政策,自然不好轻易收回,我们这些做门生的,不能置若罔闻,这等害群之马,我等有义务为县尊将之清除。刚好今天又是县尊劝学的日子,到时候便将这事办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273/ 第一时间欣赏失落唤响最新章节! 作者:猪头鱼虾所写的《失落唤响》为转载作品,失落唤响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失落唤响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失落唤响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失落唤响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失落唤响介绍:
一刀接一刀,杀出失落的世界,唤醒沉睡的人。失落唤响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失落唤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失落唤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