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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头鱼虾     失落唤响txt下载     失落唤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再遇

    星月俱隐,郎江风紧,夜深寒多,还解薄情。

    王中独立船头,沉郁的心情被寒风一吹,总算明快了一些,索性便在这船头欣赏起这半路上的江上夜景来。

    可惜这里不是什么大都会,两岸甚至也没有什么人家,偶尔有三两点的灯火,也都逐渐熄灭,侧面朝远望去,这江面一直蔓延到沉闷闷的黑暗之中,似乎无边无际,让人心中顿生渺小之感。

    王中只好又朝前头望去,远处有一点亮光若隐若现,那是同样在夜间行船的另外一艘客船,除此之外,天地之间,似乎便只有他脚下这一船昏黄的光辉起伏了。

    哗啦啦的响声之中,船只也不知道过了哪里,架船的船家也没了动静,整艘船好似江面上的浮沫一般,随波逐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中的眼眸忽然被一阵突来的光线惊动,他转头朝这光明的来路看去,发现是右边岸上的黑暗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条火龙,在来回扭曲。仔细凝神细观,原来是有无数人拿着火把在夜色之中穿行。

    王中甚至还隐隐听闻了岸上人群的呼喝声,中气十足,绝对不是普通人。

    火光映照江面,二三里之外的人影看的并不是很清晰,但王中却敏锐的发现,这些人影晃动之间,好像都没有头发,换言之,这些人应该是大佛寺的和尚。

    王中心头忽感不妙,这大半夜的,大佛寺这是在搜查什么?难不成韦无患等人这都给跑了?

    他念头刚动完,那边岸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江面上的船只,一阵呼喝之后,很明显是在叫这边船上的人,船家还未走上前来答话,岸上的火龙流转之时,好似有人朝着水里扔了什么东西,然后江面之上忽然便多了一个奔腾的人影,脚步在水面上三两下一点,一个手持齐眉棍的武僧已经跃上了船头。

    “咚”的一声,此人脚步与长棍同时落在甲板上,船身起伏,这人脚底却像是钉了钉子一般,落下之后便纹丝不动。

    王中一愣,还是个熟人,正是之前在大佛寺有过一面之缘的惠平和尚。

    惠平一落在船头,也发现了正在船上的王中,也是楞了一下,不过神情转瞬即逝,朝他施了个佛礼,并未上来搭话。

    那船家早已从船尾赶了过来,恭恭敬敬道:“大师傅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差遣?”

    惠平一手持棍,单手竖掌,躬身一礼道:“船家,贫僧乃菩提院坐事,今日寺内起了贼人,如今正在追捕,你这行船的途中,可曾见到有什么可疑人物在你附近闯过的?”

    船家是个有了点年纪的汉子,面相老实,恭敬答道:“今日从曾家渡口出来,这一路上风平浪静的,倒是没遇到什么恶事。怎地?那些个贼人难道还有逃掉的不成?”

    惠平面露惭色,摇首一叹:“唉,今日贼人众多,虽然多数都已经抓获,但有些个武艺高强的,最后还是突围出去了,有一贼朝这边来了,贫僧正在附近追索呢,因看到你们行船至此,所以有此一问。”

    这时动静已经闹得大了,船舱之内不少乘客也都出来,听闻惠平如此一说,皆是人人色变。那老船家更是哭脸道:“这这,怎会如此?这贼人竟然如此凶恶,连大师傅们都制不住,那要是我等撞上了,岂不坏了。”

    此言一出,那些个才安心没多久的乘客们,登时又惊魂起来。

    惠平连忙安慰道:“这你们倒不用担心,这两个贼人虽然逃脱,但都受伤颇重,肯定会急着觅地疗伤,即便是撞上了,应该也不会多生事端的,你们赶紧到了丹州,就没事了。”

    船家却没那么乐观,赶紧拜求道:“那哪说的准,大师傅,反正您也是在追索贼人,要不您就在老汉这条船上顺着江面查看好了,以防那贼人和大师傅一样飞渡过江逃了,顺便也可以护持一下咱们这些乡亲,您看可好?”

    老汉一求,旁边那些乘客也跟着拜求,惠平招架不住,又觉得这江面上好像也不能放过,谁知道那些个贼子会不会泅水渡河而逃,便应了下来。

    当下人人欢喜,众人皆来谢过,船家还端来热汤小凳,让惠平安坐,忙了好一会,人群才在惠平的劝说下都躲到船舱里去,甲板上也恢复了原先的清净。

    等人都走了,惠平却没有坐着,依旧提着长棍,在这船上四周查看了一圈,然后才回到甲板上。

    王中立刻上前问道:“惠平师傅,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闹成这个样子?”

    王中与他在寺院也算是相识过了,现在碰到,其实有些事情早想问他了,不过之前他比较忙,所以没有凑上去打扰而已。

    惠平叹了一口气:“唉,今日之事,一言难尽,倒是施主,你不是在普济院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身上的一点小伤早就养好了,留在寺内也帮不上什么忙,加上我还有事要做,所以今天下午就同惠海大师辞行离开了。”

    王中本来就是为了求取自然功才来大佛寺的,如果不是这一桩因由,他甚至早就直接前往成阳府了,根本不会在此停留。

    大佛寺每天来去的人甚多,王中这话也没什么毛病,惠平也便了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施主离开的倒甚是时候,若再晚一点,怕不是还有一番波折。”

    王中急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离开的时候,不是听说贼人都已经被找出来围困起来了吗?难道这都让他们跑不成?”

    惠平叹息道:“今日来寺里闹事的,除了青鱼庄的水匪被惠明师兄一手制服驱散之外,其他几个都不是善茬。”

    “那个什么追风剑韦无患最是无德,前面闹的最凶,反而是最容易抓到的一个。他被弘一方丈堵在了浮屠院,尽管殊死挣扎,但还是被方丈大师一手顺利擒拿。”

    王中心中惊讶,这韦无患的杀人功夫不说,那逃跑的本事他当日也是有过惊鸿一瞥的,没想到居然是最容易被擒获的。

    他赶紧追问道:“那其他几个呢?”

    王中这话一问,惠平登时长声叹息,把手上的棍子一杵,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然后颇有些羞怒道:“说来惭愧,除了韦无患之外,其他几人或逃或死,但都没一个顺利的。”

    王中这才发现,他手里的棍子竟然不是平常武僧所用的木制棍棒,而是铁制兵器。

    昏黄的风灯光芒之下,这棍子散发着冰冷的光泽,棍头顶端上,竟然还有棱角突兀等等,活像是一只握紧的拳头,看得人森森发寒,端的是一柄杀人造业的好兵刃。

    连惠平这样和尚都拾起了伤人兵刃,看来这寺内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了。

    惠平继续说道:“韦无患此来还邀请了两个高手助拳,其中一人乃是江湖人称礼灿天官的张九锡,听师兄说,此人也是一个成名已久的人物,久远之前,乃是神道院的一员。神道院与韦无患所在的长碑亭,都是德盛反贼势力,早已消失了数十年,没想到现在又出来搅风搅雨。”

    惠平恼怒道:“张九锡被弘化师伯拦住,但此人却滑溜的很,对僧众也不下辣手,与弘化师伯交手之时,也尽量是以拖延为主,所以弘化师伯倒也没想打杀他,只想将之擒住。”

    “后来方丈大师将韦无患制住,此人见机不对,第一个就逃跑,弘化师伯想要拦住他,情急之下动了杀招,却被此人以伤换伤,夺路而逃,如今此人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虽然他受伤不轻,但弘化师伯估计也得休养好一阵。”

    “这两人都还好,后面没闹出什么大的阵仗,反而是知见院那边,师兄弟们,包括弘德师叔都被弄的灰头土脸。”

    王中心中讶异,弘德和尚的功夫在他眼里已经是近乎神乎其技,居然也败了?

    他情不自禁的问道:“弘德大师也败了?”

    惠平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简单。弘德师叔为人刚毅,脾性火爆,对有冒犯寺内之人,绝不姑息,烈焰神拳葛燚,生生被师叔打成重伤,但此人也是个火烈的性子,宁死不肯被擒,垂死挣扎之下,伤了好些掠阵的师兄弟不说,最后更是燃烧生命,拳劲烈焰,将整个知见院大部分的殿宇都烧了,弘德师叔被他临死反扑,也受了不轻的伤。”

    似是想起当时的惨状,惠平脸色都有点阴暗,持棍的手握得指节发白。

    “这时那斩浪刀客趁机抢夺经书,此人也是已入先天之人,听说乃是近些年江湖上少有的高手,那无眉和尚,也就是南陵剑客迟少恭,却横插一手,将安顺王府的内侍允怜香打成重伤,不知怎的就惹得这人发了狂,两人大打出手,余波纵横,不少掠阵受伤来不及撤离的师兄弟,都死在两人的刀剑之下。”

    说到这里,悲怒的惠平甚至使劲跺了一下手中的兵器,“砰”的一声,在夜幕下的江面,传出老远,水流横波,展露了和尚的怒意腾腾。

    王中抿着嘴唇,不知如何接话,无眉和尚当初可是和他们一起进山的,却没想到闹出了这样的祸事。

    回想起当日在船上,这厮曾与惠远说过两不相欠的话语,怕是他早有预谋,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吧。

    惠平怒气未歇息,又继续道:“那安顺王府的内侍也不是个好东西,被打成重伤,还需我大佛寺医治不说,彼时甚至还有空威胁弘德师叔,说什么经书即便是大佛寺也保不住,就算安顺王府不要,天下人不要,当朝皇帝也会来索取,向弘德师叔强索经书。”

    “弘德师叔哪里受得了他这个即将,登时就要将之掌毙,甚至与此还与赶来的方丈大师起了争执。”

    “最后他们尚在僵持的时候,迟少恭和斩浪刀客两个人却越打越远,当时知见院附近一片混乱,也没多少人跟上,这两人一路交锋过去,毁殿坏屋无数,最后打到了郎江边上的东风沟附近。”

    “那迟少恭也不知道是练的什么功夫,听师叔说,此人似乎是临阵突破,最后竟然生生将斩浪刀客的双臂废去,然后一剑枭首。若这也就罢了,此人将斩浪刀客枭首之后,却还大言不惭的挑战方丈大师,最后被方丈大师一掌打在胸口,然后才借力而逃。”

    说到这里,惠平已是又恨又畏:“我这边便是越了东风沟,顺着郎江边上在一路搜索此人踪迹,但这人向来行事毫无顾忌,这会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了。”

    王中听完之后,心下一片慨叹,没想到这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大佛寺竟然就发生这样多的事情,死伤惨重不说,后续的麻烦估计也不会少到哪里去,真正是世事无常。

    而那无眉和尚,也就是迟少恭,为人善变,行事乖张,不拘细节,随心所欲,也不知道到底想是要在这江湖上闯些什么名堂,倒真应了他名字中的“少恭”这两个字。

    这时候,王中忽然没来由的想起了惠景博来,忍不住问道:“难道这些人就这样嚣张行事,都没有王法来管束么?”

    惠平看了看远方,皱眉沉声道:“世道不平,江湖险恶,或许从来便是如此吧。”

    王中听了,心中却有点疑惑,在与惠景博相处的那几天当中,他不止一次听惠景博说过,以前六扇门执掌大权的时候江湖清平如何如何,按说来,朝廷应该还是有管束的吧。

    不过他转念一想,一个是江湖大派佛寺之人,一个是朝廷缉司捕头,两人的观点不同,或许是因为所处的环境不一样吧。

    “那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抢经书啊?难道这经书里头暗藏有什么宝藏不成?”王中忽然又问起惠平,大佛寺里头高手众多,守卫森严,江湖地位也不低,这些人为了什么非要来大佛寺造孽呢?

    那经书难道也和他放出的什么崇元宝藏一样,藏有什么宝贝的秘密不成?

    他算是见识过这里的人,就为了一个狼牙刀这么个宝藏线索,都敢丧心病狂三番两次杀人的,若那经书里头真的暗藏什么宝藏的话,或许也可以解释了。

    惠平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疑惑的看着他。

    王中有些奇怪道:“嗯?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话吗?小师傅怎为何如此看着我?”

    惠平看他一脸真诚,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过了半晌之后才把头一摆,目光望向远方的黑暗深处,苦笑了一声,叹道:“这也是个祸事啊,那迟少恭说经书之内是流传久远的高深武学《甲子神功》,若是真的话,倒也对得起宝藏这个称呼了,武林中人的宝藏吧。”

第一百零七章 狠辣

    “甲子神功?”王中在心里头疑惑的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根本就没有听过关于甲子神功的传说,对这东西没有什么概念,不过应该是一门很高深的武学吧。

    经过惠平的一番解释,王中总算大致了解了大佛寺为什么忽然被闹腾出这么多事端来,其实说来说去还是那几个字,天下熙攘,利来利往。

    “不过这些人没抢到经书,吃了大苦头不说,有人还丢了性命,想来也应该消停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敢到大佛寺闹事了吧?”

    王中感叹道,葛燚、韦无患、迟少恭,斩浪刀客,甚至那个他没有见到的张九锡,等等,都是了不得的高手,这样的人在大佛寺都没讨到好处,想来肯定会在江湖上造成强大的震慑。

    惠平见他有些想当然的说法,也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不好回答,只是叹声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简单!”

    能告诉王中这么多,是因为这人和大佛寺也算是有不浅的缘分,弘法大师最后一次讲经,便是对他而讲,有这样的殊荣,再加上自己还是他的领路僧人,如今又在这里相逢,也算是有缘吧。

    大佛寺经此一役,以后只怕会麻烦不断,那内侍的言语虽然蛮横,但是道理是明摆着的,多事之秋,不过如此。若是这位王施主以后能有作为,看在这一段缘分的面子上,对大佛寺出手相助,也算是一个助力了。

    王中见惠平愁色愈甚,虽然他不明白这其中的具体缘由,但想来这些事情绝对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不过惠平不再多说,他也不便再问。

    夜风渐重,王中也没多少睡意,便和惠平一起主动在这船头值守,防止有人从江上偷偷溜走。

    不过一直到天亮十分,两人守了一晚上,都是风平浪静,看来对方并没有从这江上渡过的打算,而且就算有,王中估摸着这人也会躲着船只,不会轻易让人发现。

    天光将起的时候,东边暗云之下,大佛的虚影若隐若现,虽然船只走得很慢,但此处还是已经快出了大昌县境内,离大佛寺很远了。

    “罢了,看来这贼子并没有泅水而渡,也没有抢船休憩的想法,多半是从陆上逃了。”惠平站起身来,长声叹道:“贫僧护送到这里,应该也已足够,这便离开了,王施主,后会有期!”

    王中也跟着拱手回道:“多谢大师,大师好走!”

    惠平把棍子一挑,船头上放着的几块破烂木板顿时被他一手挑起,然后望空一击,这些木板便像是利箭一样朝着水面飞了过去。

    惠平接着脚步一踏,如飞鸟纵身,又如天马奔腾,双足在那或是半空或是落水沉浮的木板碎块上一一点过,没过多久,越过了大半江面,直接落在了对岸的河滩上。

    落地之后,冲着船上挥了挥手,也没管王中看不看得见,然后便大步离去。

    王中看着惠平这一手绝世轻功,心里忍不住艳羡,但人家这是大佛寺嫡传,他是没办法指望了。

    此时天光还未大亮,太阳也还没有出来,四周还笼罩在一股淡淡的薄雾之中,没多久,就不见了惠平的影子。

    船只又朝前面晃荡了许久,东方才出现一点鱼肚白,船家这时晃晃悠悠的走上前来,却发现惠平早已不在,只有王中这个乘客独自一人。

    不过直到这人好像和大佛寺的高僧有旧,船家也不敢怠慢,客气问道:“这位客官,大师傅哪里去了?”

    王中随口道:“一夜无事,想来那贼子已去,不在此处,大师已经回山了。”

    船家连忙抖动着合十的双掌:“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就好这就好。”

    接着又赶紧朝着远处的大佛方向连连躬身下拜:“多谢大师傅,多谢佛祖保佑。”

    拜完之后,船家心情甚好,即刻又张罗起船只来:“客官稍待,前面不远就是丹州码头了,老汉这就加紧,保证不误了客官朝食。”

    王中朝前一望,前方河流两岸地势高隆,像是两座小山一般,他却没有看到半点码头的迹象,就在他疑惑的想要请教附近的地理时,忽然船舷旁边的船家猛地一震,惊叫出声,连连后退:“哎哟我的亲娘咧!”

    接着一只被水泡的有些发白的手掌“噹”的一声抓住了船舷边上。

    王中心头一滞,难不成碰到水鬼不成?

    这年头,这鬼世界里,人啊妖啊,武功啊火焰啊,玄奇至极,怕是水鬼这东西也是有的。

    他二话不说,背上狼牙刀立刻解下,刀柄在手,连缠绕的麻布都来不及解开,朝着那惨白的手掌就剁了过去。

    这时候船舷上已经搭上了另外一只手掌来,似乎是感受到了破空声,那首先攀上来的手掌竟然猛地往前一甩,直接拍在了狼牙刀的刀背上。

    一股大力传来,王中顿时双手一颤,整个人竟然被这轻轻一拍带偏,要不是见机得快刀尖戳在了旁边的甲板上,怕是他这整个人都得被带到江里去。

    那船家早已被吓得跌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蹭着身子就朝船舱里头退去,同时心中暗暗发苦,要知道这时候回碰到水鬼,昨晚上就是困死也使劲操船,连夜赶回丹州县了,哪还管他什么县里封不封码头的事情,随便找个水边将人下了回家,也不至于此啊。

    下一刻,水里一阵哗啦啦的响动传来,一个长发披散的人影径直从水里窜起,身子轻轻一番,就站在了甲板之上。

    这人一站稳,王中便发现原来不是水鬼,而是一个人,因为此人一身衣衫凌乱不堪,身上还有些伤口还在渗着鲜血,鬼可不会流血吧。

    果然,那人上船之后,立刻便冲着船家开口道:“老头,把你船上备着的药粉吃的快都与我拿来。”

    这江上行船跑船的,哪有不备点口粮金疮药啥的,这人倒是门清,上来就要。

    船家早已被吓坏,立刻慌不迭的滚进了船舱,然后里面便传来一连串抖抖索索杂七杂八的声音,想来是船舱里熟睡的乘客都被惊醒了。

    船头上,王中却抱着刀,谨慎的看着这个披头散发还在不停流着水滴的怪人,这人明显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而且惠平才走没多久,难道……?

    “是你!”

    随着此人拨发转头,王中顿时惊呼,这人不是迟少恭还是谁来。只是浑身受伤颇重的他,又在水里泡了大半夜,发髻也散乱了,王中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迟少恭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都能碰到这个憨子,他还想着刚才谁还敢对自己动武,正想给个教训呢。

    迟少恭冷笑了一声,反倒没了教训的兴趣,直接在船头坐了下来:“原来是你这个家伙在船头和那和尚守了一夜,真正是害我不浅,一会再找你算账。”

    王中顿时又怒又气:“嘿,你倒是会倒打一耙,你在大佛寺闹了一通,难不成大佛寺还不能抓你了?”

    迟少恭却眼神一冷:“大佛寺抓我,又与你何干?容得着你在这装好人?看在同行一场,别惹我,惹我,信不信我连你也杀?”

    王中却是跟着冷笑了一声,脚步微微开错,长刀置于身前,一身力气尽在蓄积之中,随时防备着对方暴起伤人,嘴上也不慢道:“怎么不信?晓得是你我就有心理准备。”

    迟少恭却是冷眼看了他的动作一眼,不屑道:“就凭你这三脚猫的手脚,想伤我,还远了点。”

    说着竟然不管不顾,不再看王中,此时那船家已经扑将出来,抖出一大堆物事,有瓶罐有清水,有大饼炒米什么的,显然将能拿的都拿来了。

    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些个船舱里的乘客,见得迟少恭这身打扮,都吓得畏畏缩缩不敢向前。

    王中站在他背后,一身力量已经蓄积,手中长刀锋利无比,就算裹着麻布,这一刀下去也绝对能将人一刀两断,不过即便迟少恭在那有条不紊的抹药吃东西,他这一刀最后也没挥下去。

    这人虽然在大佛寺做了诸多恶事,但也曾在东顺码头救过他一次,虽然两人依旧没什么交情,而且彼此相看两厌,但王中这一刀,却怎么也不好主动出手。

    过了许久,王中才将长刀重重一收,心中长叹一声,转身躲到船头角落,眼不见为净。

    这船上没什么好药,船家常备的也只有一点最劣质的金疮药与驱寒的姜片等,说不定还是为了做鱼准备的。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随便对付一下之后,迟少恭又吃了点干粮,才将东西一踢,瓶瓶罐罐滚葫芦似的散的到处都是,然后朝着船家问道:“这儿离丹州县还有多远?”

    船家不敢怠慢:“拐过前面河湾便是。”

    迟少恭顿时撇嘴:“两个时辰的水路,你居然楞是走了一夜,还将个和尚叫到船上防我,害我吃了大半夜的水,你说,这帐怎么算吧?”

    船家噗通一声便跪了:“大爷饶命啊,不是老汉不肯走,可,可,今日贼人做乱,夜里码头被官兵锁了,任何船只靠近都会乱箭射死,老汉也是没办法啊,求求大爷饶命,饶命。”

    大佛寺虽然与周边县里报备,但那只限于帮忙巡逻追捕,出了贼人,下面的地方官员当然是严防死守,夜间行船,确实是不许靠近的。

    船头的王中听着有些憋气,这人怎么这样,怎么说也是个武林高手,对着一干普通百姓也要这样作威作福么?

    迟少恭却没什么心情管顾他人的想法,大马金刀的往昨夜船家给惠平准备的凳子上一坐,喝道:“码头锁了,你这黑心的却还让个和尚在这里守着,害我一夜不能眠,只能在水里泡着,我也不与你们多说,身上的钱都交出来,赶紧的,还有你们。”

    迟少恭说的自然是那些乘客,这下人群便炸开了锅,这是遇到强盗了啊。

    当下就有两个壮汉不服气,虽然怕归怕,但还是要上前理论,这人受伤严重,又被水泡了一夜,十成本事也去了九成,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

    “你这贼子,是哪里来的水匪,竟然敢在这里抢劫,前面就是丹州码头,码头旁边就是水兵大营,不怕官府将你锁拿关押吗?”

    迟少恭哪里有闲心和这些人费劲,那壮汉骂骂咧咧的还没说完,只见一道劲风激射而过,此人肩头立刻彪出一股血箭,痛呼一声,仰天就倒。

    这些所有人都猛的一阵,噤若寒蝉,连讲话的声音都没了,只剩那个壮汉一个人在惨嚎。

    “再鬼叫就割了你脖子!”迟少恭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人立刻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剩闷哼。

    “少废话,不想死的都赶紧把钱交出来!”迟少恭继续没好气道,浑像一个拦路抢劫的强盗,和一般的水匪也没什么区别。

    王中脑门子一阵发胀,这个人他完全看不懂了,还是说,江湖本就是这样?没有武力的人遇到武功高强者,本就是予取予求的对象?

    “你为难这些百姓作什么?他们能有几个钱,我给你一千两,别造了。”王中终于忍不住,怒气冲冲的对着迟少恭道,同时也掏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他从安州县一路过来,发的横财一共有一万多两,现在也就剩两张千两整的和一些零碎了。

    迟少恭毫不犹豫的接了过去:“倒是忘了,你小子是个有钱人。”

    王中也想起,好像上次在码头就给过这货一千两。

    “既然有钱,就多出点吧,兜里的都拿来,我全要了!就当是这些人的买命钱!”

    王中顿时气的火冒三丈:“你不要太过分了。”

    迟少恭却不以为意,冷笑道:“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这里二十几个人,一个人一百两,我看你兜里应该还有一千多两,正好差不多,全拿来吧。”

    王中冷笑一声,却把刀一抱:“我倒要看看,我不给又如何?有本事你就把这船上的人都杀光了事,不什么都是你的了?”

    他话音刚落,迟少恭手腕一抖,边上刚才和那个肩膀受创的壮汉一起出来的人立刻惨叫一声,然后捂着胸口倒了下去,双手怎么也按不住那喷射的鲜血。

    一剑贯心,狠辣异常。

第一百零八章 棺材铺

    客船之上,立刻惊慌尖叫四起,若说之前众人皆已意识到这是一个匪徒,但只要恭顺交钱还能逃得性命,但眼下这匪徒显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说不定抢劫之后还要杀人,这可立马就将人吓得不轻。

    迟少恭随手一道气劲将一位船上的乘客杀死,然后微笑着看向王中,清秀的面容,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草芥人命的江湖草莽。

    反倒是对面的王中,一脸形如鬼魅的伤疤,此刻怒气上涌之下,显得凶恶异常。

    但让迟少恭惊讶的是,这个名叫“王冲”刚才还在为这些无关人出头的少年人,此刻却持着武器一脸冷漠的看着他:“还有这么多呢,你慢慢杀,我这人头,也在这等你来取。”

    迟少恭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有如此心性,不过他接着讥诮一笑,指了指旁边显然已经不活了的壮汉,转头朝那些乘客说道:“你们每个人一百两银子买命,钱不够或者不想给的,这大个子就是榜样。”

    说着,他又把手朝王中一指:“不过,想来你们出门拜个佛也不会带这么多现钱在身上。正好,这小子身上还有一千多两,要是他肯交出来,我就饶了你们。”

    迟少恭话音刚落,那些惊慌着朝着船舱里头躲的人群总算定了定魂,迟少恭说的没错,他们这些都是附近的百姓人家,就算家里有些富裕的,但出门拜佛,游玩一下大佛寺,谁也不会带一百两的银子在身上啊。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都将目光看向船头的王中,不过这位小爷一脸凶恶,好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顿时皆踌躇不前。

    就在他们窃窃私语时,迟少恭看了看天色,日头马上就要出来了,于是立刻恶狠狠道:“虽然我不喜欢杀人,但我赶时间,若是一炷香之后还没有银子,你们就全都到江里喂鱼好了。”

    似乎为了增加说服力,他随手扯起身边的尸体,连带着之前那个被洞穿肩头的壮汉,也在一连串的求饶与惊恐声中,被他拖动,然后顺势就扔进了郎江之中,噗通两声,砸起老大的水花。

    那只是受伤还未死去的壮汉,似乎水性不错,即便是半边膀子不能动弹,但生死危机之下,竟然还强行扑腾浮上了水面。

    迟少恭眉头一皱,转身朝着船舷外隔空就是一掌,一声闷哼传来,水面上顿时便只剩一连串的咕咚咕咚。

    这一幕落在船上诸人眼中,顿时骇的是魂飞天外,那船家老汉抵不过众人的推挤,被赶将出来,还没走两步便噗通的跪倒在船上,朝着王中爬了过来。

    “大爷行行好吧,就将银子与了这位好汉吧,这样大家都还有命能活。求求大爷了,老汉给大爷磕头了。”

    砰砰砰,船上顿时响起了一连串的磕崩声,船家老汉也是豁出去了,响头一个接一个,磕得满脸是血,但同小命相比,这却是值得的。

    王中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眼前这一幕让他有些恍惚,似曾相识。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迟少恭却一抬手,打断道:“你这老汉也不怕把脑壳磕坏了,还怎么架船,快去操船,磕头的事情,让这些人来。”

    众人面面相觑之下,也不知道这贼人到底要玩什么花样,不过船家还是依言赶紧到后面去操船去了,那些个船上的乘客,楞了一下之后,总算有人前来与王中告罪。

    这是个像员外郎的人物,年纪不大,他还带着一个小厮,走到王中面前:“这位兄台,我等身上实是没有带这么多银子,兄台好心,帮个忙救个急,我等感激不尽,等到了丹州,我等一定凑上银子与兄台还上,还另送谢礼,以表心意,还请兄台相助一二。”

    王中抱着刀,依旧盯着迟少恭,他有点弄不明白这人到底想干嘛。

    那员外郎见他似有犹豫,还要再说,其他乘客终于忍不住了,一齐涌了上来,或作揖或跪拜,皆是求王中赶紧将钱拿出来交给迟少恭,一时间纷纷扰扰,连绵不绝。

    眼前这一幕,与当初在老刘家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王中看着,心里头念头百般流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没心情也不想去考虑,只是觉得,这世事,好似循环。

    “都给我滚远一点!”王中忽然大吼了一声,狼牙刀直接剁在了边上的船舷上,锋利的刀刃配合他的发力,这一刀直接将这船舷斩出了好大一条口子,麻布碎开,露出小半截冰冷的刀锋。

    手持利刃,又形貌凶恶,众人立刻被吓得不轻,皆噤若寒蝉,不敢动弹。

    “你到底想做什么?”王中朝着迟少恭不解的问道。

    此刻眯着眼的他,反而没了之前那样的怒气,神态意味不明。

    想要杀人,迟少恭可以在几个呼吸之间将船上的人全杀了,想要抢钱,将人全杀了一个个搜也耽搁不了多少工夫,这人闹来闹去,就跟在针对他一样,让他十分不解。

    迟少恭淡然一笑,不屑道:“当然是抢劫了!”

    王中伸手将怀里的银票直接都扔了过去,冷声道:“要钱,给你就是,但我不明白,你玩弄这些普通人,有什么乐趣?”

    迟少恭顺手将银票操在手里,嘴角微微一提:“呵,你虽然不算很蠢,但不够聪明,所以,说了你也不懂,那就不跟你说了。”

    接着他又伸手对着那员外一指,然后道:“你把外衣脱下来,然后都给我滚到里面去,还有那个老头,船还不够快,再快点。”

    船上顿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乘客们闹哄哄的回到了船舱,船只的行进速度也在明显变快,而迟少恭也换上了那个员外的外衣,体型倒是正好合适。

    当太阳刚刚跃出地平面没多久,转过河湾,大佛寺的佛像再也看不到的时候,前方河道左侧水流平缓之地,出现了一个码头的影子。

    码头不大,船只靠近之时,码头上一左一右两只大楼船上正传来连连的号子声,一根大粗铁链子正被一点点的拉起,铁链上甚至还有各种骇人的尖刺,普通船只一头撞上的话,绝对会被扎个透心凉。

    锁链去除之后,不大的港口总算畅通,小船得以靠港,里面的船只也得以出来。

    王中没想到迟少恭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上了岸,甚至都没有管那些乘客会不会去报官之类的,不过这县城里的兵丁,多半也不是迟少恭的对手,就算报了官,怕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船只靠岸,迟少恭率先下船,大摇大摆的走向不远处的城池街道,王中也跟着下船,这艘船只到丹州,他也要先吃点东西,准备点干粮之类的,然后在这找船去成阳府。

    不过两人下船之后,船上的乘客却一个都不敢动,直到两人走远之后,才小心翼翼的下了船,然后哭天喊地的四处狂奔起来,不一会儿,街面上就是衙差四出。

    王中和迟少恭是一前一后进的丹州县城,这里的城墙不高,但城内繁华,确实比之边远县城要好很多。

    进城没多久就遇到了一家酒食客栈,迟少恭不知为什么站在门前停住了,王中心道,你不进正好,免得再与你有什么瓜葛,绕过这人就准备进店用饭。

    但哪知道迟少恭却伸手将他一拦:“听说你想学内功?”

    王中本来被他拦路心情大坏,正要发作,不料他却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顿时让王中心神慌乱起来。

    这事情他与惠景博说过,同行路上,惠景博也曾露过只言片语。而且这两人本就是好友,早就知道了身份互相密谈过也说不定,对方知道了也不算太奇怪。

    “是又如何?但与你无关!我不惹你,你也别惹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现在有伤在身,这城里的兵丁虽然抓你不得,但闹起来,大佛寺就在左近,几个时辰之内必有高手来抓你。”

    惠景博却哈哈大笑起来,浑然不顾王中的威胁:“你这脸都成这样了,居然还敢这样自恋。你觉得我会收你这样的人做徒弟?”

    王中早已习惯这人的说话难听,也不恼怒,呵呵一笑,把拳一抱:“那就就此别过,迟大侠。”

    迟少恭却玩味一笑,接着带着一股挑衅的意味道:“别急,你也听那和尚说了,我在大佛寺拿了一门很厉害的功夫,我交你个任务,完了我就将这功夫送你如何?”

    说完他还补了一句:“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哦。”

    但王中却是身形一震,背后长刀取下,杀机毕露,浑然就像是一只就要出击的豹子。

    迟少恭眉头一皱,但王中却没有了后续的动作,因为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提示】:迟少恭向你发布任务,任务奖励《甲子神功》,是否接受?

    粗暴,简单,与系统德性一脉相承的提示,让王中连忙默念自己的名字,呼唤出久违的属性面板。

    【个人属性】

    姓名:王中

    年龄:18岁

    体质:普通

    身份:被通缉的流民

    简介:少年人,初窥门径的你,勤练才能带来力量。

    【任务】

    你遇到了一个被朝廷鹰犬重伤的侠客,前往烟陵兵府报信,完成侠客临终之前的遗愿。

    在之前的几个任务过程中,他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提示,但是在口头答应别人的要求之后,任务绝对会出现在任务栏中。只不过,每次都只有别人的问询与要求,从来没有一次出现过系统提示。

    这代表着什么?系统新的规则?而且为什么迟少恭就能发布任务?他是npc?还是玩家?

    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凡是任务,必定是以置玩家与死地为宗旨,不管发布任务的是谁,接受任务之后,玩家绝对会被卷入自己不可抗拒的环境之中,最后死于非命。

    这也是他接到烟陵兵府的任务之后,一直没有去动反而却一刀杀了那个npc的重要原因。

    难道说,我猜错了?

    因为迟少恭想要杀他,随时随地都可以,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啊。

    想不通,这一瞬间,王中感觉呼吸受阻,如同溺水一般。

    王中没有答话,【提示】开始慢慢变淡,就好像任务即将消失。王中在这提示上,也没有看到任何接受与拒绝的按钮。

    就在迟少恭皱眉的时候,王中忽然突兀的吼道:“好,我接!”

    迟少恭顿时哈哈一笑,看他的眼神比之前轻蔑了许多,但却笑着道:“还不算太蠢,走,先吃顿酒席,松快松快。”

    王中抱紧长刀跟上,然而意识之中却翻起惊涛骇浪。

    【任务1】

    你遇到了一个被朝廷鹰犬重伤的侠客,前往烟陵兵府报信,完成侠客临终之前的遗愿。

    【任务2】

    完成迟少恭的交代,你将得到《甲子神功》!

    真的是任务!

    王中有些浑浑噩噩,甚至连自己是怎么上楼的都不知道,酒席之上,迟少恭酒肉不拒,大吃大喝,他却没有半点胃口。

    眼前这个人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没有深仇大恨,两人也算是有过互动交流,甚至还同坐一条船乘坐了好久,但是并没有建立什么交情起来。

    现在任务生成,王中还是多半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肯定会卷入新的生死危机之中,但如果不接这个任务,他就没法弄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个世界,到底是真还是假?

    每一次呼唤属性面板,王中都会忍不住在心中问询这个问题。

    酒足饭饱之后,迟少恭径直掏出一张银票丢给王中,却不是让他去付账。

    “小二!”

    “客官,来嘞,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这最好的棺材铺在哪?”

    不仅是店小二,就连王中也被迟少恭这话问懵了,找棺材铺做什么?

    不过天大地大,客官最大,店小二楞了一下之后,立刻连连躬身的赔笑道:“您出门往右拐,过了十字大街再左,不过百十步,便有一家段氏寿材店,他家的手艺,是咱们县里最好的,一些老爷们都是在他家定做。”

    时人重丧,不少富贵人家,人才到中年,便张罗给自己准备寿材寻找福地陵寝,并不稀奇。

    迟少恭立刻对王中道:“去捡一副上好的棺材,然后准备车马拉过来。”

    说完转而又朝小二道:“给我准备一间上好的客房,我要休息。”

    王中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既然任务下来了,先做着便是,当下迟少恭在客栈中休息,他便下楼往那店小二所说的棺材铺而去。

第一百零九章 康乐宫

    丹州县,段氏寿材行。

    王中看着这处在巷子最深处的三间大开门脸,心中忍不住的觉得晦气,好好的,买棺材做什么?难不成迟少恭要和那些古时候小说里的人物一样,找人决战,先给人挑一口好棺材?

    想了想,按照迟少恭的尿性,或许还真有可能。

    王中皱着眉头,在无数“奠”字的环绕下,走进了寿材铺里。这里除了定做出售棺材之外,顺带的还有香烛纸钱扎花等等生意,倒是一下做全套了。

    王中还来不及置办斗笠,一脸凶神恶煞的走了进来,将几个忙活的伙计看得一愣,有个正在点算什么东西的长者,立刻转头迎了上来:“客官,可是要买些什么?香烛纸钱,花艺假人,应有尽有。”

    王中摇了摇头,指着堂内深处,满地刨花中间横着的一副棺材道:“我买副棺材。”

    那老头听了,眼神怪异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王中被看的有些不舒服,立刻又加了一句:“要最好的!”

    老头立马点头哈腰的延请道:“原来是客官要办事,这边请,您要好一点的话,那杨木柳木的小老儿就不给您推荐了,松木、柏木的十大块,小店都有现成的,杉木的也有,桐木的只有料,尚没有成品,您看要哪样的?”

    随着老头将王中引向后院,这里空白敞亮的地方,摆着数十条板凳,两两架着一副棺木,有红的有黑的,黑的多,红的少,甚至还有一副金黄色的。

    做的粗糙的,就是一个光溜溜的棺材,除了木板,打上漆,啥也没有,精美一些的,上面还雕刻的有青松、仙鹤,有的甚至还有双龙戏珠百鸟朝凤等刻画,等等事物,有的厚有的薄,不一而足。

    看来那店小二说的没错,这家寿材行,还真是做了老道这生意的。

    王中看的眼花缭乱,却没心思去计较这么多,径直来到了那漆得金黄的棺材前面。

    这棺材正面材头上画的是碑亭仙鹿,琉璃广厦,上空还有祥云袅袅,白鹤回旋,两旁又有松柏长青,云遮雾绕,下方则是青青草原,中有白玉石阶,通往云深之处,清新典雅,仙气缭绕。

    那材头顶上,又横写着三个大字,曰康乐宫。

    棺木两旁,正画有彩凤逐月,背刻有双龙抢珠,还有梅兰竹菊,松柏翠石,飞流湍瀑,云海腾腾,种种美好异象,材面上还有日月同辉,山河永照等等铭文,看着当真是堂皇大气,贵不可言。

    这棺木形制也是最大的,比其他的棺材不仅要厚实许多,甚至连长也要长上一截,就算是个一米九的大个子,估计也完全睡得下。

    “我就要最贵的,应该就是这个了吧,多少钱?”王中把手直接在这棺木上一拍,厚重的手感顿时传来,果然非同一般。

    那老头被王中弄了个措手不及,期期艾艾道:“这,这个,这位客官,这副十二元的楠木大料康乐宫,确实是老汉这里最贵的,但,但这是,有人定做的,老汉可不好卖给客官啊。”

    王中眉头一皱,迟少恭让他买上好的回去,按他的尿性,如果不买个最贵的,铁定要被这货刁难。

    不过这东西既然是有人家预定的,他也不好强夺,只得先问道:“谁人订制的?老板可否代我与他打个商量,我补他钱财,先让与我可好?我这边可是急用。”

    王中来时自是问路打听过的,听说有人自己还没死就先操心棺木陵寝之类的事情,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店里老汉顿时哭笑不得,欲言又止,实在是这话不好说出口,金色棺木非王公贵族才能用,这东西出现在这丹州县本就是越制,他怎好把这话拿明面上来说?

    这东西从做出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来取,店里也没多余的房间存放,便都和其他棺木一样,放在了棚子里,没想到今日被这人给看中了。

    而且王中看上去也不是个好相与的,逾制好像也不在乎,多半是个强人,惹急了的话,只怕今日这小店也讨不得好。

    王中看这老头支吾了半天,也没说话,还以为是怕他没钱,立刻又道:“老板是怕我没钱?不用担心,保证短不了你的,你先说说,多少钱肯卖我吧,而且我看你这好像也有不少存货木料,卖我之后再赶制一副便是。”

    王中指着边上那一排排的各式木材说道,这店里前后跨院,全都是做这门生意的东西。

    老板想了想也是,店里楠木还有,上次为了确保这幅棺材不出岔子,当时可是定了多数的奇楠木。

    而且宁县尊的老爹最近又有好转的迹象,说不定这棺木还得停好久,这账收不回来,损失的也是自己。

    当下把心一横,说道:“既然客官有急,先出给客官也可以,这十二元可都是上好的奇楠木,原客人连定带付,说好的一共是六百两银子,客官若是真要的话,再加一百两,一来小老儿也好招呼伙计赶工,二来也好给那家人一个赔偿心意,您看如何?”

    虽然七百两银子的价格远超王中的预料,但这钱现在是迟少恭出,他巴不得给他花的一干二净,毕竟这都是从他手里抠过去的。

    所以王中二话不说,将一千两银票直接拍在了老板手上:“成交,找钱!”

    老头儿立刻喜笑颜开,连刚才担忧的什么违约什么违制便全都给忘了。

    把那银票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连忙躬身讨好道:“好嘞,客官您稍等,老汉这就去给您腾银子。对了,您这康乐宫,是等会家里派人来运,还是老汉找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王中也不知道迟少恭要买这玩意儿干嘛,说不定还得带着上路,索性便道:“这样吧,一事不烦二主,劳烦您再给我找辆结实好看点的大车和上好的牲畜,我自己将它拉回去。剩下的钱,整的您给我,零碎的,就当给您的辛苦费了。”

    老头儿本来还给王中这要求整得有点懵,不过听到最后一句,立刻又笑了,慌不迭的点头道:“好勒,您稍坐,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接着老汉便招呼了一个伙计,好生伺候王中,奉上好茶不说,自己更是亲自去给王中置办车架事宜。

    王中还以为真是稍坐,哪知道一坐半个时辰,都不见这老头儿回来,不过他也不怕这人跑了,就是有些无聊,于是便在这店里头转悠起来。

    那几个伙计老妈子都晓得这是今日的大主顾,倒也没拦着,王中看着他们扎纸人,扎花圈,做各种灵堂灵牌啥的,倒也挺有意思的。

    还有那些个在棺材上刨刨捶捶做木工的,手艺也都精巧的很。

    王中看着这些都像是老实巴交的工匠,忽然心血来潮,对着一个做木工的老师傅道:“大爷,您这木工除了会做棺材之外,都还会做些什么啊?”

    那老汉立刻停下了手上的活计,诚惶诚恐的回答道:“当不得好汉如此称呼,小老儿自小便是做木工的,上到屋上大梁,下到板凳木马,家具物什,基本上都会一两手,不说精美传世,但日常耐用,绝对是没问题的。”

    或许是说起自己的手艺,老头说到后面,腰杆都直挺了许多。

    这小哥儿虽然长的凶恶,但出手阔绰,刚才掌柜儿只是随便说了两句,便生出一门几百两银子的财源出来,要是他能再接个什么活儿,那赚的银子可不少了。

    王中立刻问道:“那您能做刀鞘么?”

    老头对这个莫名的要求有些茫然,但还是镇定自若道:“铁的小老儿自然不会,但若是做个木头的,费不了多少工夫。”

    王中大喜道:“我问了,自然是想要个木头的了。不如就劳烦大爷给我现在做一个如何?银钱必不亏待。”

    老头儿顿时大喜:“您要做个何等样式的,可有刀的大小形制?还是说,就是您身上背着的这把?”

    王中背着一根麻布缠绕的兵器,虽然缠的严实,但缺口处锋芒毕露,明眼人都瞧得见。

    王中自然点了点头,当下将老头拉到一边,手握刀柄,露出刀锋,让这老汉量了尺寸大小,完了又道:“不要求做的多精美,越是简单越好,但要保证结实耐用。”

    “客官放心,您要是雕花刻纹呢,还得慢工出活计,但您只要结实耐用,保证不出一个时辰就好,就给您做个实在的。”量完尺寸厚薄之后,这老木匠立刻拍着胸脯应诺。

    不过这老汉眼睛倒是贼,王中把刀柄握的严严实实,还是让他看清了点迹象,又讨好似的说道:“老汉看您这刀也有些年纪了,刀柄都磨秃噜了,要不老汉再给您漆个花,保证焕然一新。合计刀鞘,一共算您十两银子,您看如何?”

    王中虽然心下有些狐疑,但这老汉一脸挣钱迫不及待的样子,还是让他放下了戒心,小县城的一个木匠,应该认不得那么多。

    这些人之前做的那些漆花他也见识过了,确实惟妙惟肖,若是能够将刀柄也改头换面,到时候他这刀就不用整天用麻布缠着那么麻烦了。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便点了点头,扯下了刀柄的几条麻布,露出了被磨得这里缺一块那里掉一块的刀柄,而且还满是污渍。

    此刻的刀柄,已经看不清是个狼头的模样,但整体像一个兽首,护柄以鬃毛为造型,有点类似狼,还是隐约看的出来的。

    “能弄成啥样?”王中问道。

    老木匠端详笔画了一下,又拿尺子量了会:“您这护柄上的漆都掉的东一块西一块了,要不老汉给您重新补一遍,这下面的握手底端,我给您用红漆刷个飞云纹路,中间再缠个细麻绳,保证您用起来不容易脱手,又不影响美观,您看怎么样?”

    王中想象了一下补完之后的样子,好像确实不大看得出来像个狼头了,不过他还是摇头,故作豪气道:“用什么红色,要用就用金色,大气。”

    金黄色与刀身原本的颜色反差不要太大,这样一来,应该没人会认出来了吧。

    老汉立刻道:“也行,就依您!”

    交代完要求,老木匠立刻忙活起来,他倒没有先做刀鞘,反而是先给刀柄忙活起来。

    随着他手中那大大小小的刷子和各种颜料碗里的液体在刀柄上来回涂抹,别说,糊弄完之后,还真看不大出来原本是个狼头的造型。

    接着中间缠上一圈紧致的细麻绳之后,他又在末端和护手上好生画了一番功夫,完了之后,原本是狼吻部位的刀柄尾端,楞是看上去像一朵白云,手艺神乎其神。

    “好了,先放这晾干,等给您把鞘做好,掌柜的也差不多能从车马市回来,这漆也差不多干了,您要是受得了这个味儿,随时就可以拿起耍了。”

    王中满意的点了点头,顺手也将银子先付了,手艺人挣点辛苦钱也不容易,他又多给了五两,老木匠千恩万谢的便去取材刨花做刀鞘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一柄朴实无华的暗黄色刀鞘便落在了王中面前,由两片轻薄木板夹持而成的刀鞘,按上去还甚是结实,甚至里头还考虑到了狼牙刀本身有一段锯齿状的刀刃,做了相应处理。

    王中将长刀灌入,最后刚刚好将护手的上面一点纹路卡住,鞘身与刀柄的黄色,虽说有差,但整体也算是一个色系,看着也还顺眼,手艺确实没的说。

    王中夸赞不停,没过多久,门外传来车马声,这老木匠却慌忙离开,又去做自己之前未做完的事情去了,其他工匠伙计虽然大有羡慕,但也没有人说什么。

    门外果然是掌柜的回来了,给王中带来了一匹壮实的大马不说,还有一辆宽敞的四轮板车,车上甚至还有个简易的棚子。

    当然,还有剩下的二百两银子。

    “客官,这副康乐宫将近七百多斤,只能用这样的板车来拉了,虽然模样是寒碜了点,但保证不掉链子,您看这轴,这可都是车马市里最好的货色了,您看还行不?”

    只要能拉走,王中对这些倒是无所谓:“只要能拉走就行!”

    接着店里的伙计很快就将盖上了黑布的康乐宫抬上了马车,王中跳上车头,虽然这车架高了许多,但也并不需要跑多快,所以只是轻轻一抖,马匹提起蹄子,大车架便缓缓朝前挪动。

    等到王中转过街口,段氏寿材行却忽然诡异的一静,然后没多久,里头便少了许多人,只剩几个仅有的人手,支撑着场面。

第一百一十章 道别

    丹州县毗邻郎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河流附近,渔村水寨并不罕见。

    一处支流的下河湾附近,三五户人家,几条渔船聚集。

    “三叔,您说的可是真的?”脸上乌漆嘛黑,但看身材还勉强看得出是个女孩的少年人,张着沙哑的嗓子,焦急的问着。

    名为三叔的人,若是王中在这里,一定认得出来,这不是刚才与他做刀鞘的老木匠吗?怎么摇身一变,就变成短帮褐衣,腰悬朴刀的水匪来了。

    而且不仅这老木匠在此,就连那寿材铺的掌柜还有一众伙计,大都在此处现身,而他们的对面,则是一群衣衫褴褛形如乞丐,但却个个手持利器的水上祸害。

    老木匠还没回答,寿材铺的掌柜却在一旁急冲冲的回答道:“英丫头,五叔还能骗你不成?现在再不动赶紧动手,就来不及了。”

    那像个半大小子一样的女孩却把手中雪亮的钢刀一拍,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当年你舍了庄里上上下下,自己一个人跑路,就不再是我段家的人,我段世英没有你这样的叔叔。”

    女孩这一声厉喝,场上立刻形势紧张了起来,水匪们大都握紧了兵器,明显以这半大的女孩为首,而寿材铺的伙计们,则是个个神色紧张,看着掌柜的脸色行事。

    好在这时候老木匠说话了:“好了英丫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些年你五叔不也是帮了庄里不少忙么?就你们现在这地儿,要不是你五叔,只怕你们也藏不住。”

    女孩胸膛起伏,似乎颇为不忿,不过老木匠接着又道:“眼下咱们不是细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事的时候,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将世雄给救回来,大佛寺的和尚抓了世雄,按咱们的根脚,他们绝对会将世雄押送给官府。若是等世雄押到了成阳府去,那可就没有半点希望了。”

    老木匠这话像是戳中了女孩的心窝,即便是再不忿,也得忍着,疑问道:“可咱们把那崇元宝藏的后人抢来,就真的能从大佛寺换来三哥么?”

    她的三哥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曾家渡口被惠明擒下来的水匪头子。

    自从青鱼庄庄主带着庄里的好手去抢宝藏线索,全不被韦无患杀死之后,青鱼庄高层战力几乎是损失殆尽,庄内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前段时间,烈焰拳王葛燚忽然造访,让他们帮忙配合鼓噪,在大佛寺的码头闹事,事成之后,给一千两。

    段海龙死后,青鱼庄主事的便是他的三子段世雄,没多做考虑便接了这桩生意。

    因为一来葛燚他们惹不起,人家肯请他们帮忙,算是看得起,惹得人家不快的话,人一个人就可以将整个庄里的人全都杀光。

    二来葛燚说也不要他们动手,只需要在码头制造一些骚乱便行,而且大佛寺都是和尚,一般也不会对人下杀手,性命不会有危险。

    可万万没想到,事发当天,大佛寺周围码头全都封锁,只剩一个曾家渡口,还有重兵把守,前去放火的人,段世雄座船上的几十个弟兄,加上段世雄,全部都被一个和尚给擒拿了。

    剩下的船只要不是经验丰富,见机跑得快,说不得还得陷进去更多的兄弟。

    段世雄被捉之后,队伍里地位最高的,便成了段海龙的小女儿段世英。

    兄长被抓,数十青壮被俘,段世英也没脸带着大伙儿回青鱼庄。将老弱都打发回去之后,剩下能打的都被她带到了这里,准备找机会营救族人。

    老木匠说的其实也没错,能在宁州县藏身,也多亏了段江永这个早年出身青鱼庄后来在宁州县做棺材生意的“叛徒”的帮助,不然过路巡逻的水军,说不定早就收到告发他们的消息了。

    段世英问完,段江永也不计较这个多年不认自己的侄女对自己的怨念,立刻便道:“崇元宝藏牵连甚大,大佛寺就算不爱财,但拿到之后,肯定也会有用。这次你们不是说大佛寺内连道御使衙门的官员都死了几个吗?大佛寺肯定也想给朝廷立功,换取谅解。他们把世雄送去,哪有把宝藏后人送给朝廷的功劳大,而且世雄在大佛寺也没伤一个人,换出来的问题应该不大。”

    段世英立刻皱着眉头道:“什么叫应该不大?我要的是能确定把我哥还有兄弟前辈们都救出来。”

    老木匠在一旁适时叹息道:“谁不是这样想呢?但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大佛寺又不是我们这几个人能闯的。”

    段江永也跟着劝道:“而且当初大……你爹,”

    本来准备叫大哥的段江永,看到段世英对他一瞪,索性也就不纠结这个,换了个口吻,继续道:“你爹本就是带着大家去抢宝藏线索,想要让大伙过上好日子,才折损在半路上的。如今这宝藏后人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将之抓了,也算是告慰你爹在天之灵不是?”

    段世英一想起段海龙带着鱼姑姑她们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顿时连眼眶都红了。

    “那好,就依你,咱们这就去把那宝藏后人绑了,先放三碗血给我爹和鱼姑姑他们祭奠,然后就拿他去大佛寺换人。你们怎么说?”

    后半句,则是问向她身后的这些苦哈哈汉子,这里头甚至都看不到几个胡须长点的,都是比她也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不然也不会轮到她来做主。

    不过好歹天生都是在浪里混饭吃的,手上把式也都是从小就练着,几十个人,也算是一股战力,强劲不足,凶狠有余,就连一般县城的县兵,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英姐儿你拿主意便是,只要能换回当家的和各位叔叔就行!”

    段世英见没人反对,立刻回头对着段江永道:“那好,就这么定了,现在就出发,那个宝藏后人现在何处?”

    见事情达成,段江永脸色也好看了些:“我店里有伙计盯着,之前报来,已经出北门了,咱们就去黄鬼坡等着。那周围人少,而且林子多,咱们绑了人也容易脱身。”

    说着众人提起家伙什,留了两个人守船就准备动身。

    不过临走之前,段世英还是存有一丝疑虑,忍不住问道:“都灵那边传来的消息,听说连贺太守都没有将这个宝藏后人捉拿住,本事肯定很厉害,咱们这些人,真的能行么?而且,你真的没弄错?”

    段江永也不好将话说的太死,只是沉吟道:“自打都灵火并之后,那边的消息便不好说了,反正悦来客栈最后传出来的消息是,这次崇元宝藏,起因本就是因为有宝藏后人携带奉天战刀出世,咱们这次要捉的,便是携带奉天战刀之人。”

    “至于他的功夫,我可以肯定,没有任何内功底子,甚至人还有点傻,就好像从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出来的山野小子一样,绝对就是宝藏后人没错了。”

    “另外,他那战刀的样子,可不是我发现的,是你三叔看见的。你不信我,总信三叔吧?”

    三叔不姓段,名叫陶三,早年也是青鱼庄的人,为人豪爽,后来因为患了湿症,呆不得水气重的地方,这才离开庄子讨生活。

    段世英对三叔还是有些相信的,因为在庄里的时候,这人给大伙的印象都不错,而且一手木工漆活,确实不同凡响,那时候庄里东西短缺,好多都是三叔帮着大伙做的。

    见段江永这么说,她心里总算将一些杂念压了下来,一行人急冲冲的在山野之间穿行,朝着宁州县北面的黄鬼坡而去。

    ……

    大佛寺,赎罪岩!

    这里是莲花深处的一处山中石窟,进出只有一条道路,路上用粗如儿臂的精钢铁柱设了三座栅栏,将道路从上到下封得严严实实,而且外围还有严密的僧众防守,进了这里的犯人,就算是插翅也难飞。

    洞窟中顺着天然的地势造型,设了大小囚室数十座,关押着或多或少的犯人。有些是来大佛寺作乱被抓的人,有些则是大佛寺内部犯了严重戒律的人,都会关押在此处。

    此时山道上匆匆而来一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功德院的掌尊,惠明和尚。

    入了赎罪岩深处,早有看守此地的僧众前来引路,没多久,就将之带到了一处比较深入的洞窟之前。

    精钢铁柱钉入岩层,铁柱后方的囚室内,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盘坐,一动不动,胸膛早已没了起伏的迹象。

    “什么时候的事情?”惠明皱着眉头问道。

    引路的僧人连忙回答道:“回师兄,这恶贼昨天晚上都还好好的,还在狂妄的叫嚣不停,但是今天一早,送饭的师弟就发现这人没气儿了。”

    惠明顿时眉头大皱,这死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追风剑韦无患。这人也算是少有的武林高手了,在捉住之后,大佛寺准备今天就将之押送前往关南道道御使衙门,交给朝廷处置。

    这等叛贼乱党,肯定是一个斩立决的处置,也算是给寺里面因他而死的师弟们报仇了。

    但没想到,大昌县衙门联合押送的捕头人还没到,这人就忽然死在了赎罪岩。

    他这一死,僧纲司郑怀用大人的死,大佛寺便没了给道御使衙门的交代,虽然事实并不会因此而改变,但有没有活着的凶手,对于衙门来说,是两个概念。

    而且活着的反贼,对衙门来说,这可是一笔功劳,现在也没了。

    “找人收拾一下吧!”在观察了一会,确定这人是真死不是假死之后,惠明无奈的挥手吩咐道。

    韦无患会死他不是没有想过,因为这人是反贼,若是交到朝廷里,肯定会严刑拷打,要挖出其他反贼的线索,为了保证不泄密,这样的人多数都会自我了断。

    只不过在方丈大师将此贼抓获的时候,他没有立刻自我了断,惠明还以为这人没有那种硬气呢,没想到放到牢里,还是死了。

    “大昌县县衙的人一会就要来了,把这尸体和青鱼庄的那群贼人,还有葛燚的尸首,都一并送往成阳好了。”

    江湖规矩,一般是江湖是江湖了,但大佛寺并未得罪这些人,却被他们闹得一团糟,而且死伤惨重,简单地就杀了他们,算是便宜了他们。

    而且大佛寺毕竟是出家人之地,不好私自处死犯人,还是将他们交给官府处置好了,该抄家抄家,该斩首斩首,也好震慑一下江湖上的宵小。

    “遵命!”看守的僧人恭敬领命。

    惠明叹息了一声,转身便走,这事的后续他还要去和惠静商量一下,让他去与道御使衙门交涉交涉。

    ……

    普济院内,小梅昨天跟着惠明大师跑了大半天,后来还到浮屠院中确认了韦无患的身份,直到夜里才回来普济院落脚。

    一夜无话,第二天她总算心情好受了一些,毕竟韦无患也算是她和小姐的仇人之一,能够见到这等恶贼伏诛,让她一下子觉得,报仇或许不是难么难的事情了,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

    心情稍微开朗了一点的她,身体似乎也好的快了一些,今天她也能自己起来自由活动了。只是她转了几圈,一直快到中午,都没见王冲从房里出来,不禁有些奇怪。

    对于这个三番两次莫名遇到的怪异少年,小梅一直抱着一股没来由的惧怕,直到后来经过码头上的事情,又同行了两三天,一番观察了解之后,才算好了许多,觉得这个人虽然冷了点,但还不算难相处。

    而且一想到对方身负血海深仇,性子冷淡一点也很正常,她便也觉得没什么。

    小姐走了之后,普济院中一下子只剩她们两个在这里养伤,几日的相处下来,她倒觉得这人其实有时候还挺好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甚至淳朴得有些笨拙。

    只是两人受限于情绪、心情、交际等因素,即便在一起呆了几天,其实并没有说过多少话。

    但这并不妨碍小梅对他有所了解,最起码,她便知道,这个人每天睡的都很迟,但起的都很早,可今天是出了什么事?都快到大中午了,他竟然还没起床出门?

    难道他昨天去寺内帮忙,忙活了一晚上?

    小梅想着不便打扰,便想去找个沙弥问一问,不料正好遇到了进来的惠海大师,她昨晚回来的时候,大师已经休息,今日也正好拜见。

    但惠海和尚却很快对她说了一句:“好叫施主知晓,王施主昨天傍晚,便离开本寺了,临走之前,让贫僧代为向施主道个别。”

    小梅张了张嘴,有些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突来的寻仇

    丹州靠近郎江,相比起水路运输的繁荣,陆上的客商往来,便要少的多,特别是如今正是冬季,官道上愈发显得冷清。

    今日天气一反常态的好,一上午的,大太阳当头照耀,晃得人眼神迷乱身上出汗,乍一感觉,还以为是到了春天了呢。

    出丹州县往北,官道一路平坦,宽三丈有余的大道,比之安州九原那边的路要好走的多了,一辆平板大车上,迟少恭正坐在车头晃晃悠悠,王中则是骑着马跟在一侧,看着车架上盖着黑布压得严实的棺材,越发觉得这人当真诡异。

    从丹州县出来,两人也不曾主动交谈太多,他只知道迟少恭恰好也要去成阳府,这样一来,这个莫名其妙接到的任务倒也与他的目标相同,于是便不再多问。

    赶路的过程闲极无聊,甚至都不用怎么驾驭马匹,因为这拉着棺材的大车架走的实在太慢,马儿极为顺从的跟在旁边,完全不要人指挥。

    空闲之中,王中忽然发现,自己的属性面板上好像又有了新的变化。

    个人属性一项,基本没有什么动静,变化出在任务上,【任务1】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红彤彤的颜色,十分刺眼,王中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但发生这样的变化,肯定是与任务有关。

    难道是因为我长期没有去做这个任务,导致npc开始反向追查了吗?

    王中暗自思考着,但过了片刻之后,这【任务1】的描述居然开始闪烁起来,一行红字在他眼前一明一灭,最后竟然缓缓淡去消失了。

    王中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本描述所在的地方,显出了“任务失败!”四个大字,连续闪烁三次之后,连这个提示也跟着消失,简洁的面板上顿时只留下了一个任务。

    【任务】

    完成迟少恭的交代,你将得到《甲子神功》!

    王中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以,这任务竟然就这样诡异的消失了,那他怀中还藏着的那本玲珑册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且,我任务没做,奖励却先给了,任务失败难道就没有惩罚的吗?就这样简单的就过去了?

    王中有点不信系统会这样好心,不过这玲珑册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的,得了等于没得一样,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任务忽然发生变化,王中研究了一番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接着又把注意力放回了迟少恭身上,对于他为什么能够发任务给自己,王中仍旧怀着十分强烈的好奇心,弄清楚这个问题,或许他将对这个系统或者是这个世界,有更进一步的认知。

    王中抖了一下缰绳,马儿朝前前行了两步,与大车架并驾齐驱。

    迟少恭早已察觉他的动静,将脸朝他这边转了过来,对带着一张大斗笠的他没好气道:“你那脸遮与不遮又有啥用,看着就平添晦气。”

    王中此刻正是带着一张宽大的黝黑斗笠,将整个面庞遮去大半,看着虽然神秘,但确实给人一种阴郁阴沉的感觉。

    王中早已习惯这货的张嘴就来,也不生气,只是撇了撇嘴道:“说的好像你带幅棺材上路就不晦气一样?我有一件事还是想不通……”

    “想不通就别想呗!”迟少恭随口打断,依旧靠在了棺材上,百无聊赖。

    “我想不通的是,你为什么会给我发任务?而且,你为什么能发任务?”王中没理会对方的打断,而是径直说道。

    迟少恭这个人,他算是有些了解了,你要是顺着他说的,基本上就没法讲话了,还不如直接明快一点,将事情挑明了说。

    果然,迟少恭立刻冷笑了一声,回答道:“啧,有啥不可以的,我这里有举世罕见的神功秘籍,我找个人做事,大把的人愿意。至于为什么选你嘛,你之前不是说什么不要对你发任务就好吗?”

    说到这里,迟少恭斜着睥了他一眼:“当时看你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我就是故意给你发个任务看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这么有骨气。呵,也不过如此嘛。”

    迟少恭无论是言语还是表情,都极为挑衅,但王中却浑然不觉,反而有些紧张的紧跟着问道:“就因为一句话?就这么简单?”

    迟少恭看了他一眼,有些弄不懂这个憨子的脑回路,这样刺激他都没反应的,于是没好气的转过头去,随手挥了挥马鞭:“当然就这么简单,不然你以为还有啥?难道你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苦心积虑图谋不轨的不成?”

    王中这才听得心头一堵,沉默不言,但心里头却是苦笑连连。

    如果迟少恭真的只是单纯为了挑衅的话,那岂不是说,这里人人都可以给他发任务?只要以这种主动的口吻提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这趟任务接了,对他了解这个世界与系统并没有什么卵用?

    王中有些弄不清这里头的机制问题了,又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几次任务接受的情况,发现好像都是在他做出选择之后已经无法更改的情况下,面板里面才会出现相应的任务。

    难道说迟少恭这次的任务,我有选择,所以才会以这种形式发放?

    疑虑重重难解,王中想了半天,最后也只得暗中长叹一声,将之暂且放在心底。

    就在王中沉默之时,车马渐渐行远,前方官道忽然拐弯,旁边一边是密林,另外一边则是一道不很陡峭的土坡,土坡上甚至还有一间废弃的屋舍,似乎是个小神庙宇。

    王中本想问一问迟少恭,要不要在此休息一段时间再走,毕竟如今日头已近中午,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但他尚未开口,车架上的迟少恭却忽然的直起了上半身,朝着前边随意的看了一眼,眼角闪过一丝不明色彩,然后讥诮道:“哟,还有刺激招待!”

    王中闻言立刻眉头大皱,悬挂在腰侧的崭新狼牙刀鞘一个闪动,长刀已经被他拔出握在了手中,能被迟少恭说成刺激,对他来说,可就不是刺激那么简单了。

    前行的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在长刀拔出之后,蹄子开始开始原地踱步起来,迟少恭没有动弹的意思,王中也摸不准这里到底有什么危险。

    就在紧张僵持的时候,忽然一声呼喝从天传来,旁边树林之颠一阵响动,接着竟然窜下来两个头上还别着青绿树枝的人来,中间扯着一张大渔网,朝着王中就当头罩了过去。

    王中不敢怠慢,有了准备且反应迅速的他立刻翻身滚下马来,斗笠也在一瞬间丢落。

    那渔网丈许宽阔,人没罩住,倒将马儿罩了个严实,惹来一阵连环的响鼻与扑腾。

    两个贼人落地的一瞬间,似是对这个结果也不在意,立刻扔了网头,拔出插在腰间的朴刀就朝着王中斩来。

    这两人行走步伐之间,明显是有过功夫底子,而且出手也比王中快了许多,此时的王中正仓皇起身,来不及做多的动作,只能将长刀上寮,硬碰硬的怼上两把钢刀。

    刀锋同时交错,铿锵一声,王中脚步一退,被逼退了半步,手中更是隐隐发麻,这两人联合一刀,竟然差点将之直接砍倒在地。

    只不过或许是没有侦查清楚,或许是低估了王中手里宝刀的锋利,两把朴刀在交锋的瞬间便断成两截。

    那两个匪徒更是惊得一呆,王中转瞬便提刀斩来,既然动手,那就是敌人,对待敌人,不用手下留情,所以这一刀,他是直接朝着两人腰腹之间斩去,要是夯实了,以狼牙刀的锋利,非得将这两人一刀两断不可。

    不过这两人明显也不是甚少动手的雏儿,一愣神之后,立刻便反应了过来,两把只剩半截的断刃同时迎了上来。

    不出意料的,两把断刃再次折断,彻底不能用了,而这两人也趁此机会将刀柄一丢,飞速退却开来。

    虽然这面容凶恶的少年功夫不咋地,但这手里的兵器却是实打实的神兵利器,擦着就破,挨着就得断,就算两人手艺不错,但也不敢空手而上了。

    “好刀!”

    就在这时,一声略带沙哑的叫好,忽然从旁边的林子里传了出来,匪气十足。

    但王中听着却有些别扭,怎么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女的?

    紧接着一阵哗啦啦的响动,林子里头猛地窜出老大一群人来,粗略一数,少说也有三五十个人,而且都是壮实的棒小伙子,个个手底下都应该有两手不错的功夫。

    领头的则是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少女,要不是她那胸前勉强还有一点存量,王中压根都不敢将之认成一个女人。

    这群人虽说个个皮实,但都衣衫褴褛,很多还赤着脚,大冬天的,即便是出太阳,这样衣不蔽体,显然应该也不是很好受,倒是符合了王中脑海中的破落山贼形象。

    “啧,真实,这才没多久,就直接杀上门来了,这系统还真是越来越简单粗暴啊!”握紧长刀的王中,看着这群乌泱泱压上来的贼匪,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然后吐槽道。

    系统欲至玩家于死地的德性,他觉得自己感受越来越深刻了。此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这群贼人很有可能将他乱刀分尸在此。

    这时这群人已经大摇大摆的将车马围成了一团,对于赶车的迟少恭,这些人没什么理会,反而全都看向了王中这边。

    王中正有些奇怪,这些人难道不是冲着迟少恭来的吗?

    那领头的女人已经走到了王中面前不远处,冲着他冷冷道:“小子,看在这把好刀的份上,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就是把刀扔过来,乖乖跟我们走,这样可以少吃点苦头。二,就是我们把你打成残废,然后再把你拖走,你选哪个?”

    王中有点莫名其妙,他不是才接的迟少恭的任务吗?难道这些人不应该是针对迟少恭来的?就算不是,也多半是抢劫的盗匪啊?为何现在搞的好像是专门针对我来的一样?

    不过还不待他回答,那女人却又握紧了手中的钢刀,然后阴狠道:“我倒是希望你选第二个,那样的话,在把你拖走之前,我还能先在你身上出一口恶气。”

    言下之辞,恨意满满,似乎王中是她的杀父仇人一般。

    实际上段世英就算把王中不当成杀父仇人,也差不了多少了。毕竟段海龙当初就是因为崇元宝藏的事情才拼死一搏的,结果没搏成,反而还带着一众高手全死了。

    身处这样一个混乱不明的世界,王中对于江湖寻仇倒也看得开,只不过对不明不白的寻仇,就有点不爽了,没人愿意背黑锅。

    所以他也没有急着跟着女人谈什么条件,反而冷笑了一声道:“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都不认识你,你来与我寻什么仇,出什么气?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女人,居然也敢出来当贼做匪,你家大人居然也舍得?”

    王中不问还好,提及父母长辈,段世英顿时双目通红,怒意阵阵,当即把手里钢刀一转,提着风就朝王中杀来。

    “你这贼子,今日就要你为我爹偿命。记着你家小姐的尊讳,段世英。下去也好做个明白鬼!”

    王中眼神一跳,这女子情绪激动,杀意盎然,显然不是开玩笑的,可王中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何曾杀过一个姓段的人,难道说当初在安州县,那些被杀的县兵有人姓段?

    不待他多想,那女子脚步如飞,很快就跨过数丈距离,直接杀到了他的身前,刀锋翻转之迅捷,比之前那两个贼匪手段要高超的多。

    王中却也不甚惧怕,大不了就是一个死而已,不过死,他也要拉对方垫背。

    刚才讲话的功夫也不是白讲的,趁此机会蓄积力量的他,此刻已经以暴猿一式的运劲技巧将力量全都蓄势在这一刀里面。

    对方功夫高是不错,但他这一刀力量也不小,而且速度够快,就算只是擦着对方的身体,也能将之斩下一大块来,是残是死,看各自的运气了。

    两人前一刻还好好的在说话,后一刻便成了逼命之招,而且王中这一刀出去,明显是庄稼人那种不要命的架势,凭借着宝刀的锋利,绝对能将人一刀两断。

    段世英也算有些眼力劲的人,登时便看了出来,她虽然心中怒极,但人还是不蠢的,这人她暂时也不能杀,与他换伤自己也不划算,所以刀势在半途一变,化斩为削,顺着王中的长刀侧面就削了过去。

    这一下来,要是王中不撒手,断几根手指头都是轻的。

    但哪知道双方兵器才一接触,段世英便感觉到手上钢刀传来一股非同寻常的巨力,这种力量并非内力增幅所致,反而就像是纯粹的**力量的爆发一样。

    她手里的钢刀登时被对方蛮横的磕中,然后她大拇指被拨得一翻,疼痛难忍,钢刀竟然脱手而出,狼牙刀则势如破竹一般,直接欺身而来。

    大意了!

    一瞬间,段世英便知道自己失利的原因在哪了,脚尖陡然往地下一戳,入地寸许的她整个人忽然如同一条水蛇一般,扭着身子就错开了直来直往的刀锋,然后望空一跃,后退了开来。

    这一下交手,虽然将她打了个险象环生,但也让她更加确定了,对方的功夫不值一提,连简单的招式变幻都不会,纯粹就是庄稼人的直来直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平山

    行走江湖,最忌轻视对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方是正道。

    段世英自小就听说过一大堆这样的道理,今天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过好在她也没有被对方伤到,只不过是失了点面子,有些羞恼而已。

    就在她脸上不好看之时,众人眼光之外的车架上,那车夫却忽然站了起来,把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她这才发现,这车夫竟然是个好俊俏的郎君,只不过脸上眉毛却淡了点,凭白少了几分英气。

    迟少恭站在车架上,一手拄着马鞭杆子,一手撑在棺材上,破有些好奇的对着段世英喊道:“你也姓段?可是与段长明有什么关系?”

    段世英被对方大摇大摆的样子弄得眉头一皱,居然还有人不怕死的?

    “你是什么人?段长明又是什么人?”

    见自己判断失误,迟少恭脸色顿时不虞起来,气氛一瞬间变得很尴尬。看来这群人还真是来找“王冲”这个傻小子的,并不是来找自己的。

    迟少恭顿时觉得有些不畅快,这傻缺小子根基全无,难道还有什么大来历不成?

    “既然没关系,那你们就是一群山鸡野狗,赶紧给本大爷滚一边去,耽误了大爷的行程,你们可落不得好。”马鞭在空中抖了个鞭花,炸出一阵清响,迟少恭毫无顾忌的咧嘴喝骂道,浑然不将这群贼人放在眼里。

    他这番作态,落到贼匪眼里,自然是大大的冒犯,顷刻之间,就将人引得火冒三丈。反倒是车架旁的王中,这一刻却觉得迟少恭总算像了个正常人。

    毕竟嚣张跋扈,横行霸道,这才像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武林大少该有的模样。

    那便段世英哪里受到过如此羞辱,虽然青鱼庄在江湖上名头不怎么好,但胆敢当面骂的人,早就全都沉到江里喂鱼了。

    听闻迟少恭的言语,登下气的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扯过身旁一把钢刀提起就砍,嘴里更是大声喝骂道:“都给我上,先把这个嘴臭的车夫给我剁了,再把这个泥腿子绑了走人。”

    段世英一马当先,众水匪齐声喝嚷,呼啸着就朝王中与迟少恭两人杀来,不过由于迟少恭说话难听,所以大部分的锋芒多是朝着迟少恭招呼而去,反倒是王中,因为要活捉的关系,向他这里冲来的人只有一少部分。

    而且这些人动起手也来,也犹犹豫豫,一来怕伤了他性命,二来他手上这宝刀又锋利,被他伤到也不好,所以这三五个人反倒就像是默契一般,将王中团团围着,也不抢攻,只是不停的耗费他的气力。

    三五个回合下来,其中一人甚至一边用假动作挑动着王中绷紧的神经,一边笑着对同伴说道:“哈,你们看这小子左来右去,像不像一只大马猴啊?哈哈哈,弟兄们,咱们今儿个就逗回猴儿!”

    旁边几个贼匪或高或矮,也跟着呼嚷起来,似乎甚为得意,出庄子以来,一路都不是很顺,难得遇到一回肥羊有些耍子,总要开心些。

    面对这些人的讥讽与挑衅,王中却撇了撇嘴,冷笑道:“耍猴?我倒觉得你们挺像那被耍的猴儿,怎么不看看你们身后?”

    这几人登时或多或少的笑意一敛,回头朝着车架的方向看去,只见不之何时,车架周围早已如同倒伏的麦子一般,倒了一地的尸体,连一个惨叫的,逃脱的都没有。

    此时那车夫,正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把钢刀,瞅了瞅刀刃,似乎觉得不够快,在一具尸体上磨了一磨,然后抓起一个黄毛发髻,一刀斩下。

    这短短的一瞬间,几个人看得心头发冰眼前发黑,接着便是气血上涌,怒贯心头,似哀嚎似愤怒的惨叫从他们口中不一而同的发出来,提着武器就朝迟少恭杀了过去。

    只不过那之前领头调笑之人脚步刚动,一腔热血便喷洒而出,半截血亮的刀锋从胸前透出,然后猛的消失,接着浑身的力量便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从伤口中消失,瞬间就倒地没了声息。

    片刻之后,伴随着连续的刀锋入骨的斫斫声,一连串的惨叫之后,几道软绵绵的身影相继倒下,整个林地周边,全都是歪七扭八的尸体,伤口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招致命。

    王中收起长刀,身体还有些乏力,看着眼前如同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对迟少恭的实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这些人虽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肯定也是为祸一方的江洋大盗,数十个人,却连迟少恭的衣角都没摸着,就被他斩杀殆尽,甚至说他连自己趁手的剑都没有一把,这人表现出来的手段,简直比当初韦无患那种枭狂的态势还要惊人。

    王中忽然想起弘法当初的先天之说,难道这人也突破了这层界限?生命层次的提高,带动了武学修为的脱胎换骨?

    就在王中神思不定之际,前面道口忽然传来一阵连绵的喊杀声,转眼之间,另外一边又窜出一群手持刀剑兵器的人来,不过这群人的装束打扮,就比之前这群劫匪要好的多了,起码衣衫上看去,就要富裕的多。

    只是当这群人呜呀呀的叫喊着跑过来时,却在半路上诡异的停下了,满地的尸体,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领头的几人,甚至眼神惊恐的打起了摆子,几乎不能自持。

    “哟,正菜终于上了,还好,没迟!”

    血色的屠杀场中间,迟少恭一手提着人头,一手握着随手捡来的钢刀,对着这群新来的劫匪咧嘴一笑,顿时无形的寒风在这群人身边刮起,一直冷到这些人的心里头。

    “大……大…大爷,我们,认…认错人了,这就走,这就走!”看着迟少恭形如鬼魅一般的样子,领头之人哆嗦着拱手,脚步噔噔噔的就要后退。

    但他想走,可有些人却不愿意让他走了,王中提着刀冷眼走上前来,十分不明白的问道:“掌柜的寿材铺那般大的家业,应该不至于看上我这千把两银子吧?怎么,难道我在你那里买个棺材,也有得罪你们的地方吗?”

    旁边的迟少恭登时奇道:“我就说怎么会有这些不开眼的东西,原来是你在棺材铺漏了马脚,难怪!”

    说着,他又桀桀一笑,朝着对面走去,边走便说道:“怎么,想要拿甲子神功,就没先打听打听,我手里这把剑,哦,刀,锋利不锋利吗?”

    话音落,迟少恭却没有再给这些或惊或呆的人回应的机会,突进如风的身形,让剑客一瞬间如同鬼魅,在人群中来回起伏而落。

    原本还有一战之力的这群贼匪,在先是气丧胆尽,接着又被对方的忽然自承宝藏震惊之下,竟然连平时三分的实力都没发挥出来,先后被迟少恭斩于刀下。

    “留活口!”王中提刀疾冲向前,迟少恭这人虽然杀人的手段没有韦无患残忍,但杀性好像也并不弱多少,若是让他施为,这里的人绝对会被他杀的干干净净。

    若是人都死了,王中还去哪里问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盯上他?

    但王中的动作却远没有迟少恭的动作快,等到他抢上前来的时候,最后一个贼匪,已经在刀锋之下,鼓瞪着双眼瘫倒下去,眉心一点殷红留下,很快就将这惊恐的眼神淹没。

    王中也不必再问,这人年老体衰,但一手木工手艺,之前他是近距离感受过的。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狼牙刀,他大致有些明白了,看来多半是这心血来潮的给刀换个外貌,就被这老木匠瞧出了虚实。

    只是,狼牙刀事关德盛王朝奉天军,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安州县令这样的人好像也是查资料之后才敢确定的,这个普通江湖人物,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难道陇川府那边流出的消息,现在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吗?

    陇川府据说出了大变故,陈家父女、惠景博也回转了陇川,会不会与这也有点关系?

    王中有一些猜测,但不敢肯定。

    不过有一点他现在可以确认,那就是崇元宝藏的事情,多半传播的比他想象的要快要广,只不过他没有接触到这样的渠道而已,看来江湖上肯定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信息传播途径。

    这流言传播的越广,他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但相应的,他想要达成的目的也就越容易,对他来说,或许反而是件好事。因为生死危险,不管暴露不暴露,总是随时都在的。

    王中心事重重,迟少恭似乎也好像不怎么高兴,在杀完最后一个人之后,迟少恭毫不拖泥带水的转头就走,平静的神态就好像刚才杀人的不是他,他只是做了一场热身运动一样。

    迟少恭喘着粗气从王中旁边走过,将他惊醒。两人回到车架所在的地方,竟然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牵马的牵马,赶车的赶车,轱辘转动,马蹄轻起,两人一车拖着一口大棺材很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过树林之时,迟少恭顺手将那人头放在了路边的石碑上。石碑虽然满是灰尘泥土,但仍然还是看得去上面的三个大字:黄鬼坡。

    “段长明是谁?”

    车轱辘嘎吱嘎吱的转动,碾起一层层的灰尘泥土,木制轮毂上沾染的血迹,很快便成了一团团的黑褐色污渍,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在迟少恭的指点下,围着一座小山以及周围的三岔路口绕了一个∞字型的路线之后,路面上的车辙痕迹已经混乱不堪,又在车架的尾部绑了两根大树枝之后,迟少恭才指示可以继续上路。

    忙了一身汗的王中,在马背上看着两人走过的地方,大树枝横生的枝丫摆动,将车辙痕迹全都抹去。

    路面上其实挺结实的,要不是棺材太重,其实车辙印根本看不出来多少,即便是现在,其实也没有印下泥土多深,更多是灰尘泥印而已,很容易抹去。

    看了一会之后,王中忽然朝着迟少恭问道。他一直觉得迟少恭很奇怪,在遇到那群山贼匪徒的时候,其实反应也很不寻常。

    迟少恭这回一反常态的没有对他进行冷嘲热讽,仍旧懒洋洋的靠在棺材头上。

    从离开黄鬼坡开始,他就一直这个样子,几乎都没怎么动弹过,就好像一个普通人过度劳累之后,在那休憩打盹,吩咐掩盖行迹的时候,他同样也没怎么挪动过。

    “你在知见院应该见过,就是那个死太监身边的用刀高手。”

    说着,迟少恭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其实你要是想学刀法,拜这人为师倒是不错,不过可惜,他被我杀了,谁叫你不早点呢?”

    王中有些无语,这人的毛病看来是没那么容易收敛的,不过他也懒得计较了,让他疑惑的是,按照当初知见院中众人的打扮来看,那个漂亮的女人,难道不是女人?

    “那是个男……的?”王中有点不敢置信。

    “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太监,不懂吗?”迟少恭没好气道。

    王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妈耶,这世界也太诡异了,一个穿着打扮长相比女人还女人的人,居然是个男人净身之后养成的,这也忒颠覆三观了。

    这种阴阳颠倒的事情,他只在网络野史中见过,据说百多年前社会繁荣的时候曾经有这样的人在网络环境上活跃过,但战后肯定是没有了,没想到这个诡异的世界更厉害。

    “既然这个人都被你杀了,你怎么还会以为这些山贼与这人有关?”王中接着又问道,他有些疑惑,迟少恭当时的态度,其实好像敌意并没有很浓厚的样子。

    “他们都姓段啊,难道我不应该联想一下?”迟少恭冷笑回道,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只不过是觉得,这个乡巴佬,怎么能抢走他的风头呢?

    这是不允许的,尤其是对天才来说,是更不允许的。

    “但为何你杀了这个人,却感觉没多少敌意?”王中直接点明。

    迟少恭颇为自得:“那当然,曾经我可是让他做我的朋友的,可惜,他拒绝了。”

    ???

    拒绝做你的朋友,你就把人杀了?

    跟迟少恭套话,是为了更好的了解这个人,了解更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同时对比自己心中的判断。

    但王中越来越觉得这个人简直难以理解了,如果不是现在被任务绑上了,而且他又打不过这个怪人,他早就一走了之自己去成阳了。

    “那咱们带着这幅棺材到底要去哪?”

    “急什么?成阳府东北面有座山,叫太平山,咱们去那里。”

    “太平山?”

    “昭王陵!”

第一百一十三章 酒量

    “哎,听说了吗?甲子神功重现江湖,落在了大佛寺!”

    “你这又是哪里来的小道消息,不是说这秘籍落在了南陵剑客迟少恭的手里吗?”

    “迟少恭就是从大佛寺偷走的,这事可是悦来客栈传出来的,听说悦来客栈有个高层都落在了大佛寺手里。”

    “嘶,悦来客栈不是一向自诩为武林中立势力吗?怎么这次也下场了?”

    “你懂什么,这可是甲子神功,几乎等同于长生不老的神功法门,别说是悦来客栈的幕后之人了,我看啊,就连当今皇上,只怕也会派兵抢夺。”

    “我劝兄台还是慎言,虽然如今朝纲不振,但诽谤圣上之事,被人捉住痛脚,可不好脱身。”

    “哼,信与不信由你们,我看啊,这关南道过不了几天太平日子了,趁着还没乱起来,我还是赶紧先离开这里吧。”

    “多事之秋啊,先是什么崇元宝藏,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又出了个甲子神功,关南道今年可真是多灾多难。”

    “啧,兄台这话可就错了,要是那宝藏和神功落在你手里了,保证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嘁,我看是兄台自己又这样痴人说梦的想法吧。”

    “我当然想了,说句真心话,谁不想?可惜我还有自知之明,这三两肉可不够那些人挑的,还是趁早躲开为妙,哎,这衙门门口今儿个怎么这般热闹,难道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

    “还不是之前那些事,有人到大佛寺抢神功经书,被大佛寺杀的杀抓的抓,今天全都给送到道御使衙门去了。”

    “传言听说是青鱼庄的那些贼人?这倒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得去瞧瞧。”

    “青鱼庄的恶贼倒是小头,听说主要是德盛王朝的反贼余孽,对了,南边儿丹州那,据说还发现了青鱼庄的一个窝点,官府将那里的贼人一网打尽了,总算是苍天开眼。”

    “走走,快去占个好位置,不然一会可瞧不到好戏了。”

    ……

    成阳府,山川形胜之地,人文荟萃之所。作为王朝关南道首府城关,成阳府的繁华似锦,在西南地带可谓是首屈一指。

    作为一道官府总管之地,今日的道御使衙门附近,往日喧嚣就不必说了,今日更是格外的热闹,大佛寺甲子神功出世,引来了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望西南而赶。

    而敢于闯大佛寺抢经的先驱,被杀的杀,抓的抓,今日全都一并给道御使衙门送了来,给官府一个交代的同时,也给了天下英雄一个讯号,想要神功秘籍,没那么简单。

    不少江湖人士今日都聚在此地围观,只为看看传言是否为真,同时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比这群贼人如何,若是相去甚远,还是不要去大佛寺送命了,早早回家奶孩子才是正道。

    道御使衙门今日也是如临大敌,城内一下子聚集了如此多的武林人士,治安压力陡增不说,还要将这事处理一个态度出来,不然这关南道因为一本神功,就有可能打到万劫不复之地。

    虽然这些武林人士打生打死可能对政局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这些人武艺精湛,刀快剑利,动起手来,对于受到波及的百姓来说,可就完全是个灾难。

    前段时间冒出来的一个崇元宝藏,当时就在关南道惹下了不少案子,伤及不少无辜,而且至今都还没有抓到主犯,甚至还引起了一府之地的军事动乱,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但如今天下,这种荒唐事已经是屡见不鲜了,为了这种荒唐事不在家门口上演,道御使衙门的官员也是费尽了脑筋,最后准备在这大佛寺送来的人犯上做一做文章。

    成阳府的百姓今日可是瞧了个新鲜,道御使衙门竟然要公然斩首一批青鱼庄的水匪明正典刑不说,竟然还要将两个著名的反贼曝尸城头,以儆效尤。

    这样严苛的刑罚,在承平已久的成阳府,算是十分少见的了。

    老百姓们瞧着热闹,有那懂一点江湖事迹的,则在为大老爷们叫好。毕竟这青鱼庄在道内也算是恶名昭著了,只是仗着地利不便围剿,今日斩杀一批水匪,确实为那些过往枉死的客商行旅们出了一口恶气。

    而有那见识广博的,则是惊叹官府的手段,同时也惊叹大佛寺的实力与底蕴,两个曝尸城头的人,都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一个追风剑韦无患,乃是三十年前,德盛反贼势力长碑亭十三手之一的名剑快手,听说一手举重若轻的剑法早已出神入化,本身已经是入了先天的高人。

    另外一个则是焚天岭驰名江湖许久的先天高人,烈焰神拳葛燚。能够在焚天岭这样一处火山地带隐居,本身就是实力的体现,而且烈焰拳的威名在江湖上也是实打实的打出来的。

    两个先天高手同时出马,竟然尽皆在大佛寺殒命,立刻便让许多前来围观的人心生寒意。

    这佛门清圣之地,怎么就这么心狠手辣呢?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杀了,也太不慈悲了吧。

    有那被吓到了的,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神功虽好,但还是要有命炼成才能长生啊,谁爱去谁去吧,反正大爷是不会去送死了。

    那些对自己实力有些自信的,也不禁犯起了嘀咕,这一趟是不是得多邀一些兄弟好手去才好,大不了最后神功共享便是,总好过被人生生打死啊。

    群情喧嚣的背后,道御使衙门出兵剿灭焚天岭,道府司六扇门彻查境内反贼势力的动作,反倒没有多少人去关注了。

    离开丹州之后,王中与迟少恭两人,带着一副巨大的棺材,经过了半个月的跋涉,总算走到了成阳府。

    不过城肯定是不能进的,因为要检查车上的货物。但其实也不需要进城。他们只是恰好在东门路过,然后要往东北方向的留仙镇而去。

    留仙镇,正在太平山脚下。

    路过春锦门(成阳府东城门)外,两人也被这里聚集的庞大人群惊动了,在路旁的茶摊上要了一盏茶之后,才晓得原来是在曝尸反贼。

    王中戴着斗笠,不便交流,迟少恭则颇像个车夫,一盏茶的功夫,便和旁边几个茶客搭上了话头,吹的不亦乐乎。

    “你们是不知道,那南陵剑客简直就是绝世天才,拿到甲子神功,只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就破解了其中的奥秘,临阵突破,进阶先天人。”

    “此人先是与烈焰神拳葛燚大战三百回合,将葛燚打得当场吐血,接着更是剑斩独龙岛浪刀传人斩浪刀客段长明,最后甚至还将礼灿天官张九锡打的仓皇而逃,简直就是战神在世。”

    旁边的茶客登时惊呼连连,然而惊呼过后,所有人似乎都对迟少恭的行踪更感兴趣。

    “这么说这人也会甲子神功了?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在哪,对付他一个肯定比去大佛寺抢经书容易啊。”

    “对对,听说这人出身南陵道还剑山庄,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你们说他会不会直接回南陵道去了?”

    “极有可能,不过,还剑山庄好像也不是好惹的。”

    “再不好惹总比大佛寺好对付吧,我看,咱们不如就往南陵道一行,也总比去大佛寺送命强。”

    “是这个道理,但既然还剑山庄实力也不差,咱们还得多邀请一些同道前去才行。”

    “那是自然,此等神功,自然应该世人共享,人人都能长寿,方建世上天国,岂不是人间美事?”

    “这位车夫兄弟既然有幸见过大佛寺的战斗,想来应该也认识这人,不如兄弟跟我们一起前去南陵如何?到时候得了真功,大家一起共享。”

    迟少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寥寥推脱几句,自身不通武艺只是一个普通车夫云云,那些人见此便也不再纠缠,一个车夫而已,还当不得他们这些江湖大侠低声下气的结交,肯看在你是亲历者的份上喊你一句,已经是你的荣幸了。

    双方很快散场,茶摊的老板倒是收钱收的不亦乐乎,这些个武林大侠,只要不打架,消费出手还是挺阔绰的。

    当然,也有可能遇到那种极度没品的,连他们这种普通百姓也要计较,稍有不如意便是打杀了事,显然这几位并不在此列了。

    即便是在此列,这里离春锦门不过数百步的距离,难道还有人敢在重兵把守的城门下撒野不成?

    迟少恭神色郁郁而回,顺手在王中坐的桌子上一拍,震得茶盏叮当作响:“走啦,还喝,也不怕喝多了路上尿急!”

    王中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这人今日在几个初出江湖的铁憨憨面前吃了憋,也算是少见了。

    适才那几个同他一起吹嘘的,没一个蓄须的,都是些年轻人,也不知道是哪家派门的子弟,听说了神功秘籍的好事,前来凑个热闹,被迟少恭随便一忽悠,便信以为真了。

    不过这些人思维清晰,还懂得趋吉避凶,准备去道南陵道去堵迟少恭,倒是让迟少恭自己始料未及。

    不过他这副表情有斗笠挡着,迟少恭没见着。想来即便是猜到了,也会下意识的无视掉了。

    离开春锦门,两人径直去了不远处的车马行市。

    这里的车马行市不仅占地广阔,做的生意也是五花八门,不仅仅是车马交易,寄存车马,代喂马匹,固定线路的客运马车等什么都有。

    王中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这样先进的业务手段,之前在陇川府境内就不曾见过。

    在车马行市取了寄存的马车马匹,两人绕过这外郭,转向太平山的方向而去。

    太平山,山不高,但远看上去,高低起伏,倒也有形有致,看不出跟太平有什么半毛钱的关系,王中不知道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这里是本朝太祖皇帝当年收服最后一只义军的所在地,因感天下从此太平,所以便将这山改名唤做太平山,如今都快过了三百年了,难道你就连这等故事传说都没听过的?”

    迟少恭对王中的疑问不屑一顾,他有时候甚至都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在装蠢,毕竟这典故在民间可谓是流传甚广,就算是遥远的北国之地,也会有这样的传说流传。

    王中在斗笠下面撇了撇嘴,没去理会他,这世界的历史,他知道个屁。不过迟少恭的话却给了他一点提示,如果真的想要更好的了解这个世界,好像历史也是一种途径。

    只不过这种文字学说类型的研究,做起来就得大费工夫了,而且也不知道能得到什么结果,还是不如先找个之前进来还存在的玩家问一问来的实在。

    不过若是有空的话,倒可以去找一找相关的东西来看看,比如有时候赶路,无所事事的时候,看一看史书传说典籍,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

    路途在迟少恭时不时的毒舌中越来越短,留仙镇很快便近在咫尺。

    虽然太平山有着天启王朝开国皇帝创立太平盛世这样的光环噱头,但好像也没什么卵用,距离成阳府不过数十里远的留仙镇,姿容风貌比之成阳府的外郭村镇都远远不如。

    虽然大路休憩得十分平整,路两旁的建筑也大都十分光鲜,但平整的大路中间无人敢走不说,路两边行色匆匆的百姓皆是面有菜色,大冬天的衣衫也并不厚实,看来这里的人日子并不好过。

    偶尔有前呼后拥的贵人子弟过路,两旁的路人都吓得慌忙往里巷子里钻,生怕沾惹上是非,等这贵人走过之后,才敢战战兢兢的出来,惊慌而走。

    王中看得眉头直皱,这里的情形,与他之前经历过的任何地方都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的特色,还是常态。

    就在王中冷眼观察的时候,车架大摇大摆的走在青石路中央,前面那贵公子前呼后拥而来,双方很快就正面堵上了。

    对方当先的很快窜出来一人,大袖一甩,散花乱飞,两手叉腰,摇头摆尾,厉声喝道:“哪里来的不开眼的东西,这道儿,也,也是你敢走的吗?还不给爷,滚一边去?”

    王中脑门子一抽,倒不是说这家伙开口说话不好听,而是一股子酸臭的味道隔了老鼻子远就熏得他作呕。

    酒量不大就不要喝嘛,喝多了吐的满身都是脏兮兮就不说了,还让不让人呼吸新鲜空气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才与蠢材

    留仙镇的百姓生活,向来单调,单调得甚至有些麻木,但今日的镇上的青石御道上,却掀起了一阵闹热。

    对于这群酒气熏天且说话极其嚣张的公子哥儿,迟少恭并没有什么教训的意思,反而还若有兴趣的笑着对王中说道:“你知道留仙镇最有特色的东西是什么吗?”

    王中一愣,迟少恭这样问,难道是与眼前这些公子哥有关,所以他想了想之后答道:“难道是酒?”

    迟少恭脸色一垮,登时有种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然后面无表情的冷冷道:“是你脚下这条路,当年这可是只有皇帝才能走的御道!不过,现在嘛……呵……”

    迟少恭冷哼了一声,这时那几个公子哥儿嚷嚷着已经走上前来,领头的那个身上甚至还有没擦干净的污秽,酸臭刺鼻。

    这人把手往车架的扶手上一拍:“哟,看不出来你这小小的,车夫,居然还有这般见识。既然知道,这是御道,你们还敢如此大摇大摆的走?简直大胆!”

    “来呀,给我把这布扯了,看看他们运的是什么东西!”

    王中听着这醉鬼前半截的嚣张,接着一声“来呀”,还以为这人会喊人将自己与迟少恭两人拿下,却没想到反而是命人将盖棺材的布给掀掉,想看看车上运的是啥。

    现在就算王中再不了解这个世界,也多半猜到了,这几个人怕不是想要假公济私,将这一车东西都给劫下。

    不过王中疑惑的是,这些人既非官员,也不是兵士,居然就敢这样蛮横的拦人扣货,周围的人居然只是远远的看着,还一副理所当然自然如此的表情,这是为什么?难道这几个人还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

    车架上,迟少恭见那公子哥伸手要去碰棺材布,他当下一抽马鞭,车架陡然窜动,将这脚步踉跄的醉鬼一下就拖了个大马哈摔在地上。

    当下哎哟叫惨的叫惨,厉声呵斥的呵斥,忙着去扶的人去扶,几个喝多了的人弄的是手忙脚乱。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两个跟着一起的少年郎,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似乎喝的不多,意识还有些清醒,立刻大喝的就朝迟少恭与王中两人抓来,一人一个,分工倒是十分明确。

    那抓向迟少恭的人手指还没伸过去,就被迟少恭一指戳在臂弯,顿时如遭雷殛一般,惨叫一声,整个手臂立刻收了回来,收回来之后,便耷拉着动弹不得,难掩的疼痛瞬间让此人额头冒汗,连连后退,眼中充满了惊恐的神色,至于那之前还在的酒意,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另外一个朝着王中抓来的人,也被王中二话不说,连刀带鞘的一下狠狠的敲向他的手臂。虽然王中功夫怎么样,但反应还是快的,加上这人又喝多了,气力不稳,立刻便被砸了个实打实。

    紧随其后的惨叫,比起他的兄弟伙来也不相上下。

    裹着刀鞘,王中这一刀虽然没有将他的手臂斩为两断,但结实的木板砸在臂骨上,钻心的疼痛袭来,只怕不是骨折就是骨裂了。

    有些人只会在吃到痛楚之后,才会意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存在,但有些人即便是吃到了痛楚,也意识不到这点。更何况是喝了酒的醉鬼。

    所以两个少年郎的惨呼并没有引起这群醉酒少年的警觉,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怒气,那正要去掀黑布的领头者,登时便大怒起来,急吼吼的叫嚷着:“好胆,居然敢在留仙镇行凶,你们知,呃,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旁边那几个跟随一起的公子哥也跟着鼓噪起来,人一多,加上喝多了大舌头,情急之下又带了点口音,王中还真没听清楚他们说的啥。

    不过迟少恭却转瞬出手一捞,将那领头的公子哥一把抓了过来,像提小鸡仔一样,捏着的他的脖颈,就将之掼在了车架上,然后一屁股狠狠的坐在了这家伙的背上,登时叫嚣怒骂的声音,便只剩下了惨痛的闷哼。

    “嘿,倒是巧了,居然一来就碰到奉宫将军府的大公子,那就劳烦大公子陪我们走一趟了,至于你们几个,聪明的就赶紧去将军府报信,想要大公子平安无事,就让奉公将军和监军来有福客栈找我。”

    迟少恭说完也不管这跌落在一旁正面面相觑的公子哥儿,将马鞭一挥,车架又咕噜噜的启程,丝毫没有因为绑了奉公将军大公子而有什么害怕的举动,反而十分大摇大摆的从众人面前走过。

    等到车尾都略过了惊呆的这群人,他又忽然回头喝道:“对了,别找错了,到有福客栈找王冲便是。”

    王中不知他是何用意,也没有横加阻止,反正他要做什么,现在已经到了留仙镇,几天后也该要露出真实目的了。

    “王冲是谁?”

    “没听过!”

    “那咱们现在……?”

    “废话,当然是赶紧去将军府报信啊!”

    ……

    奉宫将军,这并不是天梯王朝战斗军队的官职,而是一只专门用来守陵军队的最高长官。

    太平山因王朝开国皇帝驰名,但其实并没有带来什么好处,荒山一座,许久以来一直都荒无人烟。

    直到一百多年前,当时的皇帝将最心爱的儿子封在了关南,封号昭王。

    昭王府就在成阳城中,占地广阔,几乎占去了整个内城五分之一的地方,据说一个丫鬟从王府的最东头走到最西头,得花足足一整天的功夫,可见其堂皇阔气。

    不过昭王的封立也没有给太平山带来什么改变,直到第一代昭王快死的时候,太平山这个荒山僻壤才被打破瓶颈,因为昭王要修陵墓,选中了这块风水宝地。

    也不知道是哪个嘴上缺德的风水术士所言,反正太平山这块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破地方,便成了龙子龙孙的冥穴所在。

    后世昭王一脉子孙,凡正统袭位的王爷,死后一律都是葬在此处。为了防止宵小造次,朝廷甚至专门拨款建立了一只守卫昭王陵寝的军队,名为奉宫军,领兵的将军,便是奉宫将军。

    奉的是什么宫呢?当然是昭王的离泉宫了。这可是昭王生前按照一比一的比例,生生仿造京师裕景园所制,逾不逾矩不知道,反正做了昭王的陵寝宫殿,就连当时的皇帝也是允许了的,就建造在这太平山上。

    一百多年过去,奉宫军的驻扎,给太平山这里带来了活力,军员家属在此屯田生活,逐渐便形成了留仙镇的规模与格局。

    只不过这里并不属于道御使衙门司隶下,一切都是奉公将军说了算,所以宛如是府中之府,国中之国。

    至于迟少恭所说的那条御道,则是初代昭王陵墓修建时,为了纪念开国皇帝实实在在修的御道,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规矩早已是面目全非了。

    有福客栈则是整个留仙镇最大,也是唯一的一家客栈,据说背后也有奉公将军的股本。

    在王中与迟少恭到达时,客栈尚不知道他们与大公子之间的摩擦,看在银子的份上,掌柜与小二都极为殷勤,甚至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最大的独院,连着大车架一起拉了进去。

    反正这里一年半载也是空的,不用白不用。

    而上面那些关于留仙镇与奉宫军的信息,都是王中付了真金白银,从店小二的吹嘘中捋出来的。

    至于奉宫将军的大公子嘛,被迟少恭一屁股坐了个半死不活,直接盖在了黑布下,迟少恭随口一说是路上打的野猪,他也就没有再细问。

    等到店小二走了之后,迟少恭才悠悠的端着茶盏,看着王中道:“你倒是舍得,花二十两银子,就为了买这里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真是败家。”

    王中没理会他的挑衅,这些事情,他也得有时间出去问才行,而且这里的百姓似乎都带着一股天生的胆怯,他可不觉得能问出什么来,还不如多花点钱,直接问店小二,知道的更快更清楚。

    “接下来做什么?”王中有些焦急的问道。

    迟少恭这个任务算是突发事件,意外被卷进来之后,从迟少恭这里得不到关于系统更多的消息,他自然想要快点脱身。

    迟少恭砸吧了一下嘴巴,似乎觉得这茶十分不错:“啧,江湖上那么多的武林侠客,为了甲子神功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怎么到了你这,不过是让你做点简单的事情而已,反倒还不情不愿的。”

    王中对这话只在心中嗤之以鼻,甲子神功什么的传说他并没有听过多少,仅有的一些消息还是最近在赶路的时候偶尔在茶馆酒肆听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而且迟少恭的为人,在王中看来有点病态似的捉摸不透,谁知道这东西他最后会不会给?给的又是不是真的呢?所以还是不要报太大的希望为好。

    说不定他哪天发疯,忽然朝自己出手,王中都觉得并不是很奇怪。因为这个人的怒点你有时候完全弄不清楚高低与真假。

    也就是迟少恭曾经好歹也算是在匪徒手中救过他一命,所以他心中还有着一丝莫名的最后的底线,不然他早就懒得管什么任务不任务了,既然对了解系统没有帮助,直接不做走人就是。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目的这样简单?带着一副棺材到这个昭王陵来,你该不会是想盗墓吧。”王中也有些阴阳怪气的回道。

    迟少恭倒被他惊讶了一下,连茶盏都忘了盖上:“嘶,难得你终于聪明了一回。看来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天,还是有点长进的。”

    !!!???

    王中顾不得那么多细节,立刻瞪大了眼睛:“你还真是来盗墓的?”

    迟少恭把茶盏一放,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废话,我若不是冲着昭王陵来,我来这太平山做什么?”

    王中有点无语,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尽干些常人想都想不到的事情,难道武林高手的脑回路与普通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墓里头有什么好东西吗?你在江湖上名头也不小了,居然舍得拉下脸来做这样缺德的事情?”王中忍不住质问道。

    迟少恭往后轻轻一趟,这客栈配备的家具舒适程度,确实也对得起那几百两银子。

    “呵,天生万物以用,天下人皆可用。为何皇家用得,我迟某人就用不得了?难道他齐家坐了皇位,就真当这天下都是他家私有的了不成?”迟少恭十分惬意道:“再说了,反正这齐氏国祚也不会有很久了,我只不过是比别人先走一步而已啦。”

    王中额头伤疤顿时搅成一团,这个世界类似于几百年前的古代世界,有太多的风土人情他不了解,也不好去评判,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迟少恭这样的高手都忍不住心念,倒是让王中很很好奇了。

    据迟少恭自己吹嘘,那甲子神功在江湖上消失了不知道多久,也是他自己根据古书古籍一点点的推理挖掘出来的,这人的手段与运气,有时候不得不说,羡煞旁人。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我的任务又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是不是帮你找到你要的东西了,我就可以离开了。”王中直接问道。

    迟少恭晃着摇椅轻轻道:“年轻人,不要那么急躁。我什么时候说要找什么东西了。我要的,是这个墓本身而已。等我把这个墓夺过来,我自然不会食言的。放心,我这个人还是很讲信誉的。”

    王中听得摸不着头脑:“?夺墓?”

    迟少恭依旧在悠悠道:“当然,不把这墓夺过来,我这孤家寡人的,哪里有钱,又去哪里找人给我修一座如此豪华的陵寝去?”

    平淡的语气,就好像在说去跟邻居家借把锄头一样自然。

    “可你才二十多岁,这么早就要开始为自己准备坟墓了?”王中算是彻底服了这个世界的风俗。

    迟少恭冷笑一声:“呵,少年人,眼睛所见的,并非就是你的意识所认知的。你又怎么知道我才二十多岁呢?”

    王中顿时怪了:“不是你自己吹的吗?五岁学剑,一年学成一剑,还剑山庄十八门剑法全都被你如弃草芥,然后出山不过两三年,便突破先天境界,简直就是震古烁今的奇才啊。”

    “注意来,跟着我念,是事实,不是吹嘘。日后你若是与人说起我,可不得将吹嘘两个字拿出来,我这个人一向是实事求是的。不过你后面说的都没有问题,我有时候自己都佩服自己,简直就是不世出的奇才啊,连这老天都要嫉妒我。”

    迟少恭恬不知耻但偏偏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王中简直想啐他两口。

    “可你不还是才二十多岁吗?”

    闭目的天才缓缓吐出两个字:“蠢材!”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闹奉宫府

    王中最终还是没有机会摆脱对方盖下来的蠢材帽子,因为客栈外面呼啦啦的响起了一连串的动静。

    先是一阵阵急促而又繁杂的脚步声,夹杂着沉闷的号子,显然是大队人马而来,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巨响,整个院子的门被人轰然砸开,露出两只大铜锤来,接着便是一群人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兴高采烈的将他们引进来的客栈掌柜,只不过此时的他脸上两道清晰的鞭痕,还在往外渗血,显然好不凄惨。

    “将军,就是他们!”

    就像是找到了主人的狗,客栈的掌柜一进来,立刻蹦跶了起来,冲着王中与迟少恭恶狠狠的一指,然后对着那手持双铜锤之人身后的一人道。

    王中顿时心头连连撇嘴,他还以为这拿铜锤的威猛汉子就是那所谓的奉宫将军呢,刚才他还一直在盯着这人看,奇怪怎么这人这么年轻,儿子却好像比他还大似的,没想到他后面的那个留着三寸胡须,大腹便便的富家老爷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奉宫将军。

    那老头瞪了这掌柜一眼,掌柜立刻佝偻着身子躲在一旁不敢再说话了,然后他才腆着肚子对迟少恭沉声道:“我儿子在哪?”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洪劲有力,而且气势凌然,一副吃定了这两人的样子,尽显上位者的气派,向来若不是顾忌自己儿子的性命,只怕这人连一个字都不会与他们多说,直接就让身边的军将动手了。

    迟少恭本来还在躺椅上摇摇晃晃着,有恃无恐,等这老头出面之后,他才一副刚看见的样子,坐起来打着哈哈道:“啊,原来是奉宫将军到了啊,动作还挺快的嘛。想要贵公子?好说,将军先让你这些手下出去,咱们慢慢谈如何,不然这刀剑弓枪的太晃眼,一个不小心闪到贵公子就不好了。”

    迟少恭话刚说完,那老头旁边的军将立刻铜锤一竖:“你说什么?”

    迟少恭挖了挖耳朵,没理会他,老头反而将这军将一拦,然后对迟少恭道:“谈判也得有筹码,先让我看看我儿子。”

    迟少恭立刻对王中使了个眼色,王中不知道这人到底搞什么鬼,但现在这时候,也只能听他的吩咐了,不然这院子四周齐刷刷的弓箭可不是好惹的,而且单是这个铜锤小将,只怕就非常不简单。

    这院子很宽阔,车架便拴在另外一边,王中直接走过去,从黑布下面拖下来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年轻人,这人全身上下的穴道都被迟少恭封住了,只有一双眸子能动,在看到自家老子之后,更是疯狂的转动个不停。

    “现在,将军大人可以让你这些手下出去了?”迟少恭呵呵一笑。

    王中再看那老头,在见到自己儿子之后,这人总算是露出了一些别的表情:“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有些急了,王中能够明显的感觉到。

    迟少恭就像一个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躺在摇椅上不说话,甚至还有空喝了一口茶,僵持了一会之后,这老头总算把手一挥:“承志,你带人先下去。”

    拿铜锤的小将立刻急道:“义父,这样您会有危险的!不如让我前去将大公子抢回来,这两个贼人绝对挨不了我一锤。”

    王中眼皮一跳,这人铜锤看着足有西瓜大小,若是实心的,只怕又数十斤重,这样的铁疙瘩砸谁身上,谁都受不了啊。

    不过那将军老头却回头呵斥了他一声:“我叫你带人下去!”

    铜锤小将顿时急得说不出话来,不过还是乖乖执行了命令,没过多久,墙头上的刀锋箭簇便全都消失无踪,老头身边只剩下两个贴身护卫仅仅跟随。

    等这小将带人走之后,将军老头才开口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劫持我儿子做什么?想要钱,将军府有的是,只要你们放了我儿子,一切都好说。”

    “但若你们耍诈,我保证你们就算杀了我儿子也走不出留仙镇半步。”

    迟少恭却呵呵一笑:“将军大人真是,怎么说呢?憨傻得,好可爱啊!”

    老头顿时一惊:“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中也挺得莫名其妙,不过瞬间他眼前就是一花,迟少恭已经直接越过了三丈距离,将这老头的喉咙死死掐住,而他身边的两个护卫则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你…是…什么人?胆敢截杀朝廷命官,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被迟少恭挟持的将军老头,立刻惊叫威胁了起来。

    但这官面上的说辞,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或许有用。对迟少恭这样的江湖匪类,自然是毫无效果。

    果然,迟少恭连理都不曾理他,转而径直对王中道:“带上他儿子,赶车,走!”

    王中连忙将那个大公子提上了车架,迟少恭顺手将这将军的诸多大穴一封,然后将之扔在了车架上,父子两个一人睡在棺材一边,倒也平衡。

    两个护卫想要抢上来,但迟少恭站在车架上,一把铁剑横在老头的脖子上,这两人顿时逡巡不敢上前。

    出了院门,外便早已是火把熊熊,那铜锤小将其实也没走多远,听到院子里的惊呼声,已经赶来,看到义父被制,懊恼的同时,愤怒从心而发,提起两把铜锤就朝车架冲了过来。

    迟少恭却光棍的将那老头望空一提,迎向铜锤,小将不得不半路变招,双垂擦着老头的身边掠过,然后收之不住一下砸在青石板上。

    “砰砰”两声,碎石飞溅,平整的路面立刻多了两个大坑,两把大锤生生锤进地里有一小半。

    王中看得心头一抽,这人好大的力气,这地面上先是一层青石板不说,下面的泥土层也是早已夯实,加上这么多年行人走在上面的碾压,只怕早已坚硬得比这青石板更甚,现在居然被这人一锤砸下去了十多厘米深,简直不可想象。

    难怪敢用双锤这样的霸道兵器,这力气,果真不是盖的。

    不过再大的力气,也敌不过迟少恭的耍无奈。

    车架一路上前,迟少恭轮流拿着奉宫将军与他的儿子做挡箭牌,不管是这铜锤小将还是打算放冷箭的士兵,都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救不出将军不要紧,最后顶多挨一顿骂,集体扣一点本就发不下来了的军饷,但若是伤到了将军或者大公子,就算救出来了,只怕事后也少不得被收拾一番。

    那铜锤小将连续不断的抢攻,都被迟少恭拿人做挡箭牌挡了下来,急的他连连大喊,问迟少恭想干什么,但迟少恭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让王中老实的驾车,一直到了镇子最里端的一处大宅前。

    这宅子建在山脚下,甚至依着山势都还起了不少房子建筑,按照正式的规矩来说,这是极为逾制的,但现在好似也没人管了。

    这里不是别处,自然是奉宫将军府了。

    “我把他儿子留给你,你在这等着,能不能完成任务,就看你能不能活下来了。”

    奉宫将军府门口,迟少恭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提着将军老头就进府里去了,门口只留下王中守着车架,周围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士兵。

    逼不得已之下,王中也只得将那大公子提起,然后靠着将军府的门墙,把刀往这货脖子上一架,恶狠狠道:“别逼我动手,不然就是鱼死网破!”

    或许是刀锋惊到了这公子哥,只有一双眼睛能动的他,立刻使劲朝着每一个想靠近的士兵瞪了起来,就算眼珠很快就变得酸痛也毫不在乎。

    王中僵硬着挟持了半天,见这些士兵没有一拥而上之后,才总算松了口气,不过这刀锋却片刻不敢离开,反而贴的更加紧了,锋利的锋刃之上,很快就有丝丝缕缕的鲜血溢出,尽管只是贴着,但狼牙刀实在太过锋锐,稍微一丁点的力道,就擦破了皮肤。

    这下那公子哥双眼立刻瞪得越发大了,几乎撑成了两个圆形,周围的士兵这才呼啦啦的退开了好多,王中感觉压力小了很多,刀锋才轻轻收敛。

    这些士兵碍于身份,不敢最近府里,但那铜锤小将,则早已跟着迟少恭进了将军府里。

    没过多久,门外的王中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的尖叫与混乱,整个将军府似乎被彻底搅成了一锅乱粥,甚至在过了许久之后,还有一个仆人偷偷的抱着一个包裹从大门旁的角门溜了出来,正好就在门外包围圈的中间。

    一下子上百支火把,几百双眼睛瞪着他,登时便让这个仆人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将那包袱抖落出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落的到处都是,尽是金银器皿,珠宝玉石。

    片刻之间,王中便觉得场中的形势有些诡异起来,尽管火把依旧燃烧得滋滋做响,这些士兵却开始窃窃私语,盯着王中的目光都少了许多,反而是看向他身后这座大宅的眼神,多了一些莫名的意味起来。

    晚风微凉,寂夜无声,就在王中不明所以但却不敢掉以轻心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之际,他身后的大门总算又传来了脚步声。

    不过这次依旧不是迟少恭,而是一群惊慌失措的丫鬟仆人,等到来到大门口附近之后,这些人看到这里全是士兵,又是轰然而散,府里的热闹似乎越发热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中隐约听到了一声咽唾沫的声音,周围的火把似乎都开始摇动起来。

    就在王中预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时候,忽然身后的将军府大门被人整个砸烂,一柄铜锤刷的飞了出来,如同一颗实心炮弹一般,直接就砸进了人群之中,立刻引起了一阵哭爹喊娘。

    王中眼皮一抽,他亲眼看见,那铜锤居然直接将一个士兵砸得小半边身子都没了,后面的几个人也是擦着就倒,挨着就残,血液断肢,瞬间洒满了三丈方圆之地。

    铜锤之后,则是那铜锤小将蕴含无边怒意的喝骂声,接着一道人影飞跃而出,手下还拖着一个肥胖的将军,不是迟少恭又是谁。

    而那铜锤小将,则紧随其后,手里拿着一把单锤,哇呀呀追了出来。

    这一次似乎是怒火已经烧昏了他的头,铜锤被他舞得宛如天女散花一般,朝着迟少恭劈头盖脸的砸过去,就算是有他的义父在这,也顾不得了。

    迟少恭身形尚未落稳,立刻高喝一声:“刀!”

    王中闻言,立刻将手中的狼牙刀扔了过去,然后顺势将手指死死的抠进了大公子脖子上的伤口之中,虽然不能立即致命,但鲜血淋漓外加痛楚之下,那大公子竟然即刻吓得失禁了,本来就酸臭的身上,又多了一股骚味。

    不过王中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而还将这人死死的往身上贴了一下,把他做为挡箭牌,将自己全身都给挡住。

    没了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的狼牙刀,不能顺手砍断这些士兵的兵器,他的境况一下子就险象环生起来,若是这些士兵此时一拥而上,他多半要与这大公子陪葬,这与先前刀在手的时候感觉可完全不同。

    但王中的紧张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那些士兵此时大多将注意力放在战斗的中心,也就是迟少恭与铜锤小将那,对他反而没多少照顾。

    狼牙刀扔出,迟少恭隔的不远,顺手抄起,返身就是迎面撩劈。此时他左手还拖着那不知死活的奉宫将军,而且是仓促挥刀迎击势大力沉的铜锤,但他的出手却丝毫不显凌乱,反而直接破开了眼花缭乱的虚影,直接斩向了铜锤的把柄。

    单看到这一手,王中便知道,这人的武学天分真的是极高的,一个用剑的都能将刀使得如此顺手,天才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狼牙刀不负众望,一刀斩在铜锤的刀柄上,削铁如泥的神兵加上先天高手的根基,一下子就将铜锤柄一刀两断。

    断了的铜锤去势不止,直接砸向了旁边的士兵,这下好多人都已经提前闪开,哗啦啦的引起一片混乱。

    迟少恭一刀断了锤柄,刀势却并未停止,手腕瞬间一翻一拉,锋利的刀锋直接在这铜锤小将面门划下,气劲一催,刚才还威猛惊人的大力士,刹那间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点雪线,从眉心蜿蜒而下。

    “走!”

    杀了铜锤小将,迟少恭立刻高喝一声,王中推着这公子哥一路狂奔,有惊无险的上了车架,周围的士兵似乎还未从铜锤小将之死的震惊中回复过来,迟少恭马鞭一甩,车架启动,也没人敢拦。

    王中有些不敢相信的,两人就这样直接从留仙镇的后路安全出去了。

    只不过车架上,夜色凄迷之中,他忽然发现迟少恭从杀了那铜锤小将开始就一直在喘气,喘到现在都还没停止。

第一百一十六章 浪费

    留仙镇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只有镇子前面一条大道进出,镇上的后路其实是并不能走的,因为这里本就是上山的路,而太平山上早已被封禁,里面修建的有昭王的陵墓,任何人都不能擅闯。

    小小的太平山三面悬崖,绝壁百丈,只有在靠近留仙镇这一块的坡度稍缓,所以留仙镇才会在此处成型。也正是因为地势如此险要,易守难攻,当初最后一只义军也才会选择在这里驻扎。

    不停折返来回的山道上,由于坡度太陡,车架行进十分缓慢,甚至有隐隐拉不动的趋势,而且由于车上两个火把的光线太暗,车架有几次都差点翻到了山下去。王中与迟少恭两人都不得不从车架上下来了,帮着在一旁推车,顺便掌握好方向。

    如果再加两声嗨哟嗨哟的号子声,两个人就活像是两个正在干活的山野乡民了。

    号子声没有,迟少恭的喘气声倒是一直没停,王中有些奇怪,这人不是已经是所谓的先天高手了吗?怎么进了一趟奉宫将军府,就变成这幅萎靡的样子了?难道之前都是装的,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被那铜锤小将一通追着打,就彻底现了原形?

    王中疑惑了半天,也不好意思主动去问,两人推着车架,不停打马,在弯过了九道弯之后,总算来到了一处还算广阔的平台前。

    这里地上本来铺着整齐的青石板,但或许是很久没人清理过了,两人走过的石板上到处都是各种斑驳的印记,还落着不少枯叶。砖缝之中,杂草连连,一片荒芜的景象。

    穿过这片空地,前方是一条宽约三丈的大道,同样是以青石板铺路,只不过两旁却立着有一些庞大的石雕。

    渐浓的夜色之中,王中举着火把左右晃荡,勉强认得出来的有只有狮子,大象,龙,乌龟,其他的一个都不认识。

    最里头的雕像,则还有文武官员雕像,左右元帅一样的造型,立在大道两侧,威风凛凛。

    大道尽头,则是一扇宫观大门一样的所在,两侧的院墙一直延伸到黑暗之中,好似没入了山体里面。

    院墙从中间向两边承阶梯状起伏,最高的当属最中间的大门所在,约有三四丈米高下,越过墙头,王中还隐隐能看见里头的飞扬的檐角,挂着一盏木制风铃,山风刮过,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大门的顶上挂着一扇匾额,上面写的好像就是离泉两个字,看来这里就是昭王的陵墓离泉宫了,只不过王中有些纳闷的是,陵墓难道不应该是埋在地下的吗?为什么这宫殿居然是修在地面上的?

    大门上包铜镶钉,中间还张着一只血盆大口,那是一只狮子脑袋的造型,王中走进一看,张开的大嘴中间,正是一个手指粗细的钥匙孔。

    迟少恭顺手从奉宫将军的身上摸出一串有着各种凸起的长铁,试了几下之后,一声噶噔,接着他顺手一推,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厚重的大门缓缓朝着里面打开,一点点的露出了院墙内的情况。

    不过或许是这大门太重,迟少恭推了半天,也只推开一个两人宽窄的缝来,甚至这门还有缓缓合上的迹象。

    王中见状立马冲过去将左边的大门顶住,这一接触,他才发现,这大门上竟然入手冰凉,显然就算不全是铁块,至少也是通体包铁了的,其重量可想而知。

    拼了老命的力气,王中总算将这不知是老化了还是怎么的大门给推开,然后再看一旁的迟少恭,此人不知何时竟然汗出如浆,累的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他看上去甚至比王中还要年轻强壮,这神态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年人模样。

    王中觉得不大对劲,走上前去问道:“你这是……受伤了?”

    迟少恭却靠着半边大门,无声了摇了摇头,然后过了一会才道:“让我歇会,你先去,把车赶进来。”

    王中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迟少恭的情况很不对劲。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也不方便去问。

    大门口有三级台阶,合起来约有二尺来高。强行拉,这马匹也累的不轻了,肯定是拉不上来的,他又只得拿着狼牙刀去旁边砍了几根小树作为铺垫,然后费了老大劲才将车架赶进了大门之内。

    这个时候,他觉得武林高手甚至还不如一个老把式的车夫来的好用。

    将车架弄进了大门之后,迟少恭也站了起来,这一次他直接将两扇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沉重的大门猛烈的撞在一起,发出老大的声响,在夜空中格外的清晰,掀起的气流将火把上的火焰吹得激烈摆动。

    王中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关上大门之后,迟少恭转身跃上了车架,又靠坐在了棺材头前,轻轻扬起马鞭,休息了一会的马儿又开始哒哒的往前走。

    黑暗之中,王中只能看见前面不远处好像有桥,远处有各种影影瞳瞳的建筑,看格局应该大的很,但是这样大的一处地方,却是给一个死人住的,而且现在还是夜晚,即便王中因为十几年的生命里就没信过鬼神不怎么害怕这个,此刻也不由得有点眉头紧皱起来。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是有妖有轮回的,这里若是有什么古怪东西,也不稀奇。

    马车很快走过了一段小桥,窄小的沟渠上,王中甚至还看到了同样的桥有好多座,而且相隔也不是很远,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建筑造型。

    过桥之后,迟少恭很快就在那奉宫将军的脑门上一拍,昏死过去多时的老头一醒转,哼哼了两声之后立刻破口大骂:“大胆刁民,竟然觊觎皇室陵寝,难道你就不怕诛灭九族吗?就算你是什么江湖大派,朝廷大军一到,一切都是土鸡瓦狗,飞灰湮灭近在眼前。”

    “你现在迷途知返,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若是惊了昭王的灵架,你全家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老头喊得声色俱厉,但迟少恭还是依旧不为所动,反而阴恻恻的笑道:“你这官儿也好不知耻,你说若是皇帝老儿过来,看到你将这昭王陵侍弄得像个人间鬼蜮,你自己又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这老头立刻蔫吧了下来,不敢再造次,转瞬之间又求饶起来:“好汉,壮士,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咱们有话好说,你要银子我给你银子便是,你要女人,我家里小妾丫鬟也有上百,你随便挑随便选,你有这样的好本事,何苦又来做这盗墓的勾当啊?”

    迟少恭笑了,一边轻轻挥着马鞭,一边道:“巧了,我还真就喜欢上了这个勾当,要知道我盗的可不是普通人的墓,而是一个王爷的墓啊。”

    将军老头仍旧不肯放弃,继续劝道:“可这墓里就算有金银珠玉无算,你这一人也就能带多少?撑死万八两银子了不起了,何苦来哉呢?”

    迟少恭笑着道:“谁说我要带走了,好了,你就不要再说废话了,老老实实告诉我,地宫该怎么走就行了,嗯……?”

    将军老头顿时面如死灰,这人水泼不进,油盐不沾,铁了心的要盗墓,简直让人无法理解,自古盗墓难道不是为了求财吗?眼下有大把的钱财任他取用,何苦还去做这等下作的事情?

    不过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老头也只得认命,起身看了看周围的夜色,然后犹豫了半晌才道:“这里才过青龙桥,前面还有四象道的其他三道,过了四象道之后再绕过勤政殿,端阳殿,之后就是乾天宫,地宫就在乾天宫之中。”

    迟少恭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神色:“还算老实,走吧,你来带路,王冲,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一有异动,就将他砍了。”

    王中忍不住在他脸上看了两眼,最后还是按照他说的话做了,奉宫将军很快就称职的做起了车夫,架起车架朝前缓缓驶动,只不过一路上却一直不停的在唉声叹气。

    过了青龙桥之后不远,前方忽然又出现了一座高台,夜色之中,王中看到高台上似乎有一尊巨大的铜像,好像一只大鸟。

    之后依次又经过了一段崎岖不平的道路,和从一只巨大的雕像下穿过,车架总算慢慢走到了一处处的宫殿中间。

    虽然夜色之中看的不甚清楚,但这里的建筑格局,明显比之前的路段要密集的多。

    绕过应该就是这人说的两处宫殿之后,前方又豁然开朗起来,接着迎面而来的,即便是在夜色之中,也能感受到大气磅礴的一座巨大宫殿。

    “点灯吧!”迟少恭忽然吩咐道。

    王中正在愣神之时,将军老头却是浑身一抖,然后苦着脸庞下了车,拿着一根火把朝旁边的一根杆状虚影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一盏比火把大的多的火光便冒了起来,王中凝神一看,原来这是一座宫人造型的雕像,雕像跪伏在地,手里捧着一盏造型别致的宫灯,而宫灯之中,竟然还有灯油,此刻正在熊熊燃烧。

    点燃一盏之后,将军老头一边朝前走着一边点燃道路两旁的无数造型各异的宫灯,很快整个广场便都亮堂起来。

    王中这才发现,车架下面的地板,竟然是白玉一般的颜色,若不是落叶灰尘太多,肯定洁白无瑕。

    道路两旁,每个丈许距离便有一盏大灯火燃起,一路坦途之下,就连马车都走得轻快了许多,前方尽头,则是一座威严堂皇的高大宫殿。

    “咱们要进去?”王中忍不住疑惑问道。

    “嗯!”迟少恭点了点头,“你去前面看一下,看看这门能不能打开。”

    王中赶上前去一看,发现这大殿光前面的台阶就有几十阶,而大殿的大门上,也没有什么锁孔,推也推不动,不知道如何进去。

    “没有锁孔,打不开!”王中站在高台,直接朝着下方喊道。

    车架上迟少恭总算悠悠站起,而奉宫将军则拿着将要燃尽的火把,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

    迟少恭瞥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将瘫软在车架上的大公子拖了起来。

    “走吧!还要我请?”

    奉宫将军抖若筛糠:“不,不,不了,大爷都已经,到了地宫了,我就不跟着进去了吧?”

    迟少恭看了看手上毫无知觉的大公子,才冷笑一声道:“这么说,你是选择让你儿子代你死咯。”

    奉宫将军不敢说话,这个时候怕得直发抖的他,与一个遇到了土匪的乡下土财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迟少恭不耐烦的顺手将他衣领一捞,连带着穴道被制昏迷过去的大公子一齐拖上了台阶,这下可把这老头立刻吓得魂飞天外,哭天喊地扑腾打滚求饶起来。

    王中还在研究这门怎么开,忽然见了这样的情形,便越发觉得奇怪了。

    迟少恭一路行来,对昭陵的目的十分明确不说,而且他似乎对昭陵的一切事务都很了解,这其中肯定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前调查过那么简单的。

    很快,四人聚集在大门口,但短短几十阶台阶,却似乎让这将军已经崩溃了一般,涕泪横流的跌坐在宫殿大门前不停的磕头求饶。

    “你要杀他么?”王中十分奇怪的问道。

    按道理说这两个人与迟少恭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才对。

    迟少恭冷冷的点了点头:“怎么?难道你没杀过人?”

    王中眉头一皱:“总得有个理由吧。”

    迟少恭笑了:“他是世袭的奉宫将军,难道还不够吗?”

    见王中一副茫然的表情,迟少恭又笑道:“忘了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了。”

    接着他把手一指外面的那些灯盏,道:“你知道这里本该是什么模样吗?”

    “什么模样?”

    “日夜不熄,灯火长明,片尘不染,甲带严谨。”迟少恭语带铿锵的说道:“奉宫将军的职司便是永葆这离泉宫内外的威严,可你看这家伙都干了些啥,估计再过几十年,只怕这里将是荒草连天,连这门都要给锈死了。”

    “一个死人,要这么豪华做什么?浪费!”王中忍不住不屑道,在他看来,维持这样庞大的一座宫殿群的生机,简直就是浪费。

    出乎意料的是,迟少恭并没有反驳,反而点头应和道:“确实,人都死了,讲这些排场有什么用呢?不过朝廷为了维持昭陵运转,准许自设的赋税种类,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这留仙镇周围田亩开垦过万顷,全都成了他将军府的私产,百姓、兵丁都成了他家的奴仆,小妾都娶了几十个,岂不是更加浪费?”

    “该杀!”王中咬牙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恩怨与真正的盗墓

    昭陵地宫入口之前,奉宫将军面如死灰,迟少恭的话无疑就是在宣判他的死刑。

    起初他以为这两个贼人行事不择手段,而且长相做派也凶残的紧,肯定不是什么正派人物,但没想到原来还真是两个为民除害的江湖大侠。

    这种江湖少侠,为了出恶气,扬美名,杀害朝廷官员的传闻可以说是经常有之,不过为了扬名立万,这些人通常都会找名气大的地方或者人下手,万万没想到的是,太平山这种犄角旮旯,他一个七品的守陵将军,也会被这样的人看上。

    “该杀!”王中冷冷的两个字,在夜色中,配合那一脸的狰狞伤疤,更显恐怖,将这肥壮老头吓得连连直打哆嗦。

    迟少恭听了,顺手把铁剑往这人脖子上一横,乐道:“没想到我也有‘替天行道’的一日,啧,这感觉可真不错,难怪那些人都说杀人之前,最好要给对方盖个好罪名,古人诚不我欺也。”

    笑完之后,迟少恭又朝着奉宫将军道:“不过,将军大人,其实不用我说这么多,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吧?你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机会,你还是你儿子,选一个?”

    王中听得有点不对劲,合着迟少恭说了那么多跟没说一样,这奉宫将军的必死,原来是另有隐情的?

    奉宫将军瘫倒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哆嗦着手指,指向了他那在一旁只能瞪着眼睛的儿子,眼中的神色,从无尽恐惧,逐渐变成了阴深深的狠戾。

    迟少恭玩味一笑,随之用铁剑将他拨到了一边,然后一下将那个大公子拖了起来,朝着那处大殿的大门走去。

    于此同时,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面巴掌大小的狭长令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中立刻抢上前去拦住了他。

    帮迟少恭的忙,甚至听他的吩咐做任务都可以,但不能一直到最后都不明不白,王中讨厌这种被人操纵于鼓掌之中的感觉。

    虽然现在是迟少恭在操纵别人,他顶多算一个帮凶,但这种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依旧让他无比厌烦。

    “昭陵地宫的打开方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那就是用第一代奉宫将军嫡系血脉的血液灌入地宫大门锁孔,地宫的防护阵法就会不攻自破。”迟少恭随意的拨开了王中,继续朝前走着,似乎说出来的不过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王中回头朝奉宫将军看去,发现这老头瞪大了眼睛一副认命了的表情,便知道迟少恭说的完全没有错。

    同时他也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阵法,当初在安南乡的时候,那里也曾布置过针对竹仙山猴族的阵法,难道这里也是类似的布置不成?

    可安南乡布置阵法,核心用的是肖千岁的元灵,肖千岁是妖族才有这东西,这里用的又是什么呢?还是说,第一代奉宫将军,也是妖族?

    这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出现,让王中忽然有点不寒而栗,这里是人间王族的陵墓,怎么又会和妖族扯上关系?难道天启王朝的王族也是妖怪?

    片刻之后,迟少恭已经走到了宫殿的大门前,将手上的令牌往那门上的一格窗花之中一放,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完美无缺。

    王中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近乎镂空的花纹,竟然还是一处机关锁钥。

    随着令牌嵌入,大门无风自动,在让人牙酸的吱吱呀呀声中缓缓朝着里面打开了。

    这时两人身后忽然传来奉宫将军声嘶力竭的怒骂与质问:“你们他妈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会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们绝对不是什么江湖侠客,是樊老二让你们来的对不对,一定是他,只有他才会对我郑家恨之入骨!是不是!”

    王中回头一看,发现这个老头已经表情狰狞到人鬼难辨。

    “他说的樊老二是谁?”王中皱着眉头问道,显然,这昭陵与奉宫将军所自称的郑家,还有迟少恭这几方之间,肯定还有更大的秘密。

    迟少恭等着大门自己渐渐打开,慢悠悠的道:“樊老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全名应该叫做樊世吉,因为家中排行第二,所以被人称作樊老二,南阳流花局的前任场主。”

    “南阳流花局?万花争艳?!”王中顿时双眼睁得老大。

    迟少恭这会倒是奇了,王中在他的眼里就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人而已,居然还会知道这个东西?

    “嗯,没错,就是传说故事里那个能够让天上开花地上下雨的万花争艳!”

    王中咬牙道:“你确定是下雨,不是起火?”

    迟少恭撇了撇嘴:“我哪知道,这东西自从流花局被抄家之后就失传了,我又不是樊家的人,哪里晓得这些勾当。”

    这时那郑老头又叫了起来:“你不是樊家的人,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和我们郑家过不去?”

    此时宫殿的大门已经打开,迟少恭拖着大公子就往里头走,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道:“郑家的人本事不见涨,倒是贵人德性涨了不少,这才百十来年,就忘得一干二净了?钱别昔当年可不止有两个弟子,还有个随侍的仆人呢。”

    “不过也对,仆人在你们这些人眼里,大概也算不上人吧。毕竟只是一个鞍前马后捧剑倒茶的小厮而已,谁会在乎呢?”

    郑老头立刻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着指着迟少恭,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是迟子……的后人?”

    原本想说全名的他,在迟少恭冷眼回头一扫的注视下,立刻将最后一字咽了下去。但对方这样的反应,已经让他知晓了,对方就是当年祖师爷身边那个叫做迟子重的小厮的后人。

    “你既然也是祖师爷的门下,就应该知道规矩,这昭陵乃是祖师爷最后的心血,你这样做是玷污,是亵渎,是大不敬!”郑老头声色俱厉。

    迟少恭已经踏进了黑黢黢的宫殿,只能看到火把下晃动的身影,冷笑的声音传来:“哼,别急着攀高枝,钱别昔是你们的祖师爷,可不是我的祖师爷。我管你们是姓钱姓郑还是姓樊,都统统去死了倒是个清净。”

    “呵,倒不是我说你,这会又想着认祖归宗了,当年在天顺帝面前恬不知耻的将功劳全部据为己有,甚至欺师灭祖的又是谁呢?”

    王中在边上一路听下来,顿时发现这其中的事情,远不止他想的那么简单,最起码是三代人的恩怨,而且还涉及以前的皇帝以及多方势力。

    此时他与迟少恭已经进了宫殿大门,也不知道是不是迟少恭触及了什么机关,大门似乎有自动感应一样,进了人之后,还会自动关上。

    眼看着大门就要合上,那郑老头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与动力,竟然疯狂的朝这边冲来。

    “你不能这样,求求你,他是我儿子,算辈分也算是你的师兄,你不能杀他。这里是祖师设计建造的皇陵,你不能闯,闯进去会遭天谴的。”

    迟少恭却冷笑道:“这可真是好笑了,遭天谴的不应该是你们吗?要不是你们的祖先欺师灭祖在先,钱别昔怎么会把这开启法阵弄的如此恶毒?要用徒弟嫡亲后人的鲜血来打开,啧啧,真是好一副师徒情深啊。”

    “怎么,没想到豁尽心思,卖与帝王家,最后却只换了七品官,还要世代接受诅咒的下场,是不是很美妙呢?哈哈哈哈哈哈……”

    迟少恭疯狂大笑着,似乎说到了他的开心处,他继续对着郑老头讥笑道:

    “相比起你们来,姓樊的可就聪明多了,要官做什么,有钱不好吗?凭着钱别昔传下来的手艺,家财万贯岂不是轻轻松松?南阳流花局,举世闻名,南阳樊家,谁人不知?而你们郑家,最后就只能作个土财主,不停的想生儿子,却屁都生不出来几个,哈哈哈,还真是讽刺呢。”

    宫殿的大门很快就要合上,但郑老头却将一根火把挡在了中间,大门关闭的动作戛然而止,可惜不过只有不到巴掌宽的门缝,他想进也进不来,只能像一只疯狗一样在外面张牙舞爪的乱抓乱挠,同时嘴里不停的恶毒咒骂着,已经听不到连贯的语句。

    迟少恭似乎兴致来了,甚至还有空问旁边的王中:“怎样,这出戏好不好看?”

    王中皱着眉头道:“我不觉得有什么意思,你们世代仇怨,与我何干?我若想问细节,你也不会回答我,还不如我自己日后慢慢去查。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的任务什么时候才结束?而且你就这样把他放在外面,不怕他去找官军来堵了你的后路?到时候你偷了宝贝,又要怎么带出去?”

    原本狂笑着的迟少恭被王中这一番话说得脸上寒霜尽露,冷哼了一声道:“你这么一说,倒还提醒了我,索性今日就让这郑家绝后了好,让他们免受诅咒之苦,也总比有人掘了我的坟好。”

    王中还有些纳闷迟少恭说这话是啥意思,他脚步一动,地上一块地砖忽然轻微弹动了一下,大门又缓缓打开了,郑老头立刻呼号着挥舞着火把冲了上来,但只一个照面,就被迟少恭打晕在地。

    大殿立刻安静下来,王中默默的捡起跌落的火把,这时光线充足了一些,王中回头一看,脸上忍不住露出惊恐的神色。

    边上的迟少恭正闭目站立着,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一头灰白夹杂的头发,甚至连原本剃掉淡去的眉毛都重新长了出来,只不过也是灰白之色。

    而且这种灰白,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蔓延,让他的头发眉毛都在朝着全白的方向发展,直到数个呼吸之后,才勉强停止。

    这个时候迟少恭才睁开眼睛来,原本凌厉的眼神也浑浊了不少,脸上更是生起了一道道浅浅的皱纹。

    王中顿时惊恐不已,任谁看到一个正常人在短短的十几秒之间忽然就老了几十岁,也会觉得头皮发麻。

    “你……你的头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中忍不住指了指迟少恭的头上惊愕道。

    迟少恭这时候好像才变得正常一点,随手拉下一根头发来一看,大部分都已经变成白色了。

    “呵呵,我说是走火入魔,你信么?”

    王中有点无语,迟少恭虽然喜欢胡说,但他现在的表情与语气,居然难得的有一丝落寞,竟然说的好像是真话。

    “这怎么可能,你这几天不都是好好的吗?而且,你不是已经成为传说中的先天高手吗,早已突破寿数极致,怎么可能会一场走火入魔就这样?”王中忍不住追问道。

    迟少恭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哟,看不出来,你还有算命的潜质呢?还知道寿数极致,这玩意儿也有极致的?那你倒是算算,我还有多少时间可活?”

    王中奇怪道:“难道你不知道?凡人寿极百二十载,不入先天,就破不了这个限制。”

    迟少恭听完顿时嘀咕起来:“一百二十年,两个甲子,倒是对上了!这个寿数极致你听谁说的?”

    “大佛寺的弘法大师!”王中立刻回道,“这个人你应该也见过的。”

    迟少恭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张鸡皮鹤发老脸的和尚,这和尚的笑,算是他见过的世界上最假的了,居然咒他的运气好像不太好,简直可恶。

    “呵,原来是他!”迟少恭轻笑了一声,然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身将郑氏父子都扔在了王中脚下,然后自己则朝门外走了过去。

    王中还想追上去问,对方却将手一抬,示意他止步。

    片刻过后,一声轻喝传来,没多久,宫殿大门就被一个高大的影子给堵住了,迟少恭竟然将车架上那副棺材一手给举了进来,另外那一只手,则拖着一条黑影,正是那一直盖着的黑布。不过看他脚步踉跄的样子,显然十分力不从心。

    “哄!”黑布飞扬,平摊在地上。

    “砰!”一声巨响,棺材被直接扔在了黑布上,震得整座大殿都抖了一抖。

    “咳咳,果然老了啊!”迟少恭喘了两口气,接着将黑布一扯,拖着棺材就往前走,“把那两个人带上。”

    显然后面那句是吩咐王中的。

    王中急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迟少恭已经当先而走:“不是都跟你说了吗?盗墓啊。”

    王中无奈只得先将郑氏父子拖上,追上去问道:“可你盗墓为什么要带这两个人?难道真的是要放他们的血才能打开陵墓地宫?”

    “当然!不放他们的血,难道放你的?”

    “那一个也应该够了啊,你为什么要带两个?”

    “刚才想起一点往事,情绪激动,有点走火入魔,只想着折磨这家伙看戏痛快了,忘了你还要出来,放一个人的血,好像不太够。”

    王中:“?????出来干嘛?”

    迟少恭奇了怪了:“你难道不想出去,就在这一直陪着我么?”

    王中瞪大了眼睛:“你不出去?”

    “废话,我都说了我来盗墓的。”

    王中这才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迟少恭竟然是要将这座陵墓据为己有?

第一百一十八章 前朝的刀斩本朝的龙

    “等等,你说的盗墓,就是将这座陵墓据为己有,自己躺进去?”

    王中几乎已经弄不懂迟少恭这个人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就算是再迟钝,也能感到迟少恭的情况,可能并不像他看到的这么简单了。

    “你这走火入魔,难道就没法治了?可我看你之前不都一直好好的吗?你什么时候受的这么严重的伤?谁伤的你啊?”

    看着迟少恭从青年忽然变成了的老年人模样,王中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一连串的问了一大堆。

    尽管迟少恭多半不会正面回答,但他也顾不得跟这个人耍别扭了。

    两人在这黑暗的空间之中行走,燃烧的火把只能照亮方圆三丈之地,更远的地方,只能看到有一些模糊的影子。

    迟少恭拖着沉重的棺材,颇显吃力,王中拖着两个昏死过去的人,也好不到那里去。踉跄而行的两个人,活像是两个正在搬运物资的苦力。

    迟少恭对王中有些担忧的询问不以为意,反而狂妄笑道:“呵,这个世界上能伤我的,只有我自己。你也不用惊讶,不过就是练功出了岔子而已。甲子神功夺天地之造化,我虽然练成了,但也练急了,受了反噬,寿元不但没增,反而一直在飞快流逝,所以你现在看到的我,应该是几十年之后的我。”

    王中顿时忍不住惊愕道:“这甲子神功这么危险,你居然还想拿来害我?”

    迟少恭冷淡的笑了:“嘁,你以为你是谁?就算你想要学我这样速成,也没那个本事!”

    王中一阵语塞,但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不过他刚想继续开口,迟少恭却粗暴的打断了他:“行了,跟个长舌妇一样婆婆妈妈,赶紧帮我把坟墓弄好,然后你就可以拿了功法滚蛋了,咱们两不相欠。”

    迟少恭既然不肯多说,王中也不好继续纠缠,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这迟少恭一路上诸多行动,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且深刻谋划的,带有很强烈的目的性。

    可难道这一切都就是为了最后给自己找个皇室墓地?来个鹊巢鸠占?

    虽然他这个人思维奇特,行事随性,但没有人费了老大的劲就是为了寻死吧。

    难道这一切都是意外?可这样的意外,来得是不是也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好不容易得到传说中的神功秘籍,甚至轻松练成,明明可以很快就名扬天下,但转眼之间,就得莫名死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甚至墓室都要用他人的,这也太凄惨了一些。

    王中不说同情这个人,但至少,他觉得换了自己,恐怕也不会轻易甘心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迟少恭偏偏会在生命的最后一段路,找自己这样一个人来作陪?

    他的脑回路忽然短路?还是,系统莫名其妙的影响与安排?或者两者皆有之?

    如果迟少恭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南阳流花局的恩怨往事,与马员外手里的万花争艳,又有什么瓜葛?自己又该到哪里去寻找这些东西的相关消息呢?

    这关乎肖千岁的过往,以及不死之谜的流传,其中还是有六扇门之人牵连的,这群人到底对玩家掌握多少?

    自己能不能从中找出一些与其他玩家相关的蛛丝马迹呢?

    带着一系列沉重的疑问,王中跟在迟少恭的身后,两人在黑暗的宫殿之内缓缓挪动。

    不同于王中的所想,迟少恭表现的似乎十分坦然,一手提着火把,一手拖着棺材,除了之前的那一会情绪不稳定之外,现在平静的很。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迟少恭总算停下了脚步。

    王中忙将火把在左右一扫,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一处高台之前。

    这白玉石台有三阶,最高处约到人胸口的地方,上面盖着一颗方形大石,形似玉玺,龙形游走,威严霸气。

    两人身边左右三丈之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迟少恭扔下手中的黑布,直接走上了台阶去,举着火把在上面逛了一圈才下来。

    “应该就是这了!”迟少恭举着火把,从高台一跃而下,“这下面机关重重,墓道复杂,我先进去探路,等我叫你的时候,你给我把棺材扔下来,然后带着这小子自己下来。”

    说完他顺手便提起了奉宫将军郑老头,别在腰间的铁剑唰的一下抽出,然后三两下就爬到了那处方形玉玺造型的石头前。

    玉玺上神龙游走,做咆哮状,雕刻得十分威武霸气,迟少恭端详了两下,手里的剑不停的在郑老头身上比划,似乎在想着从哪里下刀一般。

    王中看得十分不舒服,毕竟郑老头也是一个人,但现在落在迟少恭手里,就跟一只鸡好像没什么区别。

    更主要的是,迟少恭好像也就把他当一只鸡看待,丝毫没有觉得手里捏着的是一条人命。

    但一想到迟少恭说的那些关于郑家与奉宫将军府的事情,王中又觉得这人就算死了也不算冤屈。

    两种矛盾的心里,让他心情复杂,难以释怀。

    生命本该被尊重,而不该被凌辱,迟少恭这样的做法似乎有些过了。

    王中扭过头去,懒得看这样的场景,片刻之后,他忽然感觉脚下的地板在震动,回头一看,高台之上哪里还有那郑老头的身影,只剩迟少恭一人举着火把正冷言瞧着那一条张牙舞爪的神龙雕塑。

    点滴血迹,正从龙形的牙齿上落下,滴答滴答,就连宫殿的震动也掩盖不了。

    王中这才发现,那神龙雕塑的大嘴张开,丢下去一个人绰绰有余。

    “连血祭都不行,还非得活祭,果然有意思!这师徒几人,看来都是少见的人才啊!”

    高台之上,迟少恭看着那低落鲜血的龙头,不住冷笑,而整座高台,竟然在以一种不可见的姿态,朝着侧面滑开。

    许久之后,高台已经离开了原地所在,露出了被覆盖的地宫入口。

    发黄的台阶,斜着向下延伸,也不知道通往何处,一股难闻的阴风在高台打开之后喷涌出来,让人头皮发麻。

    迟少恭站在移到一旁的高台之上,并没有立刻下来,反而是对着那龙形玉玺一样的雕塑看了许久,偶尔还敲打敲打一下脚下的高台,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将军呢?”王中虽然有些猜测,但还是不敢肯定。

    迟少恭撇了撇嘴,伸手在那龙头的角上一拍:“这东西好像还是个活的,那老头被它给吃了。”

    王中被他这一句话吓得手上的火把差点都扔了出去,就要拔刀自卫,但看迟少恭那副随意的神态,又好像没有什么危险,甚是奇怪。

    “这开门的方法甚是阴毒,并非是传闻中的以血脉破阵,而是直接活人祭祀,看来当年钱别昔死之前还是摆了他那个徒弟一道,难怪这奉宫将军府一直人丁不旺,每次朝廷祭拜,或者新丧昭王下葬,都得喂一个大活人给这个家伙,能兴旺起来才怪了!”

    迟少恭说到这里,还忍不住笑了一声:“呵,果然是报应不爽啊。你手上那个可别让他死了,咱们不是皇室的人,开门关门都得血祭才行,若是他死了,只怕你就出不来了。”

    王中心里没来由的泛起恶心,这大公子虽然嚣张跋扈,但也不至于把人当一头畜生一样看待吧。

    王中忍不住问道:“我不下去了行不行,好歹说这也是一个人,有什么罪他爹不是已经偿还了吗?不至于如此……如此恶心吧?”

    迟少恭忍不住讥笑道:“哟,看不出来,在和尚庙呆了几天,倒还把你这个杀人狂魔养出菩萨心肠了。不把他当祭品喂了也行,只要你自己能出来。”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迟少恭迟疑了一下:“嗯,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有了些兴趣,你先上来,带上你那把刀。”

    王中不明所以,提着狼牙刀一跃而上,雪亮的刀锋即便是在暗室之中,依然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怎么做?”王中上来之后立刻提刀问道。

    其实不是他心软,也不是他觉得这大公子该死不该死,他跟这人也不熟,只是单纯的觉得,拿这样一个大活人去祭祀这种古里古怪的东西,让他十分不痛快。

    就好像这陵墓之中,本来还要有各种布置一样,在他看来,那就是十足的浪费。

    两者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情绪的性质倒有些相似。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祭祀难道不应该是准备香烛纸钱的吗?”王中拿刀指着那龙形的头颅问道。

    迟少恭在他手上的刀锋和龙形头颅间来回端详了许久,然后才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应该关押着一只妖!”

    “什么?一条蛟龙?”饶是经历了许多事情的王中现在已经心智坚定远甚常人,但还是被这话吓得惊呼出来。

    他可是听弘法说起过相关事情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条蛟龙妖怪,只怕十个迟少恭加起来也打不过吧。

    迟少恭犹疑的看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是蛟龙?”

    “这不是雕的是一条龙吗?”王中忍不住反驳道。

    “蠢材就是蠢材,这跟雕像是什么有什么关系?”迟少恭忍不住骂了一句,接着又道:“钱别昔乃百多年以前,江湖上有名的机关造物高手,精通各种机关建筑营造,以及机巧之物的创作,晚年时因为恐惧死亡,甚至还研究过人与妖类血脉器官嫁接等诡异之术。”

    “这东西多半就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妖物与机关的结合体,形成了一种半生半死一直存在的个怪物,镇守这处地宫入口。”

    “想要进入地宫,就必须以郑家嫡亲血脉血祭,这怪物得了特定的血食之后,就回打开入口,如果没有血食的话,就算你将这宫殿掘地三尺,最后也只会得到一处坍塌的通道,最后想要进入地宫,就只有用大量人力来挖了。”

    王中仿佛听天书一样,目瞪口呆,这算什么?生物学与机械科学的完美结合?

    二十三世纪的水蓝星只怕都赶不上这里的一点皮毛吧。

    不过一想到这个神神鬼鬼的世界,完全不能用现实的科学解释,他就释然了,这个世界的本质,果然还是得去慢慢寻找发掘。

    “那为什么是郑家的?”王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忍不住问道。

    迟少恭脸色一撇:“换了你被人害死,也肯定会想方设法留下诅咒吧。这妖物肯定是被他做了什么手脚,只认郑家的血脉。好了,你既然跟那些和尚混了几天,也想做做好人,那就给你个机会,来,用你那刀,把这龙角砍掉一只。”

    王中立刻照做,提起狼牙刀,对着那诡异吃人的龙形雕塑就是一刀,龙角铿然一声,直接断成两截,不过迟少恭只让他斩一只,他却一刀斩断了两只。

    断裂的龙角在台子上砸得叮当做响,王中顺手捡起来看了一下,竟然是金属的。

    迟少恭看他一下子砍断了两只龙角,眉头一皱,不过也没说什么,接着朝那龙形雕塑的眼眸看去,竟然有一丝丝的红色流过。

    “算你运气好,用前朝的刀斩本朝的龙,这东西看到你应该怕了,你出来时想必不会阻拦你了。”

    王中忍不住夸张道:“这也行?”

    不过他转念忽然又抓住了一个重点:“你怎么知道这是前朝的刀?”

    “奉天战刀嘛?你裹的再严实,但这刀的形制变不了,这样造型的刀,又削铁如泥,还是以玄铁打造,除了前朝的奉天战刀还有什么。”迟少恭冷笑着道:“怎么,还怕我会抢你的刀不成?”

    “前朝奉天军这样的刀足有三千把,你这一柄,也没什么稀奇的,我还看不上眼。”

    王中沉默没有回复,虽然迟少恭说的很轻松,但王中心里想的早就不是刀的问题,而是身份的问题。

    崇元宝藏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迟少恭这么聪明的人,哪里还猜不出他的真实身份,只怕是早已心知肚明了吧。

    现在的王中,忽然有一股被揭穿了的感觉,但既然对方没提,他也就不会主动去说,或许这就是彼此心照不宣吧。

    心情忐忑之下,王中也就没有去纠结为什么前朝的刀斩本朝的龙就能让妖物害怕这种玄学问题了。

    这时迟少恭伸手在地宫通道入口上方拨动两下闻了闻,“好了,秽气散的差不多了,我先下去探探路,你就在这台子上守着,记住,我不叫你,你千万不要下来,不然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王中皱眉道:“你不是熟悉这里面的机关吗?”

    迟少恭反问道:“你几时听我说过我熟悉这里面的东西?”

    “我看你一路过来对那什么钱别昔的往日恩怨挺了解的,听你和郑老头对话,好像你也是其中牵扯之人的后人,难道你对这里面不了解?”

    迟少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钱别昔六亲不认,你认为他会把毕生钻研的东西传给一个仆人?自作聪明!”

    王中还不急反驳,迟少恭已经提起火把,直接跃入了地宫的入口,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仿佛血盆大口一般的地道之中。

    外间宫殿顿时陷入了沉寂,就连一丝风都没有,火把笔直燃烧,映得少年人的脸,比恶鬼更恐怖。

    王中虽然不是很害怕,但这样安静的环境中一个人呆着,还是觉得有些不自然,总觉得远处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他刚才好像看见,迟少恭下去的时候,举着火把的手上竟然长出了斑点,绝对不是正常现象。

第一百一十九章 荒唐

    人在等待的时候,总是会觉得时间过的很慢。王中没有计时的手段,只能以最简单的在心中数数来确认迟少恭下去有多久。

    当他数到一千多的时候,忽然觉得怎么过去了这么久,迟少恭还没有出来,但回过神来的他一算,其实也就二十多分钟而已。

    百无聊赖之下,他只得提着刀在这高台上瞎转悠,脚下的地宫通道之中,偶尔传来一些动静,也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等到他不知道数到第几个一千的时候,下面的通道中忽然传来了亮光。

    王中顿时将火把前伸,果然,几分钟之后,王中就听到了迟少恭的声音:“把棺材拖下来,快!”

    王中不敢耽搁,立刻从高台上跳下,将那托着棺材的黑布攥起,朝着地宫就拖。

    但这几百斤的重量,饶是他作为玩家的体质比一般人强一些,也没那么容易拖动的,比乌龟爬也快不了多少。

    而他从高台上一跳下,那高台竟然就开始轰隆隆的缓缓合拢。难怪迟少恭下去之前就让他待在上面,原来还有这茬。

    王中不敢耽搁,拼劲了吃奶的力气,总算将这棺材拉到了地宫入口的台阶上,此时那高台距离合拢也不足两步来宽,他立刻从后面飞起一脚,将这棺材直接推了下去。

    棺材斜着向下,像是坐滑梯一般,哐当哐当的就滑了下去。接着他在高台合拢之前,也跟着跳了下去。

    等到下面传来“哐”的一声,棺材到底,头顶的高台也将出口彻底封死。

    借着微弱的火光,王中看了看头顶,平整的岩石,光华无比,浑然一体,这恐怕有个好几十吨重吧。

    穿过阶梯甬道,来到平整之地,王中估算了一下,深度大约有个二三十米了,比废土之中的某些防空洞挖的都深。

    棺材一路滑下来,倒没什么大事,斜搭在最后的几阶台阶上,滑扣的棺盖只是有一点错开,还没脱落,倒是确实做的很结实。

    王中将卷起的黑布扯过来一提一拉,发现竟然比在上面拖动轻松多了。

    把火把往地上一照,竟然是平整得如通过镜子一般的光华石材铺就,甚至带点玉质的纹理,王中也认不出来是什么材料,但想来价值不菲。

    前方传来火光,王中拖着棺材走过去,发现这里是一道关卡一样的所在,边上门脸上半部,整个雕刻成了两只凶恶的怪兽,下半截则是一串串不明其意的纹路雕刻。

    关口大约有三米多宽,上方以坠石做门,迟少恭正扶着一根粗壮的条石喘气,条石正好支撑在坠石的下方,露出一人来高的通道。

    时隔几个小时再见迟少恭,王中发现,这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而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年人。

    如果不是眉眼之间依稀还能看出他年轻时的影子,王中几乎都不敢相认。

    “你……”王中楞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迟少恭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喉头还带着一点痰音,摆了摆手道:“什么都别说了,走吧!”

    说完他直接带头朝前走去,转身的瞬间,王中只看见一片被鲜血沁红的印记,甚至伤口上还在隐隐蠕动。

    王中沉默的拖着棺材跟在他后面,这里面有的地方点起了灯,有的没有,沉闷的气氛之中,忽闪忽闪的光明,让人心情抑郁。

    穿过一些甬道关卡之后,两人总算来到了似乎是墓室的中心区域,地下世界之中,竟然还修建有大型的宫殿、园林等,丝毫不比人间逊色。

    不过这些建筑中间,王中发现了许多机关发动过后遗留的痕迹,还有些断裂毁坏的机关,看来迟少恭之前就是在清理这些东西。

    走了许久之后,王中甚至发现这里除了机关、建筑之外,还有人,或者应该说是陶像。

    这些陶像遍布的到处都是,有的急急而走,有的穿花扑蝶,有的饮茶摇扇,有的躬身下拜,甚至他们身上穿的衣裳,也都和人间没什么两样。

    王中好奇的走近一个摸了一下,才发现这些衣服竟然都是假的,全都是雕刻好了外面上的漆而已。

    “怎么,是不是感觉这里就好像是一处活着的王府?”迟少恭见他如此动作,忽然开口说道。

    王中点了点头,迟少恭说的没错,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做不同的事情,而且看衣服身份地位各不相同,就好像是将时间凝固在了某一刻一样,又好像是有高明的画师,将这一刻画了下来,然后做成了3d的成型,放在了地宫之中。

    不过迟少恭向来不会对普通的事情感兴趣,他忽然这么一说,倒让王中有点不寒而栗。

    他忽然想起了水蓝星上关于某个帝王陵寝的无稽传说,看向这些雕像的眼神也变得阴沉可怕起来:“听你话中有话,难道这些陶像都是用活人浇灌的不成?”

    迟少恭老脸一抖,阴恻恻的笑了两下,指着这些陶像中最里面那座亭子里正在摇扇的一个女人像道:“你倒是聪明,看到那个最尊贵的女人雕像了吗?这里其他人都是用泥巴做的,只有她,是用**浇灌的。”

    王中凝神朝着那个女子雕像看去,果然发现了一丝异常,这里其他所有的雕像虽然各行其是各司其职,但脸上的表情大多开朗自然,唯独这个人像的表情有些僵硬。

    王中心头忍不住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怒,言语变得极为冷漠:“为什么他们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杀人?”

    迟少恭摇头淡笑,继续朝前走去:“这个女人应该是王爷生前最受宠的妃子之一,但又没有生下儿子,所以就被拉来殉葬了吧。”

    迟少恭走的并不快,就和一个耄耋老人一样,王中拖着棺材勉强能跟上。

    “就算是殉葬,直接杀了不就行了,为何要用**浇筑雕像?这还有没有王法?”

    迟少恭随意的看了他一眼:“一般这种情况,多半都有一个给王爷生了王子没有殉葬的王妃,然后恰好又是她安排后事,呵呵,看看就好,后面还多的是呢。”

    迟少恭果然没说错,在后面连环的府邸之中,竟然还有不少这样被**浇灌的人,不仅仅是妃子,仆人,太监,宫女,都有出现。

    很快,王中就看得有些麻木了,这个世界的人,好像很多人就没有把人当人过,甚至还不如一只妖。

    不过两人一路走来,一共发现了六个王府,也就是说,自从个这陵墓修建起来,已经先后葬进来了六个昭王,这样算来,这些人看来都是短命鬼,没一个活的长的。

    “其中有一个是弟袭兄位,算下来应该是五代吧,确实都是些短命鬼。”迟少恭对此也难得的保持了认同。

    终于两人来到了最后一处王府,这里是路的尽头,高高竖起的门楼与牌坊,如果不是王中知道这是在地下,还会以为来到了什么高门大院所在。

    只是粗略一扫,王中就发现了许多被毁坏的痕迹,机关出动的频率,似乎比外界那些地方高了一倍还多。

    王中下意识的望了迟少恭一眼,这人不知是因为忽然衰老的原因还是怎么的,就连话都少了很多了。

    一连穿过九道牌坊之后,前方不是什么宫殿,反而是一处庞大的园林,白色的长长道路,一直朝前延伸,路的两边树立着一座座的巨大石雕。

    这和他们在外界见到的情形,倒有些相似,只是外面的雕像都是一些凶猛异兽,而这里的雕像,全都是些仙官神灵。

    这时迟少恭忽然对他道:“知道为什么山下的镇子取名叫做留仙镇吗?”

    王中迟疑了一下,指了指身旁刚刚过去的那座神将一样的雕像道:“难道与这些雕像有关?”

    迟少恭摆了摆头,指着道路的尽头道:“是镇子,和这些雕像,都与里面埋着的人有关。”

    “第一代的昭王,一心求仙,常以仙人自居,就算是死,也坚称自己是飞升仙界,所以这里的雕像,都是仙官神灵,在迎接他回归仙界。”

    王中忍不住撇了撇嘴道:“这人怕不是个疯子。”

    迟少恭哈哈大笑道:“不管他是不是疯子,但是他坟墓外的镇子,却取名留仙镇。他自诩仙人,一心要飞升仙界,但死后却被后人死死的留在这里,是不是很好玩?”

    王中这才回过味来,问道:“镇子的名字是谁取的?”

    “当然是他老子呗。”迟少恭理所当然道:“天顺帝宠爱他这个儿子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自己想要长生不老,但自己去求,肯定会被朝堂抨击,所以就让儿子去。”

    “儿子最后飞升成仙了,他却还在慢慢老去,自然要先把仙人留住,怎么着也得先把仙法传了再走啊。你说是不是很好玩?”

    王中眉头一阵发颤,狰狞的伤疤扭成一团:“简直荒唐!”

    迟少恭却继续神秘一笑,道:“还有更荒唐的事在后头呢?”

    王中不明所以,与迟少恭打交道许久,他知道这人经常是话里有话,所以继续皱着眉头问道:“你又想说什么?”

    迟少恭大摇大摆的道:“更荒唐不就在你眼前?第一代昭王成仙,但却被人留住了,既然他走不了,就不如我来代他走好了,说不定我就真的位列仙班了呢?”

    王中瞪大了眼睛,差点没转过弯来,停顿了好久才继续上前:“你是开玩笑的,还是真的就是做这样打算的?”

    回想起迟少恭一路上的行径,王中发现,这人只怕还真有这样荒唐的想法。

    果然,迟少恭立刻便点了点头道:“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做,人都要死了,当然要死中求活。既然恰好昭陵也就在这附近,试一试,也没坏处啊,你说是不?”

    王中沉默不言,这样荒唐的传说,已经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吐槽了。

    不过,这个世界真正有没有飞升呢?王中忽然想起了那天与弘法两人的交谈,或许迟少恭这样的做法,也是对世界本质的一个探索吧。

    对于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他,并没有任何的立场去说迟少恭这样的做法是无用与荒唐。

    最后,他微微一叹:“嗯,那祝你好运吧,如果你真的成仙了,说不定我也跟着鸡犬升天。”

    迟少恭倒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什么讽刺讥笑的意思,反而话语十分沉重,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他很是自得的点了点头:“算你有眼光!走吧!”

    长道已到尽头,前方是一座道观一样的建筑,白玉为底,琉璃为墙,金星点点,流光溢彩,即便是在昏暗的环境之中,依然十分醒目。

    道观的大门洞开,金玉大门之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檐角原本应该是一溜儿三对的大灯笼,现在掉了四个在地上,只剩两个还孤零零的一左一右挂在原位。

    看情形,这些应该都是迟少恭之前的手笔。

    进了大门之后,是一排横着的长廊形的屋子,里面有很多家用陈设,还有不少道士人像拜访,活像是修道人正在谈玄论道。

    穿过这里之后,便进入了道观的主体,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是一个大大的八卦祭坛。

    祭坛四周,有一座座摆好的铜锅火把,里头燃烧着熊熊火焰,将这里照得通明。

    由于进门之后与祭坛中间,地势忽然向下去了十几个台阶,过了一段长沟之后,再向上攀爬。

    所以两人在这里遇到了进入地宫以来最大的难题,几百斤重的康乐宫,让这一老一少几乎费劲了力气,才勉强将之拖上祭坛。

    走进了看,王中才发现这祭坛四周立着四象神兽,四只神兽正对的中心,则是一张大大的太极图。

    而祭坛后方,还有通道一路延伸,远处还有更高更多的建筑,也不知道通向何处。

    “别看了,那些都是假的,真正的墓室,在这太极图的下面。”迟少恭唤了他一声,两人将棺材拖到了太极图上。

    然后他依次在四象神兽的雕像上摸索,或是将白虎是眼珠转动,或是将玄龟的牙齿下压、

    等到操作完之后,地上巨大的阴阳鱼竟然开始缓缓旋转向下凹陷了进去,露出一方金色的世界。

    王中忍不住咂舌,这下面的墓室居然整个儿都是金色的,也不知道是贴金,还是全都以黄金铸就。

    “愣着干啥,不就是金子筑成呗,有什么稀奇的,赶紧帮我拖这棺材!”

    一旁的迟少恭呵斥了一声,王中连忙配合他将棺材拖进了这墓穴之内。

    出乎意料的是,这处墓室虽然建造的奢华,但并不是很大,只有左中右三间。

    一副巨大的棺椁,也就正好摆在中间的墓室最中央,看来这昭王的黄金还没多到一个无穷无尽的地步。

    只是这棺椁足有将近五米长短,三米来宽,纯粹以黄金打造,而且好像还是与地面的金砖融为了一体,这要怎么移动?

    “来,最后一步,用你的刀,把这上面给我削平了,然后把棺材放上去就算完事。”迟少恭大手一挥,指着前方的巨大棺椁说道。

第一百二十章 后会有期

    王中对迟少恭忽然的兴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晃了晃手里的狼牙刀:“你没搞错吧?我这刀顶多就三尺来长,这棺椁这么大,怎么削?而且这可是金子做的吧,能削的动?”

    在王中的印象中,金子应该是十分稳定的金属了,狼牙刀就算再锋利,应该也不可能将金子平滑的切开吧。

    迟少恭举着火把瞪了他一下,然后走到那棺椁旁边用力的敲了敲,声音沉闷,王中一听,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原来这东西只是表面裹了一层金衣而已,里面的主体还是木头。

    迟少恭继续慢吞吞的拍打着棺椁,丝毫不在乎里面睡着的人会不会被打扰,一边拍一边围着棺椁绕着圈子,摇着头对他道:“最里面的那处假墓室之中的棺椁,才是真正的纯金打造,这座,上好的楠木而已。而且纯金的,其实才更容易切割,因为柔软,相反,这木头的,我还怕你给我削得毛刺拉扎的。”

    王中连忙将手里的长刀对着棺材比划了一下:“不至于吧,我这把刀可以说是我这辈子以来见过的最锋利的东西,没道理连木头都砍不烂。”

    迟少恭冷笑道:“呵,砍得好和砍得烂是两回事。”

    说着他朝着旁边一引,道:“来,这棺椁上面你也看的差不多了,先在这里给我试试,空刀怎么出,让我看看。”

    “真是多事!”王中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不过看在对方莫名其妙老化快死的份上,加上任务的事情,他也不好计较,于是走到旁边的空地,将狼牙刀平举,然后横着抡了出去。

    刀锋在火把的照耀下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破空声清脆悦耳锐。

    迟少恭却摇了摇头,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比划了一下手掌:“握刀的手感很好,方向感不错,但力度不够,用你最大的力气,来。”

    王中迟疑了一下,默然站立,然后缓缓汇集起全身的力量,暴猿一式的发力技巧开始在暗中酝酿,几个呼吸之后,他口中一声轻喝,长刀再次横向而出,尖锐的破空声响起,火把都在这一刻被撕裂得颤抖不已。

    一刀过后,王中有些乏力,便站立不动,对面的迟少恭却还是摇了摇头:“力道是够了,但力道加大的同时,却不够稳,力要能放,也要能收,不够稳,就最多只能做到变,却不能很好的收回来,再来一次,这次左右两刀连环而出,必须要保持在同一势路上。”

    王中隐隐有些明悟,但具体又说不上来,迟少恭看来也并不是无缘无故的要拿他做耍子,而是他的刀真正还不算入流。

    按照迟少恭的指点王中再次刷刷两刀扫过,但刀锋一错,连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只是简单的两刀,他就有点控制不住了,刀锋并非是在同一条路线划过,相差太多。

    迟少恭却少见的没有嘲笑,而是在他的腿脚与腰腹之间推动了几下,让他形成了一个并非平常时候的站姿。

    “静气,十息之后,再来!”迟少恭平静的吩咐道。

    十息之后,王中再次挥刀。或许是不太适应这种站姿,导致发力的路线出了问题,这一次两刀甚至都做不到平直。这对他来说,显然是大失水准的。

    在平常时候,即便是他没有内功在身,但经过灵猴拳的一系列拳劲发力的揣摩,他早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加上玩家的体质特殊,简单的刀锋舞动,他已经能非常完美的掌控。

    但现在好像一切都又回到了原样,他现在的动作,就好像与刚进游戏时没什么区别,就是一个受过一些简单训练的普通人。

    “再来!”迟少恭并没有动怒,只是平静的继续道:“就以这个姿势,你可以先不加力,等到你适应之后再加,如果觉得实在不好发力,也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调整,争取力量的传输要通顺。”

    王中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半晌,仔细体会与适应了一下这种独特的发力方式之后,再次一刀挥出。

    这一次他总算能够再次平顺的掌握刀锋划过的轨迹,不过等到他再次运起暴猿一式之后,那种别扭的感觉又来了,两种方式之间,似乎有什么排斥一样。

    迟少恭不知道他的这种技巧的具体运转,所以也给不出更多的指点,只能让他自己去慢慢摸索。

    昏暗的墓室之中,很快便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平静,迟少恭缓缓在棺椁旁边游走,抚摸,而王中则在一旁有一刀没一刀的挥舞着,空气中不时传来“咻”的破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少恭忽然打破了沉寂:“要快点了,天快要亮了。”

    王中茫然抬头,这里应该是处在太平山的山腹之下,不见天日,他怎么知道天就快要亮了的,高手连时间感都这么强?

    王中有些不解的同时,忽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天要亮了?!

    提步,挥刀,再翻折横扫,青光连闪,汇成一线,如同黎明乍现,一气呵成。

    一刀过后,王中双手忍不住一阵颤抖,额头隐隐冒汗。

    迟少恭看了看他的姿势,发现与自己所摆动的还是有了些差异,也没说什么,只是缓缓点头道:“可以了。记住这种感觉,能收同样也就能放,一会你要记住,我喊你开刀的时候,你就出手,这一次,只要放,不要收,明不明白?”

    王中这才有点明白,原来所谓的将这棺椁上面削平,并不是真正的让他一刀一刀的去砍,迟少恭还另有着计划。

    “明白!”王中点了点头道:“但我要休息一会,不然力气不足。”

    迟少恭随意的应和了一声:“嗯。”接着墓室之中便陷入了真正的沉默,只有火把燃烧时微小的声音。

    “好了!”大约半小时后,王中忽然站起身来,精神奕奕。

    迟少恭早已在一处地方站好,朝着身前指了一指:“你站到这里来。”

    王中依言而行,站在了他的旁边,迟少恭右手举着火把,左手却搭在了他的肩头。

    王中眼角的余光下意识的扫了一下,发现这只手上,已经长满了半点,皮肤皱起,宛如耄耋老者一样。

    “注意了!”迟少恭轻喝了一声,王中立刻谨守心神,面沉如水,握刀的双手青筋暴露。

    就在这时,忽然肩头一股雄浑气息宛如滔滔江河一般,从迟少恭的掌心倾泻而下,直接灌入了他的双臂之中,爆炸性的力量让王中甚至有一刻的心神差点失守。

    这是比肖千岁之前留存在他体内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真气,仅仅是蓄势待发,就已经让他的双臂经脉鼓胀欲裂,一阵阵的痛楚不停传来。

    迟少恭的手掌并未松开,而是继续黏在他的肩膀上:“注意,要稳!刀要稳,劲更要稳,准备来了!”

    “抬!”迟少恭一声轻喝,王中暴涨了一倍有余的双臂几乎将衣服都要撑破,提着狼牙刀缓缓而起,而他的身子也在轻微的抖动起伏,调整着最合适的姿势。

    “看见我刚才刻的那条线没有?”迟少恭大喝问道。

    王中咬着牙回答:“看见了!”

    “静气,十个呼吸!不用我喊,你自己放!”

    王中立刻闭眼,胸膛连环起伏,从最开始的三两息内起伏不定,到之后的余波缓缓,再到最后平顺如常。

    “开!”一声爆喝忽然震响。

    暗室之中,清光乍现,如同一道惊世光刃,瞬间切入迟少恭所指示的地方,王中什么都没注意到,只是将双臂之中积蓄的力量尽情释放。

    一刀过后,王中差点连刀都握之不住,只觉得两只手臂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时迟少恭已经松开了在他肩膀上的手掌,转而在棺椁上沉气一拍,轰的一声,棺椁上面将近半尺厚的一块,竟然呈现一个整体被他拍飞了出去,砸在墓室地上,叮叮当当的传来一地的声响。

    王中强撑着刀起身一看,棺椁残余的部分,断面平滑如镜,而中间密密麻麻的孔洞之中,镶嵌着无数断裂的圆柱铁杆。

    再看落地的那一些,都是断裂的尖头,显然这里还藏有一座机关,只不过被他刚才一刀直接了断了。

    迟少恭的脸皮似乎越发的老了,笑起来甚至有种巫魔似的恐怖:“做的不错,我的身子骨已经老了,再来这样一剑,说不定会把骨头给折了,我可不想带着残废成仙,做一个残疾仙人,就只能麻烦你了。”

    王中其实心里早有准备,迟少恭要做的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不过对方刚才指点自己确实也有用处,所以只是沉默以对,并没有计较。

    迟少恭又道:“你的天赋还算不错,可惜,我是用剑的,不会刀法,就指点不了你更多的。不过兵器之道,其实都有相通之处,我用剑一向奇稳,你用刀稳一点,也没有坏处。”

    听到这里,王忠忍不住撇了撇嘴:“真看不出来你这个人的剑法居然是走的稳重的路数。”

    迟少恭呵呵一笑:“你这脑袋瓜子着实蠢笨如牛,我都说了,奇稳,你却非要理解为稳重。算了,不说了,没意思。我也是个将死之人了,来,搭把手,把这康乐宫放上去,以后咱们就算两清了。”

    王中愕了一下,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不过奇稳又是什么鬼?

    但他也没时间去多问了,两人合力,其实主要还是迟少恭出大力,总算将这数百斤的棺材放在了棺椁平滑的切面上。

    似乎只要一动用力量,就会加速迟少恭的老化,棺材摆放好之后,迟少恭甚至已经开始颤颤巍巍,完全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推开的康乐宫里头,其实除了铺了一层稻草作为防潮之外,并没有布置什么豪华奢靡之物,迟少恭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一样,诡异的自己慢慢的爬进了棺材里,就差躺下去盖上盖子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出去呢?”王中忽然开口,止住了他的动作。

    迟少恭停顿下来,微微一笑:“从哪来,就从哪里出去,不过,记得走原路就走原路,千万不要乱跑。”

    王中顿时想起那些杂乱的机关,也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有用,多少没用。

    他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出口我要怎么开门?”

    “拿刀直接敲出口顶上的石头就行了,那妖物会识趣的。”

    迟少恭的声音开始有些呆滞,他进棺材的动作进到一半,被王中打断了,现在就好像在发呆一样,靠坐在棺材里头。

    看着他这幅样子,王中忽然有些心情复杂:“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可以说出来,力所能及的,我可以帮一帮你。”

    迟少恭似乎被他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来,昏黄的老眼微微一扯,沙哑着笑道:“不用这样拐着弯的提醒我,甲子神功,我自会给你的,你且听好了。性命之间,生死门户,天地之根,万物之容。凝神……”

    沙哑痰音,洋洋洒洒,似乎念动这经文,让迟少恭陷入了一种特殊的亢奋状态,回光返照起来,一篇一千多字的经文,就这样一字不落的传入了王中的脑海里。

    说来也是奇怪,王中自忖不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而且这经文佶屈聱牙,晦涩难懂,上下文无法联想,他就听迟少恭这么一念,应该压根记不住才是,但偏偏这经文就好像是自有灵性一样,就这么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甚至就连有没有文字错漏都下意识的不用担心。

    经文念完之后,迟少恭好像也被抽走了最后一点力气,缓缓的朝着棺材里面委顿下去。

    “帮我,把盖子盖上吧!”呢喃的声音,再也不复朝气。

    王中心绪复杂的跃上棺椁,手掌缓缓搭在了康乐宫的盖子上:“真没有遗言了么?”

    “……”

    “替我,跟景博说声对不起,我这辈子只认天才,做朋友,他是我,唯一一个朋友。”

    王中沉声点头:“好!”

    “还有,如果你想知道流花局的事情,可以到还剑山庄,去找我的师妹,钊女剑,她可能会,告诉你些什么,如果可以,把甲子神功也带给她一份,但要,提醒她,不要急!”

    王中点了点头:“没问题!还有么?”

    迟少恭嘴唇嗫喏了两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几近于无,最后缓缓吐出两个字:“保……重!”

    王中把拳一抱:“后会有期!”

    棺材里的人,含笑闭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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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接一刀,杀出失落的世界,唤醒沉睡的人。失落唤响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失落唤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失落唤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