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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花花     农门小王妃txt下载     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六章 螺子黛

    小乞儿既然跑了,阮明姿跟绮宁便也没再追着不放。

    阮明姿把钱袋递给绮宁,绮宁接过来,仔细把钱袋放回怀中,两人便打算离开了。

    “等等。”倒是那千金小姐模样打扮的少女涨红着脸开了口,叫住了阮明姿跟绮宁,“方才,方才是我误会你们了!……我也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我,我跟你们道歉!”

    她红着脸有些扭捏道。

    她的丫鬟跟在她身后,脸上颇有些无奈。

    显然这种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若是熟人,阮明姿说不得要劝上一两句,让她对方往后再侠肝义胆时,稍稍谨慎些;但阮明姿跟人家小姑娘也不熟,她也没有胡乱指点陌生人行事的爱好,闻言也就是略略点了点头,同那小姑娘道:“没什么,小姐以后还是问清状况再出头更好一些。”

    只简单说了这么一句,便拉着绮宁走了。

    走的时候还听到身后,那小姑娘的丫鬟正在苦口婆心的劝:“……三小姐,奴婢劝过您多少次了……”

    那少女像是嘟着腮在说话,声音里还带着些娇憨的天真:“可我要是不替那些看起来很可怜的人出头,他们中要是真有人有冤屈怎么办?……银杏你别说我啦。我都跟那两位姑娘道过歉啦……”

    身后的声音渐渐远了。

    阮明姿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倒不能说这位热心肠的千金小姐是个坏人,但当一个热心肠的人,鲁莽又冲动的想要匡扶正义的时候,八成是要坏事的。

    只不过她们同那位千金小姐萍水相逢,人家自有自个儿的行事准则,阮明姿虽说不赞同她这种做法,但却也不会对此置喙。她一笑而过,便把这事给抛到了脑后。

    阮明姿跟绮宁,又去了一个胭脂水粉的铺子。

    这铺子里一进去,便有一股香粉味弥漫其间。

    铺子里有三三两两的富家小姐正带着丫鬟在挑选脂粉,身边皆有一个伙计陪着。

    阮明姿跟绮宁一进铺子,也有个伙计迎了上来,但那伙计在接触到阮明姿身上衣服料子时,脸上的笑便淡了几分,再一扫阮明姿跟绮宁那稍显素净的发髻,身后也没有跟着丫鬟,态度更淡了。

    只同阮明姿跟绮宁懒懒散散的道了一声:“两位小姐先看着,有什么中意的,我帮两位包起来。”

    这种见人下菜碟也算是市场调研的一部分,阮明姿杏眼一弯,倒也没生气。

    绮宁扬了扬眉,没说话。

    那伙计也不等阮明姿跟绮宁答复,自顾自的走开了。

    绮宁小声同阮明姿道:“这里的脂粉,多半不便宜。”

    确实,看着陈列货架台上那些精致的胭脂水粉,单看盒子,便也知道不便宜。

    更遑论这铺子里的顾客,大多都是些衣着名贵,鬓钗香影。

    只有少数,包括阮明姿跟绮宁在内的,衣饰较为简单,没有带丫鬟的姑娘,在那零零散散的试用着眉黛唇脂一类较为简单的东西。

    阮明姿细细观察一番后,心里有了计较。

    她随意拿起一盒青黛来,那青黛放置在一个珐琅盒中,看着还算精致。

    “这个多少银钱?”

    她问附近的伙计。

    伙计睨了这边一眼,嘴皮子一番便报出一个数来:“二两纹银。”

    绮宁暗自咋舌。

    好家伙,就这么一盒小小的青黛都要二两纹银。

    若是上好的螺子黛,那岂不是要上天?

    阮明姿将那盒小小的青黛翻看了下,见它做工尚算精细。只是青黛到底是青黛,不算名贵,这个价格,也是虚高了不少。

    那伙计见阮明姿把玩着那盒小小的青黛,问过价后却又不吭声,脸色变了下,咕哝了一声:“买不起就别买。”话里满是嫌恶。

    声音虽小,阮明姿却也听见了。

    阮明姿将那盒青黛轻轻的放回柜台,同那掌柜道:“掌柜,拿一盒螺子黛。”

    掌柜愣了下,眼里扫过阮明姿的装束,下意识道:“螺子黛可要十两银子一盒。”

    阮明姿点了点头:“嗯,来一盒。包起来吧。”

    说着,她从袖中的香囊里掏出一张小额银票来,放在了桌上。

    掌柜一见这看着衣着平平的顾客出手竟然这般大方,竟是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就成交了一单,当即脸上就带出了笑来,话语之间也殷勤了几分:“好嘞,小姐等着,马上给您包起来。”

    掌柜将包好的锦盒递到阮明姿手里,殷勤的问:“这位小姐,我们这铺子的胭脂水粉,那是全京城都数得着的,您要不要再看看旁的?”

    阮明姿笑不露齿,微微抿唇一笑:“我原本确实有这个打算,再要些旁的,把胭脂水粉都买齐。只是你们家伙计这个待客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要这一盒螺子黛,也就算了。反正这偌大京城,也不是只有你们一家有胭脂水粉。”

    说完,她不顾掌柜骤然变了神色的脸,手里拿着那装着螺子黛的锦盒,同绮宁施施然出了铺子。

    身后还能隐隐听到掌柜在那训伙计的声音:“都说了多少遍,不要以貌取人!看看方才人家那位小姐出手多爽快!你要是勤快些,嘴巴甜一些……”

    等出了铺子,身后那些声音也听不太清了,绮宁感叹道:“……方才那伙计,可真是势利眼。”

    阮明姿抿唇笑了笑:“世人皆如此,先敬罗衫后敬人。无论是宜锦县还是庐阳道,都有这个风气。更遑论京城了。咱们今儿穿得朴素出来,他们觉得咱们消费不起,不愿意在咱们身上浪费时间呗。”

    她眨了眨眼,“不过,方才咱们也算小小的出一口气了,不算亏。”

    绮宁忍不住笑了起来。

    阮明姿手里把玩着那装了螺子黛的锦盒,又朝绮宁眨了眨眼:“走,去别的地方转转去。”

    这次她们去的是一家做名贵首饰的银楼。

    那银楼的伙计原本一见阮明姿跟绮宁的装扮,也有些爱答不理的,但眼风一扫,扫过阮明姿手里把玩着的锦盒,立马认出来,那是云烟阁的螺子黛,这么小小的一盒,不过几根细细的眉黛,便要十两银子。

    能买下这螺子黛的人,哪里会是没钱的主?

    当即,那银楼的伙计立马变了个脸,笑容可掬,十分殷勤的招待起了阮明姿跟绮宁。

第六百一十七章 跌落楼梯

    阮明姿笑吟吟的,给绮宁使了个眼色。

    绮宁便驾轻熟就的同那伙计攀谈起来。

    这家名为碧涛楼的银楼专卖较为名贵的首饰,不同于先前买银镯子的那小铺子,大堂便宽敞了不少。

    二楼还有供一些女客专门休息查看首饰册子的地方。

    阮明姿把玩着一枚嵌翡翠蝶恋花坠子,正细细的打量着,突然听得二楼那边慢慢嘈杂起来。

    先是一声两声的争吵,诘问,紧接着便成了吵吵闹闹的单纯吵架。

    阮明姿抬头看去,就见着二楼的楼梯口那,不少人在那推推嚷嚷的,不知道在吵个什么。

    这银楼掌柜变了脸色,正要上去拉架,就见得其中一位小姐,甩了袖子,叫了一声“懒得理你们”,怒气冲冲的带着丫鬟便要下楼。

    然而这会儿却听得二楼楼梯口那有人叫了一声“谁推我”,整个身子往前跌去,正好推了前头那人一把,而她前头那人,尖叫一声往下倒去,正好推到了那正要下楼的小姐。

    那小姐脚一崴,尖叫一声,便从二楼滚了下来。

    惊变瞬息间发生。

    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小姐已然是滚落了楼梯,直接滚落到了一楼!

    最要命的是,那位小姐她额头上磕到了楼梯边缘,流了好些鲜血,糊了整张脸,这会儿倒在地上,已然是人事不省了。

    那位小姐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惊恐的尖叫起来,面无人色:“小姐!”

    她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

    二楼楼梯口那的娇小姐们,一个个顿时六神无主起来,“出事了!”

    富丽堂皇的碧涛楼里顿时一片慌乱。

    碧涛楼的掌柜更是面无人色,赶忙让伙计把那位滚落楼梯人事不省的小姐给抬到屋子里去。

    他一边高声催着伙计去请大夫,又一边悄悄的给一个伙计使了眼色,低声吩咐:“去同八皇子说一声。”

    毕竟,这碧涛楼,是白家送给八皇子的产业之一。

    那几个涉事的小姐,他几乎都认识,全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

    至于方才滚落楼梯摔了的那个,更是了不得,乃是京翼左前锋营统领的女儿!

    正二品武官!

    那可是把守京翼大门的主帅之一!

    碧涛楼的掌柜哪里敢隐瞒,恨不得让人快马加鞭去八皇子在皇宫外的住处通报。

    碧涛楼里一片混乱之时,却见得一男子越众而出,声音清越:“诸位莫慌,也不要再聚集在楼梯口,否则说不得会再次发生踩踏拥挤事件。”

    众人朝着那男子看去,有人认出了他,惊喜叫道:“是大理寺少卿封今歌!”

    听得这个名号,众人之间又发出了小小的骚动。

    阮明姿在一旁稍显空荡的柜台前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明白了那些个小姐的反应为什么会这样。

    无他,这位大理寺少卿,生得实在俊俏,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尾上挑,面如冠玉,神色间漾着一抹令人沉醉的笑意。

    也难怪他这一露面,就引得这碧涛楼里不少小姑娘红了脸,小小骚动过后,倒也很是听话的安静下来。

    阮明姿这个看脸的颜狗,也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了“不错”的声音。

    绮宁倒是多少知道阮明姿这个毛病,特特看了阮明姿一眼,似笑非笑。

    阮明姿又听了会儿,见着那位封今歌游刃有余的在诸位小姐中维持着秩序,她不由得又笑了笑。

    这位封大人有点意思,跟谁讲话都有些熟稔的样子,风流而不下流,轻快而不轻佻,轻松而不轻浮。

    阮明姿跟绮宁在一角听了会儿,发现也没自己什么事,便准备离开碧涛楼。

    “那边的两位姑娘,请留步。”

    倒没想,没走两步,便被封今歌那清越的嗓音唤住了。

    阮明姿跟绮宁下意识的朝声音望去,封今歌大步朝她们走来,言语和煦:“眼下这桩事故还在调查之中,这碧涛楼要暂时关闭一会儿。为了公平公正起见,能否请两位姑娘,屈尊在这碧涛楼中稍待一会儿?”

    人说的诚恳,那双眼尾多情的桃花眼,还温情款款的看着她们。

    阮明姿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点头,答应的干脆:“行。”

    封今歌反倒是愣了下,多看了阮明姿一眼。

    他知道自己生得好,用很多迂腐老古板的话是“不正经”。

    但他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他拿剑在自个儿脸上划一道。

    后面习惯了也就这样了。

    小姑娘或是娇羞或是厌恶,他都已经习以为常。

    阮明姿这般落落大方的姿态,倒是少见的很。

    不过人家落落大方,他也不是扭捏的,微微朝对方笑了下,便先去忙旁的了。

    阮明姿跟绮宁便留在碧涛楼里等。

    绮宁悄悄的跟阮明姿咬耳朵:“方才到底怎么回事,你看见了吗?”

    阮明姿先是点了点头,又轻轻的摇了下头,嘴唇做出“嘘”的动作来,只含糊说了一句“没怎么看清,也不太好说”。

    绮宁点了点头,又同阮明姿悄悄说起了旁的:“……这位封大人,可真受欢迎啊。”

    这会儿大夫已经到了,拎着药箱匆匆去了屋子给那位跌落楼梯的闺秀诊治。

    封今歌不愧是管着刑狱的大理寺少卿,这会儿已经在挨个询问了。

    被他问到的千金小姐,大多抵不住封今歌那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红着脸别开眼,略有磕绊的说着先前案发时的一切。

    大兴虽说还讲究男女大防,但这天子脚下,京城之中,男女大防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最起码女子若是想不带帷帽出来逛一逛,也不会被人侧目。

    眼下封今歌同那些千金小姐们,并非独处一室,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挨着问几句话而已,倒也不会引人诟病。

    碧涛楼的伙计,殷勤的给众多等待的千金小姐们送来了茶水,还端上了点心水果。再加上封今歌同这些千金小姐们说话时,语气温柔,态度也和蔼,看着气氛倒是松快了不少。

    而就在此时,那关闭着的碧涛楼大门被人打开,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走在最前头,右手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轻轻敲着自个儿的另一只手。

    阮明姿听得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小声道:“那不是八皇子吗?”

第六百一十八章 蓝大将军

    八皇子进来,诸位小姐自然是纷纷行礼。

    八皇子看着人挺随和,也没有很大架子,摆了摆扇子:“在宫外也不必这么多礼,起来吧起来吧。”

    他眼神落在一旁的封今歌身上,又忍不住“哎”了一声,“封大人也在啊。早知道封大人在,我也就不用跑这一趟了。你是不知道,刚才我正出宫,准备去我丰皇叔那走一遭呢。说不得丰皇叔看在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份上,就允了我进门呢……”

    他身边的侍从,有些忍无可忍的开口,低声提醒道:“殿下。”

    八皇子回过神来,拿扇子轻轻敲了下他的嘴:“哎呦我这嘴,不说我丰皇叔了,让他听见,肯定又不给我好脸色。”他打了个哈哈,大概是对面封今歌的表情实在太过无语,他咳了下,换上一副有些严肃的表情,“我听人说,咱们这出了推人之事,怎么回事啊?”

    封今歌拱了拱手:“方才下官已经问过了,是有人推了这位刘小姐,这位刘小姐又倒到前头的李小姐身上,李小姐倒在了前头的蓝小姐身上……蓝小姐摔下了楼梯。”

    八皇子拿扇子敲了敲手心,他之所以匆匆过来,就是因着听说京翼左前锋营统领家的女儿蓝文佳在他名下的铺子里摔下了楼梯,人事不省。

    需知那京翼左前锋营统领,蓝将军,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八皇子只要一想到往后可能会牵扯到的一堆破事,就满脑壳官司。

    旁人也就罢了,他堂堂一个皇子,再怎么着也不会怕。

    但这位蓝将军,偏偏跟他丰皇叔还有些袍泽关系。

    这弯弯绕绕的,八皇子桓毓鸣实在是头大无比。

    不过在这楼里看到封今歌,他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封大人查得很清楚了,那这事就全权交给封大人了。”

    桓毓鸣边说边自个儿点着头,好似觉得自己这处置十分英明。

    封今歌那双温柔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看向桓毓鸣。阮明姿没看错的话,他脸上写满了两个字——“杀气”。

    桓毓鸣打了个哈哈,转头看向一旁缩成个鹌鹑的掌柜:“受伤的蓝小姐呢?”

    掌柜一边抹着汗,一边道:“在厢房里,大夫正在为蓝小姐诊治。”

    桓毓鸣拿扇子敲了下手心:“带我去看看。”

    “是是是。”

    掌柜点头哈腰的带着桓毓鸣走了,碧涛楼里的氛围却比先前要凝了几分。

    毕竟,谁也没想到,这样看似一件不起眼的意外,竟然会有皇子介入。

    ——当然,这些同阮明姿都没有关系。

    她同绮宁坐在角落里的一把椅子里,优哉游哉的喝了一口碧涛楼提供的免费茶水。

    这免费茶水味道竟然也出乎意料的好。

    真要说起来,阮明姿这还是头一遭见到皇子皇孙。

    这就是封建王朝从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啊。

    阮明姿心下微微一动。

    说起来,这桓毓鸣的五官,倒是跟阿礁有点儿相似……

    难道阿礁也是皇室中人?

    阮明姿正想着,却听得大堂里渐渐又起了些波澜。

    竟是那位不小心把蓝文佳推下楼的李小姐,拿着锦帕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边哭边哽咽:“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人推的……八殿下,八殿下会不会治我的罪……”

    封今歌柔声安慰道:“李小姐莫慌,当时发生了骚乱,也非你所愿。”

    封今歌生得温柔,说话也温柔,原本有些惊慌失措的李小姐,哭声稍缓。

    推了李小姐一把的刘小姐,脸色煞白,红着眼眶,兀自强忍着泪水,安慰着李小姐:“娟娟莫怕,若真要算起来,你也是被我牵累的。我真不晓得,是谁这么狠毒,竟然在楼梯之上推了我一把……”

    她说着说着,强忍的泪水也有些控制不住了,滚落出来。

    阮明姿眸光一闪,听她这话音,这位刘小姐与这位李小姐应是熟识。

    李小姐拿锦帕擦了擦眼眶的泪:“燕云,你也是被旁人牵累的。那人至今不肯站出来,定然是心虚了!”

    两个闺中小姐妹,抱在了一起,忍不住哭了起来。

    封今歌按了按眉心,正要劝,又听得外头刚关上不久的碧涛楼大门,被人猛地一把推了开来。

    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佳佳?!我的佳佳呢?!”

    大堂里鸦雀无声,就连抱头痛哭的两位小姐都有些惊愕的看着那位披挂着盔甲就闯进来的大汉。

    封今歌更是有些无奈,朝那来人行了一礼:“将军。”

    来人正是京翼左前锋营统领,蓝大将军。

    听到蓝大将军那管子粗犷的声音,刚从厢房里出来的八皇子桓毓鸣,掉头就想开溜。

    蓝大将军却眼尖,匆匆同封今歌抱拳还了个礼,立刻叫住了八皇子:“八殿下!您也在!”

    八皇子桓毓鸣身子僵硬的转了过来,跟蓝大将军打了个哈哈:“……是啊,我也在,我也在呢。”

    蓝大将军青着一张脸,朝八皇子大迈步过去:“听闻碧涛楼是八皇子名下的产业,还请八皇子同下官细细说一说,我家小女怎会在八皇子这碧涛楼里滚落楼梯!”

    说着,这粗犷大汉眼睛都红了。

    八皇子桓毓鸣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他左顾右盼,眼神落在封今歌身上,忙道:“封大人!快,快来跟蓝将军说一说!”

    蓝大将军却又道:“先不急!八皇子先告诉我,我家小女这会儿在哪?可曾苏醒了?!”

    这个问题八皇子会答。

    他赶紧道:“蓝将军尽管放心,方才大夫已经看过了,令嫒没什么大事,只是头部受到了震荡,需要静养些时日。”

    八皇子这般回答时,阮明姿却没有看别处,她有意在那些小姐脸上梭巡着,关注着她们的神色。

    却不想,同封今歌的视线正好对了个正着。

    封今歌颇有些深意的看了阮明姿一眼。

    阮明姿落落大方的朝他笑了笑。

    封今歌一愣,阮明姿已经挪开了视线。

    而这会儿,蓝大将军听闻蓝文佳没什么大事,总算松了一口气,又迫不及待道:“我去看看小女,劳烦八皇子带路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我请姑娘喝茶

    蓝大将军这一来,碧涛楼里更是人心惶惶了。

    方才情绪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刘小姐跟李小姐,又吓得犹如一只胆小的兔子,惊惶交加,哆哆嗦嗦的,眼眶都红了,眼看着又要哭。

    旁的小姐也有些惴惴不安,她们中先前有跟蓝文佳起了冲突的,早就听说这蓝大将军是个粗人,经常把手下的兵揍的死去活来……

    万一这蒲扇大的巴掌落下来打她们一顿可怎么办?

    封今歌看着这些小姐们个个噤若寒蝉的模样,哪能不知道她们在害怕什么,颇有些啼笑皆非。

    蓝大将军就算再怎样,也不会对她们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们动手。

    平日里蓝大将军那是恨不得有多远就躲这些小姑娘多远,没看见方才哪怕都急坏了,也是直接冲着他跟八皇子去的,哪里跟这些小姑娘问半句话。

    只是这些话却不好直白的说出来,他只能稍稍安慰了几句,嘱咐身边一个百无聊赖正在那掰手指玩的小姑娘,看着点这大堂里的人,便匆匆追着蓝大将军的脚步去了厢房。

    那小姑娘生得俏皮可爱,闻言脸又垮了垮,嘟着嘴抱怨了一句“兄长真烦”,但还是很乖的从椅子里站了出来,站到一侧,似是在看着众人。

    这样一来,那小姑娘倒是同阮明姿跟绮宁坐的地方有些近了。

    有熟稔的千金小姐在另一侧同小姑娘小声聊了起来,阮明姿被迫听了一耳朵,从她们的谈话中,也知道了这小姑娘的身份,原来是这位封大人的妹妹。

    今儿这位封大人是来陪这位封小姐买簪子的,倒不想,遇到了这事。

    没说几句话,那位八皇子倒是神色有些狼狈的从厢房里快步出来了。

    看着像是落荒而逃,应是吃了几句蓝大将军的挂落。

    阮明姿颇有些兴味的挑了挑眉。

    这位八皇子果真没什么架子啊。

    八皇子桓毓鸣面对着诸多千金小姐们有些殷切的注视,他咳了一声,略微挺直了身板,做出一副挺拔可靠的模样来。

    结果诸位小姐开口便是:“封大人怎地没出来?”

    桓毓鸣脸色垮了下,不大高兴道:“他还在蓝大将军面前细说,你们且等着吧!”

    拂袖去了一旁,气呼呼的坐着。

    碧涛楼的掌柜赶忙点头哈腰的给桓毓鸣上了茶。

    不多时,封今歌才出来了,有些抱歉的同大堂里那些个千金小姐们笑了下:“今儿有劳诸位小姐久侯了。蓝大将军说了,这事他暂且相信是件意外……一会儿在下便让碧涛楼的掌柜开了大门,诸位小姐去留随意。”

    温柔的桃花眼里满是歉意,这些闺阁里的千金小姐们哪扛得住这个,不少都红了脸,再加上听得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稍稍舒了口气,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大多选择了离开。

    包括那两位闯祸的李小姐刘小姐,因着害怕蓝大将军,只说了句回头会携礼上门同蓝小姐致歉,也匆匆走了。

    也有个别的,留了下来,羞羞答答的想同封今歌再聊几句什么。

    当然,这个别人中不包括阮明姿跟绮宁。

    出了这么一档事,阮明姿跟绮宁也无意再在此多停留,反正要调查的店铺不止这一家。

    只是阮明姿走到碧涛楼大门口时,那位封大人突然追了上来,清越的声音喊了一句“姑娘留步”。

    阮明姿没觉得这是在喊自个儿,脚步不停。

    结果这位封大人还真是冲着他来的,见阮明姿不停步,直接大步一迈,迈到了她前头,朝阮明姿轻轻笑了下:“姑娘怎么走那么快?”

    “?”阮明姿一头雾水的看向他,“不是有比我走的更急的吗?大人怎么只拦我一个?”

    封今歌嘴角一勾,笑容有些晃眼,说话却极为真诚:“姑娘是聪明人,方才八皇子同蓝大将军说蓝小姐没什么大碍的时候,在下看姑娘神色,定然是看到了什么。还请姑娘解惑。”

    绮宁暗暗有些警惕,他在酒楼弹琵琶卖曲儿的时候,见过太多长着桃花眼的花花公子,基本上都自诩风流多情,想对他动手动脚的。

    以至于这会儿封今歌一拦住阮明姿,绮宁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哪怕封今歌的态度要比那些个同样生了桃花眼的公子哥好得多,绮宁也没有放下半点戒心。

    阮明姿对封今歌的印象倒还不错。

    他说话不拿腔捏调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

    他长得好看啊!

    阮明姿便笑眯眯的,也没否认,只左右看了下,这才稍稍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我初来乍到京城,不欲惹事。”

    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封今歌会意,点了点头,笑道:“姑娘这边请。”

    他做了个手势,笑得真挚:“我请姑娘喝茶。”

    绮宁欲言又止,看向阮明姿。

    阮明姿倒是沉稳得很,点了点头,“请。”

    既然这位大理寺少卿已经怀疑她看到了什么,她倒不如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将看到的事情说出来,也省得被人惦记知情不报什么的。

    他们三人,拐去了碧涛楼附近的一间茶馆。

    也是巧了,碧涛楼附近的茶馆里,一间清雅的茶室里,桓白瑜跟苏一尘正在其间,同一位儒雅长衫男子饮茶。

    阮明姿跟绮宁经过的时候,伙计正好撩帘进来给他们加茶水。

    桓白瑜抬眼就看见,阮明姿跟在大兴朝有名的风流公子封今歌身后,往一间茶室去了。

    桓白瑜:“……”

    苏一尘敏锐的察觉到好像有一股熟悉的杀气。

    苏一尘倏地扭头看向他家主子。

    也不知道他家主子看到了什么,虽说脸上神色依旧冷淡得很,但苏一尘发现,他家主子手上那白玉似的瓷杯杯壁上,被生生捏出来几道碎裂的纹路……

    “……殿下,我给你再倒杯水吧。”到底还有客人在,苏一尘不动声色的帮桓白瑜拿过了那个已然有碎纹的杯子。

    倒是对面的客人还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笑呵呵的又同桓白瑜说起曾经提过的,想要问桓白瑜要一副墨宝,给他家即将出阁的女儿压箱的事。

第六百二十章 这是做什么

    桓白瑜擅长写草书,笔势连绵飞动,龙蛇环绕,与他这个冷淡漠然的人,是半点不相似。

    不过知道桓白瑜擅长写草书的人不多,眼前这位国子监祭酒大人是一个。

    毕竟庞祭酒的父亲,也曾经教导过桓白瑜。庞祭酒家学渊源,自是知道这位打从一出生便是位列皇亲国戚的亲王殿下,看着人内敛又淡漠,但他UU小说的字,要比人狂放得多。

    这位丰亲王殿下的草书,哪怕放在文坛上,也是整个大兴数得着的潇洒意兴。

    庞祭酒想着秋闱在即,依着他那未来快婿的才学,二甲应是没问题的,再不济也是个三甲。家里头虽说面上说要等放榜后再谈婚论嫁,但实际上这会儿已经在暗暗给家中女儿筹备起嫁妆来了。

    今儿也是巧了,他正好在外头见着丰亲王跟他的副将,连忙把人请到了这茶室中,并又提起了先前曾经说过的,要一副丰亲王的草书墨宝一事。

    然而这会儿,他问丰亲王讨要了墨宝,却发现向来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漠的丰亲王,这会儿脸色明显要难看许多。

    庞祭酒有些疑惑,连忙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

    苏一尘也有些疑惑,但他不动声色的换了个杯子,给他家殿下倒满了水,微微提高了音量:“殿下,喝口茶吧。”

    桓白瑜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但回过神来,他又隐隐有一丝茫然。

    他不明白,不过阮明姿交了一个朋友而已,为什么他心里这么不舒坦。

    桓白瑜垂下眼,手指微微的摩挲了一下茶杯杯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得庞祭酒心惊胆颤的:“殿下要是不方便……”

    桓白瑜这才抬起眼,“无妨。过几日,孤让人送到府上。”

    庞祭酒擦了擦额上隐隐渗出的汗,笑道:“多谢殿下。”

    雅间中又恢复了寂静。

    庞祭酒总不好问人要了墨宝就走,只能硬着头皮坐在这陪这位亲王殿下喝茶。

    说是喝茶,但桓白瑜神色冷淡,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上摩挲着的茶杯,直到里面的茶凉了,他都没有喝上一口。

    这会儿,却听得外头传来一声惊呼声。

    伴随着一句着急的“明姿,你没事吧?”

    苏一尘听出来了,这是绮宁的声音。

    这么说,阮姑娘也在附近?

    还出事了?

    桓白瑜自然也听出来了,神色立即变了。

    唯有庞祭酒有些茫然无措,怎么看着亲王殿下跟苏大人的脸色都不太对?

    桓白瑜微微攥紧了茶杯,顿了顿,他才出了声:“一尘,去看看。”

    虽然没说什么事,但苏一尘心领神会,无声的起身,抱了抱拳,迅速出了这茶室。

    ……

    封今歌领着阮明姿跟绮宁经过茶楼雅间前的长长走廊,到了一处雅室。

    伙计奉上了茶后,封今歌便挥挥手,让伙计退下了。

    他看向阮明姿,给阮明姿敬了一杯茶,笑道:“尚不知姑娘贵姓?”

    “姓阮。”阮明姿答得落落大方,她含笑看着封今歌。

    “原来是阮姑娘,请喝茶。”

    封今歌倒没有厚此薄彼,他给阮明姿敬过茶后,又给绮宁敬了一杯茶:“这位姑娘,贵姓?”

    绮宁对封今歌倒是冷冷的。

    其实也不是针对封今歌,只是他本身的阅历,对这种桃花眼的男人,都含有一份抵触之心。

    “姓伏。”绮宁虽说态度有些冷,却也没失礼。

    人家现在对她们以礼相待,也没有做任何不好的事。绮宁明白这个道理。

    封今歌点了点头,笑道:“伏姑娘,请喝茶。”

    这样敬了一遍,封今歌这才步入了正题,同阮明姿笑道:“方才就见阮姑娘目光清正,一直在观察着四下,想来应该有不少发现。”

    阮明姿点了点头,在这隐秘的茶室,倒也不怕被旁人听了去:“我观封大人言行,倒像是个君子。封大人若是可以保证,我说得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除我们三人,再无旁人知晓是我所言,我便愿意说一说我所看见的,给封大人做个参考方向——毕竟这也只是我个人的观感,没有任何证据,只能算是给封大人一个参考罢了。封大人是否采纳,也请随心。”

    封今歌笑意越发深了,他那桃花眼微微的弯了起来,像是盛着一弯碧波荡漾的潭水:“阮姑娘这般谨慎,却又这般信任在下,在下十分感动。今日茶室之言,只是我与两位姑娘交个朋友,随便聊聊罢了,不会再有第四人知晓。”

    阮明姿得了封今歌的保证,这才悠悠道:“不知道封大人,对那位刘小姐怎么看?”

    封今歌眸光一闪,“你是说那位倒在李小姐身上,导致李小姐推了蓝小姐一把的那位,刘小姐?”

    阮明姿点了点头,轻声道:“当时混乱中,那位刘小姐疾呼一声谁推我,实则并没有任何人看见是谁推了她——方才封大人查了一遭,是不是也没查出是谁推了刘小姐?”

    封今歌眸含深意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

    阮明姿又道:“这就是了。这是疑点之一。还有一点,方才八皇子同蓝将军说蓝小姐没什么大碍的时候,我特特看了那几位小姐的神色,其余几位小姐,无论是与那位蓝小姐是不是有嫌隙,几乎都松了一口气;在这之间,那位蓝小姐的紧张神色,就更是明显了。”

    听得阮明姿这般说,封今歌唇边笑意越发深了。

    他起身,绕到桌子一侧,对着阮明姿做了一揖。

    阮明姿吓了一跳,忙起身:“这是做什么?”

    封今歌却很是慎重道:“这是我替无辜受难的蓝小姐向阮姑娘道谢。先前我便对刘小姐多有怀疑,听得阮姑娘这般说,无非是又加深了一层我对那位刘小姐的怀疑。接下来的工作,围绕着刘小姐来开展就是了。”

    阮明姿抿了抿唇,微微一笑:“这也没什么。”

    绮宁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封今歌,似是终于对封今歌有所改观。

    正当这时,一个伙计进来添茶,却手忙脚乱的,撒了阮明姿一身!

第六百二十一章 出得什么馊主意

    添茶的伙计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的跟阮明姿道着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脚底下打了滑,姑娘没事吧?”

    好在那茶水,并不算滚烫,但几乎一盏茶都泼在了阮明姿的衣襟上,那温度也并不算好受。

    绮宁也着急的站了起来,“明姿,你没事吧?”

    封今歌皱着眉头,顾不上责备伙计的粗心,忙道:“姑娘可烫伤了哪里?这沾湿的衣裳黏在皮肤上,烫得越厉害……我回避一下,你让伏姑娘帮着处理下吧。”

    说着,推了推伙计,便要转身离开。

    这当口,茶室的门开了,苏一尘一身劲装站在门口,腰间还悬挂着一把佩剑,“方才在隔壁似是听到阮姑娘跟绮宁小……”他眼神落在一身女装的绮宁身上,好悬打了个哆嗦,把“公子”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好在苏一尘作为丰亲王身边的得力干将,这个心理素质还是很强大的,意识到绮宁是在男扮女装后,果断改了口,“……绮宁姑娘的声音。我家主子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阿礁也在?

    阮明姿一愣,随即摆了摆手:“不用,茶水溅身上了而已。”她又同绮宁嘱咐了一声,“绮宁,帮我去外头的成衣店买件衣裳来。”

    绮宁应了一声,一撩裙子,飞快的跑下了楼。

    身姿矫健的,看得封今歌都一愣一愣的。

    不过这会儿,这点小异常并不重要……

    封今歌皱了皱眉,眼神落到苏一尘身上,显然认出了他。

    他似是要说什么,苏一尘隐蔽的朝他摇了摇头。

    目前还不是很清楚他家殿下是不是要暴露身份,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掩着为好。

    封今歌是个聪明人,见苏一尘这般,眼眸微微一深,没有说话。

    苏一尘看了眼阮明姿沾湿的前襟,忍不住道:“阮姑娘,烫到了吗?”

    阮明姿微微摇了摇头。

    封今歌道:“我不喜欢喝滚茶,方才那伙计添得茶便也不是很烫,但还是有些温度。阮姑娘还是尽快褪了衣服为好。我们先出去吧。”

    苏一尘也连连点头,同封今歌,还有那面无人色,一直在擦汗的伙计,一道退了出去。

    封今歌出了房间,又温声朝里道:“阮姑娘,这茶室门扣内侧有个暗扣,你可以将门反锁一下。”

    他声音温柔极了。

    屋子不多时便传来暗扣“吧嗒”一声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阮明姿的声音,似是还带着一分笑意:“谢谢封大人提醒。我要说的事也已经同封大人说得差不多了,封大人若还有事要忙,可以回了。”

    封今歌却道:“倒也不缺这一点时间。阮姑娘尽管放心。”

    阮明姿便笑了一声,没再作答。

    想来是去茶室内间更衣去了。

    封今歌便在茶室外头的走廊处,倚着栏杆。

    苏一尘不由得看了封今歌一眼。

    闯了祸的伙计很快叫来了掌柜。封今歌是这茶楼的熟客,掌柜连连跟封今歌赔罪道歉,封今歌向来带笑的桃花眼,这会儿因着神色严肃,看着倒是正经了些:“这次幸好不是滚烫的茶水,如若是滚茶,可怎么办是好?”

    “是是是。都是小店的过错。”掌柜流着汗,忙不迭的道歉,一边又拍了那伙计一巴掌,骂道,“平日里就说让你小心些小心些!打个碗什么的也就算了,这要是烫伤了人家姑娘,你拿什么赔?!……明儿你不用再过来了!”

    那伙计大概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喏喏应了,垂眉丧气的,倒也不敢反驳。

    苏一尘冷眼看了会儿,同封今歌又点了点头,转身回了他们的雅室。

    诚然庞祭酒不是个爱八卦的,这会儿对外面发生的事也好奇的很。但碍于桓白瑜在场,他倒也不太好意思八卦。

    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继续保持他儒雅温和的国子监祭酒风度品了一口茶。

    倒是苏一尘也没想避开庞祭酒,见他家殿下打从他进来便直直的盯着他,苏一尘不由得咳了一声,这才抱拳一一回禀。

    桓白瑜听完,沉默半晌,这才道:“既然无事,便不用管了。”

    苏一尘犹豫了下,没有再说什么,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是”,重新坐回了他家殿下身边。

    然而没多时,楼梯那儿又传来蹬蹬蹬的声音,一听就知来人跑得极快。

    苏一尘道:“定然是绮宁小公子把阮姑娘要换的衣服买回来了。”

    “……”桓白瑜把手上的杯子放回桌上,没有说话。

    刚坐下没多久的苏一尘心领神会,重新起了身,“属下再去看看,说不得哪里需要帮忙呢。”

    桓白瑜淡淡的“嗯”了一声。

    庞祭酒继续神色淡定的喝着茶,实则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稀奇了啊。

    大兴朝不少人都晓得,先皇的遗腹子,丰亲王桓白瑜,为人冷漠,不好女色。

    听闻鸾凤宫的太后为此颇为发愁,最近甚至隐隐约约有了流言,说是即将为这位大兴朝尊贵无匹的亲王殿下遴选亲王妃。

    为着这事,不知多少势力明里暗里都动了,四下里搜寻得用的美人,就为着能在这位亲王殿下的后院里塞进一个自己人去。

    眼下庞祭酒看着,这位亲王殿下,倒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冷漠啊。

    最起码,这不也挺关心外面那位姓阮的姑娘的?

    当然,这念头也只在庞祭酒心里过了一遍。

    不说旁的,单为着方才亲王殿下答应要赠他一副狂草墨宝,他也不会把这种事说给第四个人听。

    ……

    苏一尘出去的时候,绮宁正在敲门:“明姿,是我。”

    阮明姿从里头打开反锁的暗扣,只露出一条门缝来,让绮宁把买好的衣服递进去。

    倒是封今歌,在外面道:“阮姑娘不若让伏姑娘进去,也好帮着看看伤得如何?”

    眼下阮明姿褪了湿透了前襟的衣衫,想也知道,大概只着了一件中衣。绮宁听得封今歌让他进去,顿时一惊,差点想骂封今歌登徒子,出得什么馊主意。

    但回过神来一想,对了,他今儿穿的是女装,大概封今歌把他当成是阮明姿的小姐妹了……

    绮宁没吭声,倒是阮明姿在门里笑着拒绝了,替绮宁解了围:“……我方才看过了,只是有些红,倒也没什么大碍。换一身衣裳便是了。”她沿着打开的那一溜门缝,把绮宁手里的衣服给抽了过去,重新关上了门。

第六百二十二章 封大人是聪明人

    先前封今歌就看到了苏一尘。这会儿场面寂下来,他眸光微闪,看向苏一尘。

    方才他就觉得奇怪了。

    房间里那位看上去生得普通穿着打扮也普通的阮姑娘,怎么会跟这位苏大人相识?

    甚至听方才那话音,这位阮姑娘还跟这位苏大人背后的丰亲王认识,并很得丰亲王关心。

    苏一尘抢在封今歌开口询问之前,同封今歌道:“封大人,借一步说话?”

    封今歌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

    绮宁看了两人一眼,倒不奇怪苏一尘跟封今歌认识,他没吭声,打算到时候等回去着,跟阮明姿提一句。

    苏一尘跟封今歌去了离房间不远处的走廊尽头,这两间雅室都挂着无人的牌子。

    封今歌低声道:“不知道苏大人有什么事?”

    苏一尘压低了声音,很是客气:“阮姑娘那边暂时还不知道我家殿下的身份,若是阮姑娘问起来……封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说。”

    封今歌挑了挑眉,那双桃花眼闪过一抹深意:“这是丰亲王的意思?”

    苏一尘摇了摇头,没回答,却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遍:“封大人是聪明人。”

    封今歌轻笑出声,眉角微微上扬,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他原本就生得一副俊朗风流的面相,这声“哦”,竟然拖出了一份缱绻的意味。

    苏一尘没搭理他,抱了抱拳,又回了阮明姿的房前。

    封今歌从后头施施然跟了回来。

    恰好阮明姿推门而出,同封今歌正好打了个照面,封今歌愣了下。

    阮明姿脸上方才也溅上了一点茶水,方才擦脸的时候,多多少少擦去了些修饰,显得肤色不太均匀,一看就是脸上动过手脚的。

    封今歌心里对阮明姿越发好奇起来。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苏一尘,见苏一尘神色自若,脸上并无半分异样神色,他心下微微一动。

    封今歌自然知道,苏一尘身为丰亲王最为得力的属下之一,心思缜密,定然不会错过阮明姿脸上的纰漏。

    然而他却神色若常,只能说明他是知晓这位阮姑娘是做了变装的。

    “阮姑娘可有哪里不适?”苏一尘关切的问。

    阮明姿笑着摇了摇头:“真没事,谢谢苏公子关心。”

    绮宁给阮明姿选了一身樱红色的衣裳,衬得小姑娘那清秀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好气色。

    苏一尘细细的看了看,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回去了。”他想了想,同阮明姿道,“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阮姑娘同客栈掌柜说一声。”

    封今歌心下微微一动,抬头看向阮明姿。

    阮明姿神色一派坦然,没有拒绝,却也没有说好,只是浅浅的笑了笑,道了一声“知道了。”

    封今歌明白这一声“知道了”的含义,苏一尘更是知道。

    苏一尘无奈的笑了下,摇了摇头,又道:“那我就不打扰几位了。”

    说完,他朝众人微微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

    封今歌注意到,苏一尘走后,阮明姿看着好像浅浅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但那一瞬又好像是个错觉,只一错眼,这位阮姑娘依旧是那副落落大方的从容模样。

    封今歌若有所思。

    掌柜领着闯了祸的伙计不住的跟阮明姿赔罪,并提出要赔阮明姿先前那套衣裙。

    阮明姿摆了摆手,举了举手里拎着的包袱,笑道:“这衣服不过是沾了些茶水,回去洗一洗还能再穿,哪里就需要人赔了?……只是这位伙计确实需要再小心些,今儿得亏是温茶,不是滚茶。若是滚开的水,烫到了旁人,可如何是好?”

    说完,她又看向封今歌,“封大人,我所看到的,都同大人说了。若是没旁的事,我就跟朋友走了?”

    封今歌回过神,“我叫辆马车,送两位姑娘回去。”

    “几步路的事,哪里就用得着马车了。”阮明姿笑了笑,朝封今歌微微点头,正要同绮宁一道下楼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在楼梯口站定,回眸朝封今歌笑了笑,“对了,封大人,你认识苏公子?”

    封今歌那双桃花眼笑得弯了起来:“认识是认识,但旁的,不能说呢。”

    阮明姿却也没有很意外,她只愣了下,便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什么也没再问,同绮宁一道下了楼。

    封今歌在二楼栏杆那看着阮明姿同绮宁走出茶楼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个聪明人。”

    出了这么一档事,阮明姿脸上的修饰也掉了些,她便索性同绮宁回了客栈小院修整。

    结果又见着先前那位被绮宁撞过的少年蒋浩昌,手上拿了本书,负在背后,在月亮门前来回踱步,一副在背书的模样。

    见着女装打扮的绮宁,蒋浩昌眼前一亮,奔了过来,干巴巴的叫了一声“姑娘”。

    绮宁往后退了一步,以为他要找茬,越发觉得莫名其妙,颇有些忍无可忍道:“你有完没完啊?!”

    蒋浩昌见绮宁生气了,忙结结巴巴的辩解,“我,我就是想,想跟姑娘道歉……你别生气。”

    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绮宁越发觉得莫名其妙了,但又一想,这人老拦着他,确实应该给他道歉。

    “好了,我知道了。”绮宁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客客气气道,“那能请你让开了吗?”

    蒋浩昌愣忡了下,连忙避开。

    结果避开的时候,左脚还绊了右脚一下,差点把自己给绊倒,踉踉跄跄了好几下才稳住了身形,臊得脸都红了。

    阮明姿忍住了,没笑。

    绮宁倒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蒋浩昌呆呆的看着绮宁的笑,也忍不住跟着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让气氛好了不少。

    阮明姿问那蒋浩昌:“你们备考不忙吗?怎么总是在这看到你?”

    蒋浩昌红了脸,偷偷看了一眼绮宁。

    阮明姿心里喔豁一声。

    这少年表现的也太明显了些。

    别是把绮宁当成了小姑娘吧?

    “……我,我在这儿温书……”蒋浩昌先是愣了下,又怔怔的,“姑娘的声音……怎地,好像那位九天仙女的声音……”

    他有些错愕,看向阮明姿脸上那有些明显的斑驳痕迹,恍然道,“姑娘是易容了?”

    阮明姿还未说话,绮宁已经很警觉的看向蒋浩昌:“关你什么事?”

    蒋浩昌又红了一张脸,语气顿时弱了下去:“是,是不管在下的事……”

第六百二十三章 桃花娘娘

    绮宁很多时候,都不是咄咄逼人的人。

    他无语的瞪了一眼那蒋浩昌,轻轻推了推阮明姿的胳膊,准备走人。

    蒋浩昌见绮宁没有追究,终于鼓足了勇气,上前自我介绍道:“……我,我叫蒋浩昌,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他见绮宁变了脸色,慌忙解释道:“在下没有旁的意思,就是,就是想跟两位姑娘……交个朋友……”

    他后面那“交个朋友”四个字说得极弱。

    绮宁骨子里对读书人其实还是很有好感的,他狐疑的上下打量了那蒋浩昌几眼,这才道:“姑娘的闺名岂是随便就告诉旁人的。”

    正说着,却又听得一个声音,叫道:“浩昌,你在这里做什么?”

    蒋浩昌回过头去,见到来人大喜:“湛明兄,你来的正是时候。你不是等那位九天仙女许久了吗?”

    来人正是见过阮明姿一次便神魂颠倒的周湛明。

    周湛明闻言,大喜过望,但眼神落在绮宁身上转了一圈,又在易容后的阮明姿身上转了几圈,狂喜的神色慢慢变得狐疑:“你说的是……谁?”

    蒋浩昌先前正在窘迫之中,看到周湛明,忙以眼神示意:“是这位……”

    周湛明能走到秋闱这一步,也不是个蠢人。他眼神落在阮明姿脸颊一侧那有些斑驳的痕迹,顿时明白过来,不禁有些激动:“姑娘……”

    阮明姿虽不至于遮遮掩掩,却也没必要在陌生人面前坦承身份,她避开了周湛明的眼神,一副不承认的模样。

    周湛明有些急了:“姑娘……”

    绮宁警觉的挡在了阮明姿身前,怒视:“登徒子!”

    周湛明生得丰神俊朗,又学识过人,还从未有人骂过他登徒子。这还是生平头一次,他人都懵了。

    蒋浩昌忙解释道:“……这位是湛明兄,淮州周氏,不是什么坏人。”

    阮明姿知道蒋浩昌能听声辩人,她垂下眼,没说话。

    绮宁气笑了,“谁认识什么淮州周氏淮州王氏的,很厉害吗?一定没坏人吗?——让开,我们要回去休息了!”

    说着,绮宁有些强硬的挤开二人,拉着阮明姿便往小院里走。

    周湛明急急喊了一声:“姑娘……”

    绮宁跟阮明姿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湛明急了,只能回头看向蒋浩昌:“这……”

    蒋浩昌失魂落魄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接下来几日的市场调研,再没有旁的波澜。阮明姿跟绮宁走街串巷的,买了不少首饰衣裳,却也得了不少详实的数据。

    这日里,阮明姿跟绮宁结束了市场调研后在酒楼用饭,听得旁边那桌的人正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真的是太灵验了,你也赶紧去拜拜”。

    有人就问:“真有这么灵验?”

    那人声音高亢,引得酒楼里不少人都在侧目。

    “是真的很灵验!我那续娶的婆娘,嫁过来三年没怀上孩子,今年去拜了以后没多久,请了一尊菩萨像回来,就供在厢房里,没多久就怀上了!……先前找大夫摸了摸脉,说是个双胎哩!”

    旁人发出了艳羡的声音。

    那人越发得意:“除了我家,还有我隔壁邻家,那家婆娘肚子圆得跟西瓜一样,都说肚子圆圆生闺女。那婆娘还老吃辣的,酸儿辣女,原本那胎铁定是个女娃!……去庙里拜了拜以后,请了一尊菩萨像回来,上个月刚上了个大胖小子!那胖的呀,可喜人了!”

    不少人都听到了这话,都大感兴趣,忙道:“是哪里的庙,请的什么菩萨?”

    先前那人声音越发高亢:“就是离京城二十里的桃花娘娘庙,请的桃花娘娘的菩萨像哩!”

    绮宁同阮明姿小声嘀咕:“什么桃花娘娘,我咋没听说过?”

    阮明姿倒没怎么在意,当人们把情感寄托在某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之上时,总会自己去替人家找补,增加各种可信点。

    像这个生男生女,原本就是个概率问题。

    那些不准的不会被记住,准的却被人大肆宣扬。

    然而绮宁那句嘀咕却正好被附近那人听见了,那中年男人立刻转过身来,不太高兴的同绮宁阮明姿道:“对桃花娘娘要恭谨,没听说过不代表就没有!”

    说着便又是一通长篇大论。

    最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绮宁跟阮明姿,直摇头,“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娘子,真应该好好拜拜桃花娘娘,回头还能给你们找个好夫婿呢。”

    阮明姿跟绮宁互相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的垂目喝茶。

    那中年男子见阮明姿跟绮宁这般,嘟囔了几句也就算了。

    然而这并非阮明姿跟绮宁她们同桃花娘娘的唯一一次交集。

    在阮明姿跟绮宁做好了前期的调研后,又开始研究京城中的商铺以及位置带来的人流量差距。这一日,她们穿街入巷的时候,就隐隐又听得哪里传来凄厉的哭叫声。

    阮明姿跟绮宁都不欲沾惹麻烦,对视一眼后,便有志一同的默默绕开了那条巷子。

    然而偏生那麻烦好像长了眼硬要黏上来一样,阮明姿跟绮宁明明都绕开了,却又见得一女子满脸泪痕,跌跌撞撞从一条斜巷中冲了出来,跌倒在她们面前。

    后面追了几个模样粗犷的大汉,边追边道:“还跑!”

    那女子泪眼朦胧的从地上支起身子,刚好就看到不远处的阮明姿跟绮宁,她似是突然萌生出了无尽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一段,伸手扯住阮明姿的衣襟下摆,声音显然是哭得有些哑了:“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我!”

    阮明姿还未说什么,那几个大汉已经追至了眼前,粗声呵斥:“少管闲事!”

    绮宁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见那女子脖颈处有一处几个顶部透亮的疱疹,顿时神色大变,连忙拉着阮明姿往后一拽:“她这是出花了?”

    那几个大汉中,有人粗声粗气喊:“我们小时候都出过花了,没什么妨碍!倒是你们,不想被传染就赶紧走!”

    但那女子却不肯松开阮明姿的衣摆,她一手捂住脖子,一边用哭得沙哑的声音苦苦哀求道:“这些人要把我送到桃花娘娘庙里去自生自灭!……求求两位救救我,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第六百二十四章 抓起来

    绮宁急了,脸色都变了。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出花,这女人说不定就真是得了天花!

    这么近的距离,会被传染的!

    可他又不好上手去抓那女子,只得用力的拽着阮明姿往后退,叫道:“松手!你可知你若得的是天花,这样会给过给别人的!”

    那女子死死拽着阮明姿的那一方衣角,犹如听不见绮宁说的话一样,只绝望的哭喊:“救我,求你们救我!”

    绮宁急得声音都变了:“要我们救你,你却在害我们!”

    阮明姿皱着眉。

    眼下绮宁显然也是急了,那女子又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阮明姿不想让绮宁太担心,索性从怀里摸出一把防身的匕首来,手一挥,将女子拽着的那片衣角给割了,然后迅速往后退了两步。

    那女子拽了个空,跌坐在地上,呜呜呜的双手捂着脸,绝望的哭了起来。

    绮宁连忙将阮明姿拽离了好几步,方才急得煞白的脸,这会儿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万一那女子得的是天花……”绮宁心有余悸,“咱们赶紧回去,这衣服换下来烧了算了。”

    几个大汉也追了上来,见状十分粗暴的将那女子双手缚住,压在地上,目露凶光:“……跑什么跑!要是你真得了天花,知道要害多少人吗?!眼下将你送去桃花娘娘庙里,是让桃花娘娘降下福祉给你!是好事!”

    那女子说不出话来,只挣扎着呜呜哭着。

    又一个头上戴着雪青色汗巾的婆子匆匆追了出来,见大汉已经将那女子制服,她这才松了口气,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捶了捶腰:“这死丫头,可算追上了……”

    结果话音刚落,她眼神就落在那疑似得了天花的女子手上——她正抓着一块淡黄色的衣角。

    那婆子眼神又落到穿着淡黄色衣裙的阮明姿身上——她身上的衣裙明显少了一道摆子。

    戴着雪青色头巾的婆子脸色微微一变:“方才这死丫头碰到人了?”

    这婆子在这群大汉中显然处于领导地位。

    其中一个大汉迟疑了下,恭声回答:“只碰到了那边那位姑娘的衣服。”

    那婆子眼神重新落在阮明姿身上,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

    阮明姿拧了拧眉,那种被人掂量的感觉有点明显。

    那婆子突然指着阮明姿跟绮宁道:“把这两人也给抓起来——她们的衣服被人污染了,说不得天花的毒已经在她们身上了!赶紧的,都送去桃花娘娘庙里去!”

    绮宁顿时变了脸色,下意识往阮明姿身前一护:“你们想干什么!?”

    但那几个大汉显然都很听那戴着雪青色头巾的婆子的话,只留下了两个压制着那逃跑女子。

    其中一个大汉见阮明姿默默的又从怀里摸出了先前割断衣襟的匕首,警惕的横在胸前,一副你们敢动手她就敢动匕首的模样,神色稍稍一变,扬声解释道:“你们别怕,桃花娘娘相当灵验,你们去她那,若是你们命不该绝,桃花娘娘自然会保佑你们度过这一劫!”

    阮明姿手里攥紧了那匕首,没理会这什么桃花娘娘的说辞,开门见山直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强抢民女。若是再敢过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几个大汉跟那婆子都齐齐变了脸色。

    那婆子打扮的利落温婉,但这会儿却目露凶光,一挥手:“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娘皮怎么不客气!……是不是也想像这个人一样,得了天花乱跑,害得旁人也染上天花才好?!”

    这婆子这么一说,旁边零星几个想要过来看看情况的路人,都闻之色变,赶忙远远的避开了。

    天花这东西,沾上十之七八都是个死,传染性又极强,他们哪里敢沾染半分!

    见零星几个路人都避的远远的,婆子脸上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来。

    但那笑也没维持太长时间,因着她发现对面这个少女脸上,根本没有半点恐惧害怕的神色。

    多少有点不太对劲……

    那婆子心下想着。

    不过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她一挥手:“把她们给带走!”

    几个大汉应声,齐齐朝阮明姿冲了上去。

    阮明姿飞快的挥了下匕首。

    那匕首显然是极好的品质,刀刃闪着寒光,一看就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一个大汉躲避不及,胳膊那被轻轻的划了一道。大汉那袖子便瞬间裂了开来,胳膊上也也瞬间多出了一道血口子。

    大汉痛呼一声。

    其余人也没想到会这样。

    本来,天花病人虽说传染性极强,但对于他们这几个都得过天花的人来说,却什么都不是。

    可疑似被传染的人手里还有着匕首,这就不一样了。

    且那匕首看着就像是神兵利器,削铁如泥的,这能是一般人拥有的?

    一时间,因着那大汉胳膊上的一道伤,几个大汉都有些退避。

    那婆子恼了,大声道:“不过是一个拿着匕首的小丫头而已,你们路边捡根树枝,把她那匕首打掉了不久行了吗?”

    然而几个大汉面面相觑,依旧未动。

    那婆子脸色不大好看,咬了咬牙:“捉住那丫头的人,额外多给五十文!”

    五十文!

    那几个大汉都有些心动了,左右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还有些迟疑的神色。

    那婆子咬了咬牙,继续加码:“七十文!不能再多了!”

    几个大汉一听多捉这么一个,就能多得七十文,顿时也顾不上什么了,统统铺了上去。

    绮宁声音又快又急:“一会儿我一推你,你就赶紧跑!”

    “不用!”阮明姿伸手掏入怀中,捏了几包药粉在手。

    她决定了,等那几个大汉冲过来,她就让那几个大汉尝尝席天地特制迷药的感觉!

    然而那几个大汉没给她这个机会。

    还未至她们身前,那几个大汉已经被人一一踹飞。

    阮明姿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正在问她:“阮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没事吧?”

    阮明姿心里咯噔一下,听出来这是苏一尘的声音。

第六百二十五章 姑娘莫怪我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阮明姿便看到自己身前多了个人。

    不是阿礁又是谁?

    阿礁背对着他,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得他用极冷的声音吩咐苏一尘:“解决他们。”

    苏一尘应了一声。

    那些大汉虽然人多,然而以苏一尘的身手,这些大汉根本就碰不到他的衣角。

    阮明姿声音蓦然拔高:“苏公子别碰他们!那边那姑娘可能出花了!”

    苏一尘听得这话,原本要推出去的手,改推为踹,一脚将一名大汉给踹了出去。

    很快战局便直接一边倒了,地上倒满了哎呦哎呦叫唤的大汉。

    然后苏一尘往后退了退。

    桓白瑜这才回头看了阮明姿一眼,唇角抿直。

    虽说神色还是很冷漠,但阮明姿莫名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大高兴。

    阮明姿顾不上考虑太多,她见那戴着雪青色包巾的婆子偷偷摸摸想要溜走,指着叫了一声:“那人有问题。”

    苏一尘弯腰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来,弹指间,那石头便砸到了婆子的腿弯处。

    那戴着雪青色包巾的婆子惨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而那原本被压制着的疑似得了天花的女子,抓着领口,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阮明姿她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白公子,”阮明姿这才稍稍分出些心神来,诚心实意的道谢,“这次还是要多谢你跟苏公子。”

    桓白瑜照例没什么表情,但这次,却罕见的主动问起了话:“这是怎么了?”

    阮明姿想了想,简单的同对面两人介绍了一下情况。

    苏一尘听得脸色稍稍一变:“天花!?”

    他想到什么,又倏地舒出一口气来,看了桓白瑜一眼:“还好主子小时候得过了。”

    他又抚了抚胸口,“我也得过了。”

    阮明姿闻言,心下也稍稍舒了一口气,由衷道:“你们俩得过就好。”

    桓白瑜眼神落在阮明姿割裂的裙角上,原本就冷淡的脸色越发的冷,“他们扯坏的?”

    阮明姿摇了摇头:“被那姑娘给拽住衣角了,我担心那位姑娘得的是天花,自己割断的。”

    那女子原本勉力翻身坐了起来,听得阮明姿这般说,又落下泪来:“姑娘莫怪我,我方才真的怕得很。”

    “你害怕,就可以不管别人的安危了吗?!”绮宁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脸色有些难看,“只有你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苏一尘听得直点头。

    那姑娘却坐在地上,脸色发白的落下泪来:“可是我又能怎么办?那婆子说要把我送去桃花娘娘庙,祈求桃花娘娘降福……可我们那几个疑似得了天花,送去桃花娘娘庙祈福的小姐妹,都没了踪影……她们家里人都说她们没挺过去,这是恶疾,人已经烧了……”

    说到这,那姑娘有些绝望的攥紧了自己的领口,“我不想去桃花娘娘庙……”

    “桃花娘娘?”苏一尘神色微微凝重。

    桓白瑜听出苏一尘的言外之意,侧目看他:“你知道?”

    苏一尘点了点头:“回主子,这桃花娘娘是近些日子以来新兴起的信仰,在城外也有了几座不小的庙宇……说是主姻缘子嗣学业的,传得神乎其神。属下听了觉得有些蹊跷,正想细细调查一番后再同主子回禀。”

    说到这,他微微皱眉,“但看这婆子跟这几个大汉的行径,这桃花娘娘果然有问题。”

    桓白瑜眼神落在阮明姿身上,眼眸深深,没有说话。

    倒是阮明姿,多少有些不太自在。

    她看向苏一尘,忽略掉来自阿礁那边的异样感,看向苏一尘:“……不如把这婆子跟这几个大汉送官问问,这些人绝对有问题。”

    苏一尘点了点头。

    桓白瑜见阮明姿在最初道谢过后,并不直视自己,还略过了他,专门同苏一尘说话。

    不知怎地,心中就腾起一股躁动的感觉来。

    桓白瑜再一次意识到,他面对阮明姿时,有太多太多的不对劲了。

    四人一时之间又好像没了旁的话,场面又寂静了下来。

    半晌,还是阮明姿打破了这个寂静。

    她见那姑娘呆呆愣愣的坐在原地,攥着领口,好似这样身上那些疱疹便不会被人发现一样。

    那副绝望的模样,让人看着心里很是难受。

    阮明姿复又看向桓白瑜跟苏一尘:“今日之事,改日我请两位吃饭道谢。只是……那边那位姑娘,也不好放着不管。若真是天花,怕是还得采取有效措施才行,不然就由着她这般跑来跑去,只怕会越多人感染……我记得来时路上看到一个医馆,我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苏一尘道:“既然这女子疑似出花,你得找出过花的大夫来看才行。你这样贸贸然去找,也不太好找。我倒是知道一家。”

    说着,他把那家医馆的名字,以及详细地址都告诉了阮明姿。

    阮明姿听得极为认真,不住的点头。

    待苏一尘说完,阮明姿看向苏一尘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钦佩,“多些苏公子,我晓得了。”

    桓白瑜脸色越发难看。

    苏一尘不知道通过什么联络方式,不多时这儿便出现了一队手持武器的卫兵,那队卫兵将地上哎呦哎呦直叫唤的大汉跟婆子都给拖了去。

    阮明姿让绮宁在原地候着,看着那疑似得了天花的女子,自己跑去请大夫了。

    好在那疑似得了天花的女子,从阮明姿跟旁人的对话里,知道阮明姿是要请大夫来救治自己,她眼里放出了求生的光,倒是很听话的待在原地,没有再乱跑。绮宁只需远远的看着就好了。

    苏一尘原本想使人帮阮明姿来着,但不知怎地,见着他家殿下脸色十分难看,他便没有说话。

    在侍卫将那婆子与几个大汉带走以后,便悄悄的站到了他家殿下的身后,有着阮明姿一人去了。

    很快,阮明姿便将那得过天花的大夫请来了。

    虽然得了天花,便不会再发。但那大夫也顾忌女子可能得了旁的恶症,口鼻上围了块棉巾,仅仅露出一双眼睛,上前给那女子把了把脉。

第六百二十六章 她这是在迁怒

    过了半晌,大夫“咦”了一声,露在布巾外的眉毛都蹙了起来,看着好似有些困惑的模样。

    大夫皱着眉头,又让那疑似得了天花的女子换了一只手。

    又过了半晌,这才拧着眉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绮宁有些焦急的问:“大夫,她这是天花吗?”

    大夫露在布巾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这个表症很像天花,脉象也像。若非老夫当年曾经得过天花,细细研究过天花患者的脉象,也几乎要分不出来。”

    那女子有些懵懵懂懂的,一时还没能反应出来。

    倒是在场的其他人,没有一个是蠢人,一听这话,立即明白过来。

    这意思就是,这女子得的并非天花。

    绮宁几乎是立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阮明姿的神色,却依旧凝重。

    苏一尘问那大夫:“邓叔,这姑娘得的是什么病?”

    那姓邓的大夫显然是认识苏一尘的,摇了摇头,脸色端凝:“眼下还看不出来,我得再研究一下……但只说这脉象,倒有些像是中了毒。”

    地上跌坐着的女子总算听懂了一句话,有些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我中了毒?”

    那姓邓的大夫点了点头。

    阮明姿反倒没有说什么。

    有人得了天花,然后被送到桃花娘娘庙去自生自灭,便再无了踪影。

    然后现在曝出,一个差点因为天花被送去桃花娘娘庙的姑娘,其实并非得了天花,而是疑似中毒?

    这事细思恐极。

    阮明姿反倒没有说话。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她哪里看不出这里面的水深?

    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外乡人,这事真不是她能管的范畴。

    但是想想那些无故失踪的女孩子,她又觉得,根本无法坐视不理。

    地上跌坐的女子有些狼狈的朝那姓邓的大夫四脚并用爬了过去,她这一天经历了大起大落,虽说暂时还未想太多,却也已经直觉的意识这事背后的恐怖之处。

    “大夫,大夫……求你救我啊。”那女子殷殷哭了起来,“我家中只剩我跟妹妹两人了,若我出了什么事,我妹妹也活不下去了。求大夫给我开点药,解了我的毒……到时候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

    那姓邓的大夫叹了口气,露在布巾外的花白眉毛拧成了个结:“姑娘请起吧,我只能说,我尽力。”

    尽管这并非是个确切的回答,但那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却劫后余生一般脱力的伏在了地上,肩膀微微颤着,好似在哭。

    “白公子。”

    阮明姿突然开口,看向桓白瑜。

    桓白瑜没有说话,以目视她。

    阮明姿小声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桓白瑜微微颔首,便再无旁的动作。

    阮明姿知道他性格,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道往巷道一侧去了。

    苏一尘稍稍犹豫了下,没有跟上去。

    只是很警觉的耳听四路眼观八法,注意着四周可能会有的危险。

    到了这露出了几块青砖的破旧白墙下,阮明姿看向桓白瑜,低声道:“白公子,你的人带走了那些行凶的汉子,还有那婆子……若是问出了什么,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阮明姿其实不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但这件事她方才已经飞快的下了决定,若是阿礁的人,没法管这些,她便请阿礁把问出来的口供都给她,她会请些靠谱的镖师,顺着那些口供查下去。

    当然,她深知个人力量渺小,对方到底是有多深浅她也不知道。到时候,她会把证据整理好了,小心翼翼的交到京兆府那边去。

    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在保全自己跟绮宁的安危前提之下,她想替那些被送到桃花娘娘庙自生自灭的女孩子们,求一个真相。

    桓白瑜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注视着她。

    这注视里蕴含着一种阮明姿看不懂的情绪。

    久久等不到桓白瑜的回答,阮明姿有些纳闷的抬眸看他。

    桓白瑜这才垂下眸子,却答非所问,声音低沉:“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让阮明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那股摸不着头脑的劲儿过去之后,阮明姿心底腾起一股难言的愤怒。

    阮明姿冷笑一声,她毫不胆怯,直视桓白瑜,声音也有些冷:“我是什么人,白公子你使人给我送那箱黄金的时候,难道没让人顺便查我一查?”

    桓白瑜沉默。

    阮明姿的怒气却越发高涨。

    这几年,她性子其实沉稳内敛了不少,罕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她也曾觉得自己在面对曾经的阿礁,现在的白公子时,最起码可以维持个心态平和。

    但眼下的事态,好像脱离了她的掌控。

    就在先前,那人挡在她身前之时。

    也在方才,那人眉眼冷漠,问她是什么人之时。

    她控制不了她的愤怒。

    和她的酸楚。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冷笑。

    桓白瑜依旧是沉默。

    阮明姿看着对面冷隽男子那惊世绝艳的俊美眉眼,看着他脸上那一如既往的冷漠神色。

    她方才罕见的,外露了几分怒意。

    两人双双沉默。

    许久,还是桓白瑜先开了口。

    他没有回答先前阮明姿的反问,只是漠然道:“不管从那些人口中问出了什么,既然我管了这事,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这是回答阮明姿最初的那句问话。

    阮明姿久久的看着他,突然泄了一口气。

    身体里积攒的怒意,酸楚,好像一下子倾斜而光。

    她甚至有些苦笑。

    她这是在做什么。

    眼前这位白公子,并非是阿礁。他为了救她,伤到了头,忘了养伤期间发生的一切,这难道是他的错吗?

    她这是在迁怒。

    阮明姿垂下眼眸,客气疏离的道了声歉:“方才我情绪有些失控了,白公子,对不住。”

    桓白瑜神色淡漠,沉默以对。

    没有人知道,桓白瑜在听到阮明姿那一声道歉时,心里突然像是被人揪了一下。

    阮明姿既然从桓白瑜那得了这么一句回话,她便彻底放了心。

    对于阿礁的靠谱,阮明姿这一路上京,还是很了解的。

    她想了下,郑重道了声“多谢”,朝桓白瑜福了福身子,这才转身离开。

第六百二十七章 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疑似中毒的那女子家中孤苦伶仃,仅仅跟妹妹相依为命。阮明姿索性就替她掏了钱,从姓邓的大夫那买了些药。

    那姓邓的大夫还细细跟那女子说了他医馆的地址,让那女子过三天后再去找他复查。

    那女子有些犹豫,手里拎着药,看了邓大夫一眼,又看了阮明姿一眼,最后又看了桓白瑜一眼,这才红着脸嚅嚅道:“……大夫,到时候药费能不能先欠一点……”她又赶忙下了保证,“大夫您放心,这后续的药钱,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还你的!”

    邓大夫稍稍犹豫了下,毕竟他是开医馆的,不是开善堂的。不过邓大夫也没犹豫很久,点头应了:“行!只不过小娘子到时候得给我写个欠条。”

    那女子愣了下,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她又朝阮明姿跟绮宁拜了拜,朝桓白瑜跟苏一尘的方向也拜了拜,一一谢过了救命之恩。

    最后红着脸,同阮明姿小声道:“姑娘,你能留个地址吗?这买药的钱,日后我一定还你。”

    阮明姿还未说话,绮宁轻轻的拉了拉她衣袖。

    阮明姿稍稍顿了顿,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

    她又看向桓白瑜跟苏一尘,眼神偷偷的在桓白瑜那俊美不似凡人的脸上略略停顿了下,脸又红了些,却又有些自惭形秽般的低下了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桓白瑜谁也没有理会。

    他自打同阮明姿说完话回来后,神色便越发冷漠,这会儿见事情了结,便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苏一尘匆匆同阮明姿跟绮宁打了声招呼,只说有了结果到时候会去客栈同阮明姿她们说一声,便也匆匆离开了。

    接下来的事倒没阮明姿跟绮宁什么事了,阮明姿跟绮宁便也悄然离开。

    只是到了僻静处,绮宁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像是吁出一口气的模样。

    阮明姿看着便有些想笑:“怎么了,跟做贼似的?还有方才,怎么拉我衣袖?”

    她不喜欢纠结过往,同阿礁之间的种种,已经如过眼云烟了。

    再伤感也没什么用。

    过好眼下才是最要紧的。

    绮宁无奈的看了阮明姿一眼,也没有问阮明姿方才同那位白公子都说了些什么。

    既然阮明姿看上去就像没什么事一样,那他就相信她,会处理好这些。

    眼下他要说的事,是旁的事。

    “方才还好你没有给那姑娘留地址,”绮宁压低了声音,“你晓得么,方才她同那位邓大夫说什么,要欠药费之类的话,我就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了。你就当我在市井待久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我总觉得她那意思,是想暗示你,把后面的医药费也替她给出了……你看先前,你替她出了医药费,药都买回来了,也没见她保证过什么一定会还你之类的。这会儿倒是又说要了地址日后还你……”

    绮宁说完,又有些紧张的看向阮明姿,咽了口唾沫,似是有点担心阮明姿会觉得他把人想的太坏。

    然而阮明姿却并没有责怪他,只是点了点头,郑重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眼下出门在外,小心些是没坏处的。”

    绮宁便有些如释重负,露出个浅浅的笑来。

    他朝阮明姿近了些,稍稍拉了下阮明姿的衣袖,小声道:“还有一点,我不太喜欢那个姑娘。虽说她差点被送到诡异的地方去,挺可怜的。但我还是觉得不太喜欢……像先前,她疑似得了天花,她自己心里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了天花,但她还是冲上来抱住了你的腿,为了求得自己的一线生机,根本不顾旁人的死活……”

    绮宁显然有些憋屈,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哪怕是生活所迫,但也不值得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方才咱们帮了她那一把,已经是尽了一个该有的道义了。”

    阮明姿若有所思的看向绮宁。

    绮宁被阮明姿看得莫名有些紧张,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紧张的看向阮明姿,支吾道:“这样看我做什么?”

    阮明姿突然露出个笑来,伸手在绮宁头上揉了一下。

    绮宁先是一愣,继而脸都红了起来。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后背都贴在了小巷的石墙上,略有些慌张。

    阮明姿见绮宁反应这么大,自个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感慨道:“别怕,我不是想对你动手动脚的。我就是觉得……”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好像咱们绮宁不再是小孩子了,大了些,日后我可以稍稍放心些了。”

    她颇有些欣慰,目光慈爱,看向绮宁犹如老母鸡看向可以独立找虫吃的小鸡崽。

    绮宁愣了下,眉头慢慢的蹙了起来,却又有些生不起阮明姿的气,只能无奈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好吗?真要算起来,我应该还比你大一些。”

    他比了比自己的身高。

    离开庐阳道来到宜锦县的这近一年时间,在充裕的生活条件下,他的身体好好调养了一番。这大半年,除了身体更硬朗了,身高也蹿了一些。

    所以哪怕这大半年来,阮明姿也蹿了不少个子,这会儿看着,绮宁倒是还要比阮明姿稍稍高一些。

    阮明姿笑着点头:“是是是,你比我大。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目光里充满了包容与慈爱。

    绮宁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倒是不再与阮明姿争论这个,岔开了话题:“……方才耽误了些时间,这会儿再去看店铺,还来得及吗?”

    阮明姿抬头看了看天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回来,还是可以的。”

    这次她们要看的几个店铺选址,位置都有些偏。

    倒不是没有银钱,而是阮明姿对于这个店铺的规划,自有自己的考量。

    真要说起来,她们这个店铺,并不怎么倚靠街道的纯客流量。

    客流量,并非是她们这个店铺能不能成功的关键。

第六百二十八章 临街旺铺

    阮明姿跟绮宁先到的这处店铺,是在一处比较偏郊区的长街街尾。

    街道四下里大多是些火烛铺,针线铺,书铺,点心铺,等跟民生息息相关的铺子。

    临街铺子后的巷子,大多是些百姓住宅,鳞次栉比,站在临街铺子二楼往后望,甚至还能见着有些人家院墙的檐下挂着的一些干货。

    像是什么干辣椒啊晒干的苞谷一类。

    一串串的挂在檐下,随风微微荡着,颇有生活气息。

    这样的街区,人流量显然不少。

    阮明姿她们要看的那铺面,便坐落在这样一条街道上,铺子上贴了“吉铺租赁”的条子。

    旁边卖糖人的大婶见阮明姿跟绮宁在这铺面前驻足,来了精神,忙上前道:“两位,可是要看这铺子?”

    “您是……”

    那卖糖人的大婶热情的自我介绍:“哦哦,这铺子啊,是我远方亲戚家里头的,我正好在旁边卖糖人,让我帮着看着点……两位,我跟你们说啊,这铺子好得很,在这位置好,人来人往的,也热闹!买了绝对不会吃亏的!开得很,日进斗金都极有可能!”

    阮明姿笑而不语。

    倒是绮宁,眼珠子转了下,笑眯眯的问那大婶:“婶子既然说买了绝对不会吃亏,那原先这铺面的东家,怎么会舍得把这么赚钱的铺子给卖了?……这说不通啊。”

    那大婶脸色稍稍一僵,眼珠子不太自然的转了下,这才又咳了一声,靠近阮明姿跟绮宁,神秘兮兮的模样:“既然说到这了,我就跟你们两位说实话吧。这铺子啊,确实好,只不过我那远方堂弟家里头有点事……”

    “这是前头原配留下来的嫁妆,这不,前头原配的闺女要嫁人了,舅家那边就吵着要把这嫁妆给前头原配的闺女当嫁妆傍身。不过这后头续娶的那位就不乐意了,说什么前头那位的嫁妆当时只是个小铺子,眼下发展成现在的规模离不开他们后头的经营,怎么能让这原配的闺女一下子把桃子给摘走了呢?”

    “反正我这么一说,两位也能猜得到,当时吵成了什么样。后来也没了法子,就商议了下,把这铺子卖了,折成银钱,两处一分,也好给那前头原配留下来的闺女置办些嫁妆傍身……不然这临街旺铺,哪里就这么容易的挂出来卖了?”那卖糖人的大婶唾沫横飞的说完,又有些殷勤的递过两个糖人来,“来来来,买个糖人尝尝不?我家用传了好些年的老方做的,跟旁处的糖人味道都不大一样呢!”

    阮明姿从怀里摸出个钱袋来,笑着问了句:“多少钱?”

    人家大婶这般热情的介绍,说了这么好些话,就当听故事了。

    她见阮明姿跟绮宁都是面善的小姑娘,越发热情,除了手上拿着的俩糖人,又额外赠了两颗沾了糖霜的山楂糖球,拿油纸包了,递到了阮明姿跟绮宁手上。

    然而接下来无论这卖糖人的大婶再怎么热情,阮明姿跟绮宁却只在那要看的铺面周围看了看,那铺面里头,却是连进也没进。

    那卖糖人的大婶便知晓这俩人大概是没有购买意愿了,不过看在他们买了两串糖人的份上,对阮明姿跟绮宁的态度倒也还算好。

    只是最后,见阮明姿跟绮宁要走,这卖糖人的大婶终是有些忍不住,开了口:“闺女,你跟婶说说,你看不上这铺子,看上啥铺子了?”

    阮明姿摇了摇头,如实相告:“还没看旁的铺子呢。今儿过来只是瞧一瞧,毕竟在京城里置办个铺子,可不是个简单事。”

    那卖糖人的大婶一听阮明姿还未定下来,心情大好,又听得阮明姿后面的话,连连点头,颇有感慨道:“可不是嘛?这京城啊,居大不易。我家里头,卖了几十年的糖人了,也就只够日常嚼用的,别说买铺子了,就是租一个,都有些捉襟见肘的!”她感慨一番后,又话音一转,“不然,这么好的铺子,我肯定是直接就买下来的!”

    阮明姿颇有些忍俊不禁。

    阮明姿跟绮宁离了这市井商街上的铺子,又往更为偏僻的郊区方向走。

    一直快走出了京城,几乎是在最边边角落的地方。

    这街道四下里有些荒芜,没什么人,甚至还有几处临街的楼在推倒重建。

    绮宁一开始还默不作声的跟着阮明姿沿着这条破败的街道走。

    但走了一段时间,绮宁见阮明姿是真的在考察这些看着就很荒凉的商铺,心里咯噔一下,有些犹豫的开了口:“明姿,你打算在这里买?”

    自打绮宁跟阮明姿来了京城,阮明姿都在有意无意的培养绮宁的一些思维方式。

    绮宁也不是那种有话闷在心里的人。

    他点了点头,把自己的疑惑说出了口:“……先前那个铺子,地理位置其实离着主街道不算远,四下里人流量也多,来来往往的,俱是商机。我先前都有些心动……但见你不是很感兴趣,后面我想了想,倒也多多少少能想明白。我们要开的铺子,跟首饰胭脂水粉沾边,且较为高端。那些想来铺子里购买的夫人小姐们,平时也不是逛这种街的人,在那条街上吸引到的人流量,其实是与我们的生意不大相干的。所以,我也能理解为什么你对那铺子不是很感兴趣。”

    顿了顿,绮宁又疑惑的四下望了下,“但你为什么会对这条街感兴趣,我就有点摸不准了……”

    “毕竟,这里比先前那条街,更不可能会有夫人小姐们来逛啊……”

    绮宁一脸的疑惑。

    阮明姿笑着遥遥点了点绮宁,“这倒也不怪你。去年你来宜锦县的时候,我们奇趣堂周边那条街,已经很是繁茂了。”

    绮宁不知道阮明姿为什么会说这话,还是有些茫然。

    阮明姿眼中却隐隐流露出有些怀念的神色来:“……其实,那条街,最初不是那个样子的。”

    她当时从蒋可沁手里租下了奇趣堂所在的铺子,她甚至还提醒了蒋可沁一句,这条街,终究会因为奇趣堂,成为旺街。

第六百二十九章 储凤街

    这条街,有些历史年岁了。

    大概是久缺修缮,这条街破砖败瓦的,看着四下颇有些凄风楚雨的感觉。

    不过也不是没人,这条街最中心的位置,竟然是一家棺材铺,铺前头摆着香火纸马兜售,看着阴森的很。

    棺材铺里摆着个藤编的躺椅,躺椅上躺着个干瘦的老头,老头腿上还卧着一只橘色的大肥猫。

    若非四下里摆着刷了不少桐油木的棺材,这定然是一副极为惬意的田园图。

    阮明姿跟绮宁脚步声不算重,但四下里有些寂静,那老头睁开了眼,从藤椅上坐了起来,有些诧异的看向在棺材铺前驻足的阮明姿跟绮宁:“买棺材呢?”

    棺材可不是什么好意头,绮宁连连摆手:“就随便看看,看看。”

    阮明姿软声道:“老伯,是这样,想跟您打听点事。”她掏出一把铜板,放在铺子门口的木柜子上,笑容淳朴。

    那干瘦的老头看了木柜子上的那一把铜钱一眼,又打量了阮明姿跟绮宁一会儿,像是来了兴致,往后一靠,舒服的躺在藤椅上,乐呵呵道:“行啊,我这好久没来活人了,你们有啥事,问呗。”

    绮宁听着老头强调了一句“好久没来活人”,心下颇生出了些异样之感。

    咋着,好久没来活人,难道一直来的是死人吗……

    这话不能细思,一细想就瘆得慌。

    绮宁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那老头脸上笑意越深了。

    倒是阮明姿,好似没受什么影响,笑容又柔又软:“老伯,这条街怎么这么破败啊?”

    那老头鼻子里带了几分笑音:“两位不是京城本地人吧?”

    阮明姿一听这话就知道,看来这地方属于本地人都心知肚明的那种。

    她笑容愈深:“是啊,打外地来的。我们姐妹俩孤苦伶仃的,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这会儿正在到处看呢。就是见这条街挺宽长的,怎么看着这么破败啊?”

    “啧。”那老头没什么恶意的啧了一声,却是摇了摇头,“小姑娘果然是外地人,不懂这些。这条街先前也不是这样的。这条街后头啊……”老头遥遥指了个方向,“那地方是前头祥王府的地儿,当年也是繁花盛锦的地方。这条储凤街,因着离祥王府不远,近水楼台的,也是个繁华地儿,经常有文人墨客来这的楼上,吟一些酸诗什么的。”

    绮宁听得入神。

    阮明姿先前跟着席天地去琼崖的时候,路上闲着无聊,倒也听了一耳朵的京城逸事,其中倒也有那么一两桩关于祥王的事。

    若说当今的太后,是先帝最为宠爱的继后。那这祥王,便是先帝从前最为宠爱的皇子。

    当年祥王年纪刚刚弱冠,先帝便让祥王出宫建府,整整一大片极为繁华富饶的园林,都划到了祥王的名下;又赐了“祥”为其封号,可见其盛宠。

    然而天家盛宠,并不是一件好事。

    元后膝下无子,去世后,先帝续娶白氏嫡女为继后,继后入宫三年,甚得圣上宠幸,却依旧没有嫡子。当时朝中重臣,都纷纷上书乞求先帝早早立下东宫。

    大兴朝的规矩,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若长子不贤,也可考虑余下的皇子。

    就因为中宫无子,长子贤能并不比其他皇子多多少,天家这些皇子们人心浮动,都动起了夺嫡的心思。

    而,在先帝最为宠爱的祥王府上搜出龙袍,拉开了这场夺嫡大戏的开场序幕。

    当年情景,眼下再惨烈的形容也描绘不出其中一二,阮明姿只听说,祥王府当年从门缝里渗出来的血,外头的百姓害怕,拿水冲了三天,才堪堪冲洗干净。

    这老头一说祥王府,阮明姿便明白了。

    不过她面色不变,依旧言笑晏晏的,问那老头:“……所以这块儿落败,是祥王出事后吗?”

    那老头见阮明姿提起祥王态度依旧不变,多看了阮明姿一眼,这才笑了一下,有些感慨道:“那不然呢?……当年出事后,也牵连了不少人。附近不少人家都有相干的人被拉去了菜市场。我犹记得,那些日子,我这棺材铺的生意,可是好得不得了!……那年死的人太多了,慢慢的,就什么人愿意在这附近住了。”

    老头像是陷在了追忆中,脸上浮现出颇为感慨的神色来。

    他摇了摇头,只道:“老头儿倒是也能理解,这地方血腥味重,有时候一起风,我老觉得风里头吹来了血腥味。我一个开棺材铺的尚且如此,更别说旁人了。这人都走了,街自然也就死了……你们两个小娃娃想来这儿定居,倒也是胆子大。老头儿劝你们一句,这地方地界确实便宜,但也着实有些阴,不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家家的来这住。”

    阮明姿经历了一遭死后重生,倒是对鬼神一说有了些新的认识。但她依旧不相信世上会有能让凡人看到的鬼。

    不然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那些冤死的鬼,岂不是早就把他们的仇给报了?

    还需要等到那个“善恶到头”吗?

    这些话自然是不好对人家棺材铺老头说的。

    阮明姿只是笑了笑,道:“我看老伯您身体倒是健壮的很。可见在这住,应该对身体也没什么影响。”

    精瘦的老头笑着直摇头:“我一个开棺材铺的,那些鬼都要从我这送走的,能对我有什么影响呢?倒是你们,听老头儿一句劝,还是算了吧。”

    阮明姿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像是个性子软和的。但只要稍稍了解她的人都会知道,她看着软,其实极有主意。

    这老头这般劝着,阮明姿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又在走之前跟那开棺材铺的老头倒了声谢,这才同绮宁一道出了棺材铺。

    绮宁拉着阮明姿的袖子,轻声问阮明姿:“……听着有些瘆人,明姿,我们当真要在这边买铺子吗?”

    阮明姿没有说话,眼神却已经落在街边一家极好的二层楼店面上。

第六百三十章 因为闹鬼

    说它极好,那是因为乍看之下,那两层楼店面,大概是这条街上看上去保存最好的一栋建筑。

    只不过,细看之下,却发现了一点点端倪。

    那二层楼店面正在拐角处,路边的阴影之中,摆着一盆烧过的纸灰。

    青天白日的,突然出现一盆纸灰,莫名多了几分阴冷。

    那开棺材铺的老头又径自说了一会儿话,见无人应答,愣了下,这才看向阮明姿,见阮明姿眼神落在不远处街道拐角处的那栋二层楼店面,脸色当即变了,“哎呦”了一声,声音也压低了几度:“我说小姑娘,你看上这家了?”

    绮宁莫名被老头的音调给瘆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摸了摸胳膊。

    阮明姿倒是一派轻松,甚至还在笑:“老伯,听你这意思,那家有点故事?”

    开棺材铺的老头顿时激动起来,拍着大腿:“何止是有点故事啊!”他这一激动,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些。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什么,慌忙降了下来:“瞧我这……”

    他显然是有些紧张。

    阮明姿看着,对那栋两层楼的临街店铺越发来了兴致。

    绮宁便装作无奈的样子在一旁叹气:“老伯,你就同我妹妹好好说说吧。她是个不听劝的,我们俩一路跋涉来了京城不容易,这可怎么是好?”

    说得那开棺材铺的老头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像是下了一番决心,这才重新压低了声音开了口:“两位若是看看,那栋楼的来历我就略过了。但两位若真想买那栋楼,我却是好好劝一劝的……”

    他顿了顿,声音无端又低了两分:“——那可是栋凶楼啊!”

    绮宁惊疑不定的看向那开棺材铺的老头:“凶楼?”

    倒是阮明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伯真说笑。你自个儿都开棺材铺呢,怎么还说旁的地方是凶楼?”

    那开棺材铺的老头倒也不生气,他从藤椅上一下子起了身,神色微微绷着,眼神落在那栋二层临街小楼上,变得有些怪异。

    似是追忆,又似是恐惧。

    许久,他才低低道:“那栋小楼,是前头祥王宠妾海棠夫人名下的资产……”

    “海棠夫人?”

    绮宁有些不解,阮明姿这个听过不少京城逸事的人,却有些恍然。

    竟然是海棠夫人名下的资产吗?

    那位传说中,美得倾国倾城,只需一眼,祥王便为其神魂颠倒的绝世大美人吗?

    因着海棠夫人太美了,甚至有传言说,祥王之所以缝制龙袍,是因为海棠夫人想要看他穿龙袍的样子,祥王为了博美人一笑,才做出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当然,这种传言阮明姿向来就当个笑话看。

    史书有时候喜欢把男人的昏聩安在一个女子身上,好似男人做出的那些大逆不道,都是因着女人的引诱。

    然而那开棺材铺的老头神色间隐隐露出的恐惧,却又似乎有些旁的隐情。

    “你们是外地来的,不知道……”那老头咽了口唾沫,“我年轻那会儿,可是见过海棠夫人的。她生得可真美啊……”

    他眼里露出几分追忆的神色来,干瘦的胳膊抬了起来,指了指那栋二层小楼的某处的窗口,“当时窗户大开着,她就站在那儿,倚着窗台,看着街上的来来往往。我记得,那天她好似发现了我在看她,还朝我这看了一眼,笑了下……”

    精瘦的老头脸上露出几分神魂颠倒的神色来,喃喃道,“她就跟天上的仙女下凡一样……那么美的人……”

    老头回过神来,打了个寒颤,看向那栋二层小楼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恐惧的神色,声音微微打着颤儿,“她是在那栋小楼里**的……当时,火光中,我就站在这儿,她好似还朝我笑了下,把那扇窗户给关紧了……”

    明明是个艳阳天,但大概是这开棺材铺的老头描述太过瘆人,绮宁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阮明姿依旧很冷静,甚至还好奇的反问:“……可我看着那栋二层小楼保存的挺好的啊,不像是有人**过。”

    那开棺材铺的老头不由得看了一眼阮明姿。

    若是一般人,听到这个故事,基本都会嫌晦气。

    可这个小姑娘,目光清正的很,倒是让人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是个没经历过当年那段,也没怎么听过那段传闻的外地人吧。

    老头幽幽道:“自然,因为眼下这模样,已经是修葺过两次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次修葺,是海棠夫人**后,那些文人墨客,感念曾经海棠夫人的惊鸿一瞥,不忍让佳人葬身在此,凑了些银钱,敛了海棠夫人的骸骨,又重新修葺了这栋楼。”

    绮宁听得又是鸡皮疙瘩,又有些欲罢不能,他见老头停下,忙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那开棺材铺的老头幽幽的看了绮宁一眼,慢吞吞的伸着那根手指头补充:“……修葺好了没几天,有几个文人骚客天天来这修葺好的小楼中沽酒喝。结果,没几日,却又有一名女子,在这小楼后院的天井里**……”

    他语调有些诡异,又慢又低,听着就像是来自阴间的声音。

    再加上这是一个棺材铺,氛围烘托得足足的,绮宁一边摸着自个儿的胳膊打颤,一边又觉得似是不知道哪里吹起了一股寒风。

    绮宁恨不得扑在阮明姿身上了。

    倒是阮明姿,还是很镇定,听了这开棺材铺的老头的描述,镇定的点了点头,又问:“所以又进行了第二次修葺?”

    “没错。”开棺材铺的老头看了阮明姿一眼,突然笑了一声,慢悠悠说道,“小姑娘,倒也不是我吓你。这第二次修葺后,那栋楼却依旧冷落破败至此,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阮明姿很捧场的问。

    “因为闹鬼。”那开棺材铺的老头幽幽的说出了口。

    “……”绮宁倒吸一口凉气。

    阮明姿却从容不迫的慢慢点了点头:“闹鬼是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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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352/ 第一时间欣赏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 作者:西兰花花所写的《农门小王妃》为转载作品,农门小王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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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小王妃介绍:
阮明姿一睁眼,发现自己穿越成了农家贫女。 爹娘早逝,爷奶不慈,家徒四壁,还附带个哑巴妹妹。 从一无所有开始发家致富,从荆棘遍地走向花团锦簇。 一时赚钱一时爽,一直赚钱一直爽! 然而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却不依不饶:王妃,跟孤回府。 阮明姿巧笑嫣然:你哪位?农门小王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