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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花花     农门小王妃txt下载     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一章 要压岁钱

    大过年的,善府自然不可能大门紧闭,不少孩子跑来找善府的孩子们玩,阮明姿跟梨花顺道也给了这些外面的孩子每人一把饴糖跟一把瓜子花生。

    需知这糖果瓜子花生,在普通人家里也是稀罕物,只有过年的时候,家境稍好些的人家才会买一些来待客,且也不会让自家孩子敞开肚子吃。几个外面的孩子哪里会想到,跑来找小伙伴玩还能得这么一大把饴糖,一个个都开心极了。

    善府的孩子虽说打小就穷困潦倒,但他们在小院之中,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小院里的其他孩子分享,分享衣服,分享吃食,分享一切。眼下他们见小伙伴吃得这般开心,倒也很大方的又将自己的饴糖分给了小伙伴一些。

    孩子们吃得开心,玩的也开心,到中午的时候,难免就有些不太想回去了,还是他们娘到了饭点等不见人影,过来把人给领回去的。

    那些外头的孩子,就差扒着善府的门框朝里面的小伙伴喊,我还会回来的。

    到处一片欢声笑语。

    阮明姿用过午饭,便带着阮明妍去了她买的那栋小院子。

    先前因着荣氏想要摔死笑笑,而笑笑亲奶奶羊氏却视若无睹这事,姚常林跟王氏带着笑笑从姚家搬了出来,搬到了县城,住的正是阮明姿那栋小院子。

    阮明姿带着阮明妍过去给姚常林一家拜年的时候,她们刚用过午饭,正把笑笑放在软塌上逗着孩子玩。

    因着这边人过年没有关门的习惯,大门是掩着的。阮明姿跟阮明妍进去的时候,还把王氏给吓了一跳。

    “快来快来。”王氏热情的一手拉着阮明姿,一手拉着阮明妍,把她们俩给拉到了软塌这,从软塌下面的靠垫下摸出两个锦囊来。

    “给你俩的压岁钱,新的一年里,咱们明姿跟妍妍,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大吉大利!”

    王氏含笑看着阮明姿阮明妍。

    阮明姿这回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接过道了声“谢谢表嫂,表嫂新年也一定会顺遂平安”。

    阮明妍说不了吉祥话,她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朝王氏拱手做了个拜年的姿势。加上她今儿一身绣银线的正红色袄衫裙,头上扎了两个小包子似的团团,看着就像个年画上跳出来的娃娃一样,喜庆极了。

    王氏爱得不行,将阮明妍搂在怀里,一迭声道:“咱们妍妍可真是太可爱了。”

    还不到周岁的笑笑吐着泡泡,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娘在那抱着别的姐姐,露出了傻乎乎的笑。

    阮明姿笑着从怀里拿出个挂着小小玉佛的珠串来,塞到了笑笑襁褓里。

    姚常林端茶水过来,正好看见了,吓了一跳:“……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敢要。”

    阮明姿笑道:“这是找大师开过光的,新年嘛,保佑咱们笑笑身体健健康康的,无病无灾,顺顺遂遂的长大。”

    王氏过来看了一眼,饶是她这两年手上余财颇多,但乍然见了这水头极好的玉佛,还是有些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她没有推辞,知道这是阮明姿的一番心意,只笑道:“那我就替笑笑谢谢她两个姑姑了。”

    在姚常林跟王氏这说了会话,又陪着笑笑玩了会儿,阮明姿这才跟阮明妍往善府那边走。

    姐妹俩没有乘坐马车,一道牵着手沿着街道小巷溜达了回去。

    因着是过年,街上的铺子大部分都关了,只有零星几家还开着,挂着红灯笼,看着也有几分喜庆。

    来往行人们脸上俱是带着笑,只要一迎面,也不管认不认识,大多都会说一句“过年好”来恭贺新禧。

    毕竟这会儿新年第一天,都讲究一个吉利。

    阮明姿带着阮明妍,说了一路的吉祥话,笑得腮帮子都快僵了。

    她便特特挑了个人少的巷子往回走。

    这巷子是接连善府后门的,然而阮明姿跟阮明妍刚拐过那街角,就见着墙根下,似是有一个大人模样的人,正在拉扯一对小孩子。

    虽然隔得有些远,看不清形貌,但这毕竟是在善府墙根下,阮明姿心下一紧,快步上前几步,这才认出了那一对被拉扯的小孩子,不是小怀瑾小握瑜又是谁?

    至于那大人模样的,虽说只有一个背影,但不用多想,定然是小怀瑾小握瑜的爹了。

    “这是在做什么?”阮明姿快步上前,沉沉出声。

    一大两小都吓了一跳。

    但小怀瑾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叫了一声“阮姐姐”,飞快的拉着妹妹小握瑜,跑到了阮明姿身后。

    她小脸有些白,喘着粗气,显然是吓坏了。

    阮明姿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同阮明妍低声说了句什么,阮明妍点了点头,跑走了。

    “别管闲事!”那男人回过身,阮明姿一看,果然是小怀瑾小握瑜的那个爹,他脸上神色不大好看,瞪了躲在阮明姿身后的两个女儿一眼,又不耐烦的看向阮明姿,“咋着,我找我闺女说话,你都不让?”

    阮明姿冷笑道:“你忘了你已经签过了断绝关系的文书?”

    这话把那男人说的脸色又是一僵,他不大自在道:“签了文书归签了文书,但这血脉关系可是斩不断的,大过年的,我难道还不能来看看自家闺女过的好不好?”

    说到这,他倒是振振有词起来,“……说不定你们虐待我家闺女呢!怎么着,不让我看她们俩,是不是心虚?!”

    这种死缠烂打,阮明姿没有放在眼里。她没搭理那男人,微微侧过头去问身后的小怀瑾小握瑜,声音放的很柔很低:“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怀瑾一手紧紧的拉着妹妹小握瑜的手,一手紧紧的拉着阮明姿的一片衣角,她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道:“……我爹……来找我跟妹妹,说了几句话,知道我们有压岁钱,就,就问我们要钱……”

    阮明姿猛地看向那男人。

    真真是恬不知耻,连孩子的压岁钱都要抢?

    那男人被阮明姿的眼神看得有些发虚,继而色厉内荏的喊道:“看什么!我是她们老子,要点钱怎么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我有名字了

    阮明姿想起先前小怀瑾小握瑜两人身上纵横交错的陈年伤痕,再看向眼前的男人,眼里闪过一抹戾光。

    她控制住自己眼下想把人一顿暴打的冲动,缓缓道:“……自打你签了那份断绝关系的文书,你就不是她们的爹了。请你自重,你若再纠缠我们善府的孩子,我就去报官,一律按大兴律法拐卖算!”

    那男人被吓了一跳,正想几句什么,结果看见阮明姿眼里那抹深沉狠戾的光,他被吓了一跳。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狠辣的眼神?

    然而想起眼前这小姑娘与官府之间的关系匪浅的模样——就像那日,那个师爷,衙差,明显都向着她那一边,很显然关系不一般。

    像他们,怕是都没法把师爷给请出来!

    男子心里徒然生出一分忌惮之意来。

    他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喊了一句:“好,就算我不是她们的爹,但家里的财哥儿总是她俩的弟弟吧?做姐姐的,过年给弟弟点压岁钱,又怎么了?”

    说完,他那有些凶戾的眼睛又瞪了下小怀瑾小握瑜,“三妮,四妮,别冷着,赶紧的!往常家里怎么教你们的来着?!”

    小怀瑾小握瑜紧紧的攥着她们手里的小香囊,小脸有些发白,不吭声。

    往常家里同她们说,她们两个就是两个赔钱货,没有半点用处。所以她们一切都要让着弟弟,因为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是家里的命根子,她们一家子都要指望着襁褓里那个还不会走路的弟弟财哥儿。

    所以,好像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财哥儿,成了一个最理所应当且不容辩驳的真理。

    以前小怀瑾小握瑜是这样被教导的,她们也一直以为这个是方知天下皆准的真理。

    哪怕后来她们爹娘跟她们说,养不起她们了,听说有个善府收孩子,里面的孩子过的还挺不错,他们要把她们姐妹俩送过去。

    她们小姐妹俩都没吭声。

    既然弟弟那么重要,好像卖了她们养弟弟,也是应该的。

    她们的爹娘还告诉她们,若是不收,就让姐妹俩跪下来不断的求善府的人;若是收了,到时候善府里分给她们什么好东西,都让她们偷偷给财哥儿留着。

    小握瑜年纪小,被她们爹这样吼着,有些迟疑。

    小怀瑾却白着一张小脸,想着这几天在善府的见闻,以及善府里的兄弟姐妹言传身教给她的感受——好像,她们并不是她们爹娘口中什么都没用的赔钱货。

    她们也有人在意,天冷了会有人给她们改崭新的棉衣,会给她们端来热汤,玩雪的时候会惦记着她们手上的冻疮,过年的时候还会给她们分压岁钱,分糖吃——这在她们短短人生中的前几年,是从来没有得到的待遇。

    小怀瑾嘴唇颤了颤,虽说仍有些惧怕,依旧发出了一个她人生中头一次突出的音节:“……我不。”

    小握瑜紧紧跟着姐姐,缩在姐姐身边,也道:“我不。”

    她说完后便没敢看她们爹爹那有些暴怒的脸色,头埋在了姐姐怀瑾的胳膊上。

    阮明姿稍稍往旁迈了一步,将两个孩子结结实实的挡在身后。她看着眼前这男人冷笑道:“给弟弟?既然是签了断绝关系的文书,那自然是跟你们一家子都断绝了关系。眼下她们的一切都是我们善府给的,你若是再来纠缠讨要,正好,我也可以告你一个敲诈勒索。”

    那男子里脸色极为难看。

    他是万万没想到,三妮四妮来了这什么劳什子善府也不过才几日,竟然还敢反抗他了,看来还是打的少了!

    没让那两个赔钱货好好长长记性!

    然而他这种人,没什么本事,只能在家中弱小的孩子面前逞威风,他听得阮明姿那明明白白的威胁,却也很有些惧怕。

    他咬着牙,瞪向阮明姿身后那两团小小的人影:“三妮,四妮!”

    小怀瑾紧紧攥着香囊,手都攥得有些发白了,好似这样就能给她勇气。

    她声音有些低,颤颤道:“我不叫三妮,我有名字了,我叫怀瑾。”

    小握瑜也紧紧跟着姐姐,学舌似的,“我也不叫四妮了,我叫握瑜。”

    男子目瞪口呆,正要吼什么的时候,善府的后门却又开了。

    却是先前阮明姿让阮明妍回去喊话,把善府后院车夫住的地方喊车夫出来。

    车夫拿着一柄善府里扫马厩的长扫帚就冲了出来,阮明妍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着。

    怎么说车夫也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威慑力可比阮明姿这个看着娇柔无比的小姑娘要高得多。

    阮明姿也是担心万一那男子丧心病狂动起手来,她怀里有迷药不假,可她这边还有小怀瑾小握瑜两个小的呢!

    也是不好办。

    所以干脆一开始就让阮明妍从后门去了善府,把车夫给喊了出来。

    车夫虎视眈眈的盯着那男人,拿着扫帚犹如保护神一样,半挡在阮明姿身前,喝斥着那男人:“你想干什么?!”

    那男人有些悻悻的,又有些火,他还能干什么!

    没听到刚才那个长的貌美无比,心却如蛇蝎一样的黄毛丫头,在威胁他什么拐卖什么敲诈勒索的!

    男人狠狠剐了阮明姿一眼,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丢下一句“三妮四妮真是好样的”,掉头走了。

    车夫没有放低警惕,依旧手持着扫帚,待那男子走远了,这才回过头去,问阮明姿:“大姑娘,没事吧?”

    阮明姿摆了摆手,笑道:“多亏你过来,没事了。”

    车夫挠了挠头,“那大姑娘要是有事再喊我。”

    阮明姿应了一声,回身看小怀瑾小握瑜,两个孩子小肩膀一抖一抖的,显然是在哭。

    “别怕,善府会保护你们的。”阮明姿低声道,“那人已经不是你们爹了,你们不用听他的话,他说的什么都不是。若他下次再来骚扰你们,我就把他送到官府去。”

    小怀瑾满脸是泪,没舍得用袖子抹,拿手心一抹,反而抹的满脸都是泪痕。

第四百八十三章 晒画

    阮明姿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小怀瑾有些退缩,“……不,不用。”阮明姿便亲拿了那帕子,细细的替小怀瑾把脸上的泪跟鼻涕都擦了去。

    又把帕子给翻了面,挑着干净的那一面,给看到姐姐哭了,自己也跟着哭了的小握瑜也擦了擦脸上的泪。

    阮明妍也赶忙从怀里拿出两颗饴糖来,放到小怀瑾小握瑜的手中,虽然她没办法出声安慰,但那澄澈又真诚的眼神,却让小怀瑾小握瑜这两个孩子,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她的善意。

    小怀瑾打了个哭嗝,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把那饴糖给攥了起来,道了一声“谢谢”。

    小握瑜也跟着道了一声“谢谢”。

    阮明姿问过小怀瑾的岁数,其实她今年也有八岁了,差不多跟阮明妍同岁,但看着瘦小的很,跟阮明妍站在一块儿,倒像是足足小了两岁。

    小握瑜年纪更小一些,就更别提了。

    阮明姿把小怀瑾跟小握瑜从后门送回了善府。

    她见小怀瑾已经把糖塞入了口中,情绪也好了很多,她这才低声道:“以后若是他再来找你们,你们不要见他,直接来同善府里的大人们说。我若是不在,就同左夫人,或者找你们绮宁哥哥,都可以的。”

    小怀瑾小握瑜点了点头。

    阮明姿一手一个,摸了摸两人的脸,脸上这才露出一点点笑意来:“你们记住,你们已经是善府的孩子了,跟那人没有任何关系。不用再听他们的。”

    小怀瑾有些缓慢,却也坚定的点了点头。

    小握瑜到底年纪小,她有些不解,但她觉得漂亮姐姐的抚摸太温柔了,温柔到她想答应漂亮姐姐说的一切。

    尤其是她姐姐也已经点了头,小握瑜便也傻乎乎的笑了下,跟着点了点头。

    她记下了!

    阮明姿见两人都答应了,忍不住又露出一个笑来,“你们累吗?不累的话,就再去玩会儿。”她又看向阮明妍,“妍妍也去吗?”

    阮明妍羞涩的笑了下,期待的看向小怀瑾跟小握瑜。

    到底是精力充沛又旺盛的孩子,三个人一道跑去正厅找旁人玩去了。

    阮明姿站在原地笑着看三个孩子跑远,这才去了左夫人的小院里。

    这小院子相较与其他院落,稍稍有些小,但对于左夫人一家来说,却是居住的刚刚好。

    今儿过年,左夫人也没什么要忙的,正在院子里晒着翻晒着她箱笼里的书。

    这些箱笼是之前左夫人放在康姑妈家的那些。

    因着康姑妈这些年犯案累累,拐卖人口加勾结山匪,原本就是证据确凿,再加上先前庐阳道的府尹被宁西侯“提点”过,不敢造次,很快就把这案子按照正常流程走完了。

    康氏院子里那些被存封的箱子,雄威镖局的镖师们没费多少功夫,拿着左夫人手写的单子,将那些箱笼取了出来。过年前几日,托了一个商队运回来的。

    只是因着在康氏院子里保管多少有些不善,里头的书画有些发了霉。

    今儿刚好是个晴天,左夫人便将那些书画拿出来摊在箱笼上晾晒。

    见着阮明姿过来,左夫人笑了笑,手上却不停,轻轻的把一幅画给铺开,晾在院子里一方青石台上,笑道:“你来了。”

    阮明姿过去帮着平了平那画卷的一角,然而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咋舌。

    只看这画,就知道绝对是名家手笔。

    然而落款钤印那,偏生生了一团霉,有些看不清楚。

    阮明姿不由得流露出一些可惜的神色来。

    左夫人顺着阮明姿的眼神望去,便知阮明姿心中所想,她笑了笑:“……我也觉得有些可惜,但一想,在康家那种阴湿的环境下,生霉简直是不能避免的事,这幅画的主体部分没有生霉,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话里的豁达之意,让阮明姿对左夫人又佩服了几分。

    左夫人把几张生霉受损的书画都一一晾晒开来,阮明姿便陪着她晾完,做完这些,阮明姿这才同左夫人进了屋。

    左夫人这屋不算大,然而她却收拾的极为雅致自在,空气里散发着隐隐约约的墨香,想来是先前刚练过字。

    左夫人给阮明姿倒了一杯茶水,虽说是粗瓷,但茶水上面飘着几瓣梅花花瓣,竟生生的将那粗瓷给衬托的别有一番意趣来。

    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欢。

    阮明姿捧着茶杯,暖了暖手,这才轻轻抿了一口,笑道:“我今儿过来,是想跟左夫人商量下开课的事。虽说眼下才大年初一,怎么也得等过了元宵后才开课。不过左右眼下也是无事,便来同夫人商量一下……夫人同我说一说,缺什么书籍,需要准备哪些,笔墨纸砚一类,我也好提前做准备。”

    左夫人跟善府里的孩子们相处了这些日子,早已将他们视作自己未来的学生。见阮明姿这般认真重视,心下也很是欢喜。

    她早就知道,这位阮大姑娘,胸中有丘壑。

    “这些孩子们基本都没有上过学,自然是要从启蒙开始教。不过有些年纪太小,像是六岁以下,手掌还在发育,骨头也软,我个人的建议是六岁以下的孩子们跟着听可以,不用动笔。”左夫人娓娓道来,显然也早就思虑过这事,“其余的孩子,倒是每人可以准备一份笔墨纸砚,也不用很好,普通的豪笔草纸便可。书的话,我是想从千字文,三字经开始教起的,这两本书是必备的……”

    阮明姿听着,不断的点头。

    左夫人说着说着,看着阮明姿这模样就笑了:“明姿,你怎么什么都点头。”

    阮明姿也笑了:“若是经商,我或许能说几句;但教育上,夫人才是专业人士。外行支使内行这种事,还是算了。”

    左夫人看向阮明姿,眼神越发柔和。

    两人很快敲定了开学学堂需要的一系列事宜,需要准备的东西,左夫人也列了一张清单出来。阮明姿倒也不用再拿纸记下来,她记忆力极佳,瞄了一眼那张纸上列的详详总总,直接将其记在了脑子里。

第四百八十四章 怀疑人生

    按理说过年,应是走亲访友。

    左夫人的夫婿早亡,跟夫家这边的亲戚也没什么来往。至于娘家那边的亲戚,更是先前差点被那远房姑妈给坑害了终身。

    她没有什么亲戚可走。

    然而她却觉得今年比往年过年,过的都要充实热闹温馨。

    有那么多的孩子一起。

    先前在庐阳道发生的那一切,起初那几日,耀哥儿跟辉哥儿两人经常被梦魇惊醒,哭得泪眼婆娑。眼下耀哥儿辉哥儿有了这么多同龄的玩伴,天天忙着跟小伙伴们疯玩,过的开心极了,晚上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好梦到天明,再也没了先前的困扰。

    左夫人是诚心实意的感谢阮明姿。

    若是起初她存了一多半想要报答阮明姿的心思,才想着来帮阮明姿教导这些孩子。然而到了眼下,她却是无比的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

    虽说是大年初一,但阮明姿没有想过要回榆原坡看那些阮家人,她宁可在善府跟这些毫无血缘关系,却比那些同为阮姓人的亲人更胜似亲人的人呆在一块。

    但到了大年初二,按照习俗,应该是走娘家回姥姥家的日子。阮明姿阮明妍姐妹俩的娘亲虽然早亡,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回娘家的。

    阮明姿挂念着姚母,又把席天地给拽上了回牛家村的马车。

    除此之外,她还备了好些补品,几乎把马车上放置行李的地方都塞满了。

    席天地自打知道了阮明姿有一手绝好棋艺之后,经常死缠烂打让阮明姿陪他下棋,这会儿对于阮明姿把他拽去牛家村一事,倒是没有抗拒。

    反正只要在路上跟他杀个痛快就好了。

    虽说一直赢不了,但还是真的很痛快。

    “……到时候还要劳烦席神医帮我姥姥再把把脉,”阮明姿落下一枚棋子,“还有我那小侄女,看看调养的如何了。”

    席天地瞪了会儿阮明姿那一枚将他杀得片甲不留的棋子,突然道:“……说起你小侄女,我倒想起一件事来。”

    阮明姿抬眼看向席天地:“嗯?”

    席天地看了一眼阮明姿,随口道:“先前我记得你家里人不是说过,你那小侄女,是早产的?”

    阮明姿见席天地提到这个,隐隐意识到什么不好,坐姿稍稍正了些,“是啊,我记得好似是成亲后不太到八个月,生下来的桂哥儿。”

    席天地撇了撇嘴,捻起一颗棋子,左思右想不知道往哪里落,嘴里随口道:“你那侄子根本不是早产啊。”

    阮明姿愣在了当场。

    席天地倒没把这个当回事,他啧了一声,随口道:“珠胎暗结这事也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是你表哥跟表嫂在成亲前就好上了。”

    他皱着眉头,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子。

    这确实也是。阮明姿的心稍稍定了定。

    她那表哥,确确实实追了她那表嫂好久,从时间线上看,这倒是都有可能的。

    阮明姿眉眼沉着,又落了一子,将席天地的棋子蚕食了好大一片。

    席天地显然已是输了。

    席天地气得直瞪着棋盘,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过席天地这人有个好处,那就是败不馁——他不多时就伸手搅乱了那盘已成败局的棋局,气势十足道:“再来!”

    阮明妍听不太懂姐姐跟席大夫的对话,但也没什么,她没有打扰姐姐跟席大夫的对弈厮杀,乖巧无比的坐在姐姐身旁,看着棋盘不说话。

    席天地又跟阮明姿下了两盘,简直输到怀疑人生。

    阮明姿一瞥头,见阮明妍在那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们的残棋,她心下微微一动:“妍妍,要不你跟席大夫下两把?”

    席天地瞪大了眼睛,被一个十四岁的少女用棋无情羞辱也就罢了,怎么着,现在竟然直接让她八岁的妹妹出马?

    已经看不起他到这个地步了吗?!

    席天地怒气冲冲的撸起袖子,“来来来,小妍妍你过来下,今儿你席叔叔就要教你做人!”

    阮明妍红着小脸,微微有些犹豫。阮明姿已经笑着让出了位置,轻轻的推了一把阮明妍,“在一旁看十盘,也没有你亲下一盘长进得快。来试试,没事的。”

    阮明妍这才不大好意思的朝席天地软软笑了下,坐到了阮明姿方才的位置。

    小小的手伸到棋盒里,看向席天地。

    席天地撸起袖子,打定了主意要给这名八岁的小姑娘来一门惨痛的人生教育课。

    一局过去,他确实赢了,心里却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一开始小姑娘的棋风确实无比的稚嫩,但慢慢下着下着,后面竟然颇有渐入佳境之感?

    阮明妍不大好意思,看了眼阮明姿。

    她输了。

    阮明姿在一旁热情的鼓励她:“没事,有进步了!下的很好!”

    席天地也颇有些不信邪,这家子姐姐小小年纪就厉害得不像话也就罢了,难不成这个看上去软乎乎的小妹妹,也能厉害得出奇?

    再来!

    结果下了三盘棋之后,虽说都赢了,但他却下的心惊胆战的。

    什么情况?

    这小姑娘,进步也太骇人了吧?

    他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最后竟然要智计百出,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才能赢……

    这才几盘啊?!

    席天地觉得这俩姐妹太邪门了。

    他跟姐姐阮明姿下,输到怀疑人生。

    他跟妹妹阮明妍下,赢是赢了,却也在怀疑人生。

    好在马车很快到了牛家村,让席天地这怀疑人生的想法稍稍缓了下。

    过年期间的牛家村,比之以往都要热闹很多。村子里虽说不是张灯结彩,但不管有没有条件的,都在门框上糊上了新写的春联,红彤彤的,看着就喜庆;稍稍有家底些的人家,更是在大门两侧挂上了两个红艳艳的大灯笼;孩子们更是穿着新衣,欢声笑语的在村子里跑着笑着。

    平日里忙于农活的男人们,这会儿终于能喘口气,稍稍歇一歇,或是互相串门,或是陪着媳妇回娘家。小径上随处可见拎着节礼的。

    阮明姿这马车,牛家村的人也不陌生了。一见这马车驶进来,当即不少人都伸着脖子等着看,这生意越做越好的阮明姿回姥姥家,带了些什么东西。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不按剂量服药

    马车在姚家大门附近的一处便于停车的地方停了下来。

    阮明姿刚扶着阮明妍从马车里下来,不少热情的婶子大娘的就围了上来,纷纷夸着阮明姿跟阮明妍姐妹俩生得越来越好了,姚家姥姥真是有福气,有这么好的外孙女,定然长命百岁云云。

    大过年的,大家都爱听个吉祥话。阮明姿就特别爱听人家说她姥姥长命百岁什么的,她笑眯眯的从马车上拿出个布兜来,从里面掏出一把又一把的糖果,一边笑吟吟的说着“承您吉言”,一边分给了那些婶子大娘带来的小孩子们。

    婶子大娘们乐开了花,正同阮明姿热热闹闹说着话时,姚家大门里走出来个脸颊骨稍稍有些瘦削的妇人,不是羊氏又是谁?

    羊氏见着阮明姿回来,脸色立即变了,若非有那么多人在场,她要立时冲上去揪住阮明姿的衣领好好问一问,阮明姿这小贱人把她大儿子一家给弄哪里去了!

    众人倒也看见了羊氏,笑了笑,也大都识趣的散开了。

    阮明姿看了羊氏一眼,不疾不徐的跟车夫一道搬起了她带来的节礼。

    羊氏见着那一大提一大提的节礼,原本在喉咙口要质问的话,这下子也问不出来了,满眼放出了光。

    阮明姿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笑了下。

    往年阮明姿给姥姥姥爷的节礼,最后基本都是落到了羊氏手里。阮明姿为着姥姥姥爷着想,倒也没怎么追究。

    可那会儿是没分家!

    眼下姥姥姥爷已经从大房分了出来,分家的时候就说了,往后跟二房的舅舅一道过,那今年这节礼,大房就别想再沾染半分!

    羊氏却浑若忘了这一茬,看在节礼的份上,总算强行把嗓子眼要质问的话给咽了下去。

    尤其是她还见着了从马车里下来的席天地,眼睛又是一亮,热切的冲了上去:“……神医,你来了!快快快,帮我再看看我们家桂哥儿!”

    席天地皱了皱眉,挥开羊氏要去拽他胳膊的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到底是神医,羊氏脸上稍稍扭曲了下,但还是忍了下来,忙道:“是是是,您说的是,您赶紧帮忙看看桂哥儿吧。今儿早上起来,看着桂哥儿的脸色又不大好。”

    席天地皱了皱眉,虽说嘴上经常嫌弃这个辱骂那个,但到底也是医者仁心,他匆匆看了一眼还在跟车夫往下搬节礼的阮明姿,“我先进去看看。”

    阮明姿想了下,“我同你一道过去。”

    羊氏那一房的事,通常都是一团乱麻,阮明姿生怕席天地吃亏。

    节礼很多,从各色布匹到珍稀补品药材,应有尽有,四下里凑热闹的人看着眼都红了,或酸或是羡慕的说着姚家有这么个外孙女,那是祖坟冒青烟了。

    阮明姿没管四下旁人的议论,同席天地一道跟在羊氏身后进了门。

    因着是过年,还有些旁人过来串门走亲戚,这些来走亲戚的,总要给桂哥儿塞些压岁钱。今儿早上桂哥儿脸色不大好,羊氏却又舍不得那些压岁钱,说正屋那火炕火力足,让荣氏抱着桂哥儿去了正屋。

    这会儿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阮明姿应该叫姨姥姥的老妇人,正在那皱着眉说:“桂哥儿也太体弱了些。”

    见羊氏带着阮明姿进来,那姨姥姥眼神一亮,腿脚不大利索的她扶着炕边就站了起来:“……哎呦,这不是明姿丫头吗?真是一年比一年出落的漂亮!妍妍看着也有大姑娘的模样了!”

    阮明姿脆生生的叫了声“姨姥姥”,阮明妍也朝姨姥姥做了个拜年礼。

    姨姥姥章姚氏笑眯眯的正要说什么,羊氏有些不耐,却又碍于这老妇人是姚父的亲姐姐,不好拉下脸,只挤出个笑来:“大姑,先让神医给桂哥儿看一看。”

    姨姥姥章姚氏这会儿也看见了阮明姿身旁背着药箱的席大夫,嘀咕一声:“还是咱们明姿有心,这大夫定然厉害……”

    姚父姚母坐在上首椅子里,见着阮明姿跟阮明妍一道进来也是露出了笑,朝姐妹二人招了招手,让她们俩来自个儿身边坐着。

    阮明姿跟阮明妍依言上前,先恭贺了一句“姥姥姥爷过年好”,复又坐到了姚父姚母下手旁的凳子上。

    席天地上次过来的时候,医术有目共睹,几乎算是将桂哥儿从阎王爷手上给抢回来的。这次他再过来,无论是挑剔的荣氏还是小气刻薄的羊氏,都眼巴巴的殷切望着他,没再有半点阻拦。

    席天地也没拿腔作势,上前将脸色有些泛青,昏睡中的桂哥儿小手从襁褓之中抽了出来,把起了脉。

    这正屋里的人着实不少,除了来走亲戚的姨姥姥章姚氏,姚父姚母两个长辈,大房的姚家老大,羊氏,以及姚常炎荣氏夫妻俩都在。

    二房那边的姚家老二跟鲁氏,以及姚月芽却是不在,想来是回鲁氏娘家去了。

    阮明姿在屋子里巡视一遭的功夫,席天地已经拉着脸收回了手。

    阮明姿一看席天地那张黑脸心里就咯噔一下,觉得不好。

    果不其然,席天地直接骂了起来:“我不是给你们开了药?怎么不按剂量服药?!不想救孩子早点说,别劳烦老子一趟一趟的操心!”

    荣氏被骂得脸都红了,有点慌,忍不住带着几分怨气的看向羊氏。

    阮明姿一看这架势,就知道羊氏定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姚家老大倒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茬,什么不按剂量服药,顿时问出了声:“咋回事?”

    羊氏也是老脸涨红,有些慌张,又有些讷讷的,说不出个什么来。

    姚家老大眼睛一瞪,怒道:“什么时候了,还不说实话?!”

    羊氏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什么也不肯说,只嘟囔道:“我这也没想到……”

    姚家老大有些不耐的看向荣氏,“炎哥儿媳妇,你说!”

    荣氏咬了咬下唇,眼神里闪过一抹暗恨,却又垂下眼,手在袖子下缓缓攥成了个拳头:“……娘说,桂哥儿身子眼看着好了,她问了大夫,说这病症减轻了,药量减少也没事。就让我熬一次药,分成两碗吃……”

    席天地一听这事,顿时冷笑一声:“怪不得!”

第四百八十六章 活不到六个月

    姚家老大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羊氏见姚家老大脸色骤然青了起来,顿时也有些后怕,往后退了一步,讷讷嘟囔道:“……那药也老贵了,一副算下来,竟然要小一两银子!桂哥儿身子大好了不就行了吗?”

    席天地在一旁冷笑:“大好了,谁告诉你大好了?我那药毕竟要母乳喂服,本就是严格控制了剂量!你这倒好,本事可太大了,看着稍有点起色,就开始心疼银子。以为吃药跟吃饭一样,少吃点就少吃点吗?!……不怕告诉你,得亏我今儿过来了,不然长此以往,桂哥儿哪怕吃着药调理着身子,也会留下个虚弱的根子,能活到六个月,都算上天保佑了!”

    听得这话,屋子里的姚家人脸色都极为难看。

    荣氏脸色惨白,只觉得天旋地转,若非姚常炎在一旁捞了她一把,她差点从炕边栽下来。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为了保持克制,差点把下唇给咬出血来。

    羊氏向来是小气刻薄又极爱贪小便宜的,以为桂哥儿最近好了很多就已经差不多了,哪里会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听完席天地这么一说,当即腿就一软,差点给席天地跪了下去,嚎道:“神医啊,求求你救救我家桂哥儿啊,这次我再也不敢了,绝对再也不敢了!”

    姚家老大跟羊氏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自然对她那小气又刻薄的性子很有认知,气得是眉眼鼻子歪的。

    然而这会儿当务之急却并非跟羊氏算账,而是先救桂哥儿。

    姚家老大赔尽了笑脸好话:“神医,你方才也说,得亏你今儿过来了……桂哥儿这身子,还得劳烦您费心再看看。”

    席天地就是个轴的,也就最近阮明姿陪他下棋多了,才得了他几分好脸。这会儿哪会给姚家人半点好脸色看?

    当即就冷笑一声,背着手,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费心?费什么心,上次我难道没有费心?费心完了你们又不听,折腾老子这个大夫也折腾小小的孩子。孩子投生在你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你们还不如早点放这小孩子去投胎转世得了,说不定下辈子还能投生到一个靠谱的人家。”

    席天地骂得极为尽兴,姚家老大跟羊氏的脸简直难看极了。

    荣氏跟姚常炎这俩当爹娘的,也是面如白纸。

    阮明姿轻声唤了一句,“席神医。”

    席天地看向阮明姿,阮明姿扶着姚母微微发颤的胳膊,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席天地这才悻悻的住了口,换了个方向骂:“……八辈子没见过银子是吧?又心疼银子又想要救命,哪有那种便宜事!”

    这会儿屋子里还有姨姥姥章姚氏在,她是姚家的外嫁女,已经算是外姓人了。当着外人的面,被席天地这般毫不留情的数落,姚家老大觉得自个儿的脸面都彻底扫地了。

    他阴沉着脸,恨恨的瞪了一眼羊氏,骂道:“蠢妇!”

    荣氏跟姚常炎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怨恨。

    羊氏差点跳起来,憋着一口气,指着荣氏骂:“你这是啥眼神?!你以为老娘为啥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管不住你男人,你男人天天不着家,拿了多少银子出去瞎混?!”

    荣氏怨恨的剐了姚常炎一眼。

    姚常炎没想到这把火烧到了他身上,他顿时有些气短,悻悻道:“娘,说这个做什么?”

    羊氏这才稍稍有了些底气,冷哼一声,眼刀子却又飞向姚父姚母那边,“谁家小辈有个三灾两难的,家里头的老人都要出些银子,咱们家的倒好,把着银钱也不松半分,要不是这样,我至于到处省银子吗?”

    姚母浑浊的眼里含着泪,嘴唇微微颤着,说不出话来。

    姚家老大一听,也觉得有理,隐隐怨上了姚父姚母。

    阮明姿冷冷的看了一眼羊氏,轻轻的拍了拍姚母的手,这才站了起来:“大舅妈还有脸说这种话?……谁家老的生了病,不是底下的儿子一道出钱看诊的?我就问,姥姥身子不好,拿得这些药,你可曾出过半文钱?姥姥还在生病拿着药呢,你这当儿媳妇的不伺疾左右也就罢了,竟然还要问病弱的长辈要钱?”

    这一番话下来,姨姥姥章姚氏不住的点头。

    她年纪大了,自然更容易代入到姚母的角色里去。若是她的儿子儿媳不掏一文钱给她看病,还要反过来问她要银钱,她一口唾沫唾死他们!

    “老大啊,我记得你先前也不是这样啊。”章姚氏很是不满,“现在咋这么不孝了?”

    一句“不孝”压下来,姚家老大腿差点就软了。

    在他们这附近的村子里,你如果待下头的小辈不好,大家顶多指指点点说你不慈,但你若平白无故对长辈不孝,这名声传了出去,村里人的唾沫星都能把人淹死。

    荣氏不想再听人扯这些,她咬了咬牙,从炕上下来,给席天地跪了下去,眼里含泪,“席神医,求你救救我儿子……花多少银钱都行!”

    席天地哼了一声,“这会儿知道利害了。”

    他口风没松动半分,看也不看一旁的姚家老大以及羊氏一眼,径自打开了药箱,拿下巴点了点炕上的那个小小襁褓,“屋子里暖和得紧,把你儿子脱干净。”

    经了先前那一遭,荣氏对席天地简直奉若神明,她慌忙把桂哥儿从襁褓里给剥了出来。

    姚父姚母这还是头一次见席天地给桂哥儿诊治,下意识的握紧了阮明姿的手。

    阮明姿反握回去,低声道:“姥姥别担心,席神医的医术出神入化,他既然说了可以救,只要大舅妈她们别再出什么幺蛾子,那就一定没问题。”

    姚母颤巍巍的点了点头。

    席天地从药箱里拿出银针,精准的扎到了桂哥儿身上的各大穴位之上。

    旁人倒还好,姚母是头一遭见这个,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章姚氏也惊疑不定,转头问姚父:“这,这真的没问题?我咋看着心里发虚……”

    姚父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道:“……总归都是桂哥儿的命!”

    他已经看开了,或许真像这位大夫说的,投生到他们这样的人家,对孩子来说,是一场劫难。

第四百八十七章 节礼没你的份

    不多时,席天地便施好了针。

    这次没人敢再碰扎得像个刺猬一样的桂哥儿。

    席天地施施然拿软帕擦了擦手,在姚家人敬畏的眼神中走向阮明姿,他朝阮明姿瞥了一眼,又看向阮明姿身侧的姚母:“老人家,我再给你把把脉。”

    姚母有些忐忑,下意识看了阮明姿一眼。

    阮明姿还未开口,姚父在一旁苍声安慰道:“上次你晕了过去,就是这位大夫帮你看诊的。这几日你喝的药,也俱是这位大夫帮你开的。”

    姚母恍然,有点不大好意思,伸出了胳膊。

    席天地伸出两根手指,按到了姚母的脉门上,不多时便收回了手。

    姚母絮絮道:“……大夫给我开的那药,这几日喝着,身子好了不少,头也不晕了,脚上也有劲了……”

    席天地笑着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大夫,他自然是喜欢这种严格遵循医嘱的病患,“不错,老人家你这身子恢复的很好,可见平日里是按时按量吃了药。今儿过来的时候,你外孙女又给你带了二十副过来,我看你喝完这些,身子也就调养的差不多了。平日里注意些饮食,莫要吃的太油腻,也就够了。”

    姚母听得感动连连,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握紧了阮明姿的手。

    这算是今儿听到的头一个好消息。

    姚父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来。

    偏生这会儿有人看不过眼,挤进来尖着嗓子道:“说起来,明姿丫头啊,我这还有一笔账没跟你算呢。你把你大表哥一家子藏哪里去了?!”

    出口诘问的自然是羊氏。

    她方才听着姚母的药由阮明姿全包了,再一想给桂哥儿调理身子即将要花的那些银子,眼都要嫉妒红了。

    姚父皱着眉,看了羊氏一眼。

    阮明姿仿佛听不懂羊氏的话一样,弯唇笑了笑:“大舅妈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少给我装傻!”羊氏恶狠狠道,“有人可看见了,那日你走的时候,你大表哥一家子上了你的马车!快说,你把他们藏哪了?!小心我报官!”

    阮明姿抚掌而笑:“大舅妈这不也说了,是大表哥一家子‘上’了我的马车。而非我挟持大表哥一家子上了我的马车。大表哥跟大表嫂有手有脚的,我不过捎他们一程,怎么就成了我把他们藏起来了?……这些话,就算大表嫂去报官,当着县太爷的面,我也是这般说。”

    羊氏被阮明姿的伶牙俐齿气得倒仰,又要纠缠什么,这会儿车夫却掀帘进来问:“大姑娘,您带来的节礼,眼下搬到屋子里来吗?”

    阮明姿顿了顿,想了下:“要不等会儿吧。”

    桂哥儿光溜溜的在炕上扎着银针,虽说屋子里暖烘烘的,但她带来的年礼众多,这一趟一趟的搬进来,说不得就漏进风来,还是要小心一些才好。

    车夫应了声“是”,便要退出去。

    羊氏听到“节礼”二字,眼睛却是一亮,忙道:“晾在院子里也不是回事,我去帮你,一道搬到东厢房去吧。”

    说着就推搡着车夫要往外走。

    车夫给阮明姿驾车久了,也知道羊氏这一家子是个什么德性,没有吭声,脚下也没动,只看向阮明姿,“大姑娘……”

    阮明姿冷笑一声,这羊氏突然这般积极,并非是转了性。东厢房是她跟姚家老大住的地方,节礼搬到那里去,岂不是羊入了户口?

    阮明姿直接开口道:“眼下姥姥姥爷已经跟大舅舅大舅妈分了家,节礼搬到大舅舅、大舅妈住的东厢房里,不是很妥当。这样,既然姥姥姥爷是跟着二舅舅,二舅妈过的,那些节礼,回头等二舅舅二舅妈回来,搬到他们屋子里去吧。”

    听得这话,羊氏简直目呲欲裂。

    这臭丫头话里的意思,是说今年的节礼,没她的份了?!

    这下子,就连姚家老大脸色也不大好看。

    他虽说自诩为好儿子,好兄长,可往年媳妇从他娘老子那弄回来那么多的节礼什么的,也没见他吭过医生。

    他就觉得他是长子,这些节礼天然就该有他的一份。

    至于这“一份”的数量过多,他就当没看见了。

    眼下阮明姿这话里的意思他也听出来了,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人,今年节礼没他们的份了呗?

    他阴沉着脸,不想为了一点节礼的事,有失长辈的身份。

    羊氏可没这么多顾及,她尖着嗓子:“你什么意思?!今年没我们的份了?!……不是我说阮明姿,你二舅舅是你亲舅舅,你大舅舅就不是你亲舅舅了?!做人这么没有礼数,就不怕出去别人戳你脊梁骨!”

    阮明姿低笑一声,没搭理羊氏,却是看向了章姚氏,她声音软软的,问章姚氏:“姨姥姥,我跟我妹妹这个年纪,还算得上是孩子。我过年来走姥姥家,给姥姥,姥爷备份礼,礼数也就足了吧?……我大舅舅大舅妈从来没给我过我跟妹妹压岁钱什么的,怎么就突然要求两个孩子给她们送年礼了呢?”

    章姚氏听着小姑娘娓娓道来的声音,缓缓点了点头,“是这么个理没错。”

    阮明姿这才看向脸红脖子粗的羊氏跟姚家老大,哼笑一声:“……听见了吗?大舅妈。我这些节礼,都是给我姥姥姥爷的,放在我二舅舅屋子里,也仅仅是因着眼下我姥姥,姥爷跟着二舅舅过罢了……你们做长辈的,非但没给我们小辈准备压岁钱,反而掉过头来问我跟妍妍要节礼,大舅妈要是不怕丢人,就尽管出去说。”

    说着,她摊了摊手,一副“我不怕,你随意”的模样。

    简直把羊氏给气得七窍生烟,点着阮明姿,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姚家老大只觉得心口一阵烧得慌,他有些烦闷的低吼一声:“别说了!”

    阮明姿低笑了一声,只握紧了有些发颤的姚母的手。

    席天地在一旁适时道:“忘了说,老人家你年纪大了,一定要保持心情平和,莫要生气。”

    阮明姿从善如流的接过话:“神医都这么说了,姥姥到时候若是身子不好,那一定就是家里有人气着您了!姥姥,到时候您可千万别憋在心里,一定要跟我说!”

    阮明姿跟席天地这一唱一和的,姚家老大的脸简直黑如锅底。

第四百八十八章 大老爷大夫人

    正月一到,这一年就算是开了春。不过这牛家村地处群山之间,寒冬走得也要比旁的地方都迟一些。

    外头的风微微凛冽的吹着,姚家小院的正屋里却是烤得温暖如春。

    偏偏这温暖如春的屋子里,有些人的脸色,比那寒冬腊月还要更冷一些。

    阮明姿也没搭理他们,依旧同姚父姚母细声软语的说着开了春的计划。

    等二舅舅二舅妈的院落建好了,他们搬过去后,她到时候拿一些西域来的香料种子种在院子里,等香料成熟了,薅一把用来做饭,又鲜又香;

    还有月芽儿眼下同妍妍一道跟着夫子上课,到时候倒也可以把课堂搬到小小的院落里,让月芽儿跟妍妍在院子里读书写字。

    老年人最爱听小辈絮絮的说着不久之后的将来,姚父姚母这会儿再心忧桂哥儿,眼中也不禁露出了几分向往与期盼之色,倒是冲淡了几分方才大儿子一家带来的胸中块垒。

    再加上姨姥姥章姚氏极会凑趣,在一旁时不时的加上几句“哎呦弟媳妇,你这真是要享大福了”,“咱们明姿丫头可真是想的周到,妍妍也厉害,都会读书写字了”,说的姚父姚母不住点头。

    这越发趁得那边姚家老大一家子面如锅底,难看的很。

    正当羊氏再也按捺不住,要说什么的时候,在一旁端着瓷碗喝着水的席天地突然把瓷碗一放,起了身:“算着时辰,也该拔针了。”

    羊氏顿时把她要说的话抛到了脑后,急火火的让开了炕边的位置,殷勤的看着席天地:“神医,你来,你来。”

    席天地看也没看一眼,径直上前,仔细观察了下尚在熟睡的桂哥儿的状态,抬手将桂哥儿身上的银针悉数拔起。

    荣氏屏着呼吸,直到席天地将桂哥儿身上涌泉穴中最后那根银针拔起,她这才深深出了一口气,脸上因着憋气过久,一片通红。

    羊氏迫不及待的问:“神医,桂哥儿这下没问题了吧?”

    席天地冷冷的睨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做什么白日梦呢?扎个针就能没问题,天底下的药铺都关门算了。”

    席天地这个人,过的肆意,喜不一定挂在脸上,但憎恶那是一定会表现出来的。

    他不喜欢羊氏。

    羊氏被席天地刺了这么一句,脸上也不大好看,但碍于这是救命根子大孙子命的神医,哪怕心里再不爽,她也不敢说半句怨言。

    荣氏没搭理羊氏,她手上极为轻柔的用襁褓将桂哥儿给裹了起来,做完这,这才看向席天地,她才哑声问席天地:“席神医,还要继续吃先前那药吗?”

    席天地摇了摇头:“经了这么一遭折腾,先前那药,剂量已经不够了,我再开一张单方,先将养着。原先只需要将养两三个月就行的,眼下少说也要将养半年了……不过我把丑话放在前头,你们要是再这么作妖,你们还是提前给这孩子备一个小棺材,也别糟蹋那些药材了!”

    这话说得姚家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偏生也不敢跟席天地呛声。

    荣氏倒是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神医放心,这次我一定不敢再疏忽半分了。”

    席天地多看了荣氏一眼,这才冷哼一声:“但愿如此。”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摇着头,去一旁重新写了一张单子。

    羊氏接过那张单子,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一长串药材,虽说她不识字,却也了个寒颤。

    “……这么多?!”

    上次她记得也不过写了半张药方,就花了好些银钱。这张药方明显比先前的要长得长,不知道要花多少银钱呢!

    席天地睨着羊氏,没说话。

    羊氏已经多少知道这位神医的风格了,哪能不知道神医这一眼的意思?

    她头皮一麻,赶忙又补道:“……应该的,这些钱都是应该的!”

    席天地嗤笑一声,也淡淡的补了一句,“另外还有诊资五两,别忘了。”

    “……”羊氏觉得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一样,说不出话来。

    姚母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

    阮明姿知道,姚母无非是心疼重孙子,想出点银钱。

    但羊氏这种人,你出银钱她不会有半点感激,只会觉得这是你应该出的,说不定还嫌你出的少。

    就是个活生生的白眼狼。

    看先前就知道了,羊氏从姚母手里薅了多少东西去?

    老两口操持大半辈子,省吃俭用的。到最后,分家那会儿除了些首饰,甚至手边都没有多少银钱。

    这还是阮明姿跟二舅妈鲁氏明里暗里一直在补贴的情况下。

    老两口的钱都去哪里了,可想而知。

    可羊氏又是怎么对待姚父姚母的?

    阮明姿想起来就直冷笑,更为坚定的按住了姚母的手。

    姚母低低叹了口气,知道羊氏是彻底让外孙女寒了心,生了厌。

    她没有开口说什么。

    羊氏原本确实是打算从姚父姚母手里捞点出来的,她还没开口,阮明姿便冷冷的看了过来,说了句,“大舅妈,先把姥姥的药费结了再说旁的。”

    气得羊氏七窍生烟。

    她恨不得当场把阮明姿给剐了!

    羊氏捂着胸口心痛的很:“爹,娘,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桂哥儿去死吗?那也是你们的重孙子!”

    阮明姿点了点头,抢在姚父姚母开口前先开了口,“我姥姥姥爷难道给的还不够多?先前姥姥姥爷过生辰,我送了不少金饰,分家那会儿,那些金饰却都不见了……这些首饰的去向,大舅妈要我说个清楚吗?”

    羊氏见章姚氏一副伸长了耳朵要听八卦的模样,顿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这阮明姿摆明了一副要当着外人面,坏了她名声的模样,她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羊氏咬了咬牙。

    她不是不心疼她的大孙子,但她贪小便宜的刻薄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改不了。

    荣氏抱着桂哥儿坐在炕上,眼神冷冷的,看着羊氏的后背不吭声。

    而正当这会儿,就听得院子里有人喊:“姚大老爷,姚大夫人在家吗?”

    章姚氏听得啧啧称奇,大家都是乡下人家,竟然还有人称呼什么“大老爷大夫人”之类的。

    羊氏却是眼前一亮,顿时三步并作两步,掀门帘的功夫,脸上就已是绽出了一朵花。

第四百八十九章 二十两银子你嫌多

    那厚实的门帘被她甩得又重又急,好似要打谁的脸一样,重重的摔在了门框上,发出了一声极为沉闷的响声。

    姨姥姥章姚氏捂着心口,哎呦呦的颤了一声,同姚父道:“幺弟,你这大儿媳妇,越发了不得了,这是当着面给谁甩脸子呢?”

    姚父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说话。

    姚家老大似是也想到了什么,脸上带了几分喜色,矜持的坐直了身子,好似在等着谁来拜见一样。

    阮明姿倒是想到了什么,同姚母低声说了一句,正巧门帘又被掀了起来。

    羊氏一改先前的模样,脸上乐出了一朵花,就见着她亲亲热热的挽着一个人的胳膊进来了,两人后头还跟着一个男子,以及一名丫鬟打扮的人。

    阮明姿的脸便冷了下来。

    来人是羊氏的女儿姚月芳,以及康泽。

    羊氏偏生故意瞥了阮明姿一眼,笑得十分刻意:“哎呦,好闺女,你回娘家不就是回自个儿家吗?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姚月芳跟康泽身后跟着的丫鬟,抱着一大堆锦盒,堆叠在一起,看着十分的显贵。

    姚月芳这会儿梳成了妇人的发式,看着比之先前少女时要成熟了些,眼下却多了一分几不可见的郁色,闻言强笑道:“娘说什么呢,这大过年的,哪有回娘家不带礼的?也是我夫君有心了,说单数不吉利,备的礼都是成双成对的。”

    羊氏简直笑的合不拢嘴。

    阮明姿听得姚月芳跟羊氏这对话,倒是不动声色的看了姚月芳一眼。

    这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已经成亲了?

    不过,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想起先前康泽干的那一些恶心事,阮明姿拧了拧眉头,懒得往康泽那看半眼。

    然而康泽的眼神,打从一进屋,就像黏在了阮明姿身上。

    羊氏犹还在兴奋,仿佛这一个得意女婿能扳回她今儿丢的所有颜面:“哎呦,不错不错,女婿确实用心了!”

    章姚氏撇了撇嘴。

    姚月芳回身轻轻的摇了摇康泽的胳膊,娇嗔一声,“夫君。”

    然而若是仔细听,却能听得其中一分僵硬之意。

    康泽猛地回过神,笑着点头应和:“岳母谬赞了,这些不过是小婿的分内之事。”

    姨姥姥章姚氏在一旁忍不住开了口:“是我记性不大好了?咱们芳姐儿啥手嫁出去了?”

    姚月芳的脸色更是微微一僵。

    羊氏却一脸的理所当然,故意大声同章姚氏道:“大姑你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早就订了亲,没过仪式也是因着康泽这孩子有孝心,守了二十七个月的大孝,虽说差不多已经出了孝,但是康泽这孩子却是个仁孝的,一定要守够三年大孝才行。成亲这等繁琐仪式,便先押后了。只是康泽他娘近来身子不好,又想冲冲喜,这才先略了成亲的琐仪,先把人抬了过去。后面等出了大孝再补一趟酒就是了!”

    章姚氏咂了咂嘴,露出少了几颗牙的牙床,絮絮道:“……咋能这样呢,咱们乡下,都不兴这样。这城里人,也不知道该说是讲究,还是不讲究。”

    羊氏不大高兴,尖锐道:“大姑,你这一辈子都在这山村里也没出去几趟,你咋知道外头城里人的做派!”

    章姚氏撇了撇嘴,也知道再说下去是讨人嫌了,闭了嘴。

    康泽也没说话,眼神若有似无的往阮明姿那瞟了一眼。

    阮明姿正好抬眼看向姚母那,不巧也看到了康泽这一眼,顿时被恶心的够呛。

    姚月芳挺直了腰板,笑得犹如大户人家拿着尺子丈量出来的规范小姐一般,轻声道:“夫君,咱们来给爹娘,还有爷爷奶奶好好拜拜年。”

    康泽应了一声。

    早就正襟危坐等在那儿的姚家老大也露出个有些矜贵的笑来。

    这对小夫妻双双拜倒,给姚父姚母,并姚家老大羊氏,一一行了大礼。

    羊氏看的心头舒畅,眼神落到丫鬟正往一旁摆着的那堆锦盒上,更是笑开了花。

    荣氏抱着桂哥儿轻轻的晃着拍着,嘴角绽出一抹冷笑来。

    她才不管旁人呢,只要她那婆母,肯掏钱给她桂哥儿治病就行!

    羊氏好生享受了一把贵婿跪拜的尊荣感,这会儿见康泽撩着长衫下摆起了身,又摆着丈母娘的架子,同康泽道:“……我说女婿啊,你来的正是时候。桂哥儿说起来也要喊你一声姑父,他生了病需要拿药,家里头的情况你也是知道……你看那位神医,还在等着要诊费呢!”

    说着,羊氏指了指一旁的席天地,眼神却黏在了康泽身上。

    这就是要问康泽要银子了。

    姚月芳皱了皱眉头,险些没绷住。

    别看那一堆锦盒气派,其实她知道,里头的东西,大多是她打肿脸充胖子,放的一些中看不中用的。

    她一抬小轿嫁到了康泽院里才知道,康家看着金玉其外,其实早就败絮其中了。

    偏生她同康泽说这些,康泽还一副不想理会这些俗务的模样。

    为了维持日常的体面,她费了多少心思?

    结果她娘倒好,收了这么一份大礼,上来就问她男人要银子?

    真真是……

    姚月芳在心底磨了磨牙。

    但她也不想在众人面前没了面子,见康泽在那微微沉吟不语,她便勉强笑道:“……桂哥儿生了病,我们这当姑姑,姑父的自然也该出份心。只是出来得急,没有带银钱……”

    羊氏从善如流的接上,“没事,我先把开年要买小猪仔的银钱给垫上,回头你拿了银钱,送到家里来就是了。”

    “……”姚月芳说不出话来,先前她没嫁人时,她娘经常这样巧立各种名目问二房要钱,那会儿她还觉得挺过瘾的,但眼下这要钱的对象成了她,她才知道,被人用这种无耻的理由赶着要钱的滋味,那是真的不好受!

    姚月芳咬了咬牙,勉强笑道:“其实我也带了些银钱,就是不知,桂哥儿这诊资,多少银钱啊?”

    羊氏直接狮子大开口:“二十两银子吧!”

    姚月芳吓了一大跳:“二十两银子?!”

    她娘怎么不去抢?!

    羊氏反而被姚月芳这动静搞得不开心起来:“咋着,二十两银子你还嫌多?”

第四百九十章 出事了

    温暖如春的室内,姚月芳干笑了一声,心却不断的下坠到一汪深潭之中。

    二十两!

    姚月芳在心底咬牙切齿,怨上了羊氏。

    从前他们一家子,一年也花不了二十两!

    她娘就是根本不顾她死活!

    席天地意外的看了姚月芳一眼,又看了阮明姿一眼。

    见阮明姿垂着眼,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在那把玩着自己手指,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心下就多少有数了。

    看来这一家子,除了老实巴交的二房,跟那两位长辈,都不大得她待见。

    果不其然,阮明姿不多时就站了起来,同姚父姚母道:“……姥姥,姥爷,我过些时候再来看你们……姥姥记得按时吃药。”

    阮明妍也跟着站了起来,乖巧的站在了阮明姿身边。

    姚母有些不舍,一手拉着阮明姿,一手拉着阮明妍,想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好。”

    反倒是姨姥姥章姚氏,有点错愕:“中午不在家里留饭吗?”

    姚父也跟着起了身,没有挽留阮明姿她们,“我送你们。”

    家里头这般乌烟瘴气的,换成是他,他也待不下去。

    更别说在这里留饭了。

    羊氏那边正拉着姚月芳的胳膊在那扯皮要二十两银子,见阮明姿说要走,忙一扭头,阴阳怪气的笑了下:“这就走了?……怎么我们家月芳一来就走啊?是不是看我们家月芳找了个好人家,觉得心里不舒服啊?”

    说到这个,阮明姿只觉得康泽那边的眼神更肆无忌惮了,光明正大的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阮明姿面无表情的心想,上次阿礁下的手还是太轻了些。

    想到阿礁,阮明姿心里像是被人搅了一下,感觉心情越发不好了。

    她神色有些冷。

    羊氏偏生还在那喋喋不休,“不过这事,看命,你羡慕不来的。小小年纪就开店抛头露面的,有哪家大户人家愿意娶这样不知检点的媳妇?……还是我们月芳命好,啧啧。”

    姚月芳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旁人不知道,难道她这个康泽的枕边人还不知道吗?

    若是阮明姿点个头,她那个好夫君,绝对立马休了她,另娶阮明姿进门!

    她没吭声,但却又硬撑着不想让别人看出来,摆出了一副倨傲的神色来。

    席天地突然在一旁开了口:“诊资五两,你们什么时候给?”

    羊氏脸一拉,抓着姚月芳的胳膊不放,“……哎月芳,我先替你把银子出上,你记得回头给我补上啊。”

    还在摆着倨傲神色的姚月芳一下子僵住了。

    半晌,她才咬牙笑道:“这位大夫不是说五两么,怎么又成了二十两?”

    “五两是诊资,你大侄子吃的药都是精贵药,贵的很。”羊氏见姚月芳磨磨唧唧的,很是不满,索性直接看向康泽,“我说女婿,咱们都是一家子,你说这笔钱,怎么办吧?”

    康泽愣了愣,云淡风轻道:“家中财物都是月芳在管,岳母问她取便可。”

    羊氏脸上乐开了花,听听,听听,她家月芳,多有出息!

    姚月芳咬了咬牙,干笑道:“行,娘,你先把银子一出,回头我给你补上。”

    得了这么一句准话,羊氏这才笑颜逐开的回自个儿屋子去拿银子了。

    荣氏皮笑肉不笑的抱着桂哥儿轻轻的拍着,嘴上淡淡一句:“谢谢小姑了。”

    姚月芳恨恨瞪了一眼荣氏。

    拿了五两银子,席天地也没耽搁,拎上药箱,跟着阮明姿就要走,偏生羊氏又在后头喊住了阮明姿:“……哎我说,明姿丫头,这药方还是给你,这大过年的我们不方便去县里,你就跟先前一样,拿了药写好单子,使人把药给我们送回来!”

    支使的理直气壮的。

    这可真是每个人的便宜都要占到。

    康泽突然开了口:“不如这样,我同表妹一道去拿药,再把药给岳母拿回来就是了。”

    姚月芳攥紧了拳头。

    阮明姿这会儿心情不大好,冷笑一声:“你要去,自己去就是。”

    说完头也不回的便走。

    明明是这般冷言相向,康泽看着阮明姿的背影却犹如痴了一样。

    羊氏根本不给康泽反悔的机会,高高兴兴的把药方往康泽怀里一塞:“还是我这女婿会办事。你们回县里把银子给拿了,正好买了药送回来。”

    阮明姿懒得管身后那堆破烂事。

    姚父把人送到了门口,姨姥姥章姚氏却拄着拐杖追了出来:“哎,等等!”

    章姚氏走得有些急,佝偻的身子有些发颤,阮明姿忙回身扶了一把,章姚氏反手抓住阮明姿的胳膊,露出个有些尴尬的笑来:“……我说明姿丫头啊,姨姥姥知道你有出息了……你大表哥吧,是个最憨厚的,先前在县里头当账房,结果不小心伤着腿,那东家就把他给辞退了。你不是有个店铺吗,看看能不能帮衬一下,让他去帮着打个算盘也好啊。”

    章姚氏有些恳切的看向阮明姿。

    阮明姿心下微微一动。

    那个大表哥,这两年她也有所耳闻,确实好像人品还挺正。

    最关键的是,她眼下帮衬了章姚氏,章姚氏背后那一大家子,哪怕看在这情分上,到时候若是姚父姚母跟大舅舅他们起了冲突,也会坚定的站在姚父姚母那边……

    阮明姿心念微转,面上已经带了笑,笑道:“旁人说也就罢了,姨姥姥开这个口,明姿自然是给姨姥姥面子的。”

    章姚氏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来,阮明姿的话却还未说完,转道:“……不过姨姥姥也知道,我那铺子,牵扯的也不是我这一家,还有旁人的份例在铺子里。我相信大表哥的人品,但旁人未必会信服。到时候若是大表哥……”

    她没有说完,章姚氏却是很明白她的未尽之意,忙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若是你大表哥做不好这份工,你只管辞退他就好!虽说让你帮这个忙,倒也不能让你太为难!”

    章姚氏的通情达理,让阮明姿稍稍放松了下。

    她正要说什么,却又见着姚家外头的小道上急急忙忙跑来一个人,见着阮明姿却是一喜:“正要给你姥姥家报信,却没想到你在这。那更好了!……你奶奶家出事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是不是巴不得人死

    说完这话,来人几乎是立马意识到了不妥当。

    别人家出事了,他却说“更好了”,这怎么能行?

    他脸涨得发红,跟阮明姿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不是,我……我本来想给你姥姥家报信,却没想到你在……没有说你奶奶家出事就好的意思……”

    阮明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来人算是跟姚父沾着边的亲戚,要换姚父一声五爷爷。这会儿姚父也没跟他客气,直道:“出啥事了?”

    来人下意识又看了阮明姿一眼,磕磕绊绊的把事情给说了一通。

    原来这人今儿陪着他娘走亲戚,经过榆原坡时,见着阮家那围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还有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哭的声音。

    过去一看才知道,原是阮家的姑爷帮着修屋顶时,踩空掉了下来。偏生不巧,头先着地的,眼见着人要不行了。

    这人想着他五爷爷家跟阮家是儿女亲家,再加上心里多少又存了点对阮明姿的小小心思。他想着好歹也得把阮家的事跟姚父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倒不曾想阮明姿在这,他一时没刹住,差点露了心思。

    好在这会儿事态紧急,倒没有人往别处想。

    姚父听得这事,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看向阮明姿:“明姿……阮家的姑爷……应该是你大姑父吧。”他迟疑了下,想起早夭的小女儿还在世时,好似跟阮家的姑姐关系尚好,声音稍稍低了些,“要不你去看看?”

    阮明姿心下也有些发沉,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阮凤虽说一直劝她要忍,要忍,但总归没对她做过什么坏事。算是阮家那一大窝子极品里,唯一对她跟妍妍不错的人。

    先前阮明妍被拐走时,大晚上的,阮凤也帮忙找过。

    怎么说,这也是一份恩情。

    阮明姿也没有犹豫,“我带席神医过去看看,看看还能不能救。”

    姚父想到席天地那一手医术,连忙点头。

    阮明姿同那来报信的人道了一声谢,拉着阮明妍跟席天地坐上了马车,让车夫往榆原坡走。

    来报信的人摸了摸后脑勺,脸有些微微涨红,阮明姿的马车走出好远,这才回过神来,朝姚父轻咳一声:“五爷爷,问你个事啊……”

    姚父也回过神,看向那报信的人,眉眼和蔼了些。

    不管怎么说,他这族孙能帮着来通知一句,也是要承人家一份情。

    “什么事啊?”

    “就是……”他支支吾吾的,半晌才说出了口,“阮大姑娘,许了人家没有……”

    姚父顿时明白过来,有些错愕。错愕过后却又觉得好似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他家明姿丫头正是豆蔻年华,又如同一朵最娇美的花,正在徐徐绽放。尤其这一年,明里暗里来跟他们老两口打听明姿丫头的人还少吗?

    年慕少艾,很正常。

    更何况,他这外孙女,又那么能干,铺子开的红红火火的,自然是极招人待见。

    姚父心里升起一抹淡淡的自豪来。

    他同姚母虽然担心外孙女经商时的人身安全,除此之外,他们以她为荣!

    ……

    因着事关人命,马车在山道上行驶得飞快,比以往要节省了小一半的时辰,就到了榆原坡。

    这种速度自然是无法下棋的,不过席天地也不是那等分不清轻重的人,他倒也没多说什么。

    马车在阮家附近停下时,阮明姿还未下车,就听得外头有认出她马车的人大声喊道:“……那是阮明姿的马车!”

    “阮明姿回来了!”

    单听外头那嘈杂的声音,就知道阮家外头围着的人不少。

    阮明姿顿了顿,低声嘱咐阮明妍在马车里坐着,先不要下来。

    阮明姿向来极听阮明姿的话,乖顺的很,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飞快的翻了几个手势,告诉阮明姿,让她放心,她会乖乖的待在马车里。

    阮明姿又看向席天地,唤了一声“席大夫”。

    席天地哼了一声,很自觉的拎起药箱,又朝她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赶紧下车。

    阮明姿这才撩起车帘下了马车,马车外已经有人过来了,是个平日里同阮家关系还不错的婶子,见她出来就要拉着她胳膊往阮家老宅那走:“哎呦赶紧的,晚了怕见不上你姑父最后一面了。”

    高氏今年跟娘家那因着吕蕊儿的亲事闹了点不愉快,没有回去过年,刚好留在了村子里,方才就在阮家老宅边上呢。

    她也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又见阮明姿后头跟着下来个拎着药箱的人,心念一转便知道阮明姿既然带着大夫过来,想来应该已经听说了。

    她便也没拦着,只朝阮明姿飞快的点了个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围满了阮家老宅半个院子的村人,见着阮明姿带了个背药箱的人来,倒也很识趣的纷纷让了开来。

    还有人扯着嗓子往屋子里喊:“赵大娘,阮大爷,你们孙女带着大夫来了!”

    屋子里便传来赵婆子有些恼怒又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让她滚!”

    赵婆子自打先前中了风,身子境况是每日愈下,眼下也就靠汤药勉强维持着。口舌没以前那么清楚了,腿脚也没先前那般利索了,脾性是越发乖戾。

    但屋子里门帘一响,又冲出来一个人,正是满脸泪痕,脸色犹如一张白纸那般惨白的阮家大女儿,阮凤。

    “大夫,大夫呢……”阮凤手都是直哆嗦的,拉着阮明姿的胳膊,又略过阮明姿的肩膀看向她身后那个提着药箱的人,枯败的眼里又燃起一抹火苗来,“快,大夫快进去!”

    毛氏在后头,撑着门帘,“哎呦”一声,眼里闪过一抹有些恶毒的光,偏生面上还挂着一副悲悯的神色,“我说大姑姐,你这可真是糊涂了。人都已经不行了,来再多的大夫也没用……”

    她一手把着门帘,一边挡住了门,一副不让人进的模样。

    阮明姿眼神一冷,突然拔高了声音:“有没有用,也要看了以后才知道!你在这拦着,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大姑父死?!”

第四百九十二章 耽误了人命算谁的

    阮明姿这话戳中了毛氏心底最隐秘的那一处,她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但当着外头那么多人的面,她哪里能承认,只装腔作势的抹了一把脸,做出一副含泪的模样来:“你这是污蔑人!我怎么会那么想!”

    “没有就让开!耽误了人命,这算谁的!”人命在前,阮明姿没跟毛氏客气,直接把毛氏一把扯了开来,带着浑身气得发颤的阮凤闯了进去。

    后头跟着背着药箱的席天地。

    阮家老宅的正屋有些暗沉,一张土炕上正躺着一个精壮的农家汉子,脸色煞白,头上有一处被包扎过,鲜血浸湿了包扎的白巾,眼看着就面如白纸,进气多出气少了。

    旁边是榆原坡的孙大夫,正在那摇着头,“这人啊,伤着脑袋,基本是救不回来的,得看老天爷……我看你们要不准备个棺木,说不定还能冲冲喜。”

    席天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管旁人怎么看,径直上前:“我看看。”

    赵婆子坐在一把有些低矮的藤木椅里,见着阮明姿进来,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类似于痰声的声音,含糊不清的骂道:“让这死丫头进来做什么!晦气!把人给我打出去!”

    “我不要我爹死!”果哥儿今年也不过五岁,正在炕角那儿哇哇大哭,见着他娘带人进来,连滚带爬的从炕角溜下来,跑到他娘那,抱着他娘的大腿,死活不松手。

    阮凤脸上落下泪来。

    阮老头跟阮家老二阮安强想去拦住席天地,阮明姿倏地出声:“你们果真一个个都想看着我大姑父死?……头一次见有人拦着大夫的!”

    阮老头跟阮安强要推搡席天地的胳膊都僵了僵,阮凤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叫道:“爹!二弟!”

    “别听那死丫头瞎说!”阮老头咳了一声,色厉内荏的喝了一句。

    这会儿的功夫,席天地已经在给炕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把脉了。

    他很是麻利,把完脉又去翻了翻男人的眼皮,看了看,脸上绷得紧紧的,掉过头来打开药箱,拿出一套裹满了银针的针囊来。

    “这都啥,”阮安强在一旁犯嘀咕,瞥了一眼阮凤,“大姐,我丑话可放在前头,这人瞎折腾,你别让姐夫走都走的不安心。”

    “给我闭嘴!”生死关头,向来忍字当先的阮凤也忍无可忍的爆发出了一声带泪的怒吼。

    阮安强脸色也不大好看,丢下一句“好心当成驴肝肺”,转过头去干脆找了把椅子,坐得远远的。

    席天地给严山扒着衣裳,头也不抬道:“家里头有酒吗?越烈的越好。”

    毛氏在后头“哎呦”一声,“我说娃他大姑,听听,这像是正经大夫说出的话吗?竟然还要酒了!”

    阮凤也有些惊疑不定,阮明姿握住阮凤的手,飞快道:“大姑,席大夫医术很高超的!他这样说,说明姑父说不定还有救!”

    阮凤难以置信的哽咽一声,“真的吗?”

    席天地却恼了:“墨迹墨迹!还在墨迹!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要生生把人拖死才高兴是吧?!”

    阮凤打了个寒颤,忙看向毛氏——自打赵婆子腿脚不大利索后,家里头的事基本上都是她在管着了,“安强媳妇,酒呢?”

    “呀,娃他大姑,你还真信那人的胡言乱语了。”毛氏有点不大高兴,面上客客气气的,话却有点不耐烦,“家里头哪来的烈酒?”

    阮凤忍无可忍,稍稍提高了下声音:“我今儿回娘家,不是带了两坛子好酒吗?!”

    毛氏脸上的表情有点僵:“那个啊,那个是有用的。”

    她因着还想今儿说不定康泽会带阮玉春回来,就把回娘家的日子往后推了一天。

    那酒,是她打算明儿回娘家时,带给几个娘家兄弟喝的!

    阮凤眼眶里含着泪,气得直哆嗦。她将儿子果哥儿往一旁阮明姿的怀里一塞,忍无可忍的直接掀了门帘,冲了出去。

    毛氏意识到阮凤要做什么,她一下子拔高了声音,“哎,娃他大姑!你做事咋这么不讲究!”追了出去。

    不过已经晚了,阮凤从小就一直干农活,嫁到严家后,在婆婆的磋磨下更是天天脚不沾地的忙活。也就这几年婆婆去了以后,她日子才松泛了些,但这打小养出来的力气,却不是毛氏能比的。

    阮凤从侧屋拎了一坛酒过来,见毛氏上来要拦,一把推开了毛氏,拎着酒就进了正屋。

    毛氏气得直跺脚。

    阮凤颤着手把那坛子烈酒递给了席天地,席天地打开酒塞闻了下,脸上还算满意,把那酒浇在他的银针上,算是消过了毒。

    “浪费啊!”阮安强看着那坛子好酒就被这样洒了,颇有些痛心疾首。

    一旁的孙大夫倒是眼睛放亮,忙道:“这是拿烈酒消毒。有用的,不浪费,不浪费!”

    阮安强悻悻的闭上了嘴。

    席天地这会儿都懒得跟这一家子放嘲讽。

    先前在姚家,那一家子虽说各种极品,可他们好歹是一心为着救病患去的!

    这阮家,各人怀着的心思,那可就不好说了!

    还是先救人再说!

    席天地冷哼一声,将银针缓缓扎入昏迷不醒的男人的额心。

    阮凤虽说不懂,但她也知道,这大夫好似是在用什么特别的法子救她的男人。她死死的攥着手心,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一旁的毛氏又在那状似担心的絮叨开来:“……这人行不行啊。那么长的银针扎人脑子里去,这就是不死也把人给扎成傻子了啊!我说娃他大姑,你对你男人可真狠心,就真敢让人这么捯饬他啊?!”

    阮凤死死攥着手里,理也不理毛氏。

    毛氏看着这说话的功夫,严山头上快被扎成了个刺猬,她哼了一声,又转向阮明姿,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说起来,你怎么来的这么是时候?还偏偏带了个什么‘神医’?别是你年纪小被人蒙蔽了,带过来骗诊金的吧?”

    阮明姿也没理会毛氏,拍了拍怀里还在哭个不停的果哥儿,低声道:“果哥儿是大孩子了。这会儿你娘也很担心你爹,你越哭,你娘就越害怕。”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一抹骨血

    果哥儿趴在阮明姿的肩窝中,慢慢止住了哭声。

    毛氏兀自又说了几句,见阮明姿垂着眼轻轻抚着果哥儿的后背,一副不搭理人的模样。她眼珠子转了转,几步挪到赵婆子身边,俯下身子,在赵婆子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赵婆子那浑浊的眼里放出几分意义不明的光来,满是沟壑的脸上扯动出一个有些可怖的笑意来。

    她点了下头,又扭过头去,朝二儿子阮安强沙哑的喊了一声“老二过来”。

    阮安强快步上前,赵婆子在阮安强耳边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话,阮安强先是皱了皱眉,继而又舒展了眉头,点了点头,飞快应了一声“娘,我知道了”,竟是径直迈步出了屋子,匆匆出去了。

    屋子里一时之间竟是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阮老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他回头看了眼窝在椅子里的赵婆子,赵婆子没看他。

    他也就懒得管了,背着手迈着步,也找了个椅子坐了下去。

    一时间,炕边就只剩下孙大夫,阮凤,以及脸色有些臭的席天地。

    偶尔还有一两声果哥儿轻轻的控制不住的抽噎声。

    到头来还是阮凤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诡异的寂静,“……大夫,这针,要扎到什么时候啊?”

    席天地抬眼看了阮凤一眼,大概是看在她是少数希望患者活下去的人,对她态度倒还算可以,没有出言讥讽,只淡淡道:“再过一盏茶时间。”

    阮凤攥紧了手,脸色发白,喃喃道:“好,好……”

    她有些脱力,勉强坐到了土炕边上,嘴唇微微颤着,若是凑得近了,便能听出,那是在求神拜佛。

    席天地勉强从口型中看了出来,没说话,只是多瞅了几眼阮凤,突然道:“你伸出手来。”

    阮凤有些茫然,“啊”了一声,却下意识顺从的伸出了手。

    席天地两指按到了阮凤的脉搏上。

    半晌便收了回来,淡淡道:“你有了不大到两个月的身子,注意点身体。”

    阮凤有些受惊,下意识的捂住了小腹,声调都变了:“啊?”

    屋子里震惊的不仅仅是阮凤,还有旁人。

    不过阮凤虽说也姓阮,到底也是嫁出去的姑娘,赵婆子跟阮老头虽说稍稍惊了下,却也很快平复了心情。

    甚至赵婆子还在那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声:“……倒是好怀。”

    毛氏有些嫉妒的隐秘眼神,从阮凤肚子上一扫而过。

    她嫁到阮家也有十几年了,但膝下除了阮玉春阮玉冬姐妹俩,只有阮成章一个儿子,到底还是单薄了些。她倒是也想再怀,结果跟阮安强努力了这些年,也没再怀上。眼下年纪大了,更是不好怀了。

    这会儿见阮凤怀孕了,她着实有些眼热。

    甚至还有些恶毒的想,从那上面摔下来,脑袋都摔破了,扎几根针就能救回来?

    八成还是要办白事!

    到时候肚子里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那还不一定呢!

    她掩住嘴,慢腾腾走到阮凤边上,“娃他大姑,这时候你又有了孩子,倒让我们也不知道是祝贺好,还是怎么地……”

    阮凤捂着肚子,看了毛氏一眼。

    她没说话,神色里有些迷茫,也有些隐隐的伤悲。

    若严山真的救不回来,那她肚子里这孩子就是严山的遗腹子……

    见阮凤这副神思不属的模样,毛氏眼里闪过一抹恶意的笑来。

    她又去阮明姿身边,逗弄偶尔抽噎一两下的果哥儿,“果哥儿,你娘肚子里有孩子了,说不定就是个小弟弟。多好,到时候你娘一定会很疼爱他,你可要拿出哥哥的气派来,不能因为你娘光喜欢小的,顾不上你,就跟你娘闹别扭啊……”

    这话说得,阮明姿淡淡的扭过头来看了毛氏一眼。

    毛氏满眼恶意的等着果哥儿哇的一声哭出来。

    果哥儿趴在阮明姿肩头,抽抽噎噎的转过头来看毛氏,“二舅妈瞎说,娘不会的……娘有了我,也没对哥哥们不管不顾啊……”

    果哥儿前头还有两个哥哥,是严山前头的媳妇留下的。

    毛氏被小小孩童纯真的诘问给问愣了。

    她要怎么跟这个臭小孩解释,你娘那是给人当后娘,为了赚个好名声,肯定要对前头留下来的孩子好啊。

    然而毛氏还在酝酿着说法,阮明姿已经淡淡开了口:“有些日子没见,二婶这越发面甜心苦了。二婶这是盼着大姑家出事,你们好捡便宜吗?”

    阮明姿直晃晃的点出了屋子里其他阮家人心底那一点点隐晦又不可言说的阴暗,非但毛氏,就连赵婆子,以及阮老头,脸色都变了变。

    “明姿咋能这么说?!”毛氏色厉内荏,“我这不也是替娃他大姑担心吗?!”

    阮明姿淡淡道:“哦,是吗?要不回头我们去乡亲们面前,分辩一二?”

    毛氏脸色更为难看,她还欲说什么,听得旁边传来一声低喝。

    “闭嘴吧!”阮老头那张沟壑遍布的脸阴阴沉沉的,喝出了声。

    毛氏忍了忍,有些怨毒的看了一眼阮明姿,又想到方才她跟赵婆子布置的事,暗恨的想:“就先容你在这嚣张,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屋子里总算是又恢复到了先前那等,还算安静的状态。

    只是阮凤捂着小腹,脸上多了几些凄惶。

    她身体底子向来好,怀孕这两个月,能吃能睡,能操持家务,下地干活,倒也没什么异常,她竟没有发现自己已是有了身子。

    若是旁的时候发现这个,那该有多高兴。

    可偏偏是这时候……

    阮凤不由得看向炕上躺着的毫无知觉的男人,喉咙里呜咽了一声。

    席天地看了阮凤一眼,只道:“你若再这样下去,怕是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当然,你要是不想要,跟我说一声,我这也有药,包你能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打掉这个孩子。”

    这话让阮凤浑身一僵,下意识的又捂紧了肚子。

    这个孩子,她还是想留下的!

    若是炕上的男人醒不过来,这好歹,好歹也是他的一抹骨血!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不良于行

    阮明姿将怀里的果哥儿放了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果哥儿跑到阮凤膝旁,伏在阮凤身上,有些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阿娘”,他懂事的轻轻摸了摸阮凤的肚子,“果哥儿陪你。”

    阮凤浑身一震,眼里忍不住溢出点点泪来。

    绕过屋子里横在那儿的一条板凳,阮明姿走到阮凤跟前,轻声道:“大姑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阮凤轻轻的,点了点头,却又有些茫然,干涸的嘴唇微微一张一翕:“可是……若是你姑父没了……”

    她猛然住口,脸色越发苍白,觉得这是个很不吉利的说法。

    阮明姿却摇了摇头,轻声道:“大姑,姑父若是不在了,难道天就塌了吗?”

    泪眼朦胧中,阮凤抬起头,看向眼前年纪虽小,却难掩倾城之姿的侄女。

    大弟跟弟妹相继去世时,这侄女也不过才十岁,下头还有个如果哥儿一般大的哑巴妹妹。

    虽说不愿意承认,但这两年多,她跟娘家来往的逐渐也多了,对于两个侄女的境遇也是知道一二。

    两个侄女小小年纪都能撑过来,都没有让“天”塌下去。

    到她这,她就要这样意志消沉下去吗?

    她怀中有个孩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难道她就要让这天,塌到两个孩子肩头去吗?!

    若是她不支棱起来,她怀里的果哥儿,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将会遭遇什么,她单看眼下娘家人对她的态度,就能猜到一二了!

    常年惯忍的阮凤,眼里慢慢的燃烧出一把火来。

    她为了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可以忍,可以让。

    可是若她忍了,她让了,依旧是无用功呢?

    哪怕天真的塌了,她也要为果哥儿,跟肚子里的孩子,撑起一片天来!

    阮凤深深的吸了口气,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崩塌,又在飞快的重建。

    她一手搂住怀里依偎着的果哥儿,一手捂住了小腹,抬起头,那经历了不少风霜的脸上,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大一样了。

    她朝阮明姿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是哑的,然而语气却比先前要坚定不少,“这个孩子,我要保住他。”

    毛氏在一旁又是“哎呦”一声,“娃他大姑,你咋这么死心眼?你男人这情况,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孩子你咋养?”她一副掏心掏肺为阮凤着想的模样,“不过你要是真的想保住他,那也不是不行。毕竟你男人到时候没了,你还有你爹娘跟你二哥呢!……家里头的琐事,到时候你一并交给你二哥就行,你二哥年轻力壮的,能替你撑起来!”

    这话说得情深意切的,可话里头那股想要谋夺阮凤家产的意思,昭然若揭!

    也不知阮凤是听没听得出来,她抱着果哥儿没有撒手,垂着头不吭声。

    毛氏讨了个没快,也有点不快,但看着炕上半点动静没有的严山,还是把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心里冷哼一声,这严家,可不是只有严果一个男丁,严山前头的媳妇还给他生了俩儿子,都在准备娶媳妇的当口!到时候严山没了,阮凤要是想养严果跟她肚子里那个崽子,还不是只能找娘家替她撑腰!

    到时候看她怎么过来求她们!

    毛氏冷冷的想。

    然而还没等毛氏畅想完到时候阮凤低声下气过来求他们的场面,就听得一旁的席天地出了声。

    “该拔针了。”

    席天地道了一声,仔细的将严山头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了下来。

    拔完银针,他又替严山把了把脉。

    屋子里的人,不管怀着善意还是恶意的心思,这会儿都屏气凝神的看向了席天地。

    席天地脸上喜怒不辨,看不出什么来。

    他扭头说了几种药材名,问那孙大夫:“……可有?”

    孙大夫凝神想了想,露出几分不大好意思的神色来,“除了半夏桔梗,其余都没有。”

    席天地微微拧了拧眉,略一思忖,又说了七八种常见的药材名。

    孙大夫这次倒是眼睛一亮,“有的,都有的!”

    席天地点了点头,从药方里拿出纸笔来,飞快的写了一张单子,直接递给那孙大夫:

    “劳烦按照这药方,抓三副药来。”

    孙大夫看着那药方,他对药理只能说略懂而已,然而看着眼前这药方,却越看越觉得精妙无比。

    “妙啊!”孙大夫大喊一声,明明胡子都花白了,却还是对着席天地一揖到地,“达者为师,您这方子,教我良多。我这就去抓药!”

    说着,他火急火燎的拿着药方就走了。

    药箱都忘了带。

    屋子里的人看到这个展开,都有些发愣。

    “眼下条件简陋,只能用这副汤药勉强来休养着,倒是没别的,就是养的会慢很多。”席天地慢条斯理的跟阮凤道,“这些日子,怕是你要辛苦些,为着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要注意休息。”

    阮凤听得这话,起初还有些稀里糊涂的,后来一个哆嗦,终于反应过来,却又难以相信的颤声道:“……您,您的意思是,我男人,他,他活了?!”

    席天地头也没抬,收拾着银针,淡淡道:“活了是活了,但别高兴的太早,怕是以后会不良于行。”

    阮凤高兴得几乎想跪在席天地面前痛哭一番。

    一旁的毛氏却有些尖酸的开了口:“我说娃他大姑,这人信口胡说你也信。你男人分明摔得是脑袋,又没摔着腿,怎么会不良于行?我看啊,他八成是个骗子……”

    阮凤却抹了一把眼泪,罕见的回了毛氏一句:“这也不好说,先前有人摔了一跤,起来不是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毛氏嘟囔道:“说不定那是中风呢?”

    “中风”两个字明显刺激到了赵婆子,赵婆子顺手拿起手边的碗就朝毛氏砸了过去。

    毛氏正背对着赵婆子,这一砸之下,倒是吃痛,“哎呦”一声,正欲骂人。结果回头一看,就见着赵婆子正满脸怒色,呼吸粗重了些,狠狠的瞪着她。

    阮老头脸上也有几分不满之色。

    毛氏滞了滞,只得同赵婆子说了几句软话,面上服了软,心里却在狠狠的骂,这老虔婆,小中风拖累了一大家子,还不让人说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不能留宿

    屋子里的气氛,这会儿堪称是两重天。

    炕边上,阮凤欢天喜地的,脸上不再是方才的凄风苦雨模样,就连果哥儿也露出了笑脸。

    哪怕席天地方才跟她说会不良于行,她也毫不芥蒂,只觉得这屋子里又沉又闷的空气都清爽了不少。

    再看向炕上还在昏迷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脸上先前那有些死气沉沉的青色,看着倒是褪了不少。

    然而屋子里另外一边,氛围就有些古怪了。

    按理说女婿脱离了生死危险,这当人岳父岳母的应该笑颜逐开才是。但这会儿无论是阮老头还是赵婆子,脸上都有些阴沉沉的。

    毛氏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怎么就死不成了?!

    “……我说娃他大姑,你眼下也别太过高兴。”毛氏声音又些尖,“殊不知这是不是骗子编话编出来唬你掏钱的。”

    阮明姿没搭理在那酸言酸语的毛氏,她相信席天地的医术,他既然这般开了口,那定然就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眼下阮凤怀着身子,很该让她心情好一些才是。

    她笑吟吟的同阮凤道:“大姑,可见姑父这是吉人自有天相。”

    阮凤也没搭理毛氏,这会儿阮明姿这话倒是说到了她心坎上,她有些激动,不住的点头,拉着阮明姿的手,“还是你找的大夫靠谱……”

    毛氏冷哼一声,扭过了头去。

    然而不多时,她又似想到了什么,又把头扭了回来,精光闪闪的看向阮凤:“……哎,既然你男人眼下没事了,你看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什么?”阮凤一下子没听到毛氏话里的意思。

    毛氏本就是有些刻薄的面相,这会儿她故意耷拉下眉毛来,做出一副愁苦模样来,反而显得更是面目可怖,偏她浑然不觉,只在那“愁眉苦脸”道:“……娃他大姑,你忘了?你可是嫁出去的媳妇。咱们这大山里的规矩,这大过年的,可没有留宿姑奶奶跟姑爷的习惯!不吉利!”

    阮凤这才明白过来毛氏的意思,她气得浑身发抖。

    她家男人还在昏迷中尚未醒来,这毛氏竟然开口要赶她们出去?!

    毛氏在那耷拉着眉眼:“哎呦我也不想的啊,娃他大姑也体谅一下。这不是咱们山里的古话,说这过年留宿嫁出去的姑奶奶跟姑爷,就等于是强留泼出去的水,这泼出去的水哪里还能回头?这不是对家里头老人不好吗?……咱娘身子本来就没以前康健了,要是再碰个什么忌讳,那岂不是……娃他大姑,你向来孝顺,想来一定能理解,对吧?”

    阮凤气得浑身都在发颤。

    她是真的没想到,毛氏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就真真的巴不得他们一家子去死吗?

    阮明姿按住阮凤在发抖的肩膀,唤了一声“大姑”,让颤个不停的阮凤冷静下来。

    阮明姿轻声道:“大姑,也别急,我们一会儿拿被褥做个软铺,请村子里的叔叔伯伯们帮着抬一抬,抬我家里去吧。”

    阮凤顿了顿,倒是想起来,阮明姿虽然眼下基本住在了县城里,但她在这榆原坡,却是一直有个经常打理的小院子!

    席天地皱着眉头,却也在一旁点了点头:“只要小心些,应该无碍。”

    阮凤深深的吸了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搬!”

    毛氏这才有些急了,她原本其实是想吓唬阮凤几句,让阮凤如从前一般掏点银钱“破财消灾”什么的。

    但她没想到,眼下那个向来逆来顺受的阮家长女,竟然突然变得这么刚了?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搬也好,反正她说的也是个道理,到底孝道为先,顾念长辈的身体还有错了?

    说不定在路上一颠簸什么的,那严山就彻底嗝屁了呢?

    阮明姿向来是个极为麻利的,她朝席天地跟阮凤点了点头,“你们在这等着,我家去找人抬软铺来。”

    说着,便径直走了。

    阮凤看向赵婆子跟阮老头。

    方才毛氏说要让他们走的时候,赵婆子跟阮老头都没吭声,垂着眼不说话。

    或者毛氏是别有图谋,但她这爹娘,定然是真的抱着那什么“留宿会妨碍家中老人康健”的想法!

    这就是她拿婆家的银钱,源源不断孝敬了几年的好爹娘!

    阮凤心有些寒,她收回眼神,没有说话。

    只坐在炕边,盯着炕上昏迷的严山。

    先前大夫就嘱咐过她了,像这种撞着头的病患,别人最好是别乱碰他。

    阮凤当时还想着,一定要看好果哥儿,别让小孩子不懂事,碰到了他爹。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果哥儿乖得很没有碰,不愿意给她们一家几口留条活路的,却是她一直视作至亲的娘家亲人。

    ……

    外头候着的村民不少,都想着大过年的,出了这么一桩事,也太不幸了,到时候办白事,他们也帮着搭把手好了。

    结果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那嚎啕大哭声,只见着孙大夫拿着个什么方子匆匆出来了,不多时又见着阮明姿也匆匆出来了。

    这是什么个情况?

    众人都有些不解。

    高婶子同阮明姿关系非同一般,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问道:“明姿,你姑父咋样了?”

    阮明姿薄薄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来,脆声道:“姑父吉人自有天相,应是没什么大事了!”

    至于可能会不良于行这事,她没有说。

    生死之间大恐惧,能活下来,就是好的。

    高婶子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来:“真的吗?那就好,那就好。”她慌忙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

    ——虽说不信佛,但这时候,好似除了感谢神佛,也没有旁的什么能说了。

    阮明姿却又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轻愁来:“不过……”

    外头的村民们都被她吊起了胃口:“不过什么?”

    阮明姿叹了口气:“不过还得请几位力气大的叔叔伯伯们帮我个忙。我姑父虽说艰难的死里逃生,但……总归是我姑姑跟姑父不好在爷爷奶奶家留宿。我家反正也是空着,还请叔叔伯伯们,到时候帮我把姑父给抬过去。”

    阮明姿话里没有说阮家半句不好,然而越是这样,她缺漏的那部分,这些村民们脑补的就更是厉害。

    一个个都面面相觑,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来——虽然他们确实有这个忌讳,但眼下都要死人了,这阮家还罔顾人命坚持这个?!

    那可是亲姑爷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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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小王妃介绍:
阮明姿一睁眼,发现自己穿越成了农家贫女。 爹娘早逝,爷奶不慈,家徒四壁,还附带个哑巴妹妹。 从一无所有开始发家致富,从荆棘遍地走向花团锦簇。 一时赚钱一时爽,一直赚钱一直爽! 然而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却不依不饶:王妃,跟孤回府。 阮明姿巧笑嫣然:你哪位?农门小王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