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信任
我飞快思考应对的办法，肖梦城的声音忽然传来：“陈兄，我能否借你信任一用？”
我莫名其妙的看向肖梦城时，肖梦城的目光已经投向了远方，似乎是在凝视着窗外的蓝天大海，又像是无法与我对视。
肖梦城虽然是在传音，我却能听出他情绪的起伏：“陈兄，我说的信任，是你请你相信我，不会对你出手。哪怕是船上魔徒尽数死亡，我也不会对你出手。你能信我么？”
我看向肖梦城时，没做出任何反应，肖梦城的声音里带起一丝苦涩：“我知道，我的请求十分唐突，但是，我没有时间去跟你解释太多的事情。因为，你的信任关系到了我的生死。所以，我只能求你。”
我没法用内力向肖梦城传音，就转头往大厅魔徒的身上看了一眼，意思是：我被你围在了阵法中心，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肖梦城再次传音道：“陈兄，我的计划是要引出魔主，我不对异调局出手，魔主不会出现。如果，陈兄全力反抗，我的计划一样会失败。我要的信任，就是你坚持十分钟，十分钟准备无论怎样都不做任何反击。”
“我知道，这种要求是在强人所难。可我现在只能求助陈兄。没有陈兄相助，在下必死无疑。还请陈兄帮我！”
肖梦城的要求，不仅是强人所难，而是要我赌上整个异调局的性命。
如果是叶玄提出这种要求，我会毫无犹豫的陪着他发疯，因为我知道，他宁可自己死，都不会伤害异调局里的任何一人。
我对肖梦城虽然有几分欣赏，但是，我并不了解肖梦城。肖梦城与异调局之间并不存在这种生死参见的交情。
十分钟的时间，对于高手而言，足够逆转几次战局，让我坚持十分钟，万一肖梦城言而无信，异调局必然就此除名。
我右手马上做出了一个下沉身侧的动作，死亡之气悄然贯入手臂，双目随之锁定了肖梦城。我们两个只有三米左右的距离，我忽然暴起发难，未必没有机会将其一击毙命。
可是杀了肖梦城之后呢？屠尽魔徒？
谁又能保证坐在我眼前的一定是肖梦城？
肖梦城显然是注意到了我动作，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我正在犹豫之间，肖梦城第二次传音道：“陈兄，如果你不能信我的话，我只能选择信你。陈兄，一会儿你对我出手，一定不要拼尽全力，五成死亡之气，要不了我的命。剩下的魔徒，你尽可杀之，只有你杀，魔主才会出现。千万记住。”
我顿时被肖梦城弄懵了：我不信他，他就要信我，还让我杀尽魔徒？
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雪晴忽然站了起来：“陈野，难怪你不让我解剖尸体，原来桃小妖没死？”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在桃小妖身上时，她已经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我全都明白了！
这艘船上根本没什么步幽冥，也没有什么杀手。只有肖梦城。
肖梦城邀我上船共谋山海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出魔主。
肖梦城自己派人杀了魔徒，唆使蛊雕上门挑事，激化我和魔徒之间的矛盾，为的就是让我一步步掉进他的圈套。他知道，我不会甘心蒙冤，必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监视肖梦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虽然，我没弄清肖梦城凭什么断定，我一定会把目标放在王洪的身上。但是，我能肯定，肖梦城做过换位思考，把他放在我的位置上，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只不过，他会比我做得更绝，他会直接毒死自己的一个手下，来给自己争取自己机会。
雪晴确实是个用毒的高手，她故意一口咬定桃小妖已经死了，为的就是引出后面的事情，一步步的去证明步幽冥就在这艘船上。
如果，我同意了肖梦城的提议，那么，所谓的步幽冥就会发挥作用，放毒杀人。
如果，我不同意肖梦城的提议，那么，雪晴就会解开桃小妖身上的假死之毒，让她活过来。接下来，我想不动手，魔徒都不会给我机会！
“动手！”我怒吼之间暴起身形，一拳往肖梦城的身上打了过去，死亡之气随着我的拳风狂涌而出，直贯肖梦城胸口。
肖梦城说让我留下五分力，我也确实只用了五分力。
不是我不想杀肖梦城，而是我没有把握将他一击致命。如果可能，我很愿意一次性抹杀肖梦城这样的对手永绝后患。但也正是因为他是肖梦城，我才不能轻视对方，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对手身上。他敢赌，就代表着他还有后手。
五分力不是信任，而是给他的脸面。
我出拳之间，肖梦城也反手一掌向我推来，我们两人的拳掌凌空相撞之下，发出轰然一声爆响，肖梦城座椅被我一拳平推向后，倒滑三米，我也在空中翻转半圈，双脚落地。
肖梦城微笑着说了一声：“陈兄果然高明。”便脑地一歪没了声息。
已经跟异调局交手的魔徒，一见肖梦城身死，顿时全面爆发，悍不畏死的向我们围攻而来，异调局里能在单打独斗上排上名号的人齐齐跨出一步，围成了半圈拼命抵挡魔徒的强攻，小钱儿，心颜站在人墙背后双枪频发，向魔徒点射而去，片片雪花在人群当中接连暴起，却怎么也挡不住魔徒的攻势。
冲在前方跟我奶他们贴身近战的魔徒，几乎是在用血肉之躯一寸寸的压缩着双方的距离，哪怕是被人一剑封喉，后面的魔徒也会推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直到尸体被当场分尸才有人顶替尸首的位置继续压进。
从古自今，武林高手都害怕军队，就是因为军队可以在指挥之下不计人命的压缩武林高手挪动的空间，再厉害的高手没有了回旋的空间，都难逃被乱刃分尸的下场，区别就在于他们临死之前拖着多少人同行而已。
这群魔徒用的就是与军队相同的办法。
第五百四十六章 落子
大批魔徒正在步步紧逼之间，我已经收手倒退了回来，我正想要加入战团时，站在最后面的林妍却说了一声：“用白灯！我们帮你拖住魔徒。”
我恍然大悟之间，反手把背包扔在了地上，飞快的扎起了白灯。
我手里的白灯还没成型，雪晴已经厉声喊道：“服用疯血丹，不能让他扎好白灯。不然，我们就都完了。”
雪晴怒吼声中，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鹰啸似的长鸣。
长啸声近，杀机已至。
等我抬头看时，蛊雕虚影已经立在半空向我俯冲而来。
蛊雕第二次出现威势更胜几分，如果不是虚影当中还能看见几分人形，我甚至会以为是真正的山海异兽横空出世。
看样子，继承蛊雕血脉的人不止一个，而且，我面前这人的血脉更为浓烈，否则，也不会发出如此威势。
“杀——”我想都没想凌空一拳往蛊雕身上轰击而去，对方鸟爪跟我撞击在一处之间，整个人就像是被狂风刮起的风筝，越过人墙往人群中掉落而去。
蛊雕的尸体砸落地面，擦地向外划出数米之间，我心里不由得猛然一惊：中计了。
我刚才发出一拳虽然声势惊人，但是拳劲却没有多大，死亡之气不是内功，虽然能让对手一触即死，却连开碑裂石的威力都没有。我刚才一拳就是纯粹身躯的上对碰，能打出多大的力道，我自己非常清楚。 拳爪之间发出来的那声爆响，是对方故意为之，他能倒飞出去也是有人在暗中操作。
对方这番安排，无非是让人通过蛊雕的尸体判断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被死亡大道杀的人，不仅生机断绝，就连体内血脉里带有异兽之力也会遭到抹杀。
这样的尸体对于魔徒而言，除了果腹没有任何作用。况且，魔徒也没混到真的需要用同伴尸体果腹的程度。
肖梦城第一次带走蛊雕的尸体，就是为了证明这点，第二次派出蛊雕，无非是为了让他进一步确定死亡之气的威力。
等到对方明白，不能让我放出白灯时，他就真该现身了。
我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可是却没法破肖梦城的局，被我奶他们拦住的魔徒已经疯了，我不扎白灯，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冲开人墙，给我们一方造成伤亡。
我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把白灯给扎好。
我一边扎着白灯，一边往外看时，正好看见一个魔徒从人群里悄然向后退去，一步步挪向了门口。
那人还没到门边就被一个长老发现了行踪：“你想去哪儿？谁敢临阵脱逃，格杀勿论，”
那人也就是一身普通魔徒的打扮，可他却丝毫没把那个长老放在眼里，不仅没有反身杀敌，反倒是往那长老身边走了过去。
“你……”长老正要呵斥之间，那人忽然划出一步探手掐住了长老的脖子。对方就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脸上的血色便在瞬间簌然褪尽。
那不是人死之后才有的苍白，而是血液在瞬间被人抽光之后产生惨白。
那是魔主？
我刚刚反应过来，魔主便长啸一声震动了双臂，宴会厅中瞬时间狂风暴起，从大厅两边搅动而起的风旋，好似恶魔展开的双臂，从左右两侧把数百魔徒搂在怀里，往自己口中塞去。
魔主在这儿！
我刚刚反应过来，脚步就不由自主的往魔主方向挪动而去。
魔主不知道继承什么异兽的血脉，搅起的狂风竟然能让我们几个无法立足。
我眼看着小钱儿从我身边划过去时，伸手抓住了她的肩头，强行把她给推向了血棺：“抓着棺材！你们手拉着手，千万别让风给带偏了。”
我推开小钱儿之后，自己纵身一跃扑向了离我最近的一个魔徒，对方虽然被魔主拖走，却没有立刻丧命，眼看我向他扑出，立刻出手往我脸上抓来，我不等对方双爪临近，便先一步扣住对方双手，与那人十指交错着紧紧把手握在了一起，体内死亡之气随之汹涌而出，源源不断的往对方体内灌输而去。
对方刚与我的死气接触，就已经命丧当场，而我体内的死气却还在不断涌出，透过对方身躯传向了下一个魔徒。
我是要让死亡之气以自己面前的尸体为媒介传向魔主，对方也看出了我的打算，开始拼命吸收异兽之血。
如果魔主当机立断，放弃所有魔徒，抽身而退，我们这些人里除了血棺里的小召，没有任何一人能追出舱外，跟他一较高下。但是，魔主似乎是吸收了太多的异兽之血，却犯下了一个只存在于野兽身上的错误——不肯放弃猎物。
很多狡猾野兽，最后都是死于简单的陷阱，并不是因为猎手有多高明，而是他们把握了野兽的一个习性——不肯放弃猎物。
魔主就是如此，这些魔徒就相当于他培养了多年的血食，明知道眼前危机四伏，也一样弃之不甘。他抵挡不住死亡之气，却想在死气蔓延到自己身上之前，尽可能多的吸收掉异兽血脉。
魔主长啸之下，周身上下血雾翻腾，一众魔徒身上的鲜血也在惨叫声中被生生抽离体外，化成猩红烟雾向魔主口中翻滚而去。
我也在此时疯狂催动了死亡之气，阵阵黑烟在我身上爆涌而起，紧追在血雾背后涌向魔主。
这个时候，只要有人从侧面看上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红一黑两股气浪，在此消彼长的向魔主方向疯狂推进。
我和魔主正在僵持的当口，魔主身后却又爆出一道九首蛇身的虚影。
相柳！
魔主融合的血脉竟然会是相柳！
魔主森然冷笑道：“陈野，你没想到本座身带相柳血脉吧？你的修为再强，能同时击杀相柳九首么？你的夜叉王血脉本座要定了。”
传说中，不能同时斩杀相柳九首，相柳就有不死不灭的之能。魔主不退，肯定有保命的本事。
魔主笑道：“陈野，你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么？你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我给你一个假象，你就真把我当成了野兽？可笑，实在可笑！”
第五百四十七章 落子2
魔主狂笑之声未落，血棺当中就传来一阵冷笑道：“当着我的面如此嚣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这半命传人了？别人杀不了你相柳，我能！”
魔主脸色陡然剧变：“朋友……不，前辈……我魔徒与半命道之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前辈何必为了一个陈野与魔徒为敌？”
“为敌？”小召的声音当中带着几分讥笑的意思。
“不是为敌，是为难。”魔主马上改了口：“你们半命道，不是一向不参与别人的因果么？前辈何必纠结于魔徒与陈野之间因果。”
小召笑道：“杀人是因果，杀你们可不是。山海世界早就超出了天道管辖的范围，你们融合了异兽血脉之后就等于被天道抛弃。杀别人，我还要慎重考虑一下，杀你们，我想杀就杀。”
小赵这番话其实不是在说给魔主，而是在说给我听。他的意思是：对付魔徒，他可以全力助我，对付别人，他未必会倾尽全力。最多是和林妍一样，有选择的帮助我们一二。这并不是说，林妍与异调局之间有什么隔阂，而是命数师的规则如此。
小召能做到这点对我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小召正在说话之间，一道血红色丝线也在血棺面前浮现而出，他那把雕刻着恶鬼头像的宝刀再次竖在了半空。
魔主厉声叫道：“前辈，手下留情，我马上离开这里，此生再不踏足华夏……”
魔主话没喊完，小召无情冷喝已经森然而起：“罗刹斩命,斩——”
刀光闪过之间，我似乎听见了一声像是丝线被刀割断后的嗡鸣。
林妍能斩断对手的命运丝线，让人当场毙命。小召的秘法却更为霸道，一刀斩命，等于是斩断对方的轮回之路。不然，命运丝线断裂之后，不会发出嗡嗡的响声。
我还在惊叹小召之能的时候，远处的魔主已经气绝身亡，处于我们两人之间的魔徒纷纷倒地。
我和魔主之间交手的时间虽然短暂，却没给那些魔徒留下任何生机。
我收掌之间，第一眼就是看向了肖梦城的方向，可我的双目却在这时猛然一缩。
肖梦城没了？
他什么时候从我们几个人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
我正想去找肖梦城却看见雪晴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她应该是在魔主出现之后，唯一跳窗逃生的人。只不过，那个时候谁也没去注意雪晴而已。
雪晴从外面冲进来就跪倒在了满地尸体当中：“陈局长，求你救救公子，救救公子吧？”
“肖梦城怎么了？”我顿时有点懵住了，按理说肖梦城算计了魔主，他应该是最大的赢家。雪晴怎么会忽然跑进来让我去救肖梦城？
雪晴带着满身血污站了起来：“你跟我来，公子就在外面。”
我紧跟着雪晴冲上了甲板之后，却看见肖梦城被一把黄金色古剑给钉在了甲板上，足有三指宽窄的剑锋从他胸口的位置上透体而过，深入甲板半尺有余。
再看甲板，只留着几处打斗的痕迹，肖梦城与凶手交手的过程，大概还不到十招。
我虽然没跟肖梦城正式交过手，却和穆天耀，夏姬过过几招，肖梦城与他们两人齐名，实力应该不相上下，不到十招就被人钉死在甲板之上，对方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可以轻易碾压肖梦城的地步。
我蹲下身来，看了一下肖梦城的伤势，对方身下血流满地，出手之人对他的血脉不感兴趣，显然不是魔徒所为，这艘船上真的藏着另外一个高手，或许，屏蔽船上天机的人就是那个将肖梦城至于死地的高手，而不是魔主。
肖梦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才让自己吊住了一口气，等他看到我时，勉强笑了一下：“陈兄，我刚刚还说要跟你共谋山海，现在怕是没有机会了。”
雪晴再次跪倒：“陈局长，林前辈，小糖前辈，求你们救救公子吧？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行。”
肖梦城虚弱道：“雪晴，别哭了，我的生机已经断绝，谁都救不回来。趁着我还能说话，让我交代一些事情。”
“景圆！”肖梦城第一个喊的人是景圆：“我布置这个局，是为了杀掉老师。老师是阴毒的，他不死，我们永远都是他的棋子。我这颗棋子算是被落下了，再也不能用了，下一个被动用的棋子，不是你，就是天耀。”
“你们别回去，千万别回去。不管你们返回宗门，还是回去术道，都会生不如死。以后跟着陈野，他是你们最后的生机，千万记住不要回去。”
景圆和穆天耀同时跪了下来：“老五，你安心的走，你的话我们会听。”
“好久没有听见你们叫我老五了。”肖梦城笑了：“老师把我们收为棋子，是为了彻底掌控天下术士，无论是宗门，还是术道，都是在他的谋算当中，唯独陈野是一颗跳出来的棋子，只有他才有机会破开老师的局。你们跟着他，一定要跟着他。”
肖梦城道：“你们记住，不要相信老师所谓的弱点，那是他故意留给我们的破绽，我千辛万苦找来了黄金剑，结果却变成了他杀我的东西。”
景圆不住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穆天耀早就捂着脸哭了起来：“老五，你想杀老师，事先告诉我们一声啊！我们联手，也不至于……也不至于……”
穆天耀大概是想说，也不至于如此轻易被人击败，可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或许在他看来，就算他们三个联手也不会是那个老师的对手。
肖梦城苦笑道：“我们的本事都是老师教出来的，我本来觉得自己已经青出于蓝。足够算计他了，可我挨了一剑之后才发现，不管我们怎么布局，都跳不出他的五指山，杀他只能由陈野来安排，我们的局不行啊！”
肖梦城挣扎着看向我道：“陈兄，我临死之前有些事情需要求你。也有一些小玩意想要送给你，作为答谢。”
我大致上可以猜到肖梦城想要求我什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肖梦城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托付
我在犹豫之间，雪晴忽然质问道：“陈野，我家公子虽然跟你没有太多交集，却对你倾慕已久，他临死之前对你苦苦哀求，你就无动于衷么？”
放在平时，不用我开口，叶玄就能把她骂回去，道德绑架那一套在我们这里行不通。可这一次，我不知道是因为可怜肖梦城，还是因为目睹枭雄末路，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肖梦城终于露出了一丝笑道：“陈兄，魔徒此番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我麾下仍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属下。我想把这批属下托付给你。我不想跟你说魔徒的如何凄惨，博取你的同情，只希望，你能给他们一线生机。在你没打通山海之前，他们会誓死追随你左右，等你打通山海，请把他们放进山海世界，任其自生自灭即可”
肖梦城的这个嘱托，倒也可以接受。最后的魔徒进入山海，或许是他们最好的归属。
我点头道：“我答应你！”
“谢谢，我替那些属下谢谢陈兄。”肖梦城挣扎道：“我砍掉西宫薰的脑袋之后，把她的首级交给了雪晴，过后雪晴会把那颗人头交给你，西宫薰的脑袋就是一个灯罩。也是破解无恨灯唯一的办法。相信，那个灯罩对你会有大用。”
肖梦城慢慢抬手指向雪晴：“雪晴是我的……是我心爱之人，希望陈兄善待雪晴。”
“公子……”雪晴紧紧握住了肖梦城的手。
她等肖梦城的这句话等得太久，而今终于等到了，可是其中滋味大概只有雪晴自己说得清楚吧？
肖梦城将头枕向甲板，看上天空：“我喜欢海，只有海上的天最蓝，如果没有山海世界，我会选择让自己葬身大海。可我现在不愿意这样做。我想去看看山海世界的大海。陈兄，你能带我去么？”
“可以！”
“谢谢！”肖梦城在我点头之间含笑而去。
我知道，肖梦城跟我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就算我打通了山海世界，也不可能带着他去看海观山，能带他去的人只有雪晴，我答应了肖梦城就得全力保护雪晴。
雪晴是他的情劫。
如果肖梦城真正达到忘情之境，即使得不到死亡殿的传承，也能拿到一丝死亡之气。他也不会惨死在海上，枭雄难逃的命劫，或许就是这么简单。
我送走了肖梦城之后，小钱儿联系上了张安国派来的船只，把我们带回了异调局。
到了晚上，我却发现餐桌上少了两个人——景圆和穆天耀不见了。
我在局里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两个人在哪！
其实，那个时候，他们两个是站在异调局的后山上。
穆天耀从山坡上看着异调局红了眼圈：“真舍不得啊！”
景圆低声道：“我也舍不得，可我们不属于这里，我们该走了。”
穆天耀小声道：“五哥，不是说让我们跟着陈野吗？我们 这么走了，真的好么？”
“可我们留下……”景圆的话没说完，就听见我奶在异调局里喊道：“天耀，圆圆吃饭啦——”
“吃饭啦！”穆天耀跳起来就想往山下跑，他刚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走了，走了，我还不饿！”
穆天耀还没走到景圆身边就又听见我奶喊道：“天耀，你不回来，丸子就被陈野吃光了。”
“丸子？我要回去吃丸子。”穆天耀嗖的一声纵身从山顶上飞了下去。
景圆站在山顶好一会儿，才举步走向了异调局，等她回来的时候，穆天耀已经塞了一嘴丸子：“景圆，快来吃！”
我奶把盛好的饭摆在了桌子上：“圆圆，来吃吧！”
我奶一边盛着汤一边说道：“我们这里是异调局，你们记住这点就足够了，很多事情不需要我多说 ，免得你们嫌我絮叨。”
我奶不想多说，我爷的嘴却没闲着：“野子，咱们这回在东洋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上面到现在也没个动静，我这心里总是不落底。我看这样吧！上面要是真的追究责任，就我来背着吧！保住了异调局再说。”
我微微摇头道：“爷，我觉得你多虑了。”
其实，我爷半点都没多虑，我们在东洋闯的祸的太大了。整个西宫家族差点被我们连根拔起，上千魔徒血流成河，叶流光的流毒说不定到现在还没得到控制，要死多少人，我们没法估计；还有被我放出去的东洋鬼怪，足够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如果，有心人想要从这个角度对付异调局，只要不断向张安国施压，异调局就会被彻底抹去，这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规则，更不是可以用武力或者人情解决的问题。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为肖梦城的计划，他一再让异调局陷入危机，就是为了让我们在东洋大开杀戒。只有让异调局陷入危局，我们才能完全跟魔徒合作。
等到张安国顶不住压力，真要处理异调局的时候，天大地大也没有异调局的容身之所，除了山海世界，我们别无去处。只能选择跟人合作共谋山海。
宗门，已经与我水火不容，即便勉强合作，迟早也要刀兵相见。
术道，我从来没信任过术道，他们也不会相信我，没有信任，谈何合作？
我唯一剩下的合作对象就是魔徒。
可是肖梦城死了，他留下的这堆烂摊子，还得我还一点点的收拾。
一直没有说话的雪晴，却在这时开口道：“主公放心，万一情况有变，我们八百魔徒。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主公周全。”
雪晴的话不由得让我奶他们齐齐皱起了眉头。
雪晴送走了肖梦城在之后就一直称呼我为主公，她的意思非常清楚，她和她带领的魔徒，只服从于我，而不是服从于异调局。
这对我来说，其实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国内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魔徒不仅可以调用大量的资金，而且具备超凡的战斗能力，就算赤手空拳也足以匹敌对方没有重型武器的部队。如果给他们配上武器，魔徒就会成为更为危险的存在。
第五百四十九章 静思
肖梦城死了，但是雪晴还在，我通过跟雪晴的交谈，可以感觉得出来，雪晴对肖梦城不仅是爱慕，更有一种仰慕的情绪。肖梦城的遗愿，她拼死都会完成。尊我为主公，或许也带着几分逼宫的意思。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扣，除非我下定决心扫尽魔徒。
这种事情，我恐怕没办法下手，魔徒与我为敌时，我可以不问他们是否当死，可他们成了我的部下，我下手杀人？我没有什么理由说服自己痛下杀手。
我到底做不了枭雄啊！
我奶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先吃饭，烦心的事情留着以后再说。”
“那不行！”我爷第一个反对：“不把事情弄明白，谁还有心吃饭？”
“你能，你把事儿说明白！”我奶又生气了。
我爷立刻就哑火了。
最后，还是景圆开了口：“我觉得陈爷爷的担心不无道理，江湖上的事情永远都不仅限于江湖。而且……”
景圆看了看我才说道：“而且，我们现在几乎处于十面埋伏当中。危机四伏啊！”
景圆说的没错，我能感觉到一场空前危机正在向异调局飞快逼近。
危机的源头，不是山海世界而是白灯。
陈家的白灯，是所有人争夺的焦点。不论是谁，只要把目光投向未知的山海世界，就必须要有一盏白灯给他引路。
那盏灯偏偏放在了我的手里。
危机已至，可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弄清，明明看到了危险，却等于看到了谜团。
魔主身亡，肖梦城长眠海上，可是魔徒之血究竟来源何处？
景圆脱离宗门，夏稷仍在宗门当中，他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
项开，步幽冥再出江湖，他们当年力阻的术道百年劫，是否会随着他们的出现卷土重来。一旦浩劫再临，两位地先生将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还有无恨灯，我到现在也没能解开无恨灯真正的秘密。按理说，我现在已经不需要无恨灯了，肖梦城也应该知道这一点。他把西宫熏的人头给我，难道只是示好？肖梦城怕是不会做这种事情。
最可怕的就是四大公子的老师，我总感觉他在布置一场囊括了术道的大局。
可我偏偏摸不到这个局的头绪。这种感觉非常不好，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掉进了迷宫的老鼠，虽然在自以为机智的飞快奔跑，却不知道有人正在站在高处俯视这个迷宫，每当我要找到出口的时候，他都会悄然挪动一下迷宫的格局，就又能让我陷入危机。
景圆看我点烟，就知道我的思考已经告一段落，这才再次说道：“陈野，我觉得，我们应该一件件的解决眼前的疑团。一齐动手，不仅无法破局，甚至会让我们陷入被动。你说对么？”
“那就从最近的地方来！”我看向雪晴道：“给我拿盏灯。”
“我马上去拿人皮。”雪晴刚要起身就被我给叫了回来：“人皮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办就行了，我想知道，你们从哪儿得知了西宫熏的头皮可以做成灯罩的消息。”
雪晴道：“具体的消息来自于谢元宗。西宫元宗因为公子的原因，一直被压制在东洋，他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化名西宫元宗潜藏在了西宫家族。其实就是为了寻找藏在西宫家的灯皮。”
我微微一皱眉头：“那么，你们关于死亡殿，陈家白灯的消息又是来自什么地方？”
“不知道！”雪晴摇头道：“公子虽然信任我，却不是什么事情都让我知道。这些事情，大概只有公子一个人知道吧？”
我不由得微微沉默：雪晴不知道的事情，究竟是因为肖梦城没来得及交代，还是故意没有交代？
我再次说道：“肖梦城有没有告诉你怎么去用西宫熏的头皮？”
“这件事儿，公子特意交代过。”雪晴回答道：“他说，破解无恨灯的办法就是以灯引灯，只要把两盏灯放在一起，无恨灯的秘密就会因此破解。”
我微微点头之间，小召的血棺便缓缓的出现在了餐厅门口，棺材盖子上还放着一个吃空了的餐盘，看样子是吃完了晚饭回来还餐盘来了。
小召停在餐厅门口道：“陈野，你们的话，我已经听见了。有一件事儿，我觉得需要提醒你一下。当初，我救你的地方，不是另外的一个时空，而是一个梦境。”
“梦境？”我惊声道：“你的意思是当初我没能穿越时空？只是进入了一个相对合理的梦境？”
“穿越时空，谈何容易？”小召笑道：“就算是我们命数师推演过去，也只是借助天道轨迹去窥视一二。除了天道之外，我想不出谁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清过去发生的一切。哪怕是对方是巫神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小召道：“换一个角度想，女丑如果能达到穿越时空窥视过去的程度，又怎么会被十日暴晒而亡？”
我的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一种可怕的想法遏制不住的从我脑海当中翻涌而出。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才对景圆说道：“景圆，你见过你的老师真实面目么？”
“没有！”景圆微微摇头道：“我们谁都没有见过老师的本来面目。他一直都带着一张面具在给我们授课，那张面具好像是狐狸。”
“我明白了！”我微微点头之间点起了一根烟来，我的手臂却在微微发抖。
谁也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算是叶玄，都没看见过我如此的恐惧，他也被我吓的不敢说话了。
过了好半天才试探着问道：“老班，你没事儿吧？你的烟……”
叶玄是想提醒我烟头已经快要烧手了，我却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烟头上的火点烫到了我的手指，我才抖手把烟头扔在了地上：“我……我没事儿……没事儿……雪晴，那边的灯怎么样了？”
“灯皮已经做好了，就等着你添上灯骨了。”雪晴的话冷酷无情，在她心里西宫熏只不过是一件可以制成灯皮的材料而已。
第五百五十章 静思2
我试着抬了抬手，最后却说道：“爷，还是你来吧！我想要静一静。”
我爷刚要说话，就被我奶瞪了一眼，还能乖乖去扎起了灯骨。
扎灯笼可以先骨后皮，也可以先皮后骨。
“先骨后皮”谁都会弄，就是往扎好了灯笼骨往上糊纸而已。
“先皮后骨”就考灯笼匠的手艺了，骨架弄小了灯孔不透光，弄大了又容易撑裂了灯笼。有时候，得连着实验几次才能把灯笼扎好，我现在这个状态已经做不到那种程度了。只能让我爷帮忙。
我爷在那扎灯笼的时候，我就一直像是傻了一样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后来叶玄告诉我，他们那时候都吓坏了，说我像是中邪了似的，眼睛都已经直了。要不是我奶一再拦着叶玄，他都能把小糖豆他们拽过来给我驱邪。
我都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才让我爷给叫醒了过来：“别愣了着，灯笼已经扎好了，你拿着吧！”
我转头看见我爷手里的那盏灯笼，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那盏灯笼看上去就是一张撑成了圆球的人脸，微微灯光从五官当中森然透出，鬼气森森。无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那盏灯像是随时能活过来一样。
我伸手把灯座给拧了下来，提着一盏空灯站起身道：“我去找无恨灯，跟她单独谈谈。”
“不行！”我爷顿时把脸一沉：“你那个脾气不能单独去找无恨灯，万一你失手把灯给灭了，陈家老祖留下的东西全都没了，我得跟着你。”
“老祖，老祖，你就知道老祖！”我奶气急了：“野子，要单独找无恨灯，肯定有他的想法。你还提什么老祖？”
“这事儿没商量！”我爷平时怕我奶，可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就倔的不听我奶的话了。
我奶眼中冒火的时候，我却说了一句：“要来就一起来吧！有些事情真的来了也就躲不掉了。走吧！”
我走出不远又停了下来：“糖豆，你去把江北客栈那几个人全都控制住，控制不住就杀。”
我爷懵了：“你杀人家干什么？”
“你管那么多！”我奶推了我爷一下：“你不想看你那祖宗灯了是不是？”
我爷还要跟我奶理论几句，小糖豆消失在了餐厅里。我爷向老王招呼道：“你快去看看，别无缘无故的杀人。”
老王急三火四的去追糖豆，我却走到异调局的后院里把无恨灯给翻了出来。
无恨灯的灯光再次耀起之间，商无恨的声音也冷然传来：“陈野，你还是来了，我说过，你们陈家一定会求我！”
我沉声道：“我今天来是跟你做一个了断。”
商无恨冷笑道：“了断？你们陈家欠我的永远了断不了。你想了断也可以，只要你们陈家有人自尽，我就放过陈家，放过你。你好好想想，是你死，还是让你爷爷死？”
我凝视咯咯怪笑的无恨灯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是谁，你手里究竟有没有陈家的白灯决？”
无恨灯阴冷笑道：“我是商无恨，白灯决也在我的手里。可我不会给你，我要看着你们死绝，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你真的有《白灯决》么？”我本来是下意识的说出了一句话，却让无恨灯慌了：“我怎么没有《白灯决》？我是商无恨，《白灯决》就是在我手上。”
“哎——”我忍不住长叹了一声点燃了西宫熏做成的人皮灯，绿莹莹的灯火对向无恨灯时，商无恨蓦然一声尖叫：“我是谁？我是商无恨？我是云屏？不是，我谁都不是！”
“陈白灯，陈白灯是谁？”
“那个贱|人，那个贱|人是谁？我有没有见过她？”
“《白灯决》？当年陈白灯亲手交给我的《白灯决》？”
“不对，不对……我不认识陈白灯！”
“我是谁？”
商无恨尖叫声中，无恨灯上火焰四起，仅仅是眨眼之间，整个无恨灯就被笼罩在了烈火当中。
“快救活！”我爷急了，脱下衣服就在无恨灯上一阵乱抽：“快点去拿灭火器啊！灯要烧没了！”
我木然道：“没了就没了吧！留着也是祸害。”
“你个小兔崽说什么呢？”我爷来不及打我，一个劲儿在那扑火，我没动，谁也没有上去帮我爷灭火，一群人就那么看着无恨灯烧成了灰烬。
我爷一看无恨灯没了，才真急了：“陈野，你个小兔崽子，你怎么不帮我救火？那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啊！”
我没去回答我爷的话，把我爷惹得火冒三丈冲上来就给了我一脚：“你是不是傻了！”
“你才傻了！”我奶过去把我爷拽到了边上，我爷到了现在也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小云，你给我松开，我要打死这个小兔崽子。无恨灯没了，老祖宗最后剩下的这点东西啊！都没了啊！”
我奶也要气疯了：“野子，不救活肯定有他的道理。”
“有屁的道理！”我爷气得两眼发红：“他就是傻了，他现在翅膀硬了，不想听我的了，这不是明摆的事儿么？”
“你够了……”我奶拉着我爷要往出走，我爷说什么都不出去。我却在这时缓缓开口道：“你们把我爷弄出去，我要静一静。”
叶玄他们几个迟疑了一下没有动手，雪晴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我爷身边抬手点中了我爷的穴道：“主公，我把老爷子带走了，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喊我。”
我奶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跟着我爷走了。
叶玄蹲在院子门口：“老班，你静你的，我等着你，什么时候你想说话，你就说！”
我勉强对着叶玄点了点头，坐在院子里石凳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这一坐就是一夜。
等我感到早上的阳光照时，兜里连一颗烟都没有了，右手两根手指被烟给熏得黄里泛黑，嗓子像是要冒烟了一样难受。
我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小糖豆却给递来一杯水：“狐狸哥，你先喝口水。这里还有烟！”
小糖豆拿过来的水还是温的，她在我边上等了一夜？
第五百五十一章 难以接受的真相
我转头看向了门口时，叶玄也抬头对我笑了一下。
我看见叶玄那一脑袋的露水，眼眶不由得一热：“玄子，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叶玄跑过来坐在我身边道：“老班，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说道：“玄子，我问你，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对不起你，你会跟我翻脸吗？”
叶玄笑了：“老班，你这话问得就有毛病，你是已经对不起我了？还是打算对不起我了？”
我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我是说如果？如果呢？你仔细回答我。”
叶玄想了想道：“这么说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我是明白的。你要是真的对不起我，那也得分缘由和过程？”
“咱比如说，你现在是将，我是兵，你明知道有的任务是死局，还必须得我去。我死了，你从情义上是对不起我，但是从大义上，你没错。这个谁都能理解。”
“要是说，你像是朱元璋一样，开国了就一杯毒酒把我弄死。我也能理解，但是我死不瞑目。要你是把我全家都弄死了，我肯定得找你报仇，杀了你，再自尽。你明白我意思吧”
我点头道：“我明白。”
叶玄再次说道：“我说的是我自己的想法。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啊！你说对吧？咱们这么说，有些事儿，你别掖着藏着，藏着久了，好心说不定也成坏心了。有话咱们说开了就好。”
“老班，不是我说你。你昨晚上弄的那么一出戏，太糟糕了。你说你，挺精挺灵的这么一个人，怎么遇上一点小事儿，你就想不明白了呢？”
“昨晚咱们所有人都在，论亲近，没有人比爷爷奶奶跟你更亲近；论义气，异调局里谁跟你不是过命的交情？你说你，明明心里有事儿却憋着不说。你看你把爷爷气得，差点没吃人。再说我们这些兄弟，我这么大的人，都想吐你一脸，问问你，你到底拿不拿我当兄弟？你让小钱儿他们怎么想？”
我看向小糖豆：“你也这么想的？”
“嗯！”小糖豆点头道：“我就是……就是觉得有点难过。”
我沉默了半天才说道：“玄子，你去把人都叫过来吧！一个都别落下。我想通了，该来的事情，既然躲不过去，那就让他来吧！”
叶玄跑出去之后，小糖豆轻轻握着我的手道：“狐狸哥，你别多想，就算真有什么事情，我也陪着你。”
“嗯！”那时候，我脑子里都乱成了一团了，什么都想不出来。
没过一会儿，叶玄就把人全都给找了过来，别人都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只有我爷一直虎着脸，到了现在还在生气。
我让大伙坐下之后，点起了一根烟来：“我把大家找来，是想通了一件事儿。或者说，我想通了一个真相。这个真相，很难令人接受，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我酝酿了一下情绪才说道：“我说的真相是，我们……包括我自己和我爷爷，都被一个人算计了，这个局从很多年之前就开始了，他把所有人都算了进去。算计我们的人就是四大公子的老师，也是我的太爷，陈振山。”
“放屁！”我爷顿时拍案而起：“你小子脑袋让驴给踢了是不是？说他么什么胡话呢？”
我微微摇头道：“我没说胡说，而是事实如此。”
“你……”我爷上来就想要打我，也被我奶一巴掌给挡了回去：“你老实点，听野子说完？”
我爷是真的气急了：“他满嘴放屁，你也听？”
我奶这回是真生气了：“你说谁放屁？这话要是从我嘴里说出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放屁？”
我爷愣了一下：“小云，你怎么了？你怎么也跟着发疯？”
我奶正色道：“因为，我也得觉得公爹不是一般人，他能进十八殿！”
“你……你说什么……”我爷脸色有点发白：“小云，你不会是因为心疼孙子，故意骗我的吧？”
我奶摇头道：“我一直这么年轻，就是因为我被人关进了术道十八殿的不死殿。那个地方时间是停滞的，所以我不老也不死。当年把我关进去的人，很可能就是公爹。要不是野子打碎了隔世门，我现在还被关在那里。”
我爷瞪着眼睛看向了小糖豆，他知道小糖豆跟我奶来自于一个地方。
小糖豆道：“云姐说的是真话，是陈野打开不死殿，把我们给放了出来。但是，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
桃小妖道：“我也来自于不死殿。是我在不死殿里给陈野体内打进了夜叉王的心血。可是，我当年得到夜叉王血的时候，也是因为一个人在。那个人故意逼着我把夜叉王血给了陈野。我跟在陈野身边，也有几分想要知道那人是谁的意思。”
我爷嘴唇都有点哆嗦了，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我爷看向景圆：“小圆儿，你跟我说，你的那个老师，到底是不是我爹？”
景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陈家老太爷，也没见过老师的真正面目。我能肯定的是老师一定是个老人。”
景圆的声音一顿道：“我们这些人里最精明的两个人就是三哥夏稷和老五肖梦城。夏稷几次出手都没尽全力。肖梦城一再想要跟陈野合作，我想，其中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我爷还是不肯死心：“天耀，你告诉我，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不？”
“是真的！”穆天耀道：“他们都没骗你。”
穆天耀说道：“爷爷，太爷的左胳膊上是不是纹着一条青|龙？龙头刚好搭在了手腕的位置上？龙嘴里还叼着一把刀。”
我爷踉跄了两下差点坐在地上。我后来才知道，我太爷胳膊上纹着青|龙的事情，只有我爷一个人知道，这事儿他对谁都没说过。
龙衔刀的纹身非常少见，一般人也不敢纹那种东西。
等到叶玄扶着他，让他站稳了之后，我爷才咬着牙说了一句：“小兔崽子，你给我说，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子午寅卯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我爷的现在的反应，早就在我是意料之中，他明知道种种蛛丝马迹全都指向了我太爷，他也不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
就像我昨晚一样。
第五百五十二章 难以接受的真相2
我平静了片刻才点起了一支烟来：“陈摇鼓的布局，看似毫无破绽，实际上，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漏洞。那就是无恨灯。”
我缓缓说道：“无恨灯既然从从陈白灯之后，就开始阴谋陷害陈家后人，那么陈家为什么还能延续至今？”
一个处心积虑想要害你的人，只要在你身边待上一段时间，就能找到机会暗下杀手。无恨灯跟了陈家几代人，难道那几代陈家子弟个个都是人杰？每个人都能看破无恨灯包藏祸心？这分明不合常理。
我再次说道：“如果，否定了无恨灯被陈家收藏几代这个推断的话，就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无恨灯出现在陈家的时间并不长。甚至是，刚刚出现在陈家。”
“不可能！”我爷当即否定了我的推断：“你自己看看无恨灯，凤骨针，异兽皮，指仙盘全都在无恨灯上。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奶摇头道：“老陈，你先别急着否定。我想野子不是说，无恨灯是假的，而是说商无恨是假的。你们陈家很有可能真的传下来一盏灯，也可能叫做无恨灯。但是，无恨灯里未必有灯灵。”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点头道：“灯灵才是无恨灯的关键。有人故意用绝品的材料，掩盖了假灯灵的事实。最完美的造假，就是用真货去造假货。”
我曾经听过一个造假的故事，有人把真正的鸡血石上血纹给扣下来，又一点点的补到另外一块石头上。这样一来，他就等于用几块真正的鸡血石造出了一个假货。单论价值来说，他毁掉的那些鸡血石加在一起已经超出了假货的售价，等于是在做赔本的买卖。但是，造假的人从来就没有傻子，把赝品做得越真的人，智商也就越高，他造出这样的假货，肯定不是为了卖钱。
无恨灯也是一个道理，谁能想到真正的无恨灯里，会藏着一个假的商无恨？
我爷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那你说，造假灯的人是为了什么？难道为的是让人觉得陈家已经丢了无恨灯。为了保护我们陈家？”
我爷现在已经懵了，拼了命的想要证明无恨灯跟陈摇鼓无关。
我爷可怜巴巴的眼神，让我不忍心说出真相。可真相并非是不说就不会存在，隐瞒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我长叹一声道：“不是，陈摇鼓的目的是让人把矛头指向异调局。我们越是跟江湖周旋，他就越有机会从容布局。”
江湖上到处有传闻，说我掌握着《白灯决》，可我手里除了无恨灯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扔过无恨灯， 无恨灯又回到了我的手里。
如果，陈白灯真的想要保护陈家，无恨灯不会回来，江湖上更不会有这样的传说。
我爷连转了几圈才说道：“不对！当年京城不是有四盏白灯么？那四盏白灯的传人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反问道：“京城真的有过四盏白灯么？或者说，四盏白灯真的是四个人，而不是一个人么？”
我爷顿时有愣住了，我继续说道：“传说是可以编造的。只要有人相信，传说就会变成合理的谎言。别忘了，术道已经连续经历了几次百年劫。”
“术道百年劫就是掩盖谎言的最好办法。经历过真相的术士死了，他们留下的话成了传说；传说百年之后，再出现一次百年劫，术道就又换上了一批新血，传说也就更可以随便编造。”
“放屁！”我爷拍案而起：“按照你的说法，还是我们陈家造成了百年劫么？”
“你能不能消停点！”我奶也火了：“野子说一句，你就否定一句。你是故意跟野子抬杠是不是？要是野子说的话有问题，不用你说，我们也会问。你可倒好，挖空心思想要否定野子的推断不说，还把他往偏里带。你什么意思？”
我奶不等我爷说话就说道：“你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可我问你，你不承认的事情，就能成为假的吗？老陈，你能不能坐下来，好好听听陈野说什么？”
“他说那些……”我爷还要说话，我奶忽然一抬手点住了他的穴道：“你现在别说，有不明白的地方，我替你问。”
我奶沉声道：“野子，你估计公……估计陈摇鼓是在什么时候布了这个局。”
“就在他在京城摇鼓的时候。”我沉声道：“我觉得四盏白灯应该是真实的存在，但没有同时出现在京城。当年陈摇鼓是把术道的目标转移到了四盏白灯的身上。离魂灯是真的，人皮灯也是真的，可是寻找《山海经》却是假的。”
“离魂灯本该有传人，可是吴家的后人没能继承离魂灯，他们只能用还魂的办法传下来一部分灯决。”
“人皮灯本来也该有传人，可是人皮灯却只能把秘法留下来以待有缘人。”
“还有一盏白灯始终没有出现，我想应该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好布置，就成了刀下亡魂。最后一盏白灯就此断绝。”
“如果按照时间去推算的话，三盏白灯灭亡的时间刚好就是陈摇鼓消失之后。他不是去找白灯的秘密，而是出去杀人。他要的是只留一盏白灯。”
我深吸了一口道：“陈摇鼓失踪不久，就发生了术道百年劫。上一次的术道百年劫，掩盖了四盏白灯连灭其三的真相。那个时候，我爷也参军入伍，战场上他没有机会去用白灯。这才让所有人都觉得四盏白灯已经彻底消失了。直到我走出江湖进入了别人的视线。江湖才知道，世上还有白灯的传人。”
我看向我爷道：“爷，你仔细想想，你自己不也失踪过一段时间么？那段时间，你做什么去了？”
我奶道：“你爷跟我说过，他是寻找公爹，不慎落进了一处秘境，花了很长时间才出来。”
我反问道：“很长时间是多长？”
我奶也跟着愣住了，等他看向我爷的时候，我爷的脸色变得一阵惨白。
他是想起了一个自己从没想过的问题。
第五百五十三章 难以接受的真相3
我们一直都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爷的年龄。
我沉声道：“我们从37年开始打小鬼子，距离现在已经八十多年了，我爷参军的时候快要二十了。现在算，我爷是一百多岁。就算我爷吸收过异兽血，也不应该是现在的状态。”
“宁如尘活到一百多岁，还能主持异调局，是因为他是魔徒。”
“陈三金的爷爷，陈老虽然也是高寿，可你看他还能上阵提刀么？”
雪晴开口道：“魔徒的寿命没有那么长，异兽血脉可以让人继承一部分异兽的力量，但也能让人伤及根本。除非不断吸收异兽血脉，才能让魔徒功力继续精进。魔徒会互相吞噬的原因也在这里。”
雪晴声音一顿道：“能够不断吞噬异兽血脉的人并不多，魔主就是其中之一。”
我摆了摆手示意雪晴停下来，自己又继续说道：“所以，我推测我爷进过不死殿，只不过他自己记不住了。”
我看向雪晴道：“雪晴，我想问你，魔徒延续了多少年？”
雪晴道：“应该是百年左右吧？”
我点头道：“商无恨虽然是假的，可她说了一件真事。那就是魔徒，其实与陈家师出同源。”
“商无恨自己说过，是他把陈家的《异兽诀》送给了魔徒。那么，为什么不能是当初陈摇鼓主动泄露了异兽诀，造就了魔徒？”
我奶震惊之间看向了我爷，我爷也在拼命的给我奶递着眼神。
我奶显然是没看明白他要说什么，随手解开了我爷的哑穴，我爷马上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能不能轻点放屁？你说，上一个术道百年劫掩盖了白灯的真相，你太爷失踪的时候到了百年了么？”
我解释道：“雪晴是说百年劫，是百年左右。而不是满打满算的一百年。这次的百年劫，不也没到百年？况且，术道百年劫从来就不是天劫，而是人劫啊！”
“再退一步讲，就算术道百年劫，是按满年计算结束。项开，步幽冥能把术道百年劫强行压制十多年。陈摇鼓为什么不能如此。”
“放屁！”我爷怒骂道：“要是陈摇鼓一手创出了魔徒，他为什么不自任为魔主？”
我解释道：“魔主的目标太大不利于隐藏。而且，让魔徒自由发展，对陈摇鼓更为有利。因为他把目标放在了江湖年轻一代的身上。”
我抬手指了指景圆：“陈摇鼓倾力培养的六个人杰，已经成为了江湖三大势力的领军人物。如果，需要的话，只要稍加运作，他们就能取代老一辈的修士，术士，成为江湖上的霸主。那时候，三大势力全部掌握在了陈摇鼓的手里。”
我爷的眼珠瞪得通红：“他要江湖干什么？要称霸天下么？”
“这个只怕得见到陈摇鼓才能知道。”我推算这么多，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陈摇鼓为什么要独霸江湖？
我爷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反驳我，景圆却在这时开口问道：“陈野，你派糖豆去杀客栈的那几个住客为了什么？”
我看向景圆道：“如果我告诉你，你的两个师兄，师姐没死，你会相信么？”
“危和贰负！”景圆猛一抬头：“你是说，危和贰负就是我的师兄师姐？”
“对！”我点头道：“贰负自己说过，他的一切都是源于大梦枕。除了叶流光和丁朵儿，谁有见过大梦枕？”
“如果，我推算的没错，大梦枕不仅可以让人进入一个真实的梦境。也可以让人失去一部分记忆。危和贰负，其实就是你被大梦枕抹掉了记忆的师兄，师姐。”
我的声音微微一顿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当年去石中人那里盗取大梦枕的那个小偷，不夏稷，就应该是肖梦城。因为，他也对你们的那个老师产生了怀疑。”
“其实，我也见过大梦枕。在阴龙潭里的女丑就是用大梦枕把我引入梦境。我看到女丑的尸体时，她脑袋下面有一个玉质的枕头。我当时以为那是陪葬用的东西，并没去想太多，实际上，那就是大梦枕。如果，不是小召前辈提醒我，我还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到当年的商无恨。”
如果，我当时多想一些，早就应该看破女丑的伪装。
传说中，枕头的发明者是秦始皇，也有人说是曹操。以出土文物判断战国时期的楚国就出现过枕头。但是，无论从什么方向讲，枕头都不会是山海时代的产物，女丑又怎么会枕在枕头上？
至于说，夏稷在阴龙潭充当了什么角色，我现在还没法准确的判断。不过，我觉得夏稷不知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我爷终于受不了了：“小兔崽子，你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要是按你的说法，整个江湖不都是陈摇鼓的了？你给我拿出证据，你不把给证据给我拿出来，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我沉声道：“爷，你还没看出来么？张安国相信过异调局么？不能说张安国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异调局，但是他也没有像支持项开一样全面支持过我们。为什么？就是因为他知道陈摇鼓的存在。这个算不算证据？”
“不算！”我爷怒吼道：“张安国有他的考虑，你那不算证据。”
我再次说道：“魔徒能得到我陈家的隐秘，把我弄进死亡殿，算不算证据。”
“也不能算！”我爷再次否定道：“魔徒盘踞东洋多年，要是连一点耳目都没有才是怪事儿，这个你不能往一起算。”
我第三次说道：“那天耀的证实呢？”
我爷强硬道：“天耀又没看见那人真实的面目。他只看见那个人，手上纹着一条龙，手上纹龙的人多了。谁能证实他就是陈摇鼓？”
我爷是铁了心不想承认，陈摇鼓就是神秘人的事实。
我微微沉默之后才说道：“其实，最大的证据就在林妍身上。是她带回了无恨灯。她也是唯一见过陈摇鼓的人。”
我爷低吼道：“你是不是想说陈摇鼓回来的太是时候了？所以，是你才怀疑他，怀疑无恨灯？”
第五百五十四章 证据
我摇头道：“不是！是林妍接触过陈摇鼓，作为命数师，可以掌握他的气息。杀死肖梦城的黄金古剑上一样有他的气息，我相信以林妍的手段应该可以判断出两者的气息是否一致。”
我爷红着眼睛看向了林妍：“林家妹子，算我求你，给我推算一下。让我死心也好，让我瞑目也好，我都认了。”
林妍犹豫了一下道：“雪晴，把黄金古剑拿来吧！”
雪晴拿出黄金古剑便退到了一边，林妍推动着水晶球时，我爷一直盯着水晶球不放，两只眼睛里全是血丝，要不是我奶点住了他的穴道，我真怀疑，我爷会坚持不住跌坐在地上。
我爷一直不肯相信陈摇鼓就是最大的幕后黑手，是因为当年陈家的惨剧。
我出生那年，刚刚满月我爸忽然从屋里跑了出去，非说是我爷回来了。等他从外面走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盏白灯。
那盏白灯送走了我的父母。
我爷只是晚了三天就没能再见他们一面，那之后，他才带着我离开了京城去了东北。
我爷说，是陈摇鼓托梦告诉他家中剧变，让他赶快回家。
一个没死的人该如何托梦？
那时候，会用白灯杀人，又能找到陈家杀人的会是谁？
只有陈摇鼓！
如果，我的推测算是真的，对我爷来说，就是最无法接受的真相。
这个真相就等于是把他的心血淋淋的撕成了两半。
他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面对这个真相？
我爷否定的并不是我的推测，而是要否定一个他不想看到的结果。
林妍水晶球连转了几圈之后，才停了下来：“他们两个人的气息没有联系，那不是一个人。”
我爷松了一口气之后，连哭带笑的骂道：“陈野，你个小王八犊子，我看你是喝多了，什么都玩意都敢想了。你猜的那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小云，你把我穴道解开，我打死那个小王八蛋。”
我奶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解开我爷穴道的时候，血棺里的小召忽然说道：“林姐，你洞彻天机的时候，好像是心动了。”
命数师最大的忌讳，就是在推演天机时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
天道无常，在命数师的范畴之内也可以解释为：天道异常的狡猾。命数师在推演天机的时候一旦出现了某种情绪，他所推演出来的天机，就会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最后变成一种心理上的安慰，而不是真正得出了结果。
“不用推了，我相信林家妹子的结果。”我爷赶紧阻止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雪晴却上前一步道：“陈老爷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没法赞同你的做法。陈野为什么要当着这些多人把事情说出来？因为幕后黑手的真相，直接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也包括了异调局。你不让林妍重新推算，要拿所有人的命去宽慰自己么？这点你不如你孙子。”
我爷哆嗦着嘴唇在也说不出话来了。
叶玄低声道：“奶，你先带我爷回去吧？”
“不！”我爷出乎我意料的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看看最后的结果。”
林妍看向我奶时，见我奶微微点了点头，她才开口道：“小召，你帮我一下，我们一起推算一个结果。”
小召一言不发从棺材里弹出了三枚血色的大钱，三枚大钱出棺之后就呈现出品字形浮在了半空，嗡嗡带声盘旋而起，钱上的血光在眨眼间连成了一个圆盘，那里慢慢浮现出了一个头戴青铜面具的人影。
“那是老师！”穆天耀的声音已经带起了颤抖。
小召道：“我只能捕捉到船上那人的气息，剩下的事情林姐你来吧！”
林妍双手平推之间，她的水晶球便缓缓向血钱的方向挪动而去，一直落在血钱上空在停了下来，林妍隔空一指点向了水晶球时，球体当中也浮现出了一道身穿蓝布长衫的人影。
“爹！”我爷下意识的喊出了声来，两道人影也在瞬间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带着面具的人。
“这……这……”我爷虽然被点住了穴道，身躯却仍旧颤抖不止——他虽然不是命数师，但是也知道两道人影互相重合，就代表着那是同一个人。
我爷的情绪难平时，林妍忽然惊呼道：“小召，我的水晶球不受控制了。”
“那是陈摇鼓想要说话！”小召的声音有些发冷。他和林妍联手捕捉到了陈摇鼓的气息，却被对方反过来控制了自己的法器。这对命数师来说，是最大的挑衅。
水晶球里的人影缓缓摘掉面具，露出了一张与我爷爷八分相似的面孔：“如飞，好多年没见了。”
“爹！”我爷的嗓子已经哑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陈摇鼓说道：“我知道你在恨我，我不这样做保不住陈家。就算是为了陈家的香火，也得有人死。有人死，就是为了有人生啊！”
“噗——”我爷终于忍不住喷出了一口血来，人也跟着仰身摔倒在了地上。
陈摇鼓的影子从水晶球转了过来，眼神阴冷的看向了林妍：“命数师，不好好给人推算命格，跑来参与我陈家的事情做什么？我本不想这么早就见如飞，可你做了什么？你该死！”
陈摇鼓说话之间抬手向林妍指了过去。
陈摇鼓明明就是一道影子，明明就是赤手空拳，可我却在他抬手的那一刻间，感到一股可怕的威压从随着他的手指爆涌而出。
小糖豆惊声道：“快退，那是巫术！”
林妍还没反应过来，小召的血棺忽然直立而起挡在了他们两者之间，棺材盖上也接连发出几声爆响，那声音就像是有人连出数次重拳砸上棺盖。
血棺微微一晃之后，小召的声音也传了出来：“阁下好手段。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招。”
陈摇鼓微笑道：“斩命术对我没用，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陈摇鼓说话之间，血棺前面已经浮了一条命运丝线。
小召要出手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忘情谷
小召只在瞬息之间就抽出了陈摇鼓的命运丝线，他却在万里之外好整以暇的看着小召微笑不语。似乎没把小召的斩命之术给放在眼里。
几天前，小召在东洋一刀斩断数百高手的命运丝线，阴阳师大阵还没来得及启动便土崩瓦解，其威力足以惊世骇俗。
陈摇鼓无视斩命之术，是不知道斩命之术的威力，还有应对的办法？
我心中疑问刚起，双目就不由得微微一凝——小召的鬼首刀凌空竖起半晌，却又迟迟不肯斩落。他遇上麻烦了？
下一刻间，血棺附近又出现一条命运丝线。
再过一会儿，一条条的命运丝线接连不断的出现了血棺附近。
从我的角度看去，高达两米的血棺像是被困在蛛网里的猎物，被无数丝线紧紧缠绕动弹不得。
陈摇鼓轻笑道：“朋友，你现在是不是还想要挥刀斩命？”
小召沉声道：“你走吧！”
陈摇鼓不但没有走反而抬手指向了雪晴：“背主之辈，当杀！”
雪晴还没来得及开口，七窍当中便已鲜血崩流，死不瞑目的栽倒在了地上。
小召的长刀微微一颤，似乎想要出手，却又强行忍了下来。
陈摇鼓转头看向我道：“作为陈家后人，你很出色，看来我当年的选择并没有错。本来，八百魔徒送给你也无关大局，但是我想了一下，你还是不要那些人的好。八百魔徒我带走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陈摇鼓的虚影就消散在了空中。小召的三枚血钱和林妍的水晶球同时掉落在了地上时，已经裂痕满布，看上去就像是遭到了某种力量的重击。
叶玄看向水晶球道：“那个人到底有多强？”
在我的印象里，叶玄从来没有害怕过，哪怕是遇上山海异兽，也从没露出过怯意，可是这一次，我却在叶玄的话里听出了惧意。
小召说道：“他可以藏命。没人陪葬的情况下，我的斩命术对付不了他。”
小召解释了之后，我才知道：所谓的藏命，就是把自己的命数藏进别人的命运当中。命数师在推演命数的时候，很可能得到的是另外一个结果，从而忽视了本主的命格。
就像刚才，小召斩断命运丝线足以在千里之外杀敌于无形。可是陈摇鼓却在短短瞬间牵扯出了无数道的命运丝线，把自己的藏在了别人的命里。小召想要杀人就得把所有跟陈摇鼓有牵连人一并除掉。他也同样清楚，当时围绕着血棺的丝线当中必然有一部分属于异调局，甚至还有他和林妍的命数在内。
这就是小召不敢下手的原因。
小召沉声道：“藏命，是术士专门对付命数师的办法。早已失传多年，陈摇鼓得到的传承恐怕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小糖豆蹲在了雪晴的尸体面前：“他是用了什么办法在千里之外杀人？”
我也想知道，陈摇鼓怎么杀掉了雪晴。
已知的手段并不可怕，就算无法克制，也可以防范，甚至逃走。只有未知的事物才让人觉得恐怖。因为，你无法预料对方的杀招来自何处。
“先不管这些，你们过来帮我把我爷抬回去。”我现在最为关心的是我爷的伤势。
一开始，我还没有太多担心，毕竟我爷只是急火攻心，有叶流光在，问题应该不会太好。可是叶流光的话却让我心凉了半截：“陈野，陈老的病怕是有些麻烦。他……他怕是醒不过来了。”
我脑袋顿时嗡的一声，眼前好一阵天旋地转。
叶玄扶着我喊道：“流光，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醒不过来了？你再给好好看看。”放在平时叶玄绝不会这么跟叶流光说话，这回他是真的急了。
叶流光白了自己哥哥一眼，才说道：“陈老的内伤并不严重，也没有造成脑部的损伤。他不醒，是因为他自己不想醒，或者说，他已经丧失了求生的意志。”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直愣愣的看着我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该把真相告诉我爷？
我奶扶着我坐了下来：“野子，你不需要自责，你的做法是对的。”
“陈摇鼓既然是幕后主使，我们早晚有一天要跟他刀兵相见， 那个时候，老陈一样会见到他爹，战场上告知老陈真相。说不定会发生更严重的后果，现在有我们看着他，至少还能保住他的命。”
叶玄也说道：“老班，奶奶说的对啊！以爷爷那脾气，要是真在战场遇上……遇上那个谁，说不定一怒之下就自己抹脖子了。早点告诉他咱们还有机会把人救回来啊！”
按照老辈人的规矩，我奶提到陈摇鼓的时候应该喊“公爹”，叶玄也该叫声太爷。
我奶直呼其名，是要断了她跟陈摇鼓之间的关系，她要给儿子报仇。
叶玄只说那个人，是因为他觉得尴尬，不知道怎么提才好。
这就是我爷不愿意醒过来的原因，就算我爷能过去自己心里那道坎，他怎么去面对我奶，又怎么去面对异调局里所有人？
如果可能我也想昏过去，我们异调局几次出生入死都是因为陈摇鼓，因为我太爷，我该怎么面对一帮跟着生死搏命的朋友？
我唯一比我爷强的地方，就是跟陈摇鼓没有什么感情，不会受到感情上的煎熬。
陈摇鼓跟我是有血缘关系，血缘里的感情也的确非常微妙，但是素未蒙面的亲人，又能有多少感情在里面？说句不中听的话，爷爷祭奠他父亲的时候，肯定满是伤感，孙子很可能对祭奠没什么感觉，最多就是保持严肃而已。原因其实很简单，没见过自然伤感不起来。只不过，没人会明摆着说出来而已。
我爷的逃避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我沙哑嗓子问道：“流光，我爷还能醒过来么？”
叶流光道：“很难说，他自己放弃了求生的意志，我只能用药物维持他的生机。但是，我怕长此下去他会变成植物人，再也醒不过来。你要有心理准备。”
第五百五十六章 忘情谷2
叶玄急声道：“我们跟他说话不行么？不是说，多跟植物人说话，他就能醒过来吗？”
“那也得，他能听才行！”叶流光道：“如果从医学的角度上说，陈老可以听见我们说话。但是，从玄学的角度讲，他的神魂可能已经躲进了泥丸宫里，六识完全封闭。不会听见我们说什么了。我现在也确定不了陈老属于什么情况。”
我爷是术士，神魂强于常人，他真想躲起来，未必没有办法。
小糖豆道：“那我们进去劝他呢？我有办法把你们的魂魄带进爷爷的泥丸宫里。”
我眼睛一亮：“可以的话，我进去劝劝我爷。”
“等我布置法阵！”小糖豆把我的魂魄强行牵引出来之后，带进了我爷的躯壳，我刚一看见我爷，他就像是发了疯一样的上来打我。我还不敢还手，只能被他追着他。我本来是打算等他消气了再慢慢跟他说，没想到他竟然一脚把我踢了出来。
我的神魂回归本体之后，全身上下就说不出来的疼，有些地方都已经泛起了淤青。
我爷打得虽然是我的神魂，但是人和魂魄跟躯壳却是连在一起，神魂受损身体上总会有些反应。
小糖豆气鼓鼓的道：“陈爷爷这是干嘛啊？下手这么重？”
我奶也要气疯了：“这个死老头子抽什么疯？我进去看看。看我不收拾他！”
过了一会儿，我奶也出来，气得脸色发青：“这个死老头子没救了。看着我就跑，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我不管了，让他这么躺着去吧！”
我奶发完火不到五秒钟就说道：“小钱儿，要不，你去看看吧？你会劝人，说不定老头子会听你的。”
“那我试试吧！”小钱儿也没有什么把握。
其实，我对小钱儿抱着很大的希望，她会哄人，平时嘴就甜，我爷特别喜欢她。在我爷心里，小钱儿才是孙媳妇的首选，后来因为叶玄在追小钱儿，我爷才没吭声，但是也找机会揍了我两次。
小钱儿进去没多久就咬着牙出来了：“我去了也没用，陈爷就跟我说了一句话：丫头，你走吧！再就找不着人了。”
小糖豆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连送三个人进去对她消耗不小，怕是没法再送第四个人了。
叶玄转了两圈道：“不行来硬的吧！流光，你能不能想想什么办法，让老爷子把事儿全都忘了。咱们一点点给他编故事，让他忘点事情总比这么半死不活的强。”
叶玄的主意还真几分可行性。让我爷爷忘点事情，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种保护。
想要抹掉一个人记忆，不是用秘法就得使用药物，像电影那种对脑袋上敲一下就失忆的事情，现实里不是没有，但是没法去人为操作，天知道，得把握多大的力道才能只造成失忆，万一敲出问题，可就不是后悔能解决的事情了。
我们这些人都不会让人失忆的秘法，只能期望叶流光配出类似的药物。
我眼巴巴的看向叶流光的时候，叶流光却在微微摇头：“我的确能配置出让人丧失记忆的药物，但是那种药会损伤人的大脑。至于，药物能对人体造成多大的损伤，我自己都不清楚。”
叶流光应该是只知道药方，却没真正实验过秘药的效果。
叶流光继续说道：“站在医生的角度，我觉得在担心秘药的副作用，如果从一个术士角度上看，我又担心秘药没有效果。要知道，在术士看来，控制人记忆的并不是大脑。”
秘术与科学，从来都是站在对立的角度。
从医学上看控制人体的中枢是人的大脑，秘术则认为人的躯体是受魂魄的支配，人的脑袋只不过是魂魄的住所而已。在条件允许的情况，哪怕身躯已经死亡，只要魂魄还在仍旧以另外的形式生存下来。
小糖豆点头道：“流光姐的话不无道理，我也觉得，陈爷爷的魂魄躲了起来，直接在他身上用药是没有用的。”
我看向小糖豆：“你有办法么？”
“没有……没有……”小糖豆的连连摆手道：“我的巫术只能杀人，救不了人，不是……我是说，想要抹掉陈爷爷的记忆，你得找到精通魂术的巫师。而且，至少也得是大巫。关键还得陈爷爷自己配合，如果他不配合，想要强行抹掉他的记忆，又不损伤他的魂魄，只怕连大巫都做不到。”
我顿时心凉半截：这个条件太苛刻了。大巫本就极为稀少，即使我找到大巫，以我爷的脾气也不会出来配合。难道，我爷就要一直这样下去么？
我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景圆忽然说道：“陈野，想要抹去魂魄里的记忆并非没有办法，比如死亡殿里无情道就是其中之一。”
我摇头道：“死亡殿没用，那是忘情，不是丢掉记忆，还有么？”
景圆说道：“据我所知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做到让人忘情，那就是忘情谷。而且，忘情谷忘情的方式就是抹掉人一部分记忆。那是忘情谷独有的秘法。”
我忍不住说道：“你怎么知道忘情谷？”
景圆解释道：“忘情谷曾经也是一个宗门，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再跟其他宗门有所交集，逐渐淡出了江湖。不过，很多宗门修士都在遭遇情劫的时候，都会去忘情谷寻求帮助，忘情谷虽然不再江湖，在宗门中的地位却举足轻重。”
穆天耀也点头道：“这件事，我也听说过。”
“那就去忘情谷试试。”现在无论是什么办法我都得试一试了。
那一刻，我不是什么术士，只是一个病患的家属，只要听到一点消息，都要拼尽全力去试试结果，哪怕希望渺茫，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寄托。
景圆道：“你要去忘情谷的话，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忘情谷帮人忘情的条件十分苛刻。很多宗门都因为满足不了忘情谷的要求，硬生生看着青年俊杰就此陨落。”
叶玄急声道：“忘情谷那边需要什么条件？”
第五百五十七章 出发
景圆道：“我们先不说条件，只说，陈野的身份就是他求助于忘情谷最大的障碍。忘情谷的人十分高傲，而且冷血无情。鄙视术士，也疏远官方，哪怕宗门，他们也不会完全放在眼里。”
“陈野属于官方的人，忘情谷主会不会接见陈野还是未知之数。更重要的是，忘情谷的人不会被任何感情所打动。在谷口生生跪死的人也不知凡几。所以，我说陈野去忘情谷，要有心理准备。”
我冷声道：“求不动他，就打到他服，打不服他，还可以剿灭他。”
我说话之间，眼里已经透出了丝丝杀机，景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穆天耀却在微微点头，像是非常赞同我的打算。
我打算安排人手出发的时候，老王忽然走了进来：“陈野，张安国来了，说是想要见你。”
“知道了！”我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会议室。
我知道张安国一定会来，该面对的事情，早晚也的面对，看见张安国时也显得异常平静。
张安国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我爷：“陈老怎么没来？”
我沉声道：“有人在陈家白灯里做了手脚，我爷身负重伤。”
“陈老他没事儿吧？”张安国当即站了起来。
“我准备带他求医。”我没说我爷具体的伤情：“张叔，我爷这边的事情，我们会解决好。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张安国犹豫了好一会儿道：“陈野，这次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淡淡笑道：“无非是两种结果罢了，一种是抓我入狱，等待审判。另外一种就是彻底跟我划清界限，给我一个逃亡的机会。我说的对么？”
张安国微微点了点头道：“我也没想到，你们会在东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一个东洋顶级家族被连根拔起不说，还死掉了大批阴阳师。东洋是一个崇尚神道的国家，阴阳师在东洋的地位很高，这次的事情怕是难以善了。”
我淡淡道：“这些事情，我很清楚，你直接说结果吧！”
张安国站了起来：“陈野，你们走吧！异调局，我还给你们留着。只要我张安国在一天，异调局就不会解散。直到你们能回来的时候的为止。”
我看向张安国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逃亡？”
张安国摇头道：“不算是逃亡，我们会做出积极的姿态，但是不会对你们采取任何措施。异调局里的武器你们可以带走，但是，不要惹什么麻烦。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谢谢！”我知道张安国能做的已经做到了极致，再争辩下去就是强人所难了。
我沉默了片刻说道：“张叔，你是不是打算对宗门动手了？”
张安国微微沉默之后道：“项开他们已经回来了，他们当年虽然没有直面宗门，却跟宗门有解不开的过节。这一次，他们一定会对宗门下手。那是他们的私仇。但也是公事。”
我明白张安国的意思：官方不会允许任何势力凌驾于规则之上，宗门的种种做法已经触及了底线。张安国过去忍而不发，为的就是让宗门逐步膨胀，等他们真的不知死活触碰到了红线时，就是宗门毁灭的开始。
当然，这里面肯定有陈摇鼓的布置。
陈摇鼓通过种种迹象给了宗门一个巨大的希望——进军山海世界。
山海世界就像是一个可以诱捕凶兽的毒饵，当它的香气让凶兽忘记了危险，猎物就会自动的走向陷阱。
陈摇鼓让宗门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进入山海世界的关键，他们也就越发不会在意世俗的约束了。不在意就等于是要逾越，甚至是要对抗。陈摇鼓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张安国再次说道：“陈野，如果有一天，你对上项开的时候，我希望你能保持一定的克制。你们都是江湖人杰。我真心不希望，你们之间出现什么损伤。”
这个结果，我早有几分猜测，但是张安国把话说出来的时候，我仍旧难免有几分震惊。
我了解过项开的过往，项开的三叔二十多年之前失踪，据说是去寻找黄龙殿，想要修补被打成几节的项家黄龙，重现项家辉煌。但是他一去之后就再没有回到项家。
掌握着术道十八殿最大秘密的人是陈摇鼓，项开的三叔想碰上六殿之一的黄龙殿，势必要与陈摇鼓发成冲突。陈摇鼓还在，项开的三叔却不知所踪，只能证明他凶多吉少。
项开如果要跟陈摇鼓绝命，我会选择袖手旁观，怕就怕陈摇鼓会用别的办法把异调局给牵扯进去，站在项开的对立面上。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却不代表没有，陈摇鼓擅于布大局。谁也说不准，他下一颗棋子是谁，否则，张安国也不会特意提醒我这些。
张安国见我不说话，也没再多说什么：“陈野，该交代的事情，我已经交代完了。江湖路远，你们多多保重吧！”
我站起来说道：“张叔，神兵计划，我已经完成了大半。我把所有资料都留给你，希望对你能有所帮助。也套用你的一句话，江湖路远，多多保重。”
张安国与我们每个人依次握手之后，很快开了异调局。
我带着叶玄他们把有用的东西都搬上了车，就连黑白双藤都被我们装进箱子放进了车里。老王一直在帮我们忙活着搬家，却一句话都没多说，直到我们要上车的时候，他才走了过来：“陈野。我这次……我不能陪你们走了。”
老王人到中年，虽然不一定还有什么抱负，但是肯定还有亲人家庭，他不走在我意料之中。
我拍了拍老王的肩膀：“老王，能认识你，我很高兴。我们这次离开注定了要亡命天涯，异调局留给你了。”
老王摆了摆手：“你们走吧！走吧！你们走了之后，我就申请提前退休了，干累了，也没有什么啥意思了。好好歇着，比什么都强。你们以后要是回来，一定得到我家找我啊！我请你们喝酒。”
“一定！”我跟老王说道：“我给你留了点纪念品就在你办公桌上，你想着拿！”
第五百五十八章 忘情谷外
老王并没在意我说的礼物，一直把我们送到门外，看着我们把车开下来山道，才返回山庄，他也要走了。
叶玄坐在车里说道：“老班，你给老王留得什么？”
“浮云而已！”我说道：“这些年，我们赚的钱不少却没怎么花，我给老王留下了一些。他那个人过得太省了。你没看他这么多年，连衣服都没舍得买几件么？”
老王那人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守财奴，只是在单纯的节省而已。异调局的工资不低，他省钱的原因其实跟很多人一样，总想备着不时之需，想要给孩子多留下些东西。想法是对的，只是对自己有些苛刻了。
我无牵无挂，要太多钱也没有什么用，不如留给老王一些。
钱这东西，不一定次次都能让人快乐，但是总有让人开心的时候。临别，让老王开心一下没什么不好。
我和叶玄正说着话的时候，小钱儿忽然说道：“陈野，老王在跟我们招手。”
我往汽车后视镜上看了一眼，果然看见老王站在异调局门口向我们拼命挥手，一边挥手还一边在抹眼泪。
他刚才不肯远送是怕自己失态，现在出来并不是因为我给他留下了礼物，而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压制自己的感情了，我们互相了解又何必非要伪装？
人这辈子能真实表达自己感情的时候并不多，压制也可以说是一种错过。
我从车窗里伸出手去向老王挥了挥才低声道：“开车吧！要走的时候就别停。”
异调局虽说是在全体都在，但是离情别绪，并非只存在于人与人之间，也存在于故土，存在于家园，甚至存在与某个建筑，某个岗位。
过去的异调局，是我跟杨智明明争暗斗，生死较量的地方，我离开的时候，不仅没有任何不舍感觉，反而还带着几分轻松。
现在的异调局，是我付出过心血，洒落过汗水的地方，一场场生死之战过后，我想到的就是先回到异调局，那是能让我躺下来休息的地方。
以后的异调局，或许还会存在，但是也已经不属于我了。
我一直觉得我属于江湖，江湖却注定了要漂泊，等我们渡过了危机，还要再安个家，找一个能停下来的地方。那个地方不会再叫异调局了，我该叫他什么好呢？
我想了很久，可又觉得自己想得多了。眼前的危机还没解除，江湖上的旋涡正在逼近，我现在就想着将来如何安家实在是想得远了。
我收回思绪的时候，叶玄却凑了上来：“老班，你真要跟忘情谷开战啊？”
我好奇反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叶玄摇头道：“不知道，我有点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点问题。”
小钱儿道：“叶玄是说……”
小钱儿说话之间往后车上看了看才继续道：“是说云姐的事儿。你忘了，当初宁如尘算计异调局的时候，跟云姐说过什么么？”
我这才想起来，当初宁如尘以逐个击破的办法对付我们的时候，就曾经跟我奶提到过忘情谷，只不过，他给了我奶一个假消息。我奶也没真正去忘情谷。
这一次，我们要去的地方，对我奶来说，具有另外的一种意义啊！
叶玄这么一说，我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心哪！
我看了看车里的人，开车的是心颜，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小钱儿，小糖豆和叶玄坐在后排座。
有些事情，问叶玄等于白问，问小糖豆，她也不一定能说明白。我只能去问小钱儿了，小钱儿没谈过恋爱，好在情商比较高，或许她能给我提点有用的办法。
我打定了主意才转头说道：“小钱儿，你说我奶对那个李知云到底是什么想法？”
“这个很难说啊！”小钱儿道：“我们几个人虽然跟云姐感情不错，但是从辈分上来说，终究是差着辈啊！我们有话能跟她说，她有话却不一定能跟我们说。”
这还真是个问题，同龄人之间讨论感情上的事情，比较容易沟通。小辈跟长辈诉苦，求助也在情理之中。但是，长辈找晚辈说情感问题，那就有些困难了，毕竟面子上有些过去不啊！
我正在抓着脑袋的时候，小钱儿却说道：“其实，我觉得现在网络上有些话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比如说情人和爱人之间关系可以分为三种。”
“一个女人心里可能会装着另外的一个人，一辈子都忘不掉，甚至爱他爱得比自己老公更深。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一定在放弃自己的丈夫跟对方在一起。甚至，不会跟他发生**上关系，只是单纯把他装在心里而已。丈夫才是陪她一生的人。”
我转头道：“你的意思是，我奶对李知云只是感情上有所牵绊而已？”
小钱儿继续说道：“还有些女人，有情人，也有爱人。但是，他们把情人和爱人分得十分清楚。情人并不是他们的牵绊，他们也不会跟对方纠缠，去打扰情人的生活，或者是让情人来打扰自己的生活。只是我需要的时候，你刚好就在，仅此而已。”
“第三种就不太明智了。分不清情人和爱人。纠缠不清，把自己和对方都弄得身心俱疲。最后即使得到了，也是得不偿失。”
小钱儿声音一顿道：“你觉得云姐是哪种人？我是说，如果李知云与陈爷都存在世上的话。”
我想了想道：“应该是第一种吧？”
小钱儿道：“我也觉得是第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所以，我觉得，你不用担心什么？云姐总不能在关键的时候放弃了陈爷不是么？”
我点头道：“说的也是！”
小钱儿的话锋一转道：“不过，你也得小心堤防忘情谷。我觉得，忘情谷不是什么简单的去处。你也应该知道，无论是修士，还是术士，对他们来说最难渡的劫，不是天劫是情劫。最难闯的关不是鬼门是情关。忘情谷能立身江湖，让宗门俯首，未必只是依仗忘情秘术。”
小钱儿的话不由得让我心里微微一颤。
五百五十九章 忘情谷外2
小钱儿的意思在明白不过，她是觉得忘情谷的实力可能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宗门行事霸道，术道做事也有几分肆无忌惮，忘情谷掌握着足以让双方觊觎的秘术，却逍遥在两大势力之外，恐怕不仅仅是用“神秘”两个字就能解释了。
小糖豆低声道：“狐狸哥，要不要联系一下一语天晴，找找忘情谷的资料？”
“不用了。”我微微摇了摇头。
我现在不想联系一语天晴，不是怀疑她情报上的实力，而是暂时不想跟她有什么牵扯。自从我推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就觉得跟她有一种隔阂。从感情上，我不想找她。况且，她还带走了江北客栈里的红魅，如果我没猜错，红魅应该也是陈摇鼓的暗子。我找一语天晴，说不定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该我自己面对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吧！
小糖豆看我不说话只能作罢，我们就在这种毫无情报的情况下赶到了忘情谷。
忘情谷完全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世外桃源，反而处处都透着荒凉，谷口唯一建筑就是一座四面漏风的客栈，从山上刮下来的北风，从满是窟窿的破墙贯入客栈，打着盘旋从另外一侧呼啸而去的声音，就像是有无数的冤魂在客栈中低声呜咽。
我带人走向谷口：“在下陈野，求见忘情谷主。”
忘情谷里很快就传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我自己都没想到忘情谷的人会这么痛快就答应让我进谷。
我沉声道：“糖豆，你和心颜，景圆留在谷口……”
我的话没说完，忘情谷里就又传来一声沉喝：“要进都进来，要么就一个都别进。”
我不由得微微一皱眉头，小召低声传音道：“我探查不到谷中天机，里面有高手坐镇。我们进去会会那个高人也好。”
小召是在提醒我，忘情谷里有人在故意防备我们。不过，我们这么多高手在场，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我还在权衡之间，谷中人已经不耐道：“你们想好了没有？三息之内不想进谷，那就不用进来了。”
“走！”我举步往忘情谷走过去，等我越过谷口之后就看见了一个头戴着斗笠的驼背老者。
对方弓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我是忘情谷的守门人，你们可以叫我驼老头。都跟我走吧！”
驼老头也不管我们答不答应转身就往前走，我从后面跟上去时，景圆开口问道：“驼老，据我所知，忘情谷一向不许来客轻易进谷，今天怎么会一反常态？”
驼老头连头都没回：“怎么让你们进谷，还不高兴么？不高兴的话，可以出去。”
景圆被对方一阵抢白，脸色不由得的有些难看。驼老头走出几步伸手往道边指了一下：“看那边。那些都是进了忘情谷，达不到谷主要求的人，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再决定进不进去。”
我转头看过去时，却看见一座用尸骨垒成的山包。单从山包的规模上看，那里至少也堆积了上千具尸骨。忘情谷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让暴露在天日之下的尸体经年不腐。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那些尸骨的面孔上只有遗憾，不见痛苦。就好像是被山包上的土层将无尽的遗憾禁锢在某个时刻。
小召低声道：“这些人死了，最后一刻停留却在了遗憾当中。这才是最大的痛苦。”
驼老头笑道：“你们知道就好，死在忘情谷有时候比死在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不想落进这种下场就请回去吧！”
我看向驼老头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沉：他好像是不想让我们进谷？
驼老头见我们没人说话，才冷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越往忘情谷深处走，我就越能感觉到忘情谷的荒凉，忘情谷的中心就像是一座荒废了的小镇，放眼看去到处都是发黄的荒草，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忘情谷中心的庄园。
从小镇的规模上看，这里曾经生活着很多人。尤其是那个庄园，看上去就像是绝代高手隐居田园的去处，可是这里早已经荒废的不成样子，这里的人，这里故事或许早已经成谜了吧？
小糖豆拉着我手道：“这里怎么会这样荒凉。”
小糖豆问的是我，驼老头却低沉回应道：“谷主说，这就是爱情，再怎么传奇的爱情最后剩下的也只有一片荒芜。”
“爱情就是憧憬，繁盛，平淡，直到荒凉的过程。”
“当你憧憬时，爱情会无比美好。”
“当你得到时，爱情会变得火热。”
“当你的热情褪去就是平淡，就像是一碗带着温度的白粥，有暖意却尝不出别的滋味。”
“但是，爱情最终都会走向荒凉，就像这座小镇。或许，它在别人的眼里是一种传奇，也许有人会觉得这里有很多的故事。事实上，这里剩下的只有上了年纪的人和无聊的事。”
驼子走到庄园门口，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主人，他们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回答我们的人分明是个女人。
当我看到那个女人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红颜白发？
我以前只是听说过白发魔女那样娇容绝世却白发苍苍的人，没想到，竟然会亲眼看到。
那个坐在摇椅上的女人，从面孔上看，至多不会超过三十岁，脸上皮肤带着吹弹可破的嫩白。可是她的神态中却给人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抱着猫，坐在摇椅上靠着回忆消磨时光的老妪。
驼老头伸手虚引道：“这就是我们谷主，你可以叫她前辈，也可以称为谷主。”
“好了，驼子，一个称谓而已，不必那么在意，再说，我也不是没有名字。”忘情谷主微笑道：“我叫洛丹雪。至于怎么称呼，你可以随意。以你的年纪叫我一声奶奶，我也不介意。”
我上前一步道：“在下陈野见过前辈。”
洛丹雪微笑道：“你就是陈野？我听说过你，最近三年在江湖上名声鹊起的狐王陈野也想忘情？你修炼了无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