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失落唤响TXT下载失落唤响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失落唤响全文阅读

作者:猪头鱼虾     失落唤响txt下载     失落唤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三九章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蛟龙内部空间之中,王中暂时充当了一回和尚,将小无相三世涅槃轮回经来回念了个七八遍,这经文他本就莫名的熟练记忆,念到后面甚至是脑袋都不用运转,张口就来。

    但这时候那女妖却让他别念了,忽然自己坐在位置上念念有词起来。

    没过多久,这莫名烟尘构成的女子虚影,竟然开始出现一阵奇怪的波动,整个人形好似面团一般,没个定型,随意的涌动。

    只有若有若无的低声吟唱,显示这眼前的怪异之物,就是先前那个女子。

    王中不知这是什么邪法,安全起见,抱着宁宁尽量离得那团不知名的“物质”远了一些,但没过多久,不知道是不是那女子功行变化的原因,这条蛟龙不知也受到了什么影响,整条龙的内部肉壁,开始不停的古荡起来。

    这下王中就连坐也坐不住了,脚下四周仿佛地震一样摇晃,偏生那女子虚影物事却还在莫名的沉浮之中。

    好在地震归地震,但震动的幅度还不算十分剧烈,而且这片空间貌似还没有闭合的倾向,让他不至于担心被活埋在这蛟龙的肚子里。

    如此过去了将近有一个时辰之久,场面才开始逐渐缓和下来。

    怀里的宁宁在一片晃动的时候睡的还挺香,不晃了之后,反而醒了过来,奇怪的问道:“叔叔,发生了什么?”

    王中连忙轻声安抚道:“没事,宁宁乖,小声一点,再等一会咱们就出去了。”

    宁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跟着轻轻的说道:“可是,我有点想吃东西了。”

    王中推算过,这个时辰应该已经是晚上了,小家伙等于是没吃晚饭,这个时候感到饿了也情有可原。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王中自然没办法的,只能让小家伙先忍一忍了。

    索性经文已经给了这女妖,东西也没错,出去之后就好办了。

    但就在这时,那团流动的虚影之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猛烈的波动,紧接着,这团怪异的事物直接就化作了一道流影,朝着王中扑了过去。

    准确的说,是朝着站在王中身前正和他小声说着悄悄话的宁宁的背后扑了过来。

    王中正好将一切尽收眼底,脚步登出的同时左手将宁宁一扯拉到身后,右手狼牙刀仓啷一声顺势拔出,一身真气尽数爆发于一点,直接一招力劈华山朝着那流影就斩了过去。

    “嘭——!”“啊——!”

    这一刀下去,王中只感觉好像是斩到了一层气泡上一样,似乎打碎了什么东西,不仅反冲的力道大的惊人,而且就连真气的爆发,好似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击。

    双方一触即分,王中胸口一滞,好似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掌,掌劲直透内腑,一股强横的气劲在体内上涌,顿时脑中一闷,两道红色的血液,就从鼻孔之中流了下来。

    而那女妖也不好受,惨叫正是从她口中所发!

    流影被一刀砍得烟消云散,化作点点粒子在空中飞腾了好久之后,才又恢复之前的人形虚影形态,但已浑然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凝实感。

    之前那个女子虚影,其实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挺真实的,就是脸上有一层灰蒙蒙的笼罩,看不清样貌,现在却能明显的感知到,这女子是由某种灰色的云雾组合而成。

    “你做什么?”王中拄刀喝问,眼神之中杀机毕露。从刚才的那一刀来看,这女妖倒也不是不可伤到的。

    反倒是在外界,这女妖催动蛟龙本体,才是真的让人无可奈何。

    不过此时在蛟龙体内,若是这女人催动蛟龙将自己埋死,王中也有些无解,所以他才不敢不顾一切的冲将上去。

    女子虚影立刻气急败坏道:“我好不容易将两部经文合二为一,灵体初成,现在就差一具现世躯体融合,这娃娃正好是个女体,适合予我做寄托,你为何要拦我?”

    王中顿时钢牙一咬,眉眼发狠,握刀的双手力道越来越大,黑玉佛像之中的真气以前所未有的力道与速度冲进体内。

    “你找死!!”

    一声怒喝,只见一道黑风刮过,雪亮的刀锋,在破碎龙珠光芒的照耀下,瞬间绽放出百千星光,朝着那女子虚影当头罩下。

    刀锋快若迅雷,光芒洒遍四方,刀势宛如滔滔江河,无孔不入,将那女子上下四方围得严严实实,一点气都透不过来。

    自打进入这个世界以来,这一刀,算是王中将自身力量挖掘得最为彻底的一些,因为眼前的敌人已经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他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着将这女妖击杀,不然他和宁宁,都得死在这里。

    至于杀了这女妖事后能不能从这蛟龙的内部出去,那都是后话。

    “嘭嘭嘭”的响声顿时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绽放,王中一刀快过一刀,以绝对的速度,将对方完全牵制在自己的刀势之下,没有丝毫的逃脱机会。

    刀锋与之相对,传来的打击感每一次都让他胸腹阵痛,脑如针刺,但那女妖也好不到哪里去,似乎没料到王中能够对她造成如此大的伤害,一连串的惨叫从她口中传来,同样好不凄惨。

    “别打了,别打了,我认输!我认输!求求你别打了!”

    这女妖也不知是丝毫不通人情世故还是怎的,先前想要寄生宁宁,现在打不过了就想讲和,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王中牙关紧要,就要再加一把力,趁这虚影似乎有力竭之势,将之彻底打散,当然不会理会女妖的求饶,瞬间刀锋之上爆发的劲道,比之前还要再烈一分。

    这时候黑鱼佛像之中流转的真气,甚至已经开始朝着体外逸散,因为冲进王中的体内,但他的经脉当时已经存之不下,造成了不可避免的逸散浪费。

    那女妖见王中杀意不减,且这古怪的刀锋能实打实的对她造成伤害,登时急得哇哇大叫起来:“不要再打了,再打我就让小金吃了你们,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嘭”的一声巨响,随着女妖的惨叫,王中只感觉那古怪的虚影就好似一个形体怪异的内家高手,一拳重重的砸在了长刀之上,将他奇经八脉都震得不停抽动。

    双反战团顿时分开,王中如滚地葫芦一般砸在地上,浑身汗如雨下,体内筋肉血脉抽动,更是疼痛难挡。

    而那女妖更是惨烈,之前好歹还有个近乎实态的形体,现在却彻底只剩了一层淡淡的影子,好似随便来一阵风就要将她吹走了一般。

    不过即便是只剩了一层淡淡的烟尘细影,女妖仍然是维持着一个人形。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我本来都只差最后一步了,你却不让我寄托在她身上,现在更是将我灵体打成这样,百年苦修毁于一旦!”

    女妖怒气冲冲,人影形态更是气得仿佛在跳脚,在那里上下飘动。

    王中却是咬牙突出了一口血沫,怒道:“枉我认为你还有神智,是能交流说通的,但我与经文给你,你却要害我闺女性命,我如何能饶你。妖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着,王中强提一口真气,就要再上前杀去。

    那女妖却是吓得往后一飘,躲到了之前的椅子后面,然后焦急的冲他喊道:“你怎么凭空冤枉好人?我何时要害你闺女性命?”

    王中顿时怒不可遏:“你要寄托在她身上,还说不是害她性命?”

    女妖急道:“你这人到底懂不懂,我现在是灵体变幻,要往人世走一遭,最好是脱胎而生,寄托她身只不过是暂且存身而已,因为我没有人气牵引便不能离开此处,而她正好是女体,与我性相合,我需要的只是暂时在她身上住一段时间就行,何时又要害她性命了?”

    王中闻言楞了一下,女妖所说的寄身,好像与他理解的不太一样。

    寻常听闻寄身之术,王中下意识的就想到的是夺舍之流,全然不知道还有短暂存身的说法。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宋行书在小无相三世涅槃轮回经文的注解之中,好像是有类似的说法。

    但出于谨慎,王中觉得还是不甚靠谱,宋行书自己都没炼成,中途出了各种乱子,这女妖想要寄身在宁宁身上,门都没有。

    王中立刻怒回道:“魂灵寄生他人,哪会有什么好结果?而且她还只是个幼童,天生本命都还未长成,你一个未知生物寄体,何其危险?想要害她,先过我这关!”

    说完他索性将长刀一横,彻底挡在了宁宁前面。

    女妖见他说不通,顿时气得不轻:“你这人!亏你还曾明了经文真意,难道你还怕我取而代之不成?”

    王中闻言立刻心头一跳,更加严肃道:“你既然敢这么说,就必然有这个可能性,那就更加不可能让你上身了,除非你将我杀了再说。”

    女妖顿时又怒又急,一身几近烟尘的形态也开始不稳起来:“你这个大骗子!我就算要取而代之,也是找一个聪明伶俐的美貌之躯,怎么会选这样一个呆傻的丫头!”

    “你说什么!有胆你再说一遍!”王中闻言大怒,心头无名火起,刀锋骤然开始晃动。

    那女妖见了登时急得好似要哭了一般,声音都开始有些抽泣似的断断续续,整个身体也开始维持不住人形,逐渐朝着烟尘淡化起来。

    “不要!算我求你,求你了行不行?我灵体初成,却没有人气寄身,现在又被你打散了大半灵体,最多再过一个时辰,我就要坚持不住了,你行行好,让我在她身上待一两天就好,出去之后,我在附近随便找个人就投胎!”

    王中见这女妖口气不像作假,顿时眉头一皱,看来这其中还确实有些误会。

    只是虽然是个误会,但让此人寄身宁宁之身,他是绝对不会干的,与其如此,倒不如他心狠手辣一点,趁这女妖气息衰败之时,将她彻底击杀一了百了,也省得后面的麻烦。

    不过到底还是有一点少年习性的他,只是摇了摇头,坚决道:“不要说了,你求我也不会答应的,反正你想寄身在我闺女身上,门都没有。与其在这里与我争执,你倒不如想想其他办法,若我能帮忙,我自会帮助一二,但是你得答应我,事后要立刻放我们上岸。”

    女妖顿时尖叫道:“你还想出去?小金只受我掌控,我若不在,它就只会永远沉眠江心。我不能脱身,你们也得与我一起陪葬。”

    王中闻言却冷笑了一声:“纵然是沉在江底,我挖也要挖出去。”

    女妖却怒道:“你以为就凭你手上一把啸日刀?我不怕实话告诉你,就算是奉天统制佩刀,也不过是贪狼骨殖所炼,而贪狼还活着的时候,都不敢对小金吠一声。”

    “嗯?”王中闻言一惊,这女子竟然好似认得他手中的狼牙刀。

    只不过这女子说的一些来路,与他从系统那里得知的属性,却有很大的不同。

    难道这女子将刀认错了?还是说狼牙刀本身的秘密,与这女子说的这些有关?

    王中心有疑惑,但这时候显然不是探究这些东西的时候,这女子想要寄身在宁宁身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反正你想要寄身在她身上,就得先过了我这关!”王中冷眼一扫,长刀再提,凝神以待,咬字铿锵:“不死不休!”

    女妖顿时急得团团转,身形已经开始化作青烟微微扭曲起来。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我有宝藏,崇元帝室珍藏,我知道在哪里,你出去之后拿到宝藏,就可以富可敌国,万人敬仰,我都告诉你好不好,只要你让我寄身她一段时间,我出去之后立马就告诉你!”

    “还有,奉世真言全篇我也都告诉你,上下经文合二为一,乃绝世功法,可破轮回之劫,这是你当初自己说的。我全都给你好不好,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情急之下,女妖已经开始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了,又将王中说成他的故人,至于她说的这些诱惑,王中听了之后虽然有些奇怪,略微猜测这女人怕不是与前朝有些关系,但还是嗤之以鼻。

    “哼,不巧,崇元宝藏,我也知道在哪里!我也可以告诉你!绝世功法,我这也有,能堪寿数之极,一样可破轮回之劫。我也可以都告诉你,只求你放我们二人一条生路如何?”

    王中以同样的条件回应,虽然他说的都是真的,但落在女妖耳朵里,却是深深的绝望。

    这人油盐不进,显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堵死她的生路

    女妖顿时抓狂,青烟狂舞:“你这个大骗子!那就一起死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二四零章 比红儿姐姐漂亮

    王中有些无奈,若这女妖不是一心想要寄身在宁宁身上,说不定经过这一桩事情之后,两人之间还能有些交情,他也能从这女妖口中探得一些狼牙刀背后的故事。

    但现在这女妖非得寄身在宁宁身上,那就什么都没得谈了,想要这么做,除非他死!

    女妖即将发狂,王中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长刀一抖,他就要率先冲过去,这女妖也不知道是有形还是无形,他没办法肯定,所以先将她打散是最好的。

    但他还没动,那女妖自己却先惨叫起来,大致的人形本就在一阵剧烈抖动之中开始化作青烟升腾,这一下惨叫发出,顿时女妖整个身体崩散得越发厉害了。

    而且这惨叫并非短促的声音,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的痛苦尖叫,好似这女妖在经历什么绝大的痛苦一般,凄厉的声线逐渐尖细,甚至让王中脑门血管突出。

    “救我!救命!”

    惨叫之中,那团青烟索性已经落在地上打滚,越发黯淡的色彩之内,好似有一个女子在地上痛苦求救,王中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有些错愕不定。

    但看那女妖似乎竭力想要维持人形状态,但却有心无力,而且就连呼救声却在一个顶峰之后,开始转为微弱起来。

    王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如何救你?想要寄身,还是免谈的。”

    女妖痛苦呻吟道:“我不寄身在她身上就是了,在你身上勉强也可以,我真的只是暂时托身,寄灵转生,取而代之,有违人伦,最终必然会产生恶果,导致永世沉沦。我等了三百年,才等到今天这个机会,不会那么傻到自寻死路的。”

    王中迟疑了一下,虽然这个办法,相比起寄身宁宁来说,更能让他接受一点,但他也还不至于傻到将自己的性命交在别人手中啊。

    “我如何相信你没有恶意?”迟疑了半晌,王中握紧了长刀说道。

    女妖这回倒是没有尖叫了,反而是音调已经开始趋于抖动起来,显然,她的形体已经快彻底维持不下去了,就算王中不做任何事,或许她自己就会一点点的走向灭亡。

    “你曾经告诉我,我若死而复生,我必非我,我若不死而重生,我亦非我。可我不想如此,所以才求你传我奉世真言,若我害你,则一切都将白费……我为什么要害你?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将父皇的符令偷走?要不是你,我怎么会私自放小金离开?你当初说好只是见识一下小金,可你却将它杀了。要不是这样,我父皇的江山又怎么会丢?”

    “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大骗子!”

    “……”王中沉默无言,或许是灵体也即将维持不住,陷入了弥留之际,这女妖的思维已经开始彻底混乱起来,已经有了胡言乱语的趋势。

    王中听着虽然没头没尾,但从只言片语之中,还是察觉道了一丝什么。

    这女妖口称父皇,那自然是出身帝王之家,而且她好像还对狼牙刀的来历了如指掌,结合她自称等了三百年的怨恨,莫非,她竟是出身前朝德盛王朝的皇族不成?

    而且更让王中心中惊疑的是,这女妖将他认作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竟然能将这蛟龙一般的怪物都斩杀,但却又化作这种似死似活的存在?

    这女妖当初为何又如此轻易的,就相信了这个人?而且还修炼半部经文,导致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疑团瞬间多了起来,王中思考了一会,心中忽然升起一阵难言的忧虑。

    能将蛟龙都斩杀,并且还将一个人转化成怪物活了数百年,那这个人,如今是不是还存活在世上呢?

    毕竟此人的实力,肯定已经是突破了所谓的先天境界,超脱了生命极致的。

    而且,这个人和当初弘法大师所说的那个“当兵的”,又有多大的差别?会不会,他也是玩家?

    眉头一凝,王中瞬间说道:“你先别死,我答应你了,你暂且寄托在我身上便是,出去之后,我带你找人家投胎。”

    但这时候,地上的那团烟尘,已经淡不可闻,王中抢将上去,却只能看到地上还有近乎透明一样的一道虚幻之影了。

    这回是真正的影子了,若非此处光线不甚强烈,王中几乎都发现不了。

    影子还勉强维持着一个人形,但却没了动静,而且颜色还在越来越淡。

    王中顿时急了:“喂,你先别死啊!喂!怎样才能救你?”

    可任凭他怎样呼唤,那影子的颜色还在越来越浅,显然这女子错估了自己的能力,连维持形体都没能维持多久,就要烟消云散了。

    天可怜见,王中以为能有这样玄奇手段的,起码应该能多坚持个一会吧,毕竟哪有boss级的人物,这么快就自我死亡的?

    就在王中也有些郁闷之际,忽然脚下的地面再次传来一阵动静。

    似乎是这女妖的死亡,也引来了蛟龙的莫名变化。

    王中心头一惊,赶紧将宁宁抱起,小心应对着四周的蛟龙躯体,免得真就不明不白的被压死在了这里面。

    蛟龙躯体震动,头顶破碎的龙珠忽然之间大放光华,王中抬头一望,只见那些破碎的龙珠碎片之中,似乎好似在竭力绽放着最后的光彩,一点点的光华洒下之后,原本还有些晶莹的碎片,瞬间变得暗淡无光。

    这些光华洒落下来,全都莫名的聚集在了女妖虚影所在的地方,原本已经快要消失的形体,在这层光华的簇拥下,再次变得有了明显的轮廓起来,只是依旧十分不平稳,好似下一刻就要“砰”的一声碎掉般。

    形体一成,这人影瞬间一缩,化作一道流光,直直的就往王中身上投来。

    王中这回倒是没有躲避了,只是赶紧将宁宁放在了身后,然后任由那道流光击中了自己的胸膛。

    一瞬间,王中心里头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我这算不算是请鬼上身?”

    妖魔鬼怪,这个世界还真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层出不穷。

    流光击中胸口,王中只感觉有一阵淡淡的暖流在自身胸腹之间一闪而逝,然后便没有了任何感觉。

    他甚至扒拉了一下衣服,看了看自己的胸膛,没有任何异常,而他也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内部到底有哪里多了什么东西。

    “难道这就是鬼上身的感觉?”王中转了转身体,一切如常,心中一片疑惑。

    一旁的小宁宁奇怪的看着他,似乎也在寻找刚才飞过来的光芒,但最终也是徒劳无功。

    王中顿时有些急了,这女妖不是说寄身之后就不会死了吗?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若这女妖不出来指挥这条妖龙,自己和宁宁岂不是要困死在这里?

    就在他心焦之时,忽然,他的脑海之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声音:“我还没死,但我现在十分虚弱,而且虽然有你的人气牵引,可以保我灵体不会自我逸散,但你我阴阳相冲,我灵体没有办法恢复,只会越来越弱,所以我必须尽快投胎才行。”

    王中赶紧说道:“那你得先让这条龙放我们出去才行啊。”

    顿了片刻,女妖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小金已经在靠岸了,等会你就可以出去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你切记找一户女家让我投胎,切记!”

    说完,这女妖的声音便好似沉入了大海之中,一点点的消弭。

    “喂,你别走那么快啊,你好歹交代清楚啊!我该怎么让你投胎啊,好歹你也告诉我办法啊?我又不是会做法的道士?喂?你还在吗?我之后怎么联系你啊!喂!”

    王中急得在这逐渐黑暗下来的空间内大喊,但那女妖的回答却再也没有传来,只到最后,王中脑海之中似乎闪过了一个梦字,之后便再一无所觉。

    “这……”王中一脸无奈。

    旁边的小宁宁见他对着空气喊了半天,有些奇怪的扯了扯他的衣角,幽幽的说道,“叔叔,你在和谁说话呢?刚才那个女人吗?”

    王中苦笑着点了点头,将她一把抱起:“算是吧!”

    宁宁顿时瞪大了双眼,有些紧张兮兮的靠近他的耳朵边,轻轻的说道:“那个女人,是不是鬼啊?”

    “应该,算是吧!”王中想了想之后回答道。

    那女妖前身或许是人,莫名其妙的成了什么灵体,在这妖龙肚子里活了三百年,说是鬼,好像也没什么错,反正肯定不是人。

    不过小家伙忽然问这个,倒让王中有些好奇了。

    原本他还怕宁宁害怕的,毕竟每次他与人打斗杀得血流成河的时候,这小家伙都十分惧怕,怎么这个时候,反而还有些镇静的样子。

    “宁宁,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怕刚才那个女人吗?”王中也学着小家伙的样子,与她咬着耳朵问道。

    宁宁箍着她的脖子,轻轻在他耳边继续说道:“不怎么怕,就是觉得和小野说的好像不一样,她之前老说世上最吓人的就是鬼,可吓人了,有长舌头长头发,会吃小孩。可我看刚才那个女人,好像一点也不可怕,而且长的还好漂亮。”

    “嗯……?”王中闻言一阵疑惑,不可怕他可以理解,那女妖其实一直都有尽量维持一个正常人的形体,倒也不算恐怖,但长的漂亮是什么鬼?

    “哇,宁宁好厉害,居然连这么可怕的东西都不怕,我都吓得不敢看她了,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呢,你看清楚了吗?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宁宁顿时气哼哼的小声说道:“我才没有骗你,那个女人长的真的很好看,嗯……,比红儿姐姐还好看呢,你才是骗子,那个女人一直说你是骗子,我可都听到了。”

    小孩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无所顾忌,王中却是眉头紧皱起来。

    宁宁说的煞有其事,甚至还拿红儿姑娘来做比较,那么她多半是真的看清了那女妖的面容的,漂不漂亮不要紧,王中奇怪的是,为什么他看过去,那个女人的面上就是一层烟雾,而宁宁一个小孩子,却能看清楚相貌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孩的眼睛清灵,能看到脏东西?

    虽然有这样的说法,但王中自然不能简单就做如此想的,他有些怀疑,宁宁是不是哪里有些异样,于是便赶紧问道:“宁宁,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哪里痛啊胀啊之类的?”

    小家伙立刻回道:“有呢!”

    王中顿时紧张起来:“哪里?”

    “我好饿!”

    “……”

    王中一阵无语,小家伙的语气一板正经,显然是真的觉得这是件大事儿,但王中却有些哭笑不得。

    将她掰过来仔细左看看右看看之后,弄得小家伙都有些不耐烦了,确定是真没什么问题之后,王中才勉强作罢。

    只不过这事毕竟还是个阴影留在了他的心里头,毕竟他不知道那个女妖是不是对宁宁做了暗手,还需要谨慎对待才是。

    又过了许久,宁宁肚子咕咕叫了半天之后,妖龙还没有靠岸的迹象,等得困了她,索性又在王中怀里睡着了。

    王中抱着她,也只能继续安心的等着,那女妖既然不想死,那么多半是会遵守诺言的。

    毕竟给王中一条活路,也就是给她自己一条活路。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王中紧绷的精神都有些坚持不住了之际,妖龙身子再次开始抖动起来。

    这一次王中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好像在上浮,王中赶紧循着来时的道路往外走。

    没过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了久违的天光,王中赶紧加速窜出。

    再次屹立龙首之上,王中发现这里是一处不知方位的荒郊野外,而且河道好像也不是沱江那条宽广的江面,而是一条窄小的细流,估计这妖龙在这河道之中转个身都难。

    妖龙头颅轻轻往前一送,就将他送到了岸边,王中一跃而下,落在了岸边的土地上,沙质化的泥土,差点让他一脚陷进去,好在他身手不错,几个蹦跶之后,便跳上了丈许高下的陡坡,落到了坚实的地上。

    回头再看河水之中,妖龙额头裂缝闭合,已经缓缓沉下了水去,只见水底似乎有一团厚重的阴影流过,没多久就不见了踪影。

    王中眉头一皱,也不去管它,转身开始辨别方位。

    脚下地面还是有不浅的沙层,不过却种上了他不认识的植物,行列间隙均匀,确定应该是人种植的,这附近应该有农户人家,先找人问问路再说。

第二四一章 清风观

    “看见那座山没?那就是清明山。”肖家湾村口,一名胆子大点的老农夫,看在王中肯出钱的份上,终于克制住了对他的害怕,与他指点着方向道。

    王中心情甚是激动,也不知巧合还是怎的,那条妖龙,竟然将他直接带到了清明县境内的一条河流之中。

    上了岸一问,发现清明山就在视线可及之处,这下可让他是喜出望外。

    走了这么久,从陇川府一路奔波,起码有上万里路程了,如今终于是要到了。

    “那敢问老丈,清明山附近的还剑山庄,是在哪个方位?”王中赶紧又朝老农夫询问着。

    农夫迟疑了一下:“还剑山庄?是哪个庄子?老汉着实没听过,不过你可以到县城里去问问,往前走,今日日落之前,就可以到了。”

    老农夫说着为他指了指方向,也是清明山那边,看来这县城还在半路之中。

    王中顿时连连致谢,上岸之后,他在这村子里一露面,凶神恶煞的面容,还带着刀,差点就让一群庄丁嚷着要去报官,最后还是这个看着邋遢的老汉壮着胆子与他过来接话,才有了之前那一番对话。

    知晓还剑山庄近在眼前之后,王中反倒没那么急了,身上的散碎银子还剩下一点,王中又从老汉手里买了点吃的,与宁宁两个饱餐了一顿,才告辞上路。

    走在路上,王中却忽然一拍脑壳:“哎呀,忘了打听这附近有那户人家有孕在身了。算了,到县城再打听打听吧,县城里人多,机会应该更大一些。而且我还不知道那女妖转世托身,具体要怎么进行,还需要好好研究研究。”

    “不过怎么再联系那个女妖啊,好像是个大问题?梦,是做梦还是托梦?可我睡眠一向很少啊,就算睡着了,也很少做梦,这可咋整?”

    怀着一连串的疑虑,王中背着宁宁在大路上一路狂奔,寻常人从肖家湾村走到县城去赶集,得花一天的脚程,王中只是花了一个上午就赶到了,而且这还是为了防止宁宁觉得颠簸,所以他刻意放缓了速度的结果。

    “看来虽然我不会具体的轻功,但只要真气足够,气灌涌泉,速度也能有很大的提升。”

    琢磨出黑玉佛像之中真气的又一项用法的王中,背着宁宁很快就进了清明县城。狼牙刀早在之前就被他用衣服裹了,倒也没有被城门口的士兵注意。

    “先找家客栈投宿,然后咱们去吃顿好的!”大街上,王中一面向后递给宁宁一根刚从街边小贩那买来的糖葫芦,一面笑着说道。

    小家伙接过糖葫芦也很开心,一口咬了半嘴的糖,笑得十分甜蜜:“叔叔,我感觉你今天好高兴。”

    王中哈哈一笑,终于要到还剑山庄了,他心情能不好吗?

    不管是迟少恭的临终嘱托还是系统的任务期限,到了还剑山庄之后,都会有一个了结,到时候他行动起来,就要比现在自由多了。

    “叔叔的事情马上就要忙完了,等忙完了,就可以带你找个安稳的地方定居下来,买一个大房子,以后就不用天天在路上奔波,可以舒舒服服睡觉,还可以上学,有小伙伴一起玩耍,你说开不开心?”

    宁宁听了之后,连连点头:“真的?那宁宁也开心,可是我们要住在哪里呢?”

    王中一面留意着街面上的客栈,一面回应道:“宁宁想住在哪里呢?”

    小家伙立刻脱口而出:“住在城里好不好,有糖葫芦可以吃呢。”

    王中闻言莞尔一笑,小孩子有的好吃的,好多事情都会忘掉:“当然可以,以后天天都有糖葫芦吃。”

    “那我可以和小野一起吃吗?”

    “当然可以!”

    王中十分自然的点了点头,只要了了手上的事情,去江南道与于秀才做个邻居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两个小孩子能有个青梅竹马的好玩伴。

    宁宁顿时在王中背上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就连糖葫芦不小心掉了半个也没怎么在乎,倒是惹得路人多看了几眼过来。

    没多久,王中便找到了一家客栈,虽然两人形貌有些奇异,但客栈这种地方,走南闯北的各种人物最是见得多了,投宿倒是很顺利,收拾妥当之后,王中与宁宁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张罗了一桌好菜,痛痛快快的饱餐了一顿。

    吃饱喝足之后,王中才唤来伙计,打听还剑山庄的事情。

    进城之前他就看到清明山其实离县城没多远了,所以还剑山庄离县城应该也没多远才是。

    可店小二却一脸懵逼的看着他:“客官,小的在这清明县生活了将近二十年,是真没听说过附近有什么还剑山庄的,您,是不是弄错了?”

    “嗯?”王中眉头紧皱,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不会到了这时候,又出幺蛾子吧?

    “真不知道?要不你去将掌柜的找来,我与他打听打听?”王中疑惑的问道。

    小二有些哭笑不得,这位客官虽然长相凶恶,但就这一会儿在客栈里就花了好几两银子,这可是大主顾,他哪里敢糊弄的。

    “是真不知道,您稍待,我这就去找掌柜的!”店小二不敢怠慢,赶紧去回禀店掌柜。

    不多时,中年掌柜来到,但也给了王中同样的答案:“不瞒客官,我可是清明县土生土长的,这城里内外,有些个三教九流,我都知晓一二,但真没听说过您说的这个还剑山庄。”

    王中脸一黑:“这不可能啊,这里是南陵道零陵府不?”

    掌柜连忙道:“本县正是零陵府治下的清明县!”

    场面顿时十分尴尬,王中老早就打听过好几次,而且当初范不卓也曾与他说过一二,还剑山庄就在南陵道零陵府境内,这是不可能有错的,但这里的百姓却没听过还剑山庄,这就有些奇怪了。

    王中赶紧又问道:“那这附近有什么大一点的豪强势力么?比如大山庄,大门派之类的?”

    掌柜的想了想道:“您问的应该都是江湖豪侠,若说附近名头比较大的,有城里的振威拳馆,鱼市口的楚少爷,清明山上也有两处道观,香火还不错,观里的道长据说是有真功夫的,其他的,就真没什么可说道的了。”

    还剑山庄以剑法见长,拳馆肯定不是了,楚少爷什么的,多半是地痞恶霸之流,也肯定不是,至于道观,倒是没说不是道观,难道还剑山庄都是道士?所以迟少恭才受不得清规戒律下山?

    可虞妙真说要嫁给他,有悖人伦又是怎么回事?

    王中心里头一片苦恼,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些都要慢慢去寻找验证才行。

    既然客栈里打听不到消息,王中决定先去那两座道观转转,看看能不能遇到相关人等。

    在从客栈掌柜里知道道观的方位,这两座道观一名清风,一名清明,还是在清明山的一头一尾,好似存心作对一般,今日只能去一处,王中便先选了一处清风观而去。

    “未时已过半,客官若是今日赶不回来进城,清风观内也可留宿,只是山路上要小心些便是!”

    掌柜出于好心,又叮嘱了一番,王中点头谢过,便又带了一点零嘴与宁宁做消遣,才出城往清风观而去。

    清风观在清明山山头,此山虽然最高处也不过百余丈,但山头之处,绝壁陡峭,山路台阶修建的时日也久,所以攀爬起来,对一般人来说,还真有些危险的样子,少有不慎,一个脚滑下来,可就是一阵叫天天不应的滚地葫芦,少说也得伤筋动骨。

    据掌柜的所说,正是因为如此,清风观的香火相比起清明观来要差得许多,观里才刻意多准备了一些厢房,以备游人留宿,挣些钱财。

    听上去这道观似乎就是一座很普通的供百姓游玩参神的场所,但王中越往上爬,却越是觉得不寻常起来,地上的台阶有很多地方,都有明显的更深日久所留下的足迹,若是人流量小的话,绝对不会造成如此景象的。

    “难不成,是练功造成的?”王中心里略微有了一点猜测,但也不好确定,只能先到了观中再说。

    小小山头,山路陡峭不说,还是盘旋而上,王中虽然身手敏捷,但从县城出来,到爬上山顶,到达道观门前之时,日头还是已经偏西了。

    道观大门洞开,门前有一名道士正在清扫落叶尘土,后面的门洞中隐约可以看见进门的小广场,以及广场上正升腾青烟的香炉。

    见有人前来,那道士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在王中走近之时,略微停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将笤帚往怀里靠了一靠,对王中拱了一下手,便又继续扫自己的地去了。

    王中也回抱了一拳,不过心中却对这道观有些微词,香客上门这道士都不怎么招呼,难怪道观的生意也不怎么好。

    过了大门,里头果然是一处开阔的场地,中间有一硕大香炉,里头燃着三根粗如儿臂的巨香,烟气袅袅。

    而香炉过去,则是一连三阶的大台阶,上面才是正殿宫观,路上又有各处分叉路口以及台阶,通往其他院落。

    王中虽然是头一回进道观,佛寺道观应该都差不多,所以便带着宁宁径直往上走,到了大殿门口,果然有烧香敬神祈福迎祥的所在。

    出乎王中意料的是,此时观中竟然还有其他人在此拜神。

    大殿之中供奉着道君神像,神像之下,有两个道士,一老一少,老的坐在签桌之后,桌上还放着一筒竹签,很明显是个解签的老道,不过观内香火不旺,所以老道士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

    少的那个就要精干的多,在一旁矗立着,似乎是专为客人做些引导解答工作的。

    只是此刻这小道士却有些身形紧绷,眼神虽然竭力看着前方,尽量装作目不斜视,但王中还是瞥见了好几次,这小道士的眼光不自觉的就朝着前方正在拜神的那位女子扫去。

    神像之前,正跪着一名在闭目拜神的女子,朱唇微动,念念有词,肃穆神态,也难以掩盖婀娜身姿所带来的风情,让人只看一眼,就觉得心头颤动。

    而在殿门之外,则还有三个打扮似乎是护卫一样的人物,皆是劲装在身,陪着一个小丫鬟,正在侧面等候,看他们的眼光,多半也是那拜神女子的家人。

    王中的到来,立刻让这几人齐齐将目光朝他看来,尤其是那三个护卫一样的男子,更是有些如临大敌。

    谁叫王中刀不离身,虽然新用布裹了,但明显看着是一柄兵器,而且他面容此刻没多少掩盖,凶恶狰狞,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若非他背上还有个粉妆玉琢的女娃娃,看着像是个正经人家的孩子,两人状似十分亲昵,这几人说不得就要动手先拿下再说了。

    不过王中走近之时,那门外等候的几人当中,做丫鬟打扮的人物还是对身旁的一名男子侧首说了一句什么,在王中还未走上殿门前台阶的时候,就跨步走了过来。

    “这位兄台,我家小姐正在里头上香还愿,不能惊扰,可否请你稍等一会?”

    王中看了此人一眼,虽说没有兵器在身,但此人身上所散发的气势,给他的压力也不算小,应该是一名功夫不弱的高手。

    王中没有与人争端的想法,而且那里头有人占了位置,王中自然也没有进去挤兑的心思,顺其自然的排队就是,所以他便十分自然的点了点头:“没事,排队,我懂!”

    说着他便在大殿门口的边上站住了,将宁宁放了下来,等着里头的人拜完。

    宁宁在有外人在的时候,一向都不怎么说话,这会也只是偶尔将兜里的零嘴拿出来吃上一两口,两人一大一小,就安静的在一旁等着。

    等着的时间,王中四下打量着道观,心中越发觉得这道观生意凄惨不是没有理由的了。

    偌大一个道君神像,你多放几个蒲团不成?多几个人同时拜神,香火也不至于这么惨淡啊。

    而且整个道观上下,都太安静了,本来就萧条,这样的气氛之下,看着就更加凄惨了些!

    他们这里平静如常,倒是惹来了对面那几个人频频看过来的目光,毕竟这一大一小组合,太过怪异了一些。

    一个是漂亮乖巧的女娃娃,一个却是脸上疤痕密布的持刀恶汉,两人说是师徒父女又不像,说是兄妹也完全不搭,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而且更让人好奇的是,这恶汉一看就是经过尸山血海的人,不然落不下如此恐怖的伤口,没想到却这么好说话,倒让那出言阻拦的汉子,觉得有些没趣味了些。

第二四二章 施主,贫道观你印堂发黑

    不过既然没有麻烦,那这世上也少有人会去自找麻烦,大家相安无事,一起静静的等待里头的女子参拜完。

    等了一会之后,王中却越发觉得这道观更静了,先前路上过来时,除了门口扫地的,就没见到过其他人,所以道观里安静他觉得理所当然。

    现在这里有个十来个人聚集,还是大殿之前,但却依然安静无比,王中就越发觉得这道观静得有些出奇了。

    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其他什么不妥,两个道士看着虽然一般,但也不像是什么歹类,看来应该是道观本身就是如此吧,王中心里头如是想着。

    就在这时,里头那拜神的女子终于参拜完毕,老道士总算睁了下眼,但看对方没有求签,就用不着他解签,便又闭目养神去了。

    实际上这些玩意儿都是门人子弟在外从别处学来的手段,他向来是不大应付的,只不过今天来的客人有些特别,怕下面的小家伙们镇不住,所以他才来在这里坐着。

    当然,也就是坐着,等人走了,他也就走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不然他这老家伙,可没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那般脸皮厚,能换着花样的忽悠善士往道观里贡献香火钱。

    岂料那女子上完香了之后,却径直走到了老道士的桌前,轻轻说道:“霍府的信,想来前辈观里应该也收到了吧。”

    老道士微微睁开眼皮,抖了这女子一眼,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清风观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就算不吭声,霍家大概也不会注意到,虞姑娘又何必苦苦相逼?”

    女子轻轻一笑,却没有正面回答老道士的问题:“前辈这样说,难保不会让外人觉得,您这是怕了那浮光掠影之人啊。”

    老道士闻言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接这小丫头的话头,不然说下去,铁定是他这个年长的吃亏,赢了胜之不武,输了更加丢人,索性不去与她辩解好了。

    想拉清风观下水,我就躲在山上哪也不去,你能耐我何?

    女子似乎看出了老道士的心态,转而又有些颇为凄苦的叹声道:“唉,就算您老人家不在乎了,可这清风观的香火总要传承下去的吧,高师兄他们日后行走江湖,也避不开啊。如今你我两家作为邻居,不守望相助,日后等霍家事成,可就真只能俯首称臣任人宰割了。”

    老道士见女子越说越离谱,连什么俯首称臣、任人宰割都出来了,登时心中一气,手指轻轻谈了一下桌面,微呵道:“虞姑娘,你解不解签,不解的话就别挡着后面的香客祈福了可好?”

    面对老道士忽然毫不客气的赶人,这女子倒也不觉得丢面子,反而是朝着老道士桌上的签筒看了一眼,嘴角一撇,道:“哼!您这解签的本事,可没有前观朱道长一半高,我可不费这钱!嘻嘻!”

    丢下一句嬉笑,女子转身掩嘴就走,丝毫不给老道士发火的机会。

    出了大门口,女子只是对旁边站立的王中与宁宁两人扫了一眼,然后就带着人扬长而去,径直下山去了。

    老道士果然被他气得不轻,登时就破了好不容易通过打盹培养起来的静功,差点就站了起来。

    看他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若不是顾忌着殿门前还有香客,只怕要骂将出来。

    王中顿时心中一垮,这老道士如此沉不住气,与这道观静谧的气氛格格不入,看来这道观多半是个没什么真本事的坑货,加之连做生意也不会做,早晚得败落。

    不过等都等了这么久,这神还是要拜一拜的,他还要找人家打听事情,不花点钱财出去,他哪里会有面子给人家看呢?

    不过祈福许愿的话,就让宁宁来好,让她给自己许个愿望啥的,他对这些玩意儿,向来是不大信的。

    王中带着宁宁走了进去,那负责分发线香的小道士还有些心神不宁,眼神一直还在不停的朝着门外远去的那群人身上瞟,香点了两三次才燃好。

    这种情况,看得边上的老道士更是心中郁郁,但又不好发作。

    “唉,老夫也没能忍住心境!还是一样被这丫头激怒了,罢了,罢了!”

    不说老道士颓然的坐回座位,继续闭门养身,调理身心,王中在教着宁宁参拜完道君神像之后,便让她自己想一个愿望,在心里对道君说。

    “什么愿望都可以么?”宁宁手里拿着线香,十分好奇的看着王中。

    王中点了点头:“嗯,都可以。”

    “真的会实现吗?”小家伙不依不饶。

    王中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要看你诚不诚心吧。”

    宁宁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过头去,对着道君神像叩了叩首,秉着香线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默念起来。

    两人的对话落到两个道士的耳朵里,小道士微微一哂,不置可否,老道士则是眉头更皱,心中也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

    宁宁不知道许的是什么愿望,过了好一会都不见停下,王中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走到了老道士桌前,拱手一礼:“道长,打扰了!”

    老道士睁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施主可是要求签解签?”

    王中摇了摇头:“不是,小子是外乡人,路过此地,迷了方向,所以想向道长打听一件事情!”

    他自称迷失方向,老道士自然不好不理,出家之人,慈悲向善之心总是要有的。

    但老道士将他一打量,却立刻眉头大皱,凑上前来说道:“施主,贫道看你印堂发黑,眉目带煞,必有妖孽随身。不知施主家中近来可是有什么祸事发生?”

    王中闻言眼神一抽,这番神棍话语,王中可是听说过的,那还是战前的一些影视视频之中常出现的桥段。

    一般说这话的,多半都是坑蒙拐骗之徒,这老道士刚才虽然有些沉不住气,但前后总体上来说,还是有些高人典范的,怎么他这一来,就变了样呢?难道是刚才买香的时候,给的银子给多了?

    不过王中还要找人家打听事情,所以并不好立刻翻脸,只得尴尬接道:“额,道长,我没有家。”

    老道士又不死心道:“世人都由父母所生,岂能无家。无家自然是家中出事所以败落了,这就更加说明老道说的没错啊,施主,不是老道要吓唬你,你身上这道缠身的妖孽,少说也有百年的修行,施主命格奇硬,可能不会受影响,但令嫒不过一顽童稚子,若是被妖孽侵袭,必有大患啊!”

    王中顿时一阵无语,这道观的生意不好的缘由,他算是有了一个全方位的了解了,就这样说话的算命解签道士,谁会愿意来这种地方拜神啊。

    “道长,就是想找您打听个事儿!”王中拉长了语调,一脸无奈的看着老道士说道。

    老道士见他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最后也只得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施主想问什么事?贫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力而为,好自为之吧。”

    王中不知道这老道士一连串的成语接龙是做什么,他赶紧问道:“敢问道长,可知还剑山庄在何处?我从别处打听得知,还剑山庄就在清明县境内,但到了这边之后,在城里客栈打听,却无人知晓,难道是我弄错了?”

    老道士闻言错愕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找还剑山庄做什么?可是来寻仇的?”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老道士的言语之中警惕意味十分浓厚,但王中更感觉这底下,有一股压抑着的莫名兴奋。

    为了不产生误会,王中赶紧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来拜访一位名号钊女剑的前辈的,不知道前辈认不认识。”

    老道士闻言有些轻蔑的又多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才靠回椅背,颇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不认识不认识,你要找还剑山庄,到清明山那边的采石场去问就行了,自有人会告诉你的。”

    “采石场?!”王中心里头一百个问号,还想要再细问之时,宁宁已经许完了愿望,跑了过来。

    老道士看了小家伙一眼,又抬头打量了一下王中,竟索性摇头站起身来走进了后殿去了,王中想问也没得问了。

    王中只得先将宁宁抱了起来,笑问道:“宁宁,许的什么愿望?”

    小家伙却得意一笑:“不能说,你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呵,小鬼头!”王中欣慰一笑,这一路上,唯一值得安慰的,或许就是宁宁比最初开始要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小孩了。

    老道士不在,大殿里就还剩下一个小道士了,王中自然也不放过,转身就厚着脸皮去问小道士,看看他知不知道还剑山庄在哪里。

    哪知道小道士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颇为尴尬的吞吞吐吐道:“咳,施主别怨小道说话难听,施主这……样子,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了。”

    嘿,好个道士,怎么说着说着竟然开始人身攻击了呢?

    王中顿时有些恼怒,若不是这道士看着语气还挺诚恳,不像是恶意中伤,他说不得今天心情好要与这破道观说道说道,这样开下去,能有香火才有鬼了。

    小道士却没注意到王中的表情,或许就算看到了,也辨别不出来王中有些生气,仍在继续说道:“刚才那离去的虞娘子,就是还剑山庄如今的大小姐,施主要是……”

    王中:“……!多谢!”

    听到小道士这样一说,王中立刻道了一声谢转身就一阵风一样的飞奔出了大殿,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匆忙的行动,倒将小道士看得一愣,脸上表情变得古怪起来,略有些不快的念叨道:“这,施主这幅尊容,怕不是,想多了吧!”

    王中哪里知道这小道士背后最坏的恶意揣度,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现在他就差临门一脚,就能不费工夫了,哪能不急。

    没想到还剑山庄的大小姐就在刚才与自己擦肩而过,王中心中痛惜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逢人就问呢。

    “而且那老道士称呼那小娘子为虞姑娘,钊女剑本名就是虞妙真,我早该想到其中关联的,真是猪脑子!”

    王中一面暗骂着,一面拼命狂追,很快就冲出了道观大门,四目一望,哪里还有刚才那几人的影子。

    倒是那扫地的道人扫完了一边,正在扫另外一边,见他风风火火的冲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上前问道:“施主,发生了什么事?可否需要小道帮忙?”

    王中一面将背后的宁宁又向上托了一托,一面问道:“道长,请问刚才出来的那几个人,往哪边走了?”

    下山的路并不只有一条,王中上山的路是清明县城方向,而道观门口明显还有其他方向的路,汇聚到此。

    小道士不明所以,但还是指了指左手边的路道:“那几位施主从这边下山了。”

    “多谢!”王中略一拱手,立刻就朝着左边那条路追了下去。

    急冲冲的样子,让那扫地道士摸不着头脑,过了好半天之后,他仿佛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指指点点了半天,最终化为无可奈何的长叹声。

    ……

    清明山虽然不高,但山势绵延其实还是有个数十里,在这附近一片,也算是少有的小山脉了。

    此时正值初夏,山中草木生长旺盛,山道来回往复之时,难窥全貌。

    虞迎双一行人正在返程的路上,忽然走在前头开路的一人猛的一挥手,众人便齐齐停下。

    “辛叔?有什么不妥?”虞迎双立刻开口问道。

    其他人也齐齐看向这位同伴,众人之中,以他武功最高,若真有突发状况,他最先发现也是理所当然。

    辛叔皱着眉头朝他们刚才走过的方向回望了过去:“后面好像有人在追!”

    虞迎双沉声问道:“几个?”

    “好像就一个!又好像是两个,其中一个呼吸力道很轻。”

    “会不会是过路的人?”

    边上的丫鬟立刻猜测道:“会不会是清风观的人改主意了?所以派人来找小姐回去了?”

    虞迎双却冷静的摇头道:“定一老道士就是个千年王八万年的龟,就算要蹚浑水,也不会前头才拒绝我,转身又来相求这么丢面子的,应该不是清风观的人。”

    邱叔又继续道:“从这条路去石场,平时少有人走,偶尔也就个把采药人路过,此人脚步急急,也不像是百姓,不知是何来路。”

    虞迎双想了想道:“反正就一两个个,能被邱叔听到,想来也不是什么高手,应该不会有多麻烦,且看着便是!”

第二四三章 你说,谁死了?

    由于跟清风观是老邻居了,所以虞迎双这次来也没什么讲究,就是带着几个庄里的人去跟定一老道士碰个面,打探打探他的底细。

    这老道士,这么多年了,能请动他下山做客的次数,都是寥寥无几,也就只能她勉为其难跑上一趟了。

    山路上,几人就像是出来游玩踏青的游人一样,慢慢的继续向前走着,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很快,后面的人就追了上来。

    几人一看,发现是之前在道观里头与他们打过照面的两人,那汉子正背着娃娃急速狂奔,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如此这般赶。

    交换了一下眼神,几人还刻意朝边上让了一点,毕竟山路不甚宽敞,就让他们先过去好了。

    虞迎双见不是什么歹人,便也没了什么兴致,这汉子虽然面相恐怖,但步履行间,看得出来不是什么高手的路数,所以应该就是个普通的无关路人。

    但哪知道就在这时,已经看到了他们的王中,忽然扬手召唤道:“等一等,等等我!”

    众人面面相觑,虞迎双看了一下随身的丫鬟菁儿还有邱叔他们三个:“怎么?你们谁认识?”

    几人齐齐摇头,最后只有菁儿指了一下邱叔道:“刚才就邱叔与他打了个照面,应该算不上认识吧。”

    邱叔瞪大了眼睛,一脸见鬼的神情:“这人应该没这么憨吧?”

    虞迎双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算了,看看这人想干啥吧。”

    说话的功夫,王中已经背着宁宁跑到了跟前,这一路上飞腾奔跃,他可没留半点气力。

    这几人看着不声不响,但脚程竟然出乎意料的快,这样的山路上,虽然不算险峻,但就这会功夫,就已经走出了好几里路,让他追得肺中直冒烟火,现在是气喘吁吁,口干舌燥。

    背后的宁宁倒是出乎意料的没什么事,而且王中背着她一路狂奔,这小家伙还莫名的觉得很好玩,前头大呼小叫的喊的可欢实了。

    邱叔立刻上前问道:“小兄弟,你刚才可是在唤我们?”

    王中喘气不停,尚来不及说话,只是猛点了几下头。

    邱叔笑了:“咱们好像不认识吧,有事儿?”

    王中又呼哧了几下,总算理顺了一口气,伸手一指人群之后的虞家大小姐道:“额,我找她!”

    闻听此言,几人眼色齐齐一变,丫鬟和虞迎双一听,立刻面露不悦,剩下三个男的,也颇有些古怪,邱叔更是哭笑不得。

    邱叔对这个汉子的印象其实还算不错,虽然他脸上伤得可怖了些,但还算是个知礼的人,并没有寻常江湖人的草莽与蛮横,估摸着此人多半是遭了什么难才变成这个模样的。

    只不过都这幅鬼样子了,居然还敢打他们大小姐的主意,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人的脸皮和脑子了。

    脸皮还可以理解,顶多厚一点,但这脑子是不是瓦特了,听了一些江湖风言风语,竟然这点思考能力都丧失了?

    别说自家大小姐了,就算是寻常三姑六婆说的那些媒,怕是黄金万两也没人收得进口袋吧。

    虞迎双冷哼了一声:“邱叔,你打发了吧,菁儿,我们先回去。”

    说着,她带着丫鬟转身就要走,王中登时急了,连忙冲起来大喊道:“哎,别走啊,虞姑娘,我有事找……”

    可他才喊到一半,邱叔和另外两个男子便齐齐一步,顶在了他的面前。

    其中一个更是不耐烦道:“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吧,趁着我老秦没发火,赶紧滚蛋,真是的,先不说你这长相,还带着娃子前来,你是存心找打是吧?”

    王中被三个大汉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这里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三句话不离长相说事的,前头那个道士如此,这个人也是如此,难道这里的人都特么是资深外貌协会会员?

    虽然他不在意自己脸上是刀疤纵横,但这些人上来就人身攻击,也忒没素质了吧。

    “几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真的找虞姑娘有事,我是来送信的!”

    听他这么一说,三人倒是脸色好看了一些,原来是替人来的。

    不过老秦还是继续没好气的说道:“哦,原来是替别人来送信的,不过这也不行,我家小姐最烦你的事主这类浪荡子了,你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免得遭一顿好打。”

    老秦说着,还捏巴捏巴了自己的拳头,嘎嘣脆响,王中没觉得什么,倒将他背后的宁宁吓得脖子一缩,躲在了他的后面。

    王中顿时有些不快,不过这好歹是还剑山庄的人,而且对方也没动手,所以他也就没有激动。

    不过这时候虞迎双与菁儿已经走出了十几步,王中顿时急了起来,大喊道:“哎,虞姑娘,先别走,我有要事要见虞妙真前辈!请问你就是虞前辈吗,我是替迟……”

    王中还没喊完,后半截话便被堵在了喉咙里。

    老秦怒喝了一声:“小子,我看你是真找打!”说着挥拳就朝着他头顶锤了过来。

    这回可就是真动手了,而且怒气冲冲,不像是只简单教训一下的样子,分明是要将王中一顿胖揍。

    而旁边的邱叔与另外一人,也脸色十分不悦,若不是顾忌着江湖脸面,说不得都要一起上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狠揍一顿。

    突逢攻击,王中下意识的就要去抽刀,但半路还是忍住了,手臂上天一架挡住了秦叔的拳头,然后抽身便退。

    这三人都是高手,他可不敢陷入包围圈,而且宁宁还在背上,这会动起手来,难免照顾不到。

    两人交锋一拳,秦叔反倒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王中,冷喝道:“哟呵,我老秦还有些看走眼了?竟然还有点真本事,那可就别怪老秦我不讲情面了。”

    刚才那一拳,虽说他只出了五分力,但那是在看在此人不像是个精深练家子的份上,传出去怕人说的不好听,说他老秦欺负江湖后辈。

    但交手的一瞬间,这小子简单一架,速度极快不说,而且其中蕴含的劲道于两人拳臂交锋的刹那间爆发,竟然将他的拳头都震得生痛,看来并不是三脚猫的功夫那么简单啊。

    就在此时,那边虞迎双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顿时脸色愠怒的回头来吩咐道:“秦叔,不用留情,给我狠狠的修理一番,然后扔下山去,真是脏眼睛!”

    秦叔顿时高喝了一声:“好嘞,大小姐!看我今天好好修理他!”

    说着此人拳头一抖,拳峰骨节顿时莫名突出如山岳起伏,携带一阵劲风,朝着王中就杀了过来。

    王中心头一跳,这人明显是动用了真功夫,刚才那一下,只不过是试探之举,对方很明显没出全力,但他就已经用上了十倍爆发的暗招,现在骤逢强招,他用灵猴拳,多半不能对敌,只能选择出刀了。

    可狼牙刀出,结果就不能预料了。

    所以王中赶紧又是一个后撤,拉开距离急道:“且慢,几位,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虞前辈。”

    秦叔对他的说辞却不屑一顾,甚至在听他提到虞前辈之后,有更加恼怒的趋势,啊呀呀的怒吼着就朝他抡拳打来,拳风到处,将两旁的枝叶石土都刮得四散飞射。

    王中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只得一退再退,又猛地大喊道:“事关迟少恭!”

    只是可惜,他退的再快,但对方也不庸手,瞬间已经欺身到了身前,再慢一步,他说不得就要被一拳轰下山去。

    此处山路虽然不甚陡峭,但下面的高坡落差也是极大,摔下去可不好受,尤其是他还带个孩子。

    瞬间一声“呼啦”,雪亮刀锋骤然出鞘,裹着长刀的布匹四散飞射,锋芒隐于漫天的碎布之中,宛如毒蛇,这青天白日之下,竟然凭添一丝寒意。

    紧接着,刀势出鞘如山崩,朝着秦叔就是当头罩下。

    “好胆!”“小子尔敢!”

    长刀一出,行家眼里,顿时知晓厉害,背后压阵的两人顿时齐齐怒声高喝,一齐抢上来。

    身为还剑山庄之人,对神兵利器自然有一定程度的知悉与判断,这刀锋一亮,三人便心知不好,谁也没想到这小子身上竟然揣着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

    以肉身对兵刃,本就处于吃亏的地位,何况还是一把神兵利器,而且对方明显有藏拙的表现,一身功夫并不差,再配上一把神兵,老秦一对肉拳,说不得就得挂彩。

    原本他们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浪子,没想到这小子倒是个狼性的,狠厉无匹,出手就要伤人,丝毫不像那些个上门来求见的人,好歹还顾忌一个印象与脸面。

    “嗡——!”

    长刀空震,秦叔功夫不差,危机关头别开了身子,暂且躲了开去,王中这一刀也没有斩在实处,而是将林叶之间落下的光线斩得支离破碎,晃人眼眸。

    “他死了!”王中提刀大喝,怒气冲冲。

    对面冲上来的三人齐齐一愣,老秦更是怒喝道:“好小子,你死了老子都不会死!”说着还要抢将上来。

    王中却懒得理他,而是把刀一撇,怒喝道:“我说,迟少恭,死了!听懂了没?”

    山道之上顿时陷入一片宁静,寂静,甚至死静,针落可闻。

    王中看着众人呆愣的样子,总算吐了口气,将刀锋收了起来,再抬眼时,眼前一花,已经有一个细眉凤眼的女子冲到了他身前,正是那虞姑娘!

    “你说谁死了?你再说一遍?”虞迎双瞪大了双眼,眉目寒霜的看着王中,眼前的恶脸之人,犹带三分怒气,看样子不像是在拿大言唬她们。

    邱叔等人则是满脸的不敢置信,甚至有些怒意在升腾。

    王中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他忽然大致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这些人总爱拿自己的长相说事了。

    眼前这虞姑娘确实跟画里走出来的人一般,五官精致到了一种完美的程度,几乎不像是这个次元的产物,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种美女总少不了登徒浪子想要亲近求婚,这些人多半也是将他当做了此类狂徒,才有之前的那些反应吧。

    王中对这女人却没什么兴趣,和平城什么都不多,就是战前世界的资料多,闲余时间多,网络存储的无数信息之中,比这更完美的女性他都见过,也没什么稀奇的。

    王中冷哼了一声,将刀收起,然后把背后的宁宁又扶了一扶,才撇嘴道:“他走前让我给虞前辈带一封信,你能带我去见她吗?”

    “我问你谁死了,再说一遍!”

    虞迎双声色俱厉,但身子却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晃动,浑身上下,似乎有一种压抑的潮水就要爆发出来。

    王中皱了皱眉头,对方死了亲人,激动一些,也可以理解。

    他缓缓叹声道:“迟少恭,我是受他临终之托而来……”

    王中话未说完,边上老秦便暴跳如雷:“你胡说,我家少庄主天纵奇才,剑法绝伦,江湖上有几人能杀他?”

    虞迎双却是双目紧锁的盯着他:“你如何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而且,你又是什么人?与我师兄是什么关系?”

    王中看他们都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样子,无奈摇头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此事我全程亲眼所见,不过他的死有些不寻常,用他自己的话叫做升仙去了,我只是个送信的,遗嘱要转交给钊女剑虞妙真前辈。”

    虞迎双闻言登时眉头一挑:“并非是我不信,而是这样的大事,阁下空口无凭,又让我等如何相信?看阁下应该也是江湖中人,阁下还是好好想想,是否有能证实你所说的话的证据,如若不然,无端咒我还剑山庄继承人,本庄上下,可不会与阁下善罢甘休。”

    王中眉头紧皱,迟少恭与他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他真正当做朋友的,应该是惠景博才对,与他之间,不过是一场因缘际会而已。

    他临终嘱托之时,也没有留下什么信物,王中这会去哪里找证明去?

    思虑片刻,王中忽然皱着眉头道:“他走之前,确实没给我留下什么信物,但他死前一段时间,常自言自语,自己的运气不太好,这算不算……哎,哎,虞姑娘,你怎么?”

    王中话未说尽,虞迎双已经两眼泛白,仰天就倒。

    邱叔等人立刻抢将上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快回去快回去!”

    “老罗,你腿脚快,赶紧回去叫人,抬担架上来”

    山道上顿时乱做一团,王中立在一旁,颇有些无奈,看来迟少恭这个偶尔流露出来的口头怨艾,还真的有效,而且效果大的出奇。

第二四四章 地下山庄

    王中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客栈里问掌柜伙计,他们都不知道还剑山庄这个名号了,因为还剑山庄本身就不叫还剑山庄,硕大的牌坊上,横着四个大字,虞氏石场。

    抬头往上一看,远处山壁有一大片光秃秃的所在,几乎横贯数里山坡,裸露的山岩,甚至偶尔还反射着金色的阳光,再往远处,还有黑烟滚滚,白气升腾,冲天的高炉,热火朝天的号子。

    如果不是大门口驻守有两队大约十人,个个都是刀剑在身,孔武有力,显然不是一般的百姓,不然这里怎么看,都是一处矿山石场,而不是什么江湖派门。

    先是下山,然后上山,王中背着宁宁,跟在邱叔他们一群人后面进了石场里头左边的区域,这边与之前远远望见的那片光秃秃的山体,处在一个有些背对的方位,彼此并不能望到,而且环境要好的多。

    我中估计这里应该是生活区域的原因,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矿场上的杂乱。

    建筑沿着山势分布,虽说没有多少亭台楼阁,但院落高墙,一样不少,倒也有几分气象。

    只不过或许是人群都在围着虞家大小姐转的原因,他在这山上山下走了许久,也没有人来管他,直到最后,那个之前遇到过的丫鬟,才急急忙忙的前来寻他。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请您过去一趟,有事相询!”菁儿虽然知道这人不是那些什么歹人,但因为此人带来的是少庄主的死讯,所以她对王中的印象依旧不是很好。

    王中看了她一眼,这丫鬟一声公子叫的着实费劲,索性便道:“我叫王中,唤我名字就好,你家小姐醒了正好,我也好早些将事情办完。”

    说完,王中便将正在边上剥着小花生的宁宁抱起来,跟在了菁儿后面。

    路两边山花繁盛,茂林修竹,端是阴凉好风景,只是,临近任务终点,王中忽然心情莫名有些古怪,说实话,他对还剑山庄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并不是说那个名叫虞迎双的大小姐以及她身边的几个人,之前对他有了误会,所以他就心怀不满。

    而是这还剑山庄与江湖、与剑、与山庄,从表面上看去竟然完全找不到一丝关联,让他莫名的有些失落。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对这江湖的理解,有大大的误区吧。

    一处庭院之中,虞迎双正闭目坐在堂上,手边的案上还放着半碗气息幽香的汤水,显然应该是有助于她调理心神的汤药。

    旁边还站着几个心情焦急的人,邱叔等人赫然都在,全都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但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打扰。

    过了片刻,虞迎双忽然气息抖动,突出一口浊气,才缓缓睁眼。

    邱叔等人连忙想要上前,但虞迎双却率先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刚才那人说的话,邱叔你们没说漏嘴吧?”

    邱叔眉头一皱,赶紧道:“没有,兹事体大,还未确定,怎好让大家知晓,不过,大小姐,这事是不是通知一下后山那边?”

    虞迎双懂他的意思,但却径直说道:“暂且不必,我爹闭关,如今正处在紧要关头,此时去打扰,必然会让他分心,甚至破功,小姑和大先生那边,等了解情况之后,我亲自去说。那人呢?怎么还没来?”

    “菁儿去请了,应该马上就到。”

    邱叔话音刚落,院子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王中背着宁宁,跟在菁儿的后面走了进来。

    “公子请坐,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师从何门?”一进门,虞迎双便有些僵硬的说道。

    王中看了看脸色还有点苍白的虞迎双,又看了看两边跟金刚铁塔似的几个高手,摇头叹了口气,随便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事关重大,咱们客套话虚的就别多说了吧,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中,江湖野人一个,没什么背景来历,你们也不用疑心什么。我这次来,就是给迟少恭送遗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仅此而已。”

    王中上来便直入主题,把事情说清楚,也免得发生更多的误会。

    虞迎双面色一恸:“我师兄临终之言是什么?可有什么交代?”

    王中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虞迎双立刻微微欠身道:“之前是我等失礼,不过我师兄还在山庄之时,便老是私底下抱怨他运气不好,此等言语,不是在信任的人面前,他是不会透露出来的,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王中恍然:“原来如此,不过大小姐相信我,我也没法将遗言告诉你,因为他的临终交代,是让我带给钊女剑前辈,所以我希望贵庄能带我见一见虞妙真前辈。”

    王中话音落下,厅堂之中气氛顿时有些微妙变化。

    上首的虞迎双,更是脸色惨白,眼皮不停抽动,不过终究还是将内心之中的波动忍了下来,但任谁看到她那只捏着桌案几乎指节毕露的嫩白玉手,都能感觉得到,她忍的十分辛苦。

    沉默半晌之后,虞迎双才微微松开手指,浑然没察觉手下的案几上已经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痕印。

    “那我能不能请问一下王公子,我师兄是如何死的?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些你总应该可以告诉我吧?”

    这个问题,于情于理,王中自然都没法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索性他便从在蒙冲县遇到迟少恭假扮的和尚开始说起,将之后遇到的事情里头,与迟少恭有关的,都一一说了出来,只不过关于甲子神功的消息,他还是先隐藏了下来。

    虽然这东西等会还是要告诉钊女剑虞妙真,但他也不傻,现在一看,这大小姐似乎是与钊女剑有什么分歧的,甲子神功毕竟诱惑人心,所以还是先交给钊女剑好了,事后他们自己怎么处理,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王中说完,厅堂之中的几人却都呆立当场,迟少恭竟然掘了昭王墓,自己鹊巢鸠占,这等荒唐事,说实话王中自己要是听别人说了,都会觉得是无稽之谈,但这又确实是事实。

    虞迎双还好,她只是神色悲戚的说道:“我师兄行事放荡不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奇怪,只是你说他自称是走火入魔导致受尽而死,但若当初在大佛寺,没有那些人逼杀,我师兄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

    这个问题,王中其实不怎么好回答,迟少恭潜入大佛寺,本身就是去偷盗经书的,被人追捕,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不过没想到他偷的经书居然是甲子神功这等绝世奇门功法,又引来了更多人的抢夺,众多人一起大打出手,也是没料到,但也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不过王中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在大佛寺盗了经书,成为众人焦点,引来多方围攻,危机之下行功急切有误,确实是这么个过程。”

    “啪!”

    王中话刚说完,虞迎双手下的桌案便被她生生捏碎了一个角,碎木落下,隐隐还有血珠。

    “好,好个大佛寺,西海独龙岛,德盛余孽,安顺王府!我还剑堂与你们今生势不两立!”

    虞迎双俏脸含煞,气息涌动,神情十分激动。

    边上的丫鬟菁儿赶紧靠了过去:“小姐,事情还没……”

    但虞迎双却一扬手止住了她的絮叨,转而继续朝王中铿锵问道:“王公子,我还有一事不明。”

    王中见她一副仇恨满心的样子,心中暗自摇了摇头,按这架势,怕不是又是一桩仇怨报复要兴起了。

    王中无奈道:“大小姐尽管问便是。”

    虞迎双道:“不知王公子可知我师兄为何要找那篇经文?那篇经文又是什么奇珍?”

    王中淡淡的摇了摇头:“其中内情,他没有与我说,只是让我带信而已。”

    虞迎双闻言眉头抖动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没再问什么,而是直接开始发号施令:“邱叔,麻烦你跑一趟清明,去悦来客栈,不论他们要多少钱,买,我要陇川府大佛寺那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所有消息,还有包括昭王陵发生的事情,全都要。”

    “是,大小姐!我这就去办!”邱叔急冲冲的就跑了出去。

    虞迎双又道:“罗叔,你轻功最好,一会我手书一封,你帮我带到霍府,交给霍丹萍。另外告诉她一句话,要我还剑堂追附可以,只要南陵道的悦来客栈全部消失,我还剑堂第一个出来奉她为盟主!”

    罗叔等人,闻言都楞了一下,之后老罗才领命应诺。

    这等大事,之前小姐难办了好长时间,去清风观找定一道长,其实也是因为这件事,没想到在这里就这么决定了。

    最后虞迎双才对秦叔道:“秦叔,你在石场人缘最好,一会就麻烦你出去安抚一下大伙,说我没事,只是功体忽然岔了气,休息休息便好,石场和铁坊那边,一切照常。”

    老秦赶紧拱手抱拳道:“好的大小姐,我老秦这就去。”

    说完,老秦也赶紧走了出去。

    最后,虞迎双才对王中道:“王公子稍等,我书信一封之后,就带你去见我姑姑。”

    王中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姑姑,应该就是钊女剑虞妙真,于是赶紧点头:“虞姑娘自便。”

    “菁儿,好生招待贵客!”虞迎双吩咐了一下丫鬟,便带着罗叔脚步极快的往后堂走了。

    王中在大堂坐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这期间,丫鬟菁儿其实也一副心乱如麻的样子,王中哪里好让她招呼,就那样默默的坐了。

    好在桌上还有茶点,能给宁宁打发时间,加上她本来在外人面前就安静,所以小也没怎么闹。

    之后虞迎双匆匆回返,罗叔已经不在她身边,想来应该是出去送信去了。

    “王公子,慢待了,请随我来!”

    王中赶紧将宁宁抱起,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出了院子,却是往山头上走去。

    平整的阶梯一直蔓延到了山顶,除了一个亭子之外,之后就没了路径。

    王中正奇怪之时,却见虞迎双脚步一踏,亭子后面的山壁上,竟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山壁竟然从中分开,露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虞迎双带头走去,王中赶紧跟上,这一看,发现这竟然是一条隧道,而且隧道延伸的方向,竟然是向下,也就是说,通往山腹之中。

    看着脚下一阶一阶的台阶,两旁平滑的墙壁,隔几步墙上就镶嵌的明珠,王中瞬间有些明白,为什么迟少恭在昭王陵中几乎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娴熟了,搞了半天,这还剑山庄也是修建在地下的啊。

    这等隐秘所在,难怪那客栈掌柜不知道了,对外恐怕只有虞氏采石场这个名头。

    通道一路乡下,且越来越宽敞,不多时,坡度开始消失,前方出现了一个大牌坊,这个牌坊和山下采石场前门那个牌坊有些相似。

    不过山下那个是矗立在空地上,这个却是上方嵌入了头顶的山体之中,宛如一道特殊的门户。

    牌坊下同样有人在值守,不过这里就只有两个了,都是背负长剑的年轻人。

    还未走近,王中便感觉到这两人笔直的身躯,仿佛两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光是扫过来的目光,都凌厉异常,怀里的宁宁,都忍不住往他胸前缩了一缩。

    “看来是两个高手!”王中心中暗道,这两人可就比山下那牌坊下的几个守卫,要厉害不知道多少了,估计和秦叔等人有的一拼。

    见虞迎双带着王中到来,两名守卫立刻躬身禀手行礼:“大小姐!”

    虞迎双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脚步不停。

    其中一人起身之后却立刻又问道:“大小姐是要去谷中,还是要去探会掌门?”

    “我有要事,要去见我姑姑!”虞迎双没有多说,带着王中急速而走,留下两个守卫弟子有些面面相觑。

    等两大一小走远之后,这两个弟子才古怪的对视了一眼。

    “大小姐竟然要去找小师叔?”

    “不会又打起来吧?”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到谷里去走走,换两个兄弟上来?”

    “有道理,有些事,还是莫听莫闻的好。”

    不多时,两个守卫弟子,竟然前后脚溜了,随便找了个理由,换了两个小师弟顶了上来。

第二四五章 大先生

    还剑山庄的地下空间并不昏暗,相反,还很亮堂,因为除了之前进来的一处隧道之外,这里竟然还通往一处山谷。

    王中远远的望见那谷中有飞扬的檐角交错,而且还隐隐传来钟鼓之声。

    不过虞迎双却并没有带着他走向那边,反而是走上一条逐渐向上的阶梯,阶梯两旁有不少岔路延伸,通往的地方要么就是被高大的岩柱所挡,要么就是只露只鳞片角,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所在。

    这一路上,偶尔遇到过路子弟,都是恭敬的与虞迎双见礼,说明这个女人,在还剑山庄的地位,确实非常之高。

    不过走着走着,王中发现道路在山腹之中行进得原来越深,甚至光线都开始变得昏暗,流动的空气带着丝丝的凉意,一股阴深的感觉莫名升起。

    “怎么这么古怪?虞妙真既然是这女人的小姑,难道不应该身份同样尊贵吗?为何会居住在这样的地方?”

    王中心中觉得十分奇怪,但虞迎双显然没有同他多讲话的**,只是单纯的在前头引路,而且面无表情的她,明显心情很不好,好似又是伤心,又是怨恨,又是愤怒,王中说不上来,只是莫名觉得,这个女人这时候有些危险,但好像又有些可怜。

    前方的路途在陡然变得开阔起来,光线温度也逐渐回升,似乎给人带来了一股生气,让领路的虞迎双也得以回神,气息变得稍微正常一点起来。

    王中立刻心有所感,应该是要到了。

    果然,跨过一处似乎天窗一样的洞口,虞迎双带着他竟然从山洞之中走了出来,而此刻他们所立之处,竟然是在一处半山腰上。

    下方有一处幽深的小小山谷,前后不过百丈,但侧面有细流蜿蜒而下,流入谷中,绕过一片小小的竹林,竹林旁边,则立有一座竹制小楼,清新而且典雅。

    “呀,叔叔,我们好像在树上!”

    背后的宁宁趴在他的耳边,忽然小小的惊讶出声。

    王中其实也早已发现了,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竟然不是土石,而是一株难以窥得全貌的巨大树木。

    这树似乎有半边长进了山体之中,剩下半边,则被人巧夺天工的手段,削出了一条蜿蜒乡下的道路,而道路两旁,则是树木本身的枝叶,粗壮且繁茂。

    王中第一个念头是:“这树被祸祸成这样居然都还没死?”

    宁宁的惊呼虽然很小声,但虞迎双自然是听得到的。

    虞迎双转过身来,随手一环道:“此处为师兄祖上手笔,师兄没有王公子提起过吗?”

    王中将宁宁从背上放了下来,这小家伙,第一次见到这样奇怪的景象,竟也不安于待在他的背上了,轻手轻脚的踩在木质道路上。

    悬在半空,螺旋飞桥一般的道路并不宽敞,最多只能容两人并行,两边粗壮的树枝或许权且算作栏杆,但是稀疏的树枝中间,是老大的缝隙,望下一看,还是有些可怕的,这让小家伙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抬脚都有些扭捏,生怕会跌下去似的。

    虞迎双这时候也朝着宁宁望了过来,小女娃的表情,十分可爱,但她心中还是有些狐疑两人身份的。

    虽然她能确认王中确实是与师兄相熟,但这一大一小,一丑一乖的奇怪组合,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不过,人家万里迢迢帮忙前来报丧,她不好意思寻根究底罢了。

    王中看了她一眼,顺势将宁宁的手牵了起来,然后走在了宁宁的前面,状若无意的挡住了她的目光,微微摇头道:“你师兄从未与我说过你们山庄的事情。”

    虞迎双闻言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继续带着王中两人,继续朝着树下走去。

    这树上道路蜿蜒下来,有个十几丈高下,小家伙走到下面,腿竟然有些发软,王中无奈一笑,只得又将她一把抱起。

    三人跨过小溪,来到那处竹楼之前。

    到得近处,王中才发现,这竹楼的占地面积还挺大的,一楼似乎是一些,存储东西的仓储空间,透过竹墙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不像是住人的。

    正对小溪这边,有一道斜着的楼梯,直通二楼。

    虞迎双径直噔噔噔的上了二楼,走过悬空的竹桥,前方是一处大堂,屋中摆设齐聚,而堂上正有一名女子正侧对着他们,在素手煮茶。

    手掌高下的小小炉膛之中,扑腾扑腾的闪烁着火焰,一如虞迎双急促的脚步。

    出乎王中意料的是,虞迎双并没有与这女子见面就闹僵起来,而是十分自然的唤了一声:“小姑!”

    “坐吧,这位是?”

    女子抬起头来,五官与虞迎双有些许相像,但却又别具风格,依旧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但王中却觉得有些怪异。

    因为,这个女人,竟然比她侄女还要年轻一些?

    可这怎么可能?王中心里十分奇怪,范不卓当初与他说起过还剑山庄,钊女剑虞妙真应该是跟他差不多一个时代的人物,甚至好像还比他大,现在应该怎么也有四十岁了吧。

    范不卓相貌特异,那是因为他天生童子脸,所以才有一个九胜童子的称号。

    可年近不惑的他,蓄须之后,依旧还是能看得出年纪来的。

    但眼前这个女人,若说养颜有道能让人青春永葆也就罢了,但这人却比虞迎双看着要实实在在的年轻不说,而且王中感觉她是真的年轻,并非单单只是相貌。

    这就让人十分诧异了,甚至还有点……诡异!

    虞妙真问话的同时,又看了看王中放下身前的宁宁,对她微微一笑,宛如春风拂面般的温暖:“好一个可爱的小娃娃!”

    王中楞了一下,宁宁居然十分自然的就开口说道:“谢谢姐姐!”

    王中曾与她教过,若是有人夸奖,当说一句谢谢以示礼貌,小家伙虽然不爱说话,但记性还是挺好的,只是小孩子天性纯真,开口就叫姐姐,这让王中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没错了。

    这时,虞迎双在旁边说道:“这位是王中王公子,他有要事要找您,王公子,这就是我小姑,江湖人称钊女剑。人我已带到,我先出去了!”

    但虞妙真却扬了扬手,示意她坐下:“是少恭有事吧,你是还剑堂目前的继承人,一块听便是。”

    一个名字,似乎让虞迎双憋了很久的情绪,有些不稳,她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在旁边坐下了。

    虞迎双又邀请王中与宁宁入座,与他们各自斟茶。

    王中能感觉得出来,这个女人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但不知道她为何还能如此宁静。

    他欠了欠身道:“虞前辈,我可能要告诉您一件不好的事情。”

    虞妙真继续斟茶:“说吧,我还受得住!”

    王中忽然觉得,气氛莫名的压抑:“我这次来,是来替迟少恭传达遗嘱的。”

    ……巴掌大小的茶壶,忽然抖动了一下,在桌上留下一片水渍,然后就停在那里不动了,任凭茶水继续流动。

    虞妙真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缓缓将茶壶放下,而旁边的虞迎双,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再也绷不住。

    “他,就这么,走了?”凄然的声音,似不信,似彷徨,似落寞,似悲伤。

    世界或许虚幻,但情感真实不虚,王中再一次确实的感受到,一种来自心底的触动,名字叫做悲伤。

    虽然他没有经历过,但情绪的感染,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起,好像自己除了愤怒与彷徨,倒是很少出现过这种感觉,因此与学院之中的那些同学,常常格格不入。

    虞妙真顿了一下,又开口问道:“他是怎么走的?”

    “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走火入魔!”王中斟酌着说道:“还有一个就是,他虽然是自己将自己葬在了昭王陵之中,但他最后曾说过,他是得道成仙去了,或许将来会有再见之日。”

    迟少恭当初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但王中知道,那多半应该是玩笑话,只不过此时此刻,或许说出来,能让眼前这两个人,留些念想吧。

    虞妙真却没有感受到王中的善意,忽然之间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道:“事情的仔细经过,能跟我说说吗?”

    王中点了点头,这一次,他将迟少恭在大佛寺发生的那些事情,从头到尾,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包括甲子神功。

    当听到迟少恭竟然是练就这门绝世奇功而走火入魔之时,虞妙真与虞迎双两人都陷入了不可思议之中。

    而片刻之后,两人又是几乎同时想到了什么。

    虞妙真苦笑着叹道:“想不到,想不到竟然还真让他找到了。”

    就在此时,旁边的虞迎双似乎心中一团火终于烧到了旺处,猛地站起了身来,茶几桌案被她“噌”的掀翻在地。

    “都是你!师兄的死,都是你害的!”虞迎双泪如珍珠,凄厉的吼叫出来,仿佛胸中有一座旺盛的火山在喷发。

    虞妙真还是面容愁苦的端坐着一动不动,虞迎双见状,忽然大喊了一声,然后瞬间穿堂而过,飞掠而出,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突来的变故,让王中不得不赶紧将宁宁护在怀里。

    虞妙真见状,赶紧赔礼道:“抱歉,让王公子看笑话了。”

    王中将宁宁放在一旁,连声道:“无妨,大小姐伤心过度,人之常情而已!”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王中还是比较奇怪的,为何虞迎双会将责任全都怪罪在虞妙真身上?而且从虞迎双之前的反应上来看,两人之间好似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不过王中也就仅仅只是疑惑一下,并没有进一步探究的打算,这等豪门恩怨,一团乱麻,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虞妙真叹息一声,手臂轻轻挥动,一道劲风仿佛从虚无中来,瞬间就将眼前洒落的杂乱,全都吹飞了出去,叮叮梆梆砸进了溪水之中。

    王中顿时眉头发麻,这女人看来也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平静啊。

    而且这女人单单这一手露出来的修为,就让他心生警兆,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境界,甚至,王中忽然有些惊疑不定,这女人难道已经进阶了先天之境?

    扫清杂乱之后,虞妙真似乎也陷入了一种莫名的茫然之中,两眼都有些失去焦距的迹象。

    王中忙道:“前辈,还请节哀!”

    虞妙真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声叹道:“二十年凄风苦雨,今朝就这么丧尽,公子让我节哀,我怎么节哀的了呢?”

    “……”王中无言以对,迟少恭的家事肯定还有许多不寻常,只不过这不是他所能评价的,王中转而叹了口气说道:“人生无常,前辈还须想开些,毕竟,他死之前,还让我将甲子神功带给您,想来他也不希望看到您这样的。”

    虞妙真却茫然无言,浑然没了才见时那种安静缥缈的飘逸神态,特别是从虞迎双走了之后,她更好像是一个仙子跌落凡尘了一样,与一个寻常女人遇到突然打击,也没多大区别。

    王中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劝解了,但他的任务还是早些了了比较好,所以他斟酌了一下之后又说道:“另外,甲子神功,并无文本,他让我带给您,我也只能背诵给您听,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

    虞妙真却缓缓摇了摇头,凄苦的说道:“王公子可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偷盗甲子神功么?”

    王中眉头一皱道:“难道不是他想以此进阶先天之境?”

    虞妙真苦涩一笑,正要开口解释,不料这时候外头却传来了好大的喧闹声。

    王中往外一看,这里正好能看到那株镶嵌在山体之中的神奇巨木,此刻那洞穴通道之中,正有好多人冲出,有的顺着螺旋道路急急而下,有人甚至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就施展轻功,从十几丈高直接就跳了下来。

    最当先一人,却是一名健壮的肌肉汉子,此人正是第一个直接跳下来的人,庞大的身躯,稳稳的落在地上,甚至没有陷进泥土一分一毫。

    而且此人背上,还背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看情形,竟然是双腿不便,只能以人托付。

    虞妙真也顾不得伤心,赶紧站了起来,迎上前去道:“大先生!”

第二四六章 还剑堂

    江湖上原本没有还剑山庄这个名号,清明山上,久远之前,也没有什么采石场,只有一名虞氏剑客,在此隐居。

    这名虞氏剑客,在当年的天工神匠钱别昔手中,订做了一把宝剑,但直到钱别昔死,这把剑也没能送到这名剑客手中。

    后来钱别昔身亡,子弟分崩,各奔他处,天工神坊一夜之间消失,虞氏剑客以为自己的剑再也不会有着落了。

    但没想到忽然有一天,一名叫做迟子重的仆人,带着制作好的宝剑来到了清明山,物归了原主。

    自此之后,虞氏剑客便与迟子重成为了好友,虞氏剑客剑法高超,开馆收徒,迟家先祖,便在这清明山落了脚。

    之后迟家先祖更是凭借着自身技艺,在这清明山帮助虞家成就了破山采石的生意,两家于是结为一体,经过百多年生聚,就这么传了下来。

    虞家创立的剑堂,被命名为还剑堂,江湖上,便冠以还剑山庄的称号,而虞家的采石场也越来越大,甚至还有开矿炼铁造兵器的生意,在附近黑白两道,都是有名望的势力,就连零陵府当年新田制改革,都要请虞家之人过去商议。

    这其中荣光与鼎盛,王中也是经过了一天的折腾之后,才逐渐知晓的。

    这一天,不仅是整个还剑山庄上下不平静,王中这个报信的人,也没能安静下来,后山这处山谷之中,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将悲戚,逐渐扩散到了整个山庄。

    大先生姓迟,光这个姓氏,显然就与迟少恭的关系并不寻常。

    但过后王中才知道,这个双腿有疾的老先生,并不是迟少恭的血缘亲属,而是迟少恭祖辈的仆人,被赐了主姓,又因为名字之中有个大字,所以便被人唤做大先生,一直就这么叫了下来。

    不过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迟家祖上是天工神匠钱别昔的仆人出身,耳濡目染之下,也习得了不少天工之术。

    “而大先生,就是迟家技艺最后的传人!”竹楼之中,灯火如炬,简易的灵堂之前,虞妙真一袭白衣,孤身独守,缓缓与王中解释着。

    虽然王中对还剑山庄的内部事务没有打听的**,但随着对迟少恭家里头了解的越多,他眼下反而越有更多疑惑不明,这种不明不仅让他对还剑山庄没有了解,而且导致他在还剑山庄的处境,还有些尴尬。

    “那迟少恭呢?他不算?”王中顺手也烧着冥纸,问道。

    虞妙真面无表情道:“他一身天分,全在剑法之上,对于天工之术,向来不上心,大先生教他,他打小就不怎么耐烦,所以对这些东西,算不上精通。”

    王中却摇了摇头道:“我看不然,以我在昭王陵里面所见,他至少对营造机关等术,算得上是炉火纯青,里面所有的机关,都被他轻而易举的解开破掉了。”

    虞妙真却略显茫然的微微一叹,慢慢的烧着手中的冥纸:“口不对心,言不对行,他打小就是这样一个人。”

    王中闻言回想了一下,从那段时间与迟少恭的交流来看,此人确实很有这么一点,而且骗起人来毫无心理负担。

    甚至就连惠景博,他也是一直骗到了最后,如果不是临死之前他还有过交代,王中甚至无法判断他与惠景博的交情真假。

    虞妙真忽然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从小就不愿意学天工之术么?”

    王中眉头一皱:“是不是因为钱别昔?”

    虞妙真点了点头:“不错,天工神匠虽然名传世间,但其私德,只有最亲近的仆人才了解,少恭自从知道之后,便再也不想学这些东西了。”

    说到这里,虞妙真忽然顿了一顿:“可他最后,却还是埋骨于钱别昔的遗作之中,也不知道他当时是个什么心情,王公子能与我讲讲么?”

    王中楞了一下,回忆了半晌之后才道:“他的心思,外人很难看透,但最后那段时间,他因为走火入魔已深的缘故,情绪发泄难以自持,还是流露了不少真性情出来,我能看到的,有报复后的快感,也有解脱前的快意,还有,很浓的不舍。”

    虞妙真回味了许久,然后才道:“王公子是不是觉得,他不算一个好人?”

    王中摇了摇头道:“无所谓好坏,我倒觉得他活的很快意自我,比许多人都强。”

    “快意自我么?”虞妙真停下手中的动作,喃喃的重复了一声,然后才道:“那么他走的时候,至少是不怎么后悔的了,多谢王公子告知!”

    王中叹息一声,陷入沉默。

    说实话,在来到还剑山庄之前,他一度以为这只不过就是送一场信的差事而已,应该十分简单。

    但当他将迟少恭的死讯传达之后,还剑山庄上上下下的悲伤,让他头一次感到亲近之人逝去之后,给生者留下的凄凉。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有些觉得,自己是太过迟钝呢?还是天性冰凉?

    因为这样的情感,在他这前半辈子的经历之中,竟然少有出现过。

    怀疑升起的瞬间,他忽然又回忆起了那照片之中的面容,不知何时,竟已然开始有些模糊了,莫名的,他忽然有些羡慕这些人了,至少,他们还有机会可以悲伤,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好想法。

    甩了甩头,王中忽然叹了口气道:“虞前辈,还是暂息悲伤吧,迟少恭临走之前,让我将甲子神功交给您,但我写字不多,只能口述,您看要如何处理?”

    王中并未说谎,虽然这里的字他都认识,但还是有些许差异,有些类似与古时候王朝时期的繁体字,让他写,是不大能写的全的。

    就连给小野的灵猴拳法,其实都是一半图画,一半文字,而且还极其没有美感。

    哪知道虞妙真却摇了摇头:“这门功法,我就不要了,我想用它向王公子换一样东西如何?”

    王中眉头一皱,这门功法他都记下了,虞妙真又怎么拿来换东西?与其说是用功法换,倒不如说是用迟少恭的人情来换。

    “前辈想要什么?”王中有些犹疑的问道。

    一袭白衣跪坐在地的虞妙真冲他微微一拜,然后请求道:“昭王陵已封,由于天工神匠的诅咒,没有郑氏血脉是无法开启的,但王公子想来是有办法能进出的,我想请公子帮个忙,带我进去一趟。”

    王中闻言顿时一脸的为难,这并非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两地相隔万里,光安安稳稳的走上一遭都得几个月的时间,而且关南道现在还不知道是啥情况,他在那边是落了号的,回去的话,又是一桩麻烦事。

    更何况,他现在还带着宁宁,说句实话,将宁宁交给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包括常玉郎,他都不会放心,这般奔波,哪里能够成行?

    想了想之后,王中果断的摇了摇头:“抱歉,我并非是不愿帮前辈这个忙,但我现在自身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没办法陪同前辈随行了。”

    虞妙真略显失望,然后又说道:“公子既然并非不愿,那就说明,公子是真有办法能进出昭王陵的,不知公子又可否教我?”

    “这……”王中迟疑了一下,那昭王陵要进出,关键便是在与地宫的镇封之物上。

    据迟少恭说,那是当年钱别昔企图长生不死,研究妖族与机关术结合所造出来的诡异产物,必须要有奉宫将军府郑氏的嫡系血脉喂养,才能解开。

    但王中手里的狼牙刀乃前朝宝刀,刀斩鬼龙,可破此布置。

    可是刀他是不能借出的,另外再去寻找一把相同的宝刀,好像也不大可行,王中顿时有些难办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是事关公子秘辛,不方便透露?”见王中一脸迟疑的神色,虞妙真又跟着问道,“若是如此的话,公子有什么条件可以尽管提,还剑堂一定可以拿出让公子满意的东西来交换。”

    王中连忙摇了摇头道:“不瞒前辈,进入昭王陵,我所凭的也就只有我随身一口刀而已,而且这还是当初迟少恭指点才能做到,前辈的要求,我这里也着实不好答应。”

    虞妙真闻言看了一眼王中身边的长刀,形影不离的兵器,被一快普通的麻布包裹着,外边系着绳索,很难说这是一个刀客视为生命的兵器该有的待遇,但王中说话的样子,又不似作假,让她也有一点为难了。

    于情于理,王中都只不过是一个来帮忙报丧的,她们家其实应该感谢此人才对,但虞妙真却有不得不去昭王陵的理由。

    只是这个理由,她甚至是连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说,也就更加没法向王中挑明解释了。

    气氛顿时陷入沉默,过了许久之后,虞妙真才长叹一声,道:“那就麻烦王公子为我背诵一次功法吧。”

    王中心里头暗松了一口气,这个任务,总算走到最后一步了,能顺利结束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他可不想在迟少恭的老家再生什么事端,到时候当真是难以处理。

    不过开口背诵之前,王中还是谨慎提醒道:“前辈,这门功法很是古怪,迟少恭有言,切莫操之过急,所以,还请您注意些!”

    虞妙真继续烧着纸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始。

    王中也不好再多说,虞妙真的武功,已经到了一个非凡的境界,或许能有更强的应对能力,他再多说也是多余。

    甲子神功的功法早已印刻在他的记忆之中,随时都可以倒背如流,灵堂之前,很快便传来了一阵平静的音调。

    功法并不长,很快王中就将功法全部念完,他立刻便朝着虞妙真仔细的看了过去。

    这是他第二次对外人传授这门功法了,之前小野听了之后,好像没有什么反应,这次虞妙真这里,他想看看会不会出现什么端倪。

    如果真的没事的话,想着是不是之后也将这门功法传给宁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去哪正当的给宁宁找一门高明的武功。

    在王中念完的那一刻,虞妙真也将功法全数记忆在了心头,这门神功妙法听上去平平无奇,但只是单单记忆在脑海之中,就让虞妙真体内的真气有一种奇怪的波动,让她有一种立刻就开始修炼的感觉。

    不过王中有告诫在前,所以她立刻就将这股波动压了下去,只不过她再次看向王中的目光深处,有了一些奇怪的神色。

    王中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他只见到虞妙真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似乎这功法在虞妙真身上,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虞妙真欠身道谢:“果真是世间少有的神功,多谢王公子不远万里前来传法,此等恩情,我还剑山庄定不会忘却,稍后必有重谢!”

    王中见她没事,连连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至于虞妙真所谓的重谢,他就没怎么在意了,他本就是完成任务而来,而且报酬迟少恭已经给过了,就是功法本身,哪里还有资格谈什么其他。

    传完功法,王中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没多久便起身告辞了,宁宁一个人在边上的房间睡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惊醒,他还是赶紧去陪着的好。

    等王中走后,灵堂之中却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木质声响,昏暗的过道之中,缓缓行出两道身影。

    如果王中在这里,定会认出来,正是白天背负大先生的那名壮汉,以及大先生两人。

    只不过这个时候,大先生却是坐在一副木质的轮椅上面,由那壮汉推着。

    “二小姐,你说他,说的是真是假?”

    大先生口中的二小姐,自然是儿时的虞妙真了。

    老先生老态龙钟,凌乱的雪色发丝之后,是深凹的浑浊双眼,枯瘦的皮囊之下,隐隐已经没有了多少生命的气息,风烛残年。

    虞妙真无奈叹息了一声,原本大先生虽然身体不好,还不至于如此的,但短短一天时间,就好像夺去了这位老人所剩不多的生命一样,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是真的!”虞妙真轻轻起身,从壮汉手中接过了轮椅,将之缓缓推到了堂内,“功法是真的,他做不了假。但少恭的死,我觉得就算是真的,我也要试一试。”

第二四六章 将人送过去!

    “你打算如何做?”大先生有些有气无力的问道。

    虞妙真缓缓回答道:“我的功体有红颜返照之劫,他练甲子神功走火入魔,以至寿元速尽,二者作用相反,或许我能救他回来。”

    “可那位姓王的壮士说,少恭已经自沉棺椁已有数月,你现在去,还来得及么?”大先生对虞妙真的想法,并不看好。

    虞妙真淡淡的回应道:“按照王公子带来的消息,他走火入魔之前,应该是已入先天之境,即便寿元速尽,但躯体与灵识,应该没这么快散去。而且,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还必须快速才行,我打算明日就动身,只是这前面还有一关,就是昭王陵我进不去,大先生有没有办法解决?”

    大先生闻言缓缓摇了摇头:“老主家只是在天工神匠身边为仆,并不是真正弟子,手艺技巧,也只是学得一点外传功夫,并未得到真传。昭王陵的布置,更是天工神匠后半生的技艺精髓凝聚,亦偏魔道手段,更遑论知晓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虞妙真顿时无奈叹道:“那就只能硬攻了,费时费力一点,希望还来得及。”

    大先生沉默了少许,忽然转口道:“我是有些觉得,他自封于昭王陵,或许就是不想让你进去救他。红颜返照虽然可能有用,但那也是拿你的命去换,他是不会同意的。”

    虞妙真陷入了沉默,大先生叹气了一声,又说道:“而且如今中秋闭关已成生死关,迎双掌管前后山,你若是走了,虞迟两家,就只剩她一个娃娃了。”

    虞妙真闻言终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换了是她,她也会如此做的。而且家里有您帮忙坐镇,外头只要不惹事,应该也不至于出岔子。”

    大先生却微微晃了晃脑袋:“你想差了,我老了,而且也不会武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甲子神功的消息一旦泄露,你觉得咱们这山里,还能太平么?”

    “不是已经让大伙封锁消息了么?目前为止,知道这事的,一共也不超过十个!”虞妙真有些不确定道。

    大先生微微叹了口气:“白天迎双已经让人去悦来客栈买消息去了,但人去了,就没再回来。邱家媳妇晚上到后山找他,迎双才发现。”

    虞妙真顿时大惊失色:“看来早就有人盯上咱们了?”

    大先生摆手道:“现在还说不准,但悦来客栈肯定是对咱们有想法的。他们有安顺王府的背景,这些年通行天下,消息传递是窃的六扇门的手法,迅捷无比。”

    “关南道大佛寺好歹也是天下有名的佛门大派,出了事,悦来客栈肯定是有消息流通的,但咱们这边却一直没听见动静,说明他们肯定是在暗中盯着咱们,说不定他们就是在等少恭露面。”

    “但现在少恭没回来,山上却乱了一阵,悦来客栈肯定是有想法的,不然也不会将邱伯明给扣下,现在就看邱伯名能坚持多久了。”

    虞妙真闻言眉头微微蹙起,迟少恭出事,本就有安顺王府的人插手,如此一来,两家更是仇上加仇了。

    “迎双怎么处理的?”虞妙真转而问道。

    大先生道:“她之前已经与霍家去过了信,约定条件便是霍家做了南陵道盟主之后,将境内悦来客栈连根拔起。邱家媳妇上山寻人,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已经派人下山去了,但清明县的悦来客栈已经人去楼空,现在她打算先将采石场和铁坊暂时关闭,让不会武功的家眷妻小们先下山入城安顿,其他人持守后山。”

    虞妙真顿时叹道:“可这样一来,就等于不打自招了,悦来客栈肯定就能确定,甲子神功就在咱们山庄。”

    悦来客栈知道了,基本上也就等同于全天下都知道了,还剑山庄虽然在南陵道也算是一方豪门,但与大佛寺还是不能比的,如果真的是有无数江湖人蜂拥而来的话,还剑山庄根本挡不住。

    虞妙真又问道:“那大先生的意思是……?”

    大先生叹了口气道:“我跟迎双说的是,让她把功法誊录一份,一并献给霍家,但她说这东西是少恭留给你的,她做不了主。”

    虞妙真顿时明白了大先生的意思,那丫头,看来是与自己这个小姑越走越远了。

    “给她吧,庄里大小要紧!正好王公子刚才已经将功法交给我了,我这就誊录一份,给她送过去。”

    但大先生却摇了摇头:“这样是不行的,我的意思是,将人给霍家送过去。”

    虞妙真闻言一愣,忽然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大先生,老人家瘦削的身形,枯槁的面容,在暗灯之下,有些形如鬼魅。

    但大先生却还在慢慢的解释着:“将功法写下来,霍家不会信的,安顺王府更不会信,甚至全天下的人都不会信,只有将人送过去,让他们亲自问出来一切,才会相信。”

    “而且这件事一旦传出去,首先要应付的,不是江湖中人,而是官府,你明白吗?所以将人送到霍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虞妙真重重的出了一口气,最后才说道:“我不同意!”

    出乎意料的是,大先生并没有辩驳,而是苦笑了一声,道:“呵,迎双也是这么说的,你们姑侄还真是一模一样。”

    说着,大先生手指在轮椅上轻轻敲了敲,那隐藏与阴影之中的大汉,默默的走了出来,站到了大先生的轮椅背后。

    “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言尽于此了。迟家已经断了,我也累了,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吧。”

    虞妙真还想说什么,但壮汉已经推起轮椅,转身隐没进了黑暗之中。

    虞妙真想要追上去,但脚步却如同生了根一样,难以提动半步。

    忽然有一股难言的悲怆,从她心头升起,让她感到,这世间好像分外凄凉。

    黑暗的夜幕中,即便是没有火光照明,但壮汉推着轮椅却行走如风,而且安安稳稳,一点都没有磕绊。

    老先生似乎老了,仍在絮絮叨叨。

    “大勇啊,你说我一个快入土的老不死,是不是太没肚量了?”

    “少爷就这么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他从小就与我不亲近,天工术也不肯学,是不喜欢钱别昔的为人?还是说天工术一脉,本就都是这样阴险诡谲?所以他连我也厌恶?”

    顿了片刻,老人漠然的笑了一声,又继续自言自语道:

    “呵呵,当年老主家送来白虹,还剑情谊是一时佳话,但谁又知道那是因为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呢?若不找靠山,光是钱别昔留下的旧账,就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天工一脉,钻研机关巧术,坏了人心啊,少爷不喜欢我是对的。”

    “可他偏偏天生剑道种子,成了虞家的剑法继承人,还剑堂等着他继承大梁,再次在江湖上造出一段佳话呢。”

    “五岁学剑,一年一门,十八年,十八剑,一剑一关,一关一剑,好风采啊!”

    老人的声线越来越低,眼眸之中,再次浮现出了那个昔日风华正茂的少年模样,尽管这个少年对他这个老管家,并不大欢喜。

    但他不介意,因为这是迟家唯一的后人,也是他答应老主人,活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理由,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可他虞家自家人不中用,就寄希望于少爷,虞锦泰死,虞妙真掌白虹,不也挺好的么?为何要让少爷去继承剑首呢?”

    “那白虹就算是宝剑又如何?但还真配不上我家少爷!真配不上!”

    清冷的夜风之中,细细念叨,最后宛如执念,一点点的随着生命一起,在风中消逝,而所谓的仆人大勇,脸上也开始露出一道道不似正常人模样的血管涌动。

    ……

    清晨,清风观,观里依旧清冷的时候,忽然当代观主高德功急冲冲的就朝后院赶去。

    “师叔,师叔!大事不好了!”

    老道士定一正在院中捉云炼气,晨练不堕,忽然被这个师侄大乱节奏,一口气没顺过来,顿时胸口一阵憋闷,内息运转,吐出一口浊气之后,才回头骂骂咧咧道:“大清早的,你就喊什么呢?亏你还是一观之主,道号玄静,你就不能气度沉稳一点?”

    高德功对师叔的数落却不管不顾,冲进了院子就道:“师叔,不好了,采石场那边出事了。”

    老道士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刚舒出来的一口气又有些堵的慌:“虞家出什么事关你屁事,你跟那虞迎双天生八字不合,而且你天生没有姻缘命,你就给我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做你的道士,继承清风观的基业。”

    高德功连忙叫道:“不是,不是这个,是那个迟老先生,死在咱们后山了。”

    “什么?!死哪了?”老道士顿时气得跳脚,清风观后山可以说是整个清风观的命根子,那里倒不是什么宝贝,而是整个清明山境内风水最好的地方,不然清风观为何生意香火一向不旺,却偏偏还能苟延残喘下去呢?

    后山那么一片,全都是附近的达官贵人才能葬,路过前山这观,少不得要拜神祈福,烧点纸钱嘛。

    “哎哟,我的师叔啊,那不是别人,那是迟大先生!”高德功见自己师叔弄不清楚重点,立时急得直跺脚。

    定一老道士顿时脸色大变,也十分惊恐道:“有没有搞错?他还剑堂一夜之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连那老阴人都死了?”

    还剑堂的迟大先生,作为老邻居,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只不过这个老瘸子专门钻研机关诡道之术,是还剑堂的一大宝贝,前两年都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忽然就死了呢?

    “不应该啊,霍家要做南陵道盟主,这南陵剑首,她们应该尽力拉拢才对啊,怎么可能不声不响的就打上门来呢?还直接杀了迟老头?”

    “而且迎双那丫头昨天过来时候,都没什么事,怎么一个晚上就跟霍家闹掰了?”

    说到这里,定一老道士忽然眼神一跳道:“而且就算是要葬人,怎么也不事先给我们打个招呼?”

    见老师叔在这里一阵胡乱猜测,高德功差点无语,若不是他们这些掌观的弟子武功不济,观里就这位师叔技艺高超,算是清风观的江湖台面,他是真的不想让师叔来参与这些俗事,他老人家整天吃好喝好睡好不闹事,就算是众弟子们烧高香了。

    “师叔,你这说的都是哪跟哪?虞家没人过来,迟大先生是被他那个仆人大勇葬在后山的,而且那个大勇,我总觉得十分古怪。”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上了道观的后院,从后门出来。

    定一老道士一听,立刻冷笑道:“哼,那老阴人学着当年钱别昔的手段,以妖血人心做忌术,才做出来这么个玩意儿,当然古怪了。”

    高德功闻言吓了一跳,虽然两家是邻居,那大勇他以前也曾见过几次,但师叔从来没有说起过这背后暗藏的秘密,他自然也就不曾知晓。

    现在说起来,高德功顿时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那,大勇难道不是人?那他是妖是鬼?”

    定一老道士见他一副是瓜怂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顺手就敲他的脑袋,骂道:“让你整天就知道琢磨怎么让香客敬献钱财,是妖又如何?是鬼又如何?妖来斩妖,鬼来除魔,你好歹也是道人,连这也怕?真是气死我了!”

    “人呢?他将那老家伙埋哪里了?”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后山,这里有另外一条进出的山道,是平日的主要通道,但是正好就在清风观的后门脚下。

    这边附近也有清风观开辟的山田,果园什么的,所以这里虽然不是清风观的产业,但平常也确实是清风观在这里铺路搭桥。

    “那边,就那刚立的一个!”高德功左右望了下,赶紧朝前一指。

    两人走到近处一看,果然这附近诸多瓦亭豪墓边上,多了一个新隆起的土丘,泥巴都还带着湿气,前头用木板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迟大先生之墓几个大字。

    “嘶……还真是!”定一老道士顿时惊讶万分:“这老头死了,怎么虞家不管的?还是两边闹掰了?虞家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高德功连忙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昨夜采石场那边好像闹了大半宿。”

    “让玄默别扫地了,赶紧去县里悦来客栈走一趟,然后把师兄弟都给叫回来,还有,准备信鸽快马,一有不对……”

    “报官!”

第二四七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身为一个江湖中人,定一老道士报官两个字喊的极为顺口,让弟子高德功还楞了一下,不过两人回转的半途中,便遇到了来报信的小道士。

    “观主,师叔祖,不好了,山下来了一票官兵!”

    高德功瞬间惊讶的看着自家师叔,难道师叔真的有仙家道法,将官兵直接用法力给召唤过来了?那岂不是天兵天将?

    定一道人却来不及理他,连忙朝前门赶去,一边走又问那报信的小道士:“来的是哪路官兵?到哪里了?你玄默师叔呢?”

    小道士一问三不知,只是摇头,气得定一道士差点要骂人,不过好在他脚程快,很快就到了山门之前。

    清风观门口是一处顺着山势折转的平台,倒也称得上是广阔山门,就是从前头上山的山路难走了一点。

    大门口,玄默正扶着大扫把,望着山下。

    定一来到他身边朝下一望,果然山脚下人喊马嘶,确实是来了一队官兵,只不过这群官兵却没有大举上山,反而就是在山下驻扎了起来。

    再向远处望去,好像也有旗帜招展,似乎这清明山下,一夜之间就多了许多兵马。

    高德功赶将上来,见了这幅场面,也十分惊讶:“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官兵?”

    不怪高德功不明白,最近这些年,朝廷威严日降,地方道府之间彼此争权夺利,许多原本的国朝大营,都随之星散,取而代之的,是各处地方执掌的大大小小私兵。

    清明县不过是一处小县,为何会忽然来这么多官兵呢?

    粗略一望,从这山下汇聚的旗帜看,怕不是有上千大军在此集结了。

    一旁的玄默却忽然开口说话了:“来的不是普通的官兵,我之前看到了南陵道六扇门的金吾校尉。”

    此话一出,高德功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定一老道士也是沉着没声,反而一直朝着远处的山头望着。

    玄默又道:“昨夜那边乱了大半宿,今天铁坊的烟也没起,看来是真出大事了。”

    高德功立刻急道:“这怎生是好?”

    定一老道士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不应该啊,霍家想要招揽还剑堂好久了,而且昨天迎双那丫头来的时候,明显她和霍家那丫头还没闹掰,怎么一夜之间就变这样了?”

    高德功在一旁紧跟着又道:“就算霍家恼羞成怒,也没道理反应这么快吧?难道他们一早就打算对还剑堂动手了?”

    玄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转身冲着两人抱了一拳,然后又要回去扫地去,却被高德功赶紧唤住了:“师弟啊,你还是别扫地了,观里就你功夫最好,要不你下山去悦来客栈走一遭?”

    这是刚才定一老道士的吩咐,高德功这会也就是转个话而已。

    但玄默却看了两人一眼,淡淡道:“你有钱么?”

    高德功顿时闻言一滞,定一老道士也老脸一红,悦来客栈虽说消息灵通,但消息从悦来客栈嘴里透露出来,可是要花重金的,清风观是真正的两袖清风,哪里来的余钱支应?

    定一道人咳咳了两声,才接口道:“大军出动,城里不可能没有消息流传,到悦来客栈走一遭,也并不一定要买什么隐秘消息,能知道一个大概就好。”

    玄默这才缓缓点头道:“那好吧,弟子去去就回!”

    说着玄默便要下山去,高德功又赶紧对他道:“走后山,走后山!”

    玄默闻言只得又转身往后山走去。

    玄默一走,定一老道士便是心中一叹,这些个弟子,个个都是不省心的。

    两人在山上观察了一会,高德功忽然忍不住说道:“师叔,好歹邻居一场,要不,我走小路过去看看?”

    清明山并不是什么险峻山脉,清风观与还剑堂都在一座山上,只不过地处不同而已,两家中间也是有小路可通的。

    昨天虞迎双来的那条,便是其中一条道路,可以直通虞家的采石场。

    定一道人却眉头紧皱着摇了摇头:“不是老道士凉薄,虞家这次肯定是摊上大事了,本来咱们就自顾不暇,你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真有个散失,我豁了一把老命不要紧,你那些个小师弟们,又要如何自处?”

    高德功顿时无奈的跺了一下脚,大好青年慕少艾是很正常的事情,虞迎双更是国色天香,还剑堂与清风观近水楼台,甚至不仅是他,观中好些个师兄弟,都觉得虞姑娘是天赐良配,可惜,眼前对方有难,他只能置身事外。

    定一道人也觉得有些可惜,其实两家联姻,对清风观只会有好处,可惜,还剑堂虞迟两家本就有不和谐,不好相与,还是不要做这等妄想了。

    看着远方无云的天空,定一道人忽然叹声道:“他虞家祸事,来的虽然蹊跷,但不是没有缘由的。”

    高德功茫然问道:“师叔知道内情?”

    定一道人却摇摇头继续道:“虞家上一代三兄妹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偏偏虞锦泰死的太早,虞妙真又自视甚高刚愎自用,虞中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强行要掌剑,听说闭关已经快一年多了,还没出关,我估计多半是骑虎难下了。”

    “迟家就更不用说,本就人丁凋零,迟少恭还叛逆下山,现在迟大也自我了断在外,还剑堂内部分歧成了什么样,我都不好预料,只是可惜了迎双这丫头了。”

    说到这里,老道人忽然又撇了撇嘴道:“迎双迎双,虞中秋当初找老道算命,老道就说他命中注定无子,他还偏不信。”

    说着,定一道人转身就要回观里,高德功却有些不忍:“师叔,咱们真就这么看着?”

    定一道人顿了一下:“怎么管?南陵道六扇门的金吾校尉都来了,还有霍家在背后的手段,咱们观里上上下就这么十几号大猫小猫,牵连进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见定一道士说的眼中,高德功顿时不敢再言,只是这心中却不好受。

    就在这时,道人忽然朝着旁边看去,片刻之后,山道之上走上来一行人,领头的是一个翩翩公子模样的人物,只是身上一身麒麟服,太过扎眼,平添了七分威严,少了三分温润。

    这一行人上山来,领头之人立刻便对着定一两人连连拱手笑道:“原来是定一前辈当面,晚辈仇良玉,拜见前辈!见过玄静道长!”

    定义老道立刻撇嘴道:“老道不过一介草民,可当不得金吾校尉仇大人的大礼。只是老道和几个弟子,守着一处清苦宫观过活,平日里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知道仇大人带着大军,弄出这么大阵仗,围我山门,意欲何为?”

    仇良玉微微一笑:“前辈说笑了,这几百普通军士,对前辈这样的高手来说,想要覆灭,易如反掌,晚辈何敢对前辈不敬?”

    定一道人嘴角微微一抽道:“大人言重了,老道这清风观上下可都是良民,打打杀杀的事情,可从来不做。不知大人今日到来,是要上香拜神,还是求签看命呢?若是上香拜神,老道这观小神低,怕是经不得大人拜,若是求签看命,就大可不必了,大人这命,也不是老道可以看的。”

    对定一道人的冷嘲热讽,仇良玉却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都不是,晚辈冒昧前来,只是想提醒一下前辈和玄静道长,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这才是修道人的本分啊。”

    “哼!”定一道人闻言顿时冷哼了一声,仿佛有无穷的压力忽然从这其貌不扬的老头子身上爆发出来,仇良玉等人身形微微晃荡,有几人甚至忍不住差点就拔出兵器来,不过最后还是被仇良玉一挥手止住了。

    “玄静,送客!”

    定一道人冷喝一声,转身就往观里走了回去,高德功却有些无奈的走上前来,拱手道:“仇大人,我师叔一直就是这个火爆脾气,还请您别介意!”

    仇良玉忙回礼道:“岂敢,后学末进,能得前辈的训诫,那是晚辈的福气,既然前辈不喜叨扰,在下这就下山去了,道长,就此别过。”

    高德功却抢了半步上来道:“且慢,仇大人,我清风观向来是两袖清风对明月,你这么大阵仗,到底是所为何来?”

    仇良玉看了看他,笑道:“道长放心,我保证,与贵观无关。”

    高德功有些急切道:“那是虞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仇良玉饶有意味的向他看过来,话里有话道:“难道道长也想插一手,分一杯羹?”

    高德功忙笑着示好道:“大人多心了,小道就是想知道个缘由,好避讳一下,不然莫名其妙出了事,可就冤屈了。”

    仇良玉笑了笑道:“道长放心,只要道长谨守山门,作壁上观,这火,就烧不到道长这边来。”

    说完,仇良玉便带着人转身下了山去,高德功也只得默默的注视等人离去,然后一甩袖子回转山门。

    山道之上,仇良玉身边却有年轻卫士不解问道:“大人,那清风观地势正好,咱们征用了,还能将还剑山庄围得更严实点,为何您要对那老道士那么客气?”

    仇良玉却浑了他一眼,低声喝骂道:“你是想让本官自己找死?那老道士天外飞仙之剑纵横江湖之时,你还没出生呢?”

    属下闻言,顿时连连惶恐告罪。

    仇良玉看了他一眼,又环视了一圈,低声训诫道:“咱们六扇门现在不比往昔风光,你们招子都给我放亮一点,别特么给我犯傻,还有,这次咱们只是来帮忙的,正主是王府,真有什么事,也该是让他们的人去做,知道吗?”

    “属下明白!”周围的下属立刻齐齐回复。

    但仇良玉却仍旧狐疑的看了一圈,然后冷笑了一声说道:“当然,你们要是谁觉得六扇门这根枝头不好立脚了,想攀王府的高枝儿,我仇某人也不阻拦,但是,要走可以,先给老子扒了这身皮。”

    话音未落,一群下属顿时齐刷刷的跪下告罪:“属下不敢!”

    “一群饭桶!”仇良玉看了一圈,怒骂了一声,然后一脸不爽的走了,几个属下楞了一圈,才赶紧跟上。

    “唉,这新招的人手,果真没几个堪用的。”仇良玉忧心忡忡。

    就在仇良玉对属下数落之时,回到山门之内的定一老道士却争在大门后面等着高德功进来。

    “怎么?打听了就舒服了?”高德功一进门,老道士便冷声喝问道。

    这个师侄,尘心太重,偏偏又没那个命格,让老道士十分头疼。

    高德功赶紧上前:“师叔,我就是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而已,放心,不会有事的。”

    老道士没好气道:“那你问出来什么了没?”

    高德功想了想道:“那个仇良玉口风很紧,什么也没透露。”

    老道士顿时叹息一声道:“那多半玄默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消息了!这事古怪的紧!”

    高德功却赶紧说道:“不过那个仇良玉却警告我,说让我别想着分一杯羹,难道是虞家有什么宝贝不成?”

    定一眉头大皱:“虞家能有什么宝贝,一口白虹剑而已,此剑虽然出自天工神匠钱别昔之手,但经由虞家温养这么多年,只合还剑堂的十八门剑法,外人拿到手里也不过是一块废铁,要之何用?”

    “那难道是产业?”

    定一道人断然否定道:“他虞家经营采石场和铁坊虽然日进斗金,但你觉得六扇门会下贱到为了这点钱财,带着大军打上门?”

    “那是为何?”高德功不死心继续问道。

    定一摇了摇头:“你问我,我问谁去?说不定虞家这两天新得了什么绝世武功,稀世珍宝之类的吧。”

    说到这里,老道士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昨天观里好像有个刀客就是要找虞妙真的,难道事情会与他有关?

    可那个刀客内功平平,随身也没带多少东西,怎么可能会引发这么大的事情呢?

    定一老道不是傻子,山下的大军和六扇门的人,要从道府赶过来,哪里是一夜之间就能完成的,绝对是之前就布置好的,说明虞家肯定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早就觊觎的。

    至于昨天那个人,或许是个引子?

    就在这时,老道士眼前忽然一花,竟然看到了昨天的那个刀客,背上还背着那小女娃娃。

    “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四八章 此为邪术!

    忽然出现在清风观的人,除了王中和宁宁还有谁?

    老道士对他的到来十分惊讶,似乎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甚至还有一种淡淡的警惕,好似王中身上有什么危险。

    但王中对老道士并无敌意,甚至有事情想求助于他,因为昨天夜里,他终于想起来,老道士所说的妖孽缠身是怎么回事了。

    昨天晚上,在将甲子神功传递给虞妙真之后,王中回到房间,便发现系统面板之中的任务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天来,这算是王中遇到的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好事。

    虽然没有所谓的系统奖励,但迟少恭已经提前将甲子神功传授给了他,也算得上是任务奖励了。

    事后王中难得的心神安宁了不少,睡了一个好觉,只是这个好觉只睡了一半,就被另外一件事给搅扰了。

    或许是因为玩家身份的缘故,王中进来之后,睡眠一向就很少,而且很浅,一晚上不睡,第二天不说精神抖擞,但头脑清醒是很寻常的事情。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心神放松之后,得以沉眠,但一睡着之后,他就做了一个怪梦,梦中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手里拿着狼牙刀,追着他就砍,他怎么跑也跑不掉,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兵器在对方手中,而且抢也抢不回来。

    不过最后那个女人却没有杀他,只是将他怒骂了一通,说他骗人,让他赶紧去找地方帮她投胎,不然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王中惊醒过来之后,梦境里头的情景立刻让他回过神来,那蛟蛇巨兽之中的女子,要托世转生,需要找怀胎之人才行。

    原本他还想着等将甲子神功先送到,然后再慢慢着手此事的,但没想到那女子会这么急,看她昨夜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好像确实有些刻不容缓。

    不过那女子虽然焦急,但也没教他具体要如何操作,事后他再想入睡沉眠,又难上加难,无法与之沟通,所以他也很无奈。

    而第二天一大早,还剑山庄好像又出了什么变故,他作为客人,被安排在峡谷竹楼之中,也没法了解,等到虞妙真再来找他的时候,竟是让他快速离去,言下之意好像是继续留在山庄内会有危险。

    想要细问,但虞妙真却不多做解释,他只好听从对方的指示,顺着昨天的小路走了出来,不过这一次不知道是走岔了还是怎滴,他竟然走到了清风观的后山。

    看到道观,王中忽然想起昨天那个老道士对他说的,身有妖孽缠身,顿时福至心灵。

    这老道士看来是个有本事的,能够看出来他身上有灵识寄体,说不定他会知道如何操作灵识转生投胎。

    正巧道观后门还是开的,所以王中索性便直接往观里走了进来,寻老道士解惑。

    “见过道长,小子有事想求道长指点迷津,所以特来求教!”王中赶紧拱手行礼道。

    老道士却没管那么多,而是看了一眼他的后面,然后才问道:“你这是,从采石场那边过来的?”

    王中连忙点了点头:“正是,昨天还未多谢道长指点方向呢,多谢……”

    王中话未说完,却见老道士旁边的一个年轻道人腾的就冲上了前来:“小兄弟,小施主,你真的从还剑堂那边过来?”

    王中茫然的点了点头,不知这年轻道人为何这么激动。

    高德功立刻问道:“那你可知道,还剑堂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为何今天会有大军压境?”

    “大军压境?”王中疑惑的反问了一声,刚才他走小路过来,确实没注意到哪里有军队驻扎,但看老道士和年轻道人的模样,不像是作假。

    定一老道其实对虞家发生了什么,也十分好奇,见王中一副懵懂的样子,连忙挥手道:“先别在这里愣着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殿里头再细细商讨。”

    见两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王中也能感觉出来,恐怕有些麻烦要来了。

    四人往回走,进了一处后殿,路上双方已先行做了介绍,王中也总算知道了这两个道人的身份。

    只是落座之后,高德功看了看王中边上的小女孩,有些迟疑道:“令嫒在这里,会不会有些无聊?不如我让玄杉师弟带她去观里玩耍?”

    宁宁闻言立刻朝王中望了过来,王中也知道高德功话里的意思,连忙摇头道:“不妨事,我家闺女很安静的。”

    高德功顿时歉然一笑,定义老道则是咳嗽了一声,赶紧道:“王公子,不知你寻老道是为了何事?”

    王中想了一下回道:“额,昨天道长说我妖孽缠身,不知道长可否为我详说一二?”

    定一老道士立刻沉言道:“公子虽然阳气冲天,但眉间带煞,且此煞为阴滓凝聚,显然公子是经历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导致有鬼魅妖孽之流寄身,公子难道就没有什么感觉?”

    定一道人一开口,王中顿时惊为天人,这人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身上有一只“鬼”。

    不过王中一时之间不好如何与定义老道解释,只好讪笑了一声。

    定一道人却以为是他不好意思说,立刻又道:“公子切莫觉得这是小事,鬼魅妖孽,最善魅惑人心,遮人眼眸,公子若是看到了什么极乐之景,至善之妙,可千万不要当真,那都是妖鬼用来迷惑人的把戏。”

    “而且老道观公子乃是童男之身,自身也有杀气,烈阳冲霄,本该是阴物鬼流的克星才对,但此阴灵却能在公子之身寄存,显然修为非同小可。”

    “公子现在或许还能凭借一身阳气将之压服,一旦天长日久,气血亏损,必定会被其所趁,到时候就悔之晚矣。”

    王中闻言,心中顿时一动,大概明了了为何昨晚那女子心急如焚了。

    定一道人虽然没有猜中结尾,但开头和过程都猜的九八不离十了。

    那女子寄身王中体内,本就是便宜之举,只是以人气牵引,过渡一下,赶紧投胎才是要紧,但偏偏王中身上阳气旺盛,这女子存身不便,天长日久之下,只怕会王中一身血气先行烧死。

    难怪当时她非得要寄身在宁宁身上不可,直到最后无可奈何之下,才勉强同意寄身在王中身上。

    王中赶紧问道:“那道长可有解决之法?”

    定一老道士说道:“解决之法倒也简单,那阴灵目前还未成气候,公子自身阳气冲霄,只消老道传公子一道法门,以真气鼓动气血之力,沸盈百脉,无处不盛,一时三刻,便能将此物彻底湮灭。”

    “呃……”王中迟疑了一下:“道长,有没有别的方法,比如说,将这阴灵从我体内超度,让她去投胎转世的法子。”

    王中刚说完,定一道人顿时一拍桌案,喝道:“荒唐!”

    或许是觉得自己太过粗鲁了些,定一道人转而又苦口婆心道:“施主,阴灵妖魅之流,本就是世间至阴至邪之物,要说超度,最好的超度便是让它们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你若让她转生投胎,她记忆未消,本就有违天道。而且,就算她真的能收敛恶性,重新做人,到时候与施主也是两个世界的人,施主又何苦来哉?”

    王中这般想法,在定一老道看来,多半是被那阴灵鬼魅以不堪入目的手法,迷惑了心神,非要与之双宿双栖,这种情态,又哪里会结出什么善果?

    一旁的高德功也赶紧劝道:“是啊王公子,你这个年龄正是知慕少艾之际,有些想入非非可以理解,但切莫不能让阴灵妖魅之流钻了空子,不然自身亏空是小,丢了性命是大啊。”

    王中赶紧苦笑道:“二位道长,事情并非你们想的那样,而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实不相瞒,这道阴灵识,是我为了救她,才让她暂时附身在我身上的。但就如道长所说,我身上的环境对她来说太过恶劣,她支撑不了多久了,所以我才想问一问,如何做才能让她转生投胎去?至于她投胎之后是什么人家,什么状况,我不会执意去多问的。”

    两个道人闻言齐齐一愣,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祸事:坏了,这少年郎只怕已经被这阴灵迷惑得头脑都不清醒了。

    定一老道士又问道:“公子当真没有误把梦境场景当做真实?世间生死轮转,乃是天道。那阴灵是你何人,你为何非要有违天理人伦,强留她在世间呢?”

    王中顿时有些头大如斗,这两个道士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职业天性,对阴灵鬼魅天生就有强大的偏见,若是不解释清楚,不拿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人家怕是不会帮忙的了。

    王中左思右想,索性便道:“实不相瞒,这道灵识是在下的一位至亲,因受人蒙骗,导致灵识离体,被困在了一处险要之地,最近才被我解救出来的,复活原身已是不可能,所以我才想让她转生投胎,重新做人。”

    定一道人闻言看了看王中,又看了看他旁边安安静静坐着的宁宁,小家伙在大人说话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听着,一点也不闹,看着安静,实则有些呆傻的样子,顿时长叹了一声:“王公子,老道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虽然老道不知道你从哪里知晓的,或许就是那阴灵告诉你的方法,转生投胎,确实可以让她再世为人,但是你想过没有,阴灵自主投胎,并非是正常天伦,而是取代胎儿原有的灵识。”

    “虽然胎儿自我灵识十分微弱,但不代表没有,此举无非是杀一人而救一人,请恕老道实无能为力。若是公子真有心,老道倒是可以为公子做一场法事,超度一下阴灵的执念怨气,让她回归天地,自我轮回。”

    见定一道人拒绝帮忙,王中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毕竟这事情,肯定不简单,一般人哪能说帮就帮的。

    不过老道说的杀一人救一人,却让他十分意外。他不懂这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找一个胎儿,让她转世,岂不是就是要先杀掉一个胎儿?

    可那女子信誓旦旦,转世投胎,应该不至于会忽略这点吧,难道双方的理解,哪里出了什么偏差?

    可惜的是,他现在也没法与那女子交流对质,不过他的心里面,还是倾向于老道士的说法多一点,毕竟这样更符合常理一点。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尽量多问了一句:“那敢问道长,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方法能让她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又不伤害他人的?”

    定一道人闻言沉默了一会,才看向他,摇了摇头,沉重道:“此为邪术!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玄静,送客吧!”

    说完,老道人长叹了一声,直接起身离开了。

    王中心中百般不解,老道士既然这样说,那明显就是有相应办法的,说明这条路走得通啊?他都说了是不伤害他人的法子,怎么又变成了邪术了?

    只是定一道人看着似乎有些生气了,他也不好强留,定一道人走了之后,高德功也只得叹声站了起来,摇头道:“王公子,逝者已矣,生者还需前行,节哀顺变才是正道,切莫去要强求,有伤天和损阴德的。”

    王中闻言顿时有些慨然,昨天他还对虞妙真说过类似的话,没想到转头就被别人送给了自己,而且虞妙真好像也有和他相似做法的苗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莫名其妙的轮回。

    想了想,王中有些意兴阑珊的叹道:“多谢道长,唉,其实我真不是道长想的那样……算了,不说了,只是昨天我还在劝虞妙真前辈节哀,今天又轮到道长让我节哀,这世道,真正是让人哭笑不得。”

    高德功闻言,却是惊疑的盯着他看了两眼,然后才默默的凑近了些,说道:“公子真的与虞家主人见过面?”

    王中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便点了点头道:“对啊,我是帮虞家送信而来的。只不过他们家好似有些不对劲,今早虞前辈就将我礼送出来了,我一个外人,事情办完,自然也就听从主人家的安排,就出来了,不过我是走的山中小路,真没看到官兵,难道真的有官兵大军压境?”

    高德功闻言立刻眼眉一抽,有些急切道:“公子请随我来!”

第二四九章 因何而死?

    清风观前门,王中虽然内功上不得台面,但他视力不同寻常,山下那些迎风招展的旗帜,以及来回奔走的人马,身上穿的麒麟服等等,他看的是一清二楚。

    清明山并不是什么巍峨高山,这些兵马如果强行登山的话,甚至可以跃马而上,但他们却围在了东山头脚下,堵死了采石场那边的出路,很明显就是针对虞家而来的。

    兵马人数,王中粗略一看,估计有过千人,这已经远超一个县城明面上所允许的兵力。

    如此大费周章,这些人到底想要对虞家做什么?难道还是为了抢甲子神功不成?

    可他昨天才将这东西送到,今天就出现了大军围城,这些人难道是未卜先知,提前就在这埋伏好了的?

    那既然如此,为何这些人不在路上直接截杀自己呢?

    而且在昨天之前,江湖上应该没有人知道自己身怀这门神功才是,毕竟连认识自己的人都没几个啊。

    再者,昨天将此事告知虞家之后,自己也明明看到虞妙真与虞迎双两姑侄,对内有过封口的命令,即便有内奸,也没这么快就流露出去了吧。

    王中十分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疑惑不解,他觉得这些官兵因为一门武林功夫就来大军围剿的可能性太低了,但虞家目前处于危急关头,却是毋庸置疑的。

    也难怪一大清早,虞妙真就向他告罪,但是坚持让他尽快离开还剑堂,原来是知道了有麻烦要来。

    不过王中好歹也受过迟少恭的指点,他老家的内部事务,他不好过问,但还剑山庄出现了外部危机,他也总得做些什么。

    “道长可知道,这些官兵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中沉着眉头问道。

    高德功茫然的摇了摇头:“还剑堂在民间,是远近闻名的清明采石场,虞氏铁坊,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都有不俗的威望,而在江湖,还剑山庄剑法绝伦的名号,也是南陵一绝,少有宵小敢来招惹。而且虞家不说修桥补路,施粥济贫,光是收拢流民,让他们到矿上做工,好歹有个活干,能养活自己,便是天大的善事。”

    “贫道也十分不明白,为何昨天还好好的虞氏,今天就面临了大军压境的可怕局面。”

    说到这里,高德功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甚至,在还剑堂内部德高望重的长者,迟大先生,昨夜却被仆人葬在了虞家之外。”

    “嗯??”王中闻言,顿时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色,“迟大先生死了?怎么死的?”

    玄静道人所说的迟大先生,他昨天是见过的,而且昨天虞家后来有些混乱起来的主要原因,便是这个双腿残废的老人。

    王中对他的印象很深,因为明面上的虞家两个主事之人,一个虞妙真,一个虞迎双都对这个老头恭敬有加。

    后面王中将迟少恭的死讯,告知众人,其中包括甲子神功之事时,也是这个老头率先说明,要在场的内部之人,将此事紧闭口风。

    当时在场的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就只有虞家几个重要人物,这老头都敢这样说,显然地位是真的非同一般。

    而且事后王中也从虞妙真口中得知,这老头还是迟家天工术的传人,山庄之内的很多天工营造,都出自于此人之手。

    这老头居然死了,而且还是死在还剑山庄外面,这……还剑山庄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德功看了他一眼:“公子应该是认识迟大先生的,而且公子昨天就在还剑堂内部过夜,难道不知道还剑堂发生了什么事?”

    王中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来还剑山庄送信的,与迟大先生算不上认识,只是昨天才见过。山庄内昨夜是好像不平静,但我一个外人,虞前辈将我做客人安置,我也没好多问。”

    高德功顿时眉头大皱,王中不像是在说假话,而且他还带着娃娃在身边,于情于理,虞家将他当做客人,尽量不让麻烦招惹到他,也说的过去。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进入了死循环,虞家那边不过来人求救,他也不好派人过去主动询问,虞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惹得官府调动大军前来围剿,根本就弄不明白。

    他就算想帮忙,也无从下手。

    高德功想了想道:“可敢问公子,与虞家带来的是什么样的信件?干系大吗?”

    王中眼眸注视着山下的队伍,缓缓的点了下头道:“我带来的是迟少恭的死讯与遗嘱。”

    王中脸色阴沉,对还剑堂来说,他带来的消息,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昨天虞迎双与虞妙真两人,听到迟少恭的死讯,连甲子神功的内容都没心情知晓,甚至姑侄两个还差点闹翻,显然迟少恭的死讯,对她们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事情。

    旁边的高德功听闻之后,登时眼睛睁得老大:“你,你说什么?迟少恭死了?”

    清风观与还剑堂是老邻居了,高德功又岂会不认识迟少恭,事实上他比迟少恭也大不了几岁,只不过一个资质愚钝,闷门市侩,一个天资纵横,目中无人,两人自是玩不到一起去。

    但谁叫还剑堂出美女,上一代的虞妙真,下一代的虞迎双,都是江湖上闻名的美人,上门求亲或是觊觎一亲芳泽的登徒浪子,每年都不少,导致年轻的时候,清风观的师兄弟们其实也没少往采石场那边跑。

    一来二去,高德功也是见过迟少恭不少面数的,而且他也知晓,还剑堂下一代的剑首,已经内定了迟少恭,换言之,他就是还剑山庄的继承人,下一代的庄主。

    可就是这样一个天资卓越,武功高强的天之骄子,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高德功顿时有些乱了神,还剑堂下一代的剑首横死在外,迟大先生又莫名离开山庄殒身,难道师叔偶尔吐槽的都是真的,还剑山庄内部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可以虞妙真前辈以及迎双对迟少恭的重视,应该不止于此啊。

    这时,一旁的王中沉默的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受他临终所托,来帮他送遗嘱的。但我有一点想不通的是,我昨天才到,官兵今天一大早就来,难道是还剑山庄有什么仇家,刚好跟我赶在一起了?”

    高德功顿时回过神来,有些揪心道:“虞家就算有什么仇家,也多是江湖或生意上的对手,不可能有能力调动官兵吧?而且这里头还有南陵道六扇门之人,连金吾校尉都来了两个。”

    “金吾校尉?”王中疑惑了一声,这是他头一次听到六扇门之中还有这个职位。

    高德功见他不明白,赶紧一指山下兵马当中一面特殊的旗帜,解释道:“看见那金光麒麟幡没?那就是金吾校尉的标志。金吾校尉乃是六扇门中的荣衔,只有立过大功的人,才有可能得到朝廷的嘉奖,得赐此殊荣,往上还有辉远大将、镇抚明侯等。整个南陵道,金吾校尉一共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王中顿时了然,不过高德功这样一说大将侯爷的,倒让他想起了一个与迟少恭有关的官面势力,安顺王府。

    当初在大佛寺之时,有一个叫做允怜香的人,他曾经还将对方误以为的女人,但事后经迟少恭解释,才知道那是一个阉人,而且来自安顺王府,难道事情会与她有关?

    可据王中从常玉郎哪里听到的,以及这些天来在市井之中偶尔听闻的只言片语来看,安顺王府应该是深受天子猜忌才对,甚至安顺这个不怎么好听的王号,就是皇室赐予的。

    而且安顺王府在京城,如此一来,在地方上,这个闲散王爷,应该没胆子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吧,一个王爷手下的势力能调动地方军队,他想干嘛?造反吗?

    虽说现在天下间已经有人造反了,但那只是天启王朝的边边角角之地,算不得什么,若是一个皇帝眼皮子底下的王爷搞这种事,不是分分钟被赐死?

    王中想不明白,不过看了山下的军队半天,他好像发现了一点不对劲:“道长,你看山下的这些官兵,是不是有些反常啊?”

    “怎么反常?”高德功闻言一愣。

    王中连忙说道:“他们大张旗鼓的来,却又在山下逡巡不前,只将山脚围住,但山上却不派人攻打,虞家的人,如果舍了家业,从山林之中逃窜,也能逃走大半,他们这是为了啥?难道就是故意吓唬吓唬虞家?”

    王中这样一说,倒还真让高德功有些回过味来,这些官兵虽说来势汹汹,但好像真的没有开始攻打采石场,如此说来,事情似乎还有其他转机?

    但转念之间,高德功又有些哭丧脸起来,无奈说道:“若说其他还好,但六扇门的金吾校尉,乃是踩在破家灭门的功劳上受封的,一下子来了两个,应该没那么乐观。或许他们是害怕攻打采石场不利,在等待援兵也说不定。”

    虽然高德功的话,听上去是有些道理,但王中心里还是莫名觉得,情况应该不是这样的。

    他虽然不知道内情,但观看这军阵排布,还是略微能看出一些门道的,好歹他毕业之前,第一志愿就是参军,只是没去成而已。

    这些官兵在他看来,好像根本就没有进攻的架势,就算这是古代社会,但是你上千官兵攻打山上敌人,围住山下出入口,不派人上来喊话招降,不派人到路上侦查有没有陷进埋伏,什么都不做,甚至连后山都不堵,就大咧咧的往人家前门一堵,怎么看都有点儿戏。

    不过也有可能这支官兵的指挥官就是这样一个草包,等着人齐了一波全aoe过去,什么细节都不在乎的那种,好像也不是不行。

    既然如此,王中索性问道:“那道长觉得,虞家会怎样应对?有没有咱们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王中不是傻子,高德功对虞家的事情这么上心,明显有帮忙的心思,他也有相同的想法,大家不如一起出力,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

    而且他带着宁宁,多有不便,如果真要冲杀上去,岂不是带着宁宁去送死,总得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行。

    但哪知高德功却轻轻一叹道:“贫道也想帮衬一二,但限于有心无力啊。那金吾校尉之一的仇良玉之前已经上来警告过了,让我清风观作壁上观就好,师叔也怕惹祸上门,所以叮嘱我尽量不要多管闲事,我现在也是有些难办。”

    “正所谓兔死狐悲,这清明山上,我们两家相邻已经过了三代,今日官兵能随意将庞大的虞家一举剿灭,他日恐怕也不用什么由头,就可以将我清风观连根拔起。”

    说哇,高德功更是长声一叹,有些意兴阑珊。

    王中没料到这其中还有内情,高德功说的也不无道理,虽然江湖中人看似潇洒,但天启王朝即便落寞,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也有三分钉,一些小的江湖派门,面对官兵围剿,无谓是螳臂当车。

    在陇川府,王中就已经见识过了,陇川府的那些江湖派人,当初嚣张到敢在都灵城动手杀人,事后如何,还不是全都被官府收拾得明明白白。

    之后陇川太守贺子方独霸一方,更是将境内所有江湖派门全部收编的收编,剿灭的剿灭,据说连陇川府第一大派明玉海都被迫臣服在了太守府的权威之下,派遣门人弟子加入了太守府军的先锋军中。

    如今在这南陵道,王中虽然不知道官面势力分布如何,但清风观这清水道观里头,可以看得见的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说不定不要大军,一个县尉调动县兵就能将这里平了。

    人都是有亲友朋眷的,也不是个个都是高来高去的江湖高手,即便是高手也要生活,也要吃饭睡觉,谁也不想背着一个海捕文书东躲西藏或者远走他乡,面对几乎是天下一体的大王朝势力,确实很难升起抵抗之心。

    就好像王中自己,虽然他有时候确实可以什么都不管,直接上犯官府,但事后,他也只能带着宁宁逃离当地,而一路奔波下来,他自己苦一点不觉得,但孩子总没个安稳的生活,自然也是非常失败的。

    但高德功接着又说道:“不过眼下的问题是,咱们都不知道虞家是如何惹怒了官兵,如果能知道事情的原委,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说完,他又将目光朝王中望了过来。

    但王中确实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觉得因为甲子神功是不可能的,而且甲子神功这东西对江湖人的吸引力,更是难以想象,他也不能随意的透露。

    而虞家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清,虞妙真等人是真的没有让他一个外人知晓啊?

    高德功见他茫然的神情,顿了片刻,转而问道:“或许这事与迟少恭的死有关,不知道公子可否告知,迟少恭,到底是因何而死?”

第二五零章 相思让人失智

    王中顿时皱眉,若说起迟少恭的死,必然就要提及甲子神功,这个秘密顷刻之间就会泄露,不仅会给虞家引来诸多野心者的目光,甚至自己也会暴露在这些目光之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不知名的江湖野人,身怀绝世神功,肯定会引来有心者的觊觎。

    但清风观之人,看上去不像是没有操守的,定一老道士虽然没有告诉他帮助那女子投胎转世的办法,但也至少为他解了一番疑惑,而高德功对虞家之事,至少现在看来也是很急公好义的。

    王中沉吟着,犹豫不决。

    高德功见他犹犹豫豫不肯说,心中顿时更加心急。

    若是王中什么都不知道还好,但他绝对知道些什么,偏偏不肯说,这就让他很难受了。

    想了一会,高德功心中暗自一咬牙,忽然侧身低声对王中道:“王公子,如今还剑堂在危急关头,内部说不定会有惨剧发生,你好歹也是与迟少庄主有过一场交情,不然对方也不会在临终之际,让你来送遗言,你难道就忍心视而不见么?”

    “贫道并非是想探听什么迟家的秘密,若真是涉及什么**,你大可讳而言之,贫道只是想在邻家落难之时,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些什么。所谓唇亡齿寒,江湖与朝堂从来就是不相融的,今日近在咫尺势力庞大的还剑堂都能让官兵给剿灭,他日我清风观也能被人随手抹掉,所以此事也是涉及我清风观的安危,还请王公子怜悯一二。”

    高德功说的语调铿锵,情真意切,王中也觉得很有道理。

    而且他们只是萍水相逢,高德功现在肯定也是不知道甲子神功的事情的,所以在没有利益诱惑的前提下,高德功都能出手相助,说明他应该是可信的。

    王中想了想,或许确实可以拉上清风观做个帮手,而且清风观毕竟是这附近江湖上的一号势力,对附近江湖比较了解,说不定告诉玄静道人关于迟少恭的事情之后,他能有所启发,推测出这些官军进逼的缘由来。

    但他在这里思考,落在高德功眼中,却就成了铁石心肠一般,不肯动摇。

    高德功索性一咬牙,又小心翼翼道:“王公子若肯指点一二,贫道这里可以告知公子一道法门,或许能让公子的至亲,有转世托身的机会。”

    王中闻言顿时一惊,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他,定一老道说了一句“此乃邪术”之后,他便暂时熄了心思,想来清风观应该是忌讳这些东西,不愿意告诉的,没想到玄静道人竟然也知晓。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觉得正常,玄静道人好歹也是观主,定一老道只是他的师叔,就算有什么特殊传承,没道理师叔知道,观主却不知道的。

    如此一来,那女子的要求,倒也有着落了。

    只是他心理忽然有些别扭,玄静道人连自己师叔定义的“邪术”都能拿出来,就为了打听还剑堂的秘密,这目的现下看来,好像就没之前那么正了,反而有些邪。

    他是为了什么呢?王中立刻狐疑的看向了玄静,他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道长,非是小子多疑,而是迟少恭的死不仅对还剑堂,而且对我自己也干系甚大,一般外人,是真不方便透露的。而且道长如此急切,难道真的没有其他什么目的?”

    高德功顿时脸色涨红,转头过去猛的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回过头来,沉声说道:“我也不跟公子打马虎眼了,我对迎双姑娘一见倾心,而且我俩打小就认识,也勉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如今她深陷危机,我自是心急如焚,所以……”

    高德功面色通红,有些说不下去了,毕竟他一个道人,动了凡尘俗念,说出来也确实不大好听。

    不过王中总算了然的点了点头,陷入爱情的男女总是毫无道理可言的,不管是单恋还是相思,都是一样。

    虞迎双模样确实一等一,而且身负家财万贯,任谁取了,都等于是踏上了人生巅峰,换了他……

    额……好吧,他确实没兴趣,因为他是从外界来的,这个世界的真实虚妄都还么弄清楚,他还不至于陷到这里面去。

    但是换了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估计也没几个人会拒绝吧。

    只不过他忽然想起虞迎双话里头,明里暗里对迟少恭的态度,顿时觉得,玄静道人,或许有些可怜。

    但这时候都不重要了,只要玄静道人没有恶意就好。

    其实他也想弄清楚虞家出了什么麻烦,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一二,而且玄静道人还能告知他为那个虚影女子投胎的办法,如此一来,还能省却他一桩麻烦。

    王中思量了一下,便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知道长可知道陇川府的大佛寺?”

    高德功闻言一愣:“大佛寺乃西南佛源圣地之首,不论是江湖还是民间,影响力都甚大,甚至连当地官府也恭敬有加,贫道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与迟少恭又有什么关系?”

    王中叹了一口气,道:“迟少恭的死,便是从大佛寺开始,他不知为何,乔装成沙弥,混入大佛寺盗取了一卷经书。”

    “恰好当时大佛寺还有德盛余孽烟陵兵府之人作乱,混乱之中,这经书被人道破,其中含有一门绝世神功,当场引来诸多高手的争抢。”

    “同时大佛寺又逢诸多变故,导致当时寺里乱成一团,迟少恭在战团临阵参悟玄功,体悟先天之境,败退数名高手,最后从寺中逃脱。”

    “但他临阵练功,导致功行出错,走火入魔,最后压制不住体内的变化而死,他死之前,恰好我与他同行,他便将临终遗言交给了我,我才万里迢迢送过来。”

    王中简略的将迟少恭的死,告知了高德功,但高德功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登时有些呆若木鸡。

    人都是希望自己处在一个正义位置上的,但迟少恭闯入佛门圣地,盗取经书,本就是不义之举,其死,在他看来,也许应该算是咎由自取,即便是江湖上走歪路的人,也会说,这只能怨他自己学艺不精。

    只不过这个时候,纠结迟少恭死的正不正义,其实没有多大意义了,现在重要的是,为什么会有官兵围山,难道迟少恭的死,有什么地方触怒了官府,所以才会导致老家被牵连?

    高德功立刻察觉到关键点,朝王中问道:“那卷经书之中,蕴藏的绝世功法,难道有什么危害朝廷的牵连?”

    王中闻言楞了一下,一门武功,应该不至于对朝廷有什么危害吧,毕竟甲子神功之前在江湖上也不是没有流传过,也没听说被朝廷剿杀啊。

    而且换个角度来想,即便是朝廷想要这门功法,找大佛寺要不也是一样,大佛寺好歹也是佛门名圣,与朝廷的关系也不错,不至于公然违背朝廷的命令,经书抄一份,或者干脆献给皇帝,对大佛寺的僧人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王中想了一下,轻轻摇头道:“应该没有吧,就是一门武学功法而已。”

    高德功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不摸清这其中的关窍,这事情还真不好办。

    这时候,他忽然甚是盼望玄默师弟快些回来,毕竟只有各方面的消息多了,才能推导出事情的真相。

    然而就在两人商讨沉思之际,边上百无聊奈的宁宁,却忽然惊讶的叫了起来:“哇,叔叔,你看,有人在天上飞耶!”

    王中闻言立刻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山头,竟然有人于山间林木之巅,踏风而行,飘逸身形,快若奔马,远远看上去,竟然真的宛如在天空之中翱翔一般。

    轻功如此之好,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难得的高手。

    边上同样闻言的高德功,也看到了这幅场景,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因为那人所去的方向,正是采石场的方向。

    片刻之后,此人消失在山头之处,但高德功却忽然将眼神看向此人所过之处的山林之间,只见山林之中,竟然有无数携刀佩剑之人,在山野之中穿行,这些人所行进的方向,全都是还剑山庄那边,只不过由于轻功没有刚才那人好,所以显得不怎么显眼罢了。

    只是可惜,清风观前门并不能望到采石场那边的具体情况。

    高德功眼神一转,立刻回身便往观中急急而走:“跟我来,观中有地方能看到采石场的大门。”

    王中赶紧抱着宁宁快步跟上,穿过道观,前面几进,高德功转身往右而走,阶梯逐渐上升,前方突兀的山崖上有一座偏殿,看上去不甚雄伟,但却是清风观这处山头的最高之处,也差不多是整个清明山最高的几截山头之一。

    到了此处,高德功二话不说,一脚踩在旁边的墙垣上,身形纵然而起,瞬间掠上了偏殿的屋顶上,踏到檐角之处,极目一望,前方广阔山野之中,采石场正门前的那高大牌坊清晰可见。

    王中虽然修习灵猴拳,身手敏捷,但却没他这么好的轻功,他上是能上去,但要手脚并用,而且还带着宁宁,他也不好让小家伙跟着一起待在上头这么危险的地方。

    毕竟这殿宇虽然不高,但屋脊之上,离地面少说也有个三丈以上,而且还没个平整的落脚处,小家伙上去,站都站不稳,还是算了。

    王中于是对宁宁说道:“宁宁,叔叔上去看看,一会就下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可好?”

    一向很少闹腾的宁宁这回却不干了,扭捏着衣角轻轻幽怨道:“不要嘛,我想要看飞人,我也要和道长一样能飞,叔叔你带我上去好不好。”

    王中楞了一下,小家伙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现在并不是上去看西洋戏啊,可一时半会之间,他又和这小家伙解释不清楚,有些为难。

    就在他迟疑之际,却不料旁边忽然垂下一道拂尘,王中往上一看,只见玄静道人正对他使眼色,王中会意,将宁宁抱起,一手抓住那拂尘,瞬间一股大力袭来,将他整个人直接扯了上去。

    跃上屋脊,王中落脚立定,倒是没出什么洋相。

    “王公子倒是好身手!”一声赞叹传来,王中侧首一看,竟然是定一道人。

    此时老道士正在一点一点的收回拂尘,王中这才发现,那拂尘的柄端,竟然有一根透明的丝线,一段在拂尘尾部,一段在老道士袖中。

    难怪刚才小小拂尘能够垂下如此长度,原来这其中还有这等玄妙机关。

    不过定一道人在这里,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再看他旁边的高德功,一脸怯怯,好似犯错被抓了现行的孩子一样,颇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出奇的是,定一老道并没有对高德功进行数落,反而是一脸沉重的朝着采石场那边望着,看来情况很是不妙。

    高德功心里有愧,立刻将刚才在前门与王中所说的一些,都交代了出来,只不过还是隐去了关与邪术的部分。

    定一老道听完之后,又与王中问了几个细节,然后才缓缓说道:“王公子既然不肯说功法的来路,那就说明这门功法绝对可以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但公子想过没有,陇川府那边发生的事情,虽然隔得远,但是早晚会传过来的,到时候还剑堂出事,传了出去,只要有心,定然能将公子与事情联系一来,公子一样会陷身于江湖纷争之中,何不现在就说出来,说不定老道还能为公子谋划一二。”

    王中顿时一愣,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定一老道这样说,好像也确实没错,毕竟这世界虽然交通与信息不便,但并不是绝对不流通,早晚这消息还是会传开的。

    如果传到这边,都知道迟少恭得了甲子神功,而他又来替还剑堂传过迟少恭的遗嘱,早晚还是会将他牵连进去。

    王中无奈苦笑了一声道:“道长果然厉害,好吧,既然这事情早晚要大白天下,我也就不瞒两位了,迟少恭在大佛寺偷的经书,其实是春秋玄变,也就是甲子神功!”

第二五一章 欲求长生,总是帝王

    听闻王中道出真相,定义老道与高德功两人都楞住了,过了许久,老道士才忽然淡淡的突出一句:“难怪!”

    王中不解:“难怪什么?”

    定一道人将拂尘收起,靠在左臂弯处,叹声道:“难怪来的会是官兵!”

    王中更加疑惑了:“一本江湖秘籍,为何会引来官兵?难道这门武功,还与朝廷有牵扯不成?”

    “呵呵!”定一道人冷笑了一声:“若是其他任何功夫都还好说,但这门功夫,呵,那就有天大的关联。”

    “什么关联?”王中想不出来,官府管天管地,难道连人练什么功夫也要管不成?

    一旁的高德功却忽然叹声解释道:“这还不简单?王公子,这世上,什么人最想活的久一点?”

    王中猛然一怔:“你是说,皇帝?”

    甲子神功虽然是天下少有的功法,但其最为人称道的特性,乃是以岁为春秋,如此一来,寿命几乎可以说是大幅度的延长。

    而古往今来,对寿命执念最深的,除了皇帝,不做第二人选。

    雄才大略如始皇帝,晚年还不是一样执念于求仙,以期长生不老?

    当朝天子据说在位已经数十年,而且执政昏聩,晚年忽然遇到甲子神功现世,派大军前来搜捕,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王中转念又想到了疑点,甲子神功原本明明就在大佛寺之中,皇帝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功法,直接从大佛寺征取不就得了?何必还要找还剑堂的麻烦?

    难不成还有皇帝练得别人练不得这种说法?

    王中立刻疑问道:“道长的意思是,皇帝派兵前来,要抓捕迟少恭,抢夺功法秘籍?”

    定义老道却摇了摇头:“是,也不是!王公子不是说了,功法流露之地是在大佛寺吗?那大佛寺肯定也是有记载的,之所以要抓迟少恭,为了恐怕不是功法本身,而是确保功法的完整性。”

    “什么意思?”王中有些不明白了,原本都在大佛寺,那功法还有什么完整不完整的。

    定义老道却凝神看着远处山坡上的动静,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一旁的高德功跟着解释道:“皇帝如果想要练甲子神功,那么必定要保证万无一失。之前公子也说了,大佛寺自己都不知道自家的经书之中藏有这么一门绝世功法,那他们又怎么能保证功法是完整的?”

    “整个事情从头到尾,只有迟少恭一人直接接触过经书,而且是他率先将经书之中的秘密找出来的,所以迟少恭才是关键人物,谁也不知道功法到底是不是完整的,有没有被他做手脚,皇帝如果想要练这门功夫,必定要将他抓来拷问,直至完全掌握才会开始的。”

    王中楞了一下,高德功这样的说法,好像也没错,人家是皇帝,有这种霸权思想很正常,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反常:“难道就不能找几个死士或者太监之类的,先练一练,确定没有问题,不就好了?”

    反正都是皇帝了,找几个手下牺牲一下,替皇帝趟趟雷,王中觉得很合理啊。

    但他这话一说,反倒让高德功看向他的眼光有些诡异了,就连定义老道也皱着眉头扫了他一眼。

    此人也不知到底是正是邪,随随便便以人为器的法子就能拿将出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高德功不知如何解释,但定一老道却接口说道:“话虽如此,但世上功法,并没有说哪一门功法就是随便都能练的,尤其是像甲子神功这样的功法,条件更是苛刻,一点点的试验太过漫长,皇帝肯定是等不起的。但迟少恭是始作之人,他能处心积虑将功法寻出来,甚至还临阵突破,除了甲子神功,外人不会做他想,换言之,他肯定已经练成了。”

    “所以将他抓住拷问细节,才是最快最稳妥的办法。”

    说到这里,定一道人忽然轻声一叹:“难怪最近几个月上山来上香的人都少了,城里静的像是一潭死水,霍家那小姑娘闹的满城风雨,这边的悦来客栈竟然也没传出多少消息,原来是暗中埋伏在这里啊。”

    清风观虽然地处险要一点,但好歹是有真本事的,不像是前山的那座清明观,虽然香火鼎盛,但观主朱长清就是个坑蒙拐骗卖大力丸的,去的都是一些无知小民而已。

    县里头真正有眼光的,烧香祈福,都会来清风观走一遭。

    但自打去年年底以来,观里的香火便一日不如一日,有时候一连几天,连个香客都没有,原先清风观还以为是如今天下动荡,百姓困苦,导致有余钱的人都少了,从来没想过是有人暗中作梗,事先要将此地肃清封闭,防止消息走漏。

    王中立刻也明白了道人所说的情况,但他却有些急眼道:“可是迟少恭已经死了啊,还是修炼甲子神功走火入魔而死,这些人来抓谁?抓空气吗?”

    定一道人却看了他一眼:“但是迟少恭之死,除了公子,还有谁知道,或者说谁可以作证吗?”

    王中也不是糊涂的人,立刻明白过来,迟少恭虽然死了,但全天下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是想要挖尸体都挖不出来,因为他埋在昭王陵中,除了郑家血脉,没人能够打开墓穴,除非是将整座山都炸掉。

    如此一来,迟少恭不现身,就算是想抓也不知道去哪抓了,在还剑山庄守株待兔,便成了最后一个办法。

    毕竟他是还剑山庄少庄主,这里是他的家,即便是有些人失心狂妄,但没有人会连家都不要了吧。

    王中登时干咽了一口唾沫,手中不自觉的将宁宁往后扶了一些,说道:“这么说,我来给迟少恭报丧,被官兵以为是迟少恭回来了,所以这些人就上来抓人了?”

    定一道人眼神不变,淡淡的说道:“可以这么说吧。”

    “可为什么他们只在山下封锁呢,山上只派这些江湖人上来,难道这个时候还要讲究什么江湖事江湖了,不是应该挥军而上,寸草不留吗?”

    不是王中不讲道义,而是在他的思维里,这个时候作为反派,就应该一鼓作气,直接将敌人摁死,快速达到既定目标才是正道理啊。

    定一道人闻言却是冷笑了一声:“山下的封锁,只是明面上的,事实上,老道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整个清明山从里到外的搜查,估计早就开始了,不然这些人也不会现在才来,估摸着外面都已经彻底排除了,没有任何人离开,他们才直捣黄龙。王公子还是运气好,来了我清风观,若是之前冒冒失失下山,保不定就要被他们给抓了。”

    定一道人说着朝远处采石场那边一指,从这里可以望见,山林之间,有无数虫豸大小的人影在来回,朝着采石场聚集,如同一个包围圈在不断的缩小,最后归于一点。

    这时高德功却忽然焦急的叫了一声:“坏了,师叔,玄默师弟才下山,会不会出事?”

    定一道人皱着横眉,缓缓摇了摇头:“要围山甄别,必定会有本地人相随的,玄默是咱们观里的人,有的是人认识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不过,老道说是这样说,但心里其实也没底,毕竟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而且玄默又是个闷葫芦的性子,看似平静和善,但内里其实冲动的很,即便他是清风观之人,与还剑堂没有关系,但多半一番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但就在众人各自心焦之时,忽然一声惊天巨响,从远处传来,将王中怀里的宁宁都吓了一跳,即便是隔得甚远,但这声响声,如同惊雷一般,着实骇人。

    “轰!”

    王中远远望去,隐约还看见了有白烟在升腾,居然是大炮!

    这个世界居然有大炮?之前在都灵城,王中就曾见识过六扇门的另类火枪,那时候他甚至有过异想天开的想法,要在这个世界将火药配置,制作出枪炮来,说不定能改变武者当道的局面。

    但是六扇门的火枪,让他这个想法,无声无息之中便消逝了,现在居然还有大炮,虽说不知威力如何,但既然枪炮都有,却还是武道称雄,那就说明这种力量同样改变不了世界。

    虞家采石场大门前,一声炮响,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牵引了过去,但并未看到双方大打出手的景象,刚才那一炮好似一声警告的空炮,此刻那牌坊之下,正有双方在言语交涉着什么。

    可惜的是,离的太远,人影都只能勉强看到,就别想听到什么了。

    但定一老道却眉头大皱:“怎么是不见虞家之人?”

    高德功功力不济,看不清那里的情景,只能隐约看到有人在活动,立刻便焦急问道:“师叔,采石场门口发生了什么?”

    定义老道一边继续盯着采石场那边,一边皱眉应道:“只有矿上的金管家,带着一群低辈护卫弟子在门口。”

    高德功顿时惊道:“怎么可能,迎双应该不至于如此无情,让这些人去应对官兵和那些高手吧?”

    定义老道却沉吟着摇了摇头,眼神陡然一转,看向采石场后方的某个方向:“那些还不算高手,真正的高手,只怕在那里!”

    王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心头一凝,那个方向,正是还剑堂的地宫方向,从这里望过去,依稀还能看到对面那座山头顶端的那块巨型石壁,里面就是通往真正还剑堂的隧道。

    就在众人心疑之时,忽然一道惊世光芒,冲天而起,仿佛一道惊雷,从地底而出,直窜天外高空,气劲宛如瀚海波澜,横扫四方,即便是隔了数里之远,在清风观这边,依旧能感受到不世之威。

    宁宁身体吓得一抖,王中赶紧将之护在了身后,紧接着那扑面而来的狂风之中,竟然还隐含一种不可忽视的凌厉感。

    “白虹!”定一道人倏的站起,忍不住低声惊呼:“虞中秋出关了?”

    不过片刻之后,他又立刻惊讶道:“不对,是虞妙真,怎么可能?她想找死吗?”

    王中与高德功还来不及问,虚空之中忽然闷雷一震,惊雷闪电过后,采石场后山那座拥有石壁的山头,竟然猛地向内塌陷,顿时山动地摇。

    山体垮塌,连带着整个采石场周围,到处都是滑坡和崩塌,巨石滚滚而下,只是顷刻之间,偌大的采石场,便陷入了一场山崩地裂之中。

    同处清明山一脉的清风观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人脚下这座大殿本就是建在一座孤峰之上,孤峰底座细长,山势独特,平时还是一场奇观风景,这个时候,却就成了最致命的危机,大地震动,这座小山头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崩塌。

    危急关头,定一老道士忽然猛的沉声一喝,一身青布道袍,宛如充气一般鼓起,瞬间膨胀到将他整个人都遮蔽了去。

    紧接着,老道大吼了一声,一脚跺下,一股无形气劲仿佛滚滚洪流一般,从这座殿宇之上轰然而下。

    顿时瓦片乱飞,屋舍四摇,仿佛山崩地裂又更严重了一些,以王中的身手,带着宁宁都有许多狼狈,好不容易才没摔下去。

    但任凭屋舍如何摇晃,这地方终究是没有垮掉,不到数息功夫,震动便停止了。

    王中看着老道士,心中惊为天人,以一人之力撼动一山之力,这老道士的功力,该有多深?

    虽然他也曾想过定一道人不是寻常人,必定是个高手,但这个高手似乎高的太过分了一些,如此盖世神功,即便是大佛寺的惠明掌院之流,恐怕不及也多矣。

    镇服脚下的动静之后,定一老道顿时脸色一白,不过好歹还算稳住了身形,高德功狼狈过来想要搀扶,也被他挥手止住了。

    “老道还死不了,你速去观中,集合众位弟子,收拾细软,然后暂且在伏魔殿聚集,今日之事,不得善了。”

    高德功见师叔脸色不虞,恐有大事发生,心急之下还想细问,却被老道士怒喝道:“还不快去!”

    高德功无法,只得拱手告退,转身落下大殿,运起身法,朝着远处观中惊慌失措的师弟们赶去。

    高德功虽然没法问,但王中还在,立刻便疑惑问道:“道长,到底发生了何事?”

    定一道人却没看他,而是紧盯着采石场后山的方向,那里刚才爆发了剧烈的动静之后,暂且没有多少声息,但王中从老道人的眼中,却看出那里的山谷之中,必定有一场惊天之战。

    “王公子,贫道劝你也赶紧下去,同我那不成器的师侄一起,到时候我清风观若是能安稳出去,自然会带上你的。”

    王中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一道尖利至极的剑啸之音,仿佛从天外而来,如同要刮破人的耳膜一般,震得人双耳生痛。

    宁宁更是忍受不住,大叫一声,双手猛地捂住了耳朵。

    而于此同时,一道几乎迅捷如电的剑光,已经飞射而来,眨眼就到眼前。

第二五二章 万真神决,红颜返照

    “造孽!”危急关头,定一道人重重一叹,手中拂尘一扫,如同万点金星洒出,顿时将这道剑气扫于无形。

    接着,老道袍袖一抖,一股劲风裹着王中与宁宁两人,便从殿宇之上落了下来。

    才刚落地,王中便听见大殿顶上如同雨打芭蕉一般的噼里啪啦声,无数剑气落在大殿之上,登时将整个大殿屋顶,扫得千疮百孔,瓦片乱飞。

    过了足足有盏茶时间,这阵剑气之雨才慢慢停歇,而整个大殿上半部,已经被轰成了一片废墟,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样子。

    王中惊骇莫名,这等神威,岂是人力所能达到?

    要知道交手之人,应该在还剑堂后山,两座山头之间,相隔足有数里,而且刚才他连交手的人是谁都还没有看见,便被这飞散来的剑气余波所波及,这简直再次刷新了他对武林高手的认知。

    强如范不卓,也没见他有剑气凌空百丈之外的壮举啊!

    剑雨消失,老道士看了这大殿一眼,摇头叹息一声,转头对王中道:“王公子还不下去?在这观战可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王中下意识的抱起宁宁就要走,但动身之际,却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问道:“道长,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武功,竟然恐怖如斯?”

    定一道人倒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公子与还剑山庄的少庄主交好,难道不知道还剑山庄的剑气绝学?”

    “剑气?”王中疑惑的重复了一句,脑海之中忽然回想起当日在船上之时,迟少恭乔装的无眉和尚,在船头将体内韦无患所留下的剑气,一一逼出的场景。

    还有迟少恭与韦无患交手之时,似请教似挑衅的话语。

    但那时候的迟少恭,好似并没有达到剑气可以随意外放的境界,就更别说像今天这样,余波逸散,凌空飞射的恐怖能为了。

    定一道人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解释,忽然脸色又是一变,立马转头朝着还剑山庄的方向望去,此处由于草木残垣的遮挡,已经看不到还剑山庄那边的情况,但天空却还是可以望到的,却见不知何时,天空之中已然冲出三条人影,宛若三道流星,瞬间碰撞在一起。

    老道顿时脚步一点,跃上枝头,同时对身后的王中喝道:“快到下方殿宇之中躲避。”

    王中连忙抱起宁宁,一步十阶,几个纵身便穿庭过院,到了清风观众人聚集之所。

    高德功见他到来,赶紧抢上来问道:“发生了何事?”

    刚才那一声剑啸之音,他们这里也听到了,凄厉刺耳,绝对不是寻常之人所发。

    王中摇了摇头:“只知有高手交战。”

    高德功顿时急得跺脚长叹,王中也没有好办法,转头去将宁宁安置在大殿之中,小家伙刚才被那古怪剑音吓了一跳,耳朵都震痛了,这会再也不敢跑出去瞧热闹了,捂着小脑袋,乖乖的缩在他怀里,头也不敢冒一下。

    王中检查了一下,没什么事,才彻底放下心来,没过多久,门外忽然传来清风观弟子的惊呼之声,王中赶紧凑到门口一看,只见一道人影在远处天空之中一闪而过,片刻之后,一声惨嚎,竟然震动四方,连在清风观都听得清清楚楚。

    “贱婢尔敢!”

    那是一道粗狂如雷的男音,即便是隔了老远,这轰隆暴喝,依旧让人脑袋隐隐有嗡嗡之声,功力之深,武功之高,简直惊世骇俗。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此人这时好像还吃了亏,那伤他之人,到底又是何等盖世凶魔?

    只是片刻之后,一道清音传来,立刻让王中震惊莫名,竟然是虞妙真的声音。

    “哼,妾身自打踏上江湖之日起,还真就没有不敢二字!”

    虽然这说话的语气,与昨日所见安静独处的虞妙真完全不同,但声音王中还是记得的,确确实实就是虞妙真的声音。

    人群之中,高德功也骇然道:“这,虞妙真前辈竟然重掌白虹剑了?”

    他旁边一位师弟立刻跟着惊讶道:“啊?不是说虞家家主正在继承白虹剑吗?闭关都好久了,怎么忽然换成了她?”

    另外一名弟子又不声不响的跟着道:“而且继承白虹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继承过程中更不能中断,否则继承之人必定身死!”

    众人顿时哗然,如此说来,虞家现任家主虞中秋,岂不是死了?

    有些人心底更是一咯噔,虞中秋本来在闭关继承白虹剑,现在忽然换成了虞妙真手执白虹,那岂不是说……虞妙真杀兄夺剑?

    一瞬间,人群寂静,这个瓜有些太大了。

    清风观弟子虽然不多,但入门时间长短不一,有些入门早的,对这位邻居从长辈那里知道的多一点,还勉强能稳住,有些弟子入门时间晚,只是听说过这位邻居的威名,以及豪富,却没有多少直观的印象,今日骤闻此等事情,登时忍不住惊骇诧论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忽然从众人侧面传来:“都在这做什么?一个二个的不成器,还不知道惜命,还不滚到大殿里头去?在这找死吗?人家随便一道剑气余波,就能要了你们的小命!”

    原来是定一老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侧峰下来了,才走过回廊便看见他们不怕死的在大殿门口看戏,登时气的吹胡子瞪眼。

    众弟子顿时赶紧鸟兽散,哪知定一道人却又喝道:“玄澈,就你最积极,给我抄十遍高上清灵渡人上品妙经去。”

    那之前说话不声不响的弟子,登时绷不住面无表情的脸孔,垮下一张苦脸来,周围几个弟子只得对他抱以同情的目光。

    定一老道这才缓缓走过来,眉目之间还是怒意不减:“真是,一个二个的,气死我了。”

    说着,又将矛头对准了高德功:“都是你这个大师兄,带头不学好,你说说你自己,对得起师兄在天之灵吗?”

    定一道人的师兄,自然也就是高德功等人的师傅,甚至还是高德功的亲生父亲,已经逝去多年,老道士提起来,高德功自然是讪讪不能言。

    众人前后进殿,虽然定一老道士有些急躁,但王中看着这清风观这群人,从总体上看来,他们好似都没多少担忧,也不知道是真的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觉得即便是火烧到自己来了,也能轻松应付。

    但想想清风观就这么二十来号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毕竟刚才发生的交手,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寻常江湖斗殴。

    一进大殿,老道士往上首一坐,便是唉声叹气。

    高德功忍不住问道:“师叔,钊女剑前辈,真的又回来了?”

    定一道人无奈叹了口气:“这次只怕更麻烦,虞中秋死,虞家只剩了一个迎双,她这劫难,怕是过不去了。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迟少恭那小子急着下山了,而且找的还是甲子神功,看来这小子也是老早就打算好了的。”

    一旁的王中顿时有些奇怪:“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迎双姑娘又有什么劫难?这不是眼前官兵都还没退却吗?怎么又扯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定一道人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王公子,老道有一事不明,你说迟少恭将遗嘱交托与你,能托付身后事的,一般都是交情极为要好之人,难道你就对他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

    王中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然后才缓缓解释道:“实不相瞒,我与他只是因缘际会之下,恰好陪他走完了最后一段路而已,他当时大概已经是没有人可以选了。”

    “他真正交好的,应该是我认识的另外一个人,只是可惜,他临终之时让我带给那位朋友的确是三个字……”

    高德功急问道:“哪三个字?”

    “对不起!”王中无奈一叹。

    定一老道与高德功闻言皆是一顿,定一道人更是长叹一声:“果真是冤孽!”

    王中见他一副惋惜不已的表情,登时愈加不明白了:“敢问前辈,这还剑堂,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为何前辈以及观中诸位道长,对虞妙真前辈似乎都颇有微词?”

    定一道人慨然道:“唉,背后议论人非,实非君子正道所为,况且江湖中的是是非非,哪里能说得清?只是还剑堂不比其他派门,虞妙真,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见王中面露茫然,定一道人索性便问道:“你应该知道,虞妙真有一个名号,唤做钊女剑。”

    王中点了点头:“对,迟少恭临死之前,对我说的,便是要将遗嘱带给他的师妹,钊女剑,甚至虞妙真前辈的名讳,我都是后来在其他人那里才得知的。难道这个名号有什么问题?”

    这下轮到定一道人楞住了,片刻之后他才感慨道:“好一个迟少恭啊,还剑堂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真是可惜了。不过……师妹……,唉,冤孽。”

    王中更是不懂了,怎么好好的又变成了感慨迟少恭去了?冤孽又是什么鬼?难道是不伦之恋?可他们又无血缘关系,就算世俗不容,也应该不至于让定一道人如此多次提及吧?

    等了片刻,定一老道才悠然解释道:“钊女剑,钊女剑,金刀为钊,冠在一个女子身上,不论其他,杀伐之性,可见一斑。但常人只见金刀,不知道钊者,刓也!”

    “虞妙真本身便是一个在不断消磨自身的存在,而这一切,都要从虞妙真的功体说起!甚至,这一切与本观还有些瓜葛。”

    这话一出,不仅王中,就连高德功也不淡定的朝老道望了过来。定一老道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过了一会,他才继续说道。

    “虞妙真所修炼的功法,除了还剑堂的根本剑经之外,还有一门绝世奇功,名唤万真神决!”

    “万真神决是一门真正的奇功,在江湖传说之中,比甲子神功的名头,也弱不到哪里去。这门功法奇,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邪,邪到甚至都没人敢练,因为练成的人,最后都死在了这门功法上。”

    “要不是这门功法本身功行并没有伤天和的举动,不然早就被称作邪魔功法了。”

    定一道人继续解释道:“这门功法练起来极为困难,非特殊功体不能练就,但一旦练成之后,威力无穷。在与人交手之时,能将他人攻击过来的真气,纳入体内作为己用,也可以原路反击回去,极为霸道,也极为实用。”

    “但天下岂有白吃的午餐,即便是绝世神功,霸道的特性背后,也有同样霸道的反噬。万真神决的弊端,就此功法纳他人真气为己用的手段,是通过在体内练就一枚真气之种来完成的。”

    “而所吸纳的真气与功力,虽然全都能为自己所用,但归属权,却属于这枚真气之种,修炼者只是通过真气之种调用而已。”

    “真气之种与本身的功力并不相融,反而是并行存在,随着吸纳的功力越多,真气之种便会如同婴儿一般生长。”

    说到这里,定义老道停顿了一下,着重解释道:“是真正意义上的婴儿一般,因为此真气之种,会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窃夺原身的一切命数与生机。”

    “这种窃取,并不会让你加速老化,反而是如同时光停止,甚至是倒退一般,让原身的生机停留在原地,甚至是倒退,宛如你的生长时光没全都被真气之种所取代了。”

    “而表现在外界,就是修炼者会越来越年轻,年幼,甚至是朝着婴儿退化。你去见过虞妙真,看她是不是比迎双看上去年纪还要小?”

    王中顿时有些古怪的点了点头,这种功法,怎么比传说中的化骨绵掌还要诡异。

    但如果不退回婴儿状态的话,这门功法好像也不可怕啊,越练越年轻,估计应该受很多人追捧才是,毕竟谁不想长生不老。

    定一老道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实际上,退回婴儿时期只是理论上的说法,真正的结果,是退回到踏上练武之路的最初一刻,由于这门功法又只有女子能练,所以江湖上便称作为红颜返照!”

    “只是你以为红颜返照是好事那就大错特错了,真气之种窃取生机命数到最后节点之时,便会将原身彻底吞噬,变成毫无记忆情感的杀戮机器,而且会快速耗尽一生所积累的功力,力尽而亡!”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273/ 第一时间欣赏失落唤响最新章节! 作者:猪头鱼虾所写的《失落唤响》为转载作品,失落唤响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失落唤响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失落唤响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失落唤响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失落唤响介绍:
一刀接一刀,杀出失落的世界,唤醒沉睡的人。失落唤响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失落唤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失落唤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