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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花花     农门小王妃txt下载     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六章 皆大欢喜

    这几日阮明姿果然听了苏一尘的话,没再去储凤街,只去衙门,陆陆续续的同储凤街那边的居民把房产过了户。

    那办理地契过户的那好心小吏,见阮明姿非但冥顽不灵,甚至还变本加厉,他也就懒得再说什么了,把阮明姿当成了一个有钱没地方花,脑子不太对劲的古怪纨绔。

    那些储凤街的居民们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

    储凤街原本十分繁华,能在储凤街有一席地契的,绝大多数都是有些资财的人家。

    眼下十几年过去,斗转星移,世事变迁,这曾经十分值钱的地契,变成了他们手上甩脱不掉的烫手山药。

    这会儿眼见着有人愿意接盘,几乎每个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当然,也有例外——

    今儿来的这中年男子,就绷着个脸,脸色不大好看,通过中人,找上了阮明姿。

    阮明姿一见这人,心下隐隐有些了然。

    这男子,便是阮明姿跟绮宁最初去储凤街,碰到的那个,在海棠楼前烧纸的中年男子。

    果不其然,中年男子脸色不大好看有些发青,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硬邦邦:“就是你最近在买储凤街的房产吗?”

    阮明姿点了点头,好整以暇的看向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显然也认出了阮明姿,他脸上神色变幻数息,咬了咬牙,声音有些低沉:“当时你问我卖不卖海棠楼……五千两银子,你若想买,地契就在我身上,我们立马就过户!”

    阮明姿轻轻笑了下,倒也不是嘲笑,只是有些疑惑的模样:“五千两?”

    那中年男子甚至还带了一丝不耐烦:“对,没错,五千两!少一两都不行!”

    绮宁在一旁“啧”了一声。

    那中年男子忍不住看向绮宁。

    绮宁今儿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罩衫,下身穿了条杏子黄盘锦镶花裙,依旧是女装,依旧是打扮的无懈可击。哪怕绛紫色这样多少有些老气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也毫无违和感。

    “这位大叔,你搞清楚,”绮宁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来,“现在是你求着我们买你家的海棠楼,你这是谈价格的态度吗?”

    那中年男子原本就有些急躁,见绮宁这样一个充其量算得上是长得还不错的黄毛丫头竟然也来教训他,当即脸色就更难看了。

    然而这中年男子看上去似乎真的挺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那般难看的脸色,显然在濒临失控的境地,竟然还忍了下来。

    “若非……”他脸色极为难看,却没有说完。

    阮明姿心下一动,想起了封今歌对海棠楼的调查,想起了苏一尘前几日的劝告。

    难道,果真是海棠楼出了什么事,所以这中年男子才急于出手?

    阮明姿心态更稳了。

    原本谈判就是此消彼长,阮明姿这边轻松以对,稳健自若,那中年男子那边就越发捉襟见肘冷汗涟涟。

    他看得出,阮明姿才是真正的话事人,那位里里外外挑他毛病的,应该只是在帮衬她。

    中年男子甚至想上前摇一摇阮明姿的肩膀,这可是海棠楼!

    在最鼎盛的时候,有人出五万两,他祖上都没有卖过!

    “四千五百两!”中年男子咬了咬牙,“不能再少了!”

    他甚至有些恼怒起来,“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阮明姿听得有些好笑,面目温柔,语气也轻柔:“这话说得有点意思。我们得寸进尺?从一开始就是你走进来,说要把海棠楼五千两卖给我们。我们可从一开始就没答应过,要买你的海棠楼。”

    “你!”那中年男子气得脸都白了,指着阮明姿,“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人咋还突然狂暴的人身攻击起来呢?

    阮明姿更无语了,语气也越发轻柔:“我这边是建议您摆正自己的位置呢。”

    中年男子见阮明姿软硬不吃,又不肯出价买他家里穿下来的海棠楼,气得他一甩袖,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阮明姿看着那中年男子的背影摇了摇头。

    就连带中年男子过来的中人也忍不住对着中年男子大步离去的背影“呸”了一声,转过头来同阮明姿道:“阮姑娘,你别跟这种人一般计较。他还以为这会儿是十几年前?还不都是因为他家里那座海棠楼,搞得好好一条街都成了鬼街!这会儿还理直气壮的说要五千两卖给您!——我呸!我要是早知道,他说要跟阮姑娘谈一笔生意,谈的是这样的生意,那我必定不能带他来见您的。”

    三言两语的就把人跟自个儿撇清了。

    阮明姿笑了笑,倒也没跟中人真的计较这个。

    这几日,中人跑前跑后的帮她联络储凤街的原户主,也是很有苦劳的。

    “……说起来,海棠楼,当真是他家的?”阮明姿状似无意的问。

    那中人撇了撇嘴:“勉强算是吧。听说当年海棠夫人有一位义兄,他就是义兄家里的。当年祥王府连诛,一位侧夫人的义兄倒也不会算在连诛之中,便让他们逃了过去……过了没多久,这一家子又拿着海棠楼的地契冒了出来,上头写着海棠夫人曾经把这座精致的小楼送给了她这位义兄一家。”

    顿了顿,那中人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便是衙差忙忙碌碌办理户籍的地方,阳刚之气应该足得很,不会有什么鬼怪作祟,这才压低了声音:“……至于后面那个在海棠楼后院上吊死了的,就是海棠夫人他义兄的女儿!是真作孽啊,那小姑娘上吊那会儿,据说还不到十八岁呢!啧啧,正是花儿一般的好年纪!”

    阮明姿心下微微一动。

    不过她也没多问什么,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又跟那中人聊了几句旁的。

    阮明姿又在这办理户籍的地方等了些时候,终于在这日下午,将所有签好了订金契书的地契转让书,都给办理了十分合法妥帖的手续。

    终于将手上无用的资产变现成了银子,储凤街的居民们很高兴;

    拿到了一笔不菲的中人抽成,这几日忙活着来回给阮明姿联系原户主的中人也很高兴;

    买了不少产业的阮明姿,这会儿虽说随身的银钱少了些,但手上厚厚的地契书却多了不少,阮明姿跟绮宁也很高兴。

    好似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场面。

第六百四十七章 烫到我们了

    既然这些日子不好去储凤街,阮明姿跟绮宁一下子又清闲下来。

    不过,说是清闲,其实也不算无所事事,阮明姿跟绮宁每日里还是要打扮起来,出门四下里转一转。

    阮明姿记忆力极好,转了几日,已是将京城泰半的热销商品记了个**不离十。

    自然,她也买了不少,都放在归来客栈的厢房中,以便于琢磨这些商品的核心竞争力。

    这日里,阳光正好,阮明姿收到了琼崖那边发来的回信。

    她打从到了京城落脚头一日,就给琼崖那边去了一封信。

    这通信双方都付了高价,走得是官家的驿站,来回都挺快。

    阮明姿展开信,快速的读完。

    绮宁正在阮明姿屋子里泡金桔茶喝,他见阮明姿神色轻松,知道这信里八成是好事。

    他笑着问阮明姿:“信上说了什么?”

    阮明姿将信纸抚平,递给绮宁。

    绮宁接过来,目瞪口呆,见着上头一行狗爬似的字:“……这什么?我不信你能看得懂。”

    阮明姿撑不住笑了:“是琼崖那边生意的管事。他字向来这样随心。”

    “随心……”绮宁有些无语,“明姿,你真委婉。”

    这字,说是狗爬都有些辱狗了。

    阮明姿边笑,边指着字给绮宁解释,这是什么字,那又是什么字。

    绮宁听了一半头就大了,连连摆手:“还是你直接同我说吧。我真看不懂。”

    “好吧。”阮明姿也没强求,解释道,“琼崖那边的管事给我回信,说已经带着原材料,由镖局护送着来京城了。先走水路,再转官道,路上平稳些,估摸着要近一个月才能到。正好,到时候储凤街的事,应该也差不多了。”

    她看了眼绮宁,又笑,“说起来,琼崖那边的管事,年纪也不算大,也就比咱们大个三四岁,是个很有能力的。这次来京城,有他帮着,咱们也能轻松不少。”

    绮宁对这个倒没什么意见,他只是脸色慎重的强调了一件事:“……可千万不能让他来记账。”

    阮明姿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因着收到了琼崖那边的来信,阮明姿这日里心情都算不错,哪怕后面又在归来客栈的前厅那碰到周湛明跟蒋浩昌一行人,也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只是有些人,看你给点儿阳光,他立马就能灿烂起来。

    “……上次给阮姑娘送的食盒,阮姑娘退回了,可是不喜欢?”周湛明言辞恳切,拦住了阮明姿,“……到底是阮姑娘帮我们解决了那困局,我们表示感谢应该的。”

    蒋浩昌这次倒有些踌躇,没有凑上来。

    他隐约觉得,周湛明对阮姑娘,实在热切的有些过头了。

    人家一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还要这般,这就有些死缠烂打了……

    若说年少慕艾,那也不对劲啊。

    周湛明,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啊。

    除了蒋浩昌,还有其他几人都隐隐觉得不太对劲,面面相觑,没有跟周湛明过来。

    阮明姿原本微微带笑的脸,也淡了几分。

    她正视着周湛明:“周公子,你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表示过感谢了。不用再这么客气了。”

    周湛明着急道:“可是……”

    “可是什么,我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没做什么旁的。你们的感谢已经足够了。”阮明姿慢条斯理的打断了周湛明,“若周公子再以‘感谢’之类的说辞来寻我,那就别怪我要怀疑周公子,别有用心了。”

    “别有用心”四个字一出,周湛明脸都白了。

    他年少就因学识成名,更有座师赏识他,愿意与他家结亲。

    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不知道有多少人艳羡他,奉承他,说他的好话。

    被这般不假说辞的厉色对待,周湛明只觉得十分难堪。

    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阮明姿见状,知道这周湛明好歹还有几分羞耻之心,她客气的朝对方点了下头,便拉着绮宁,绕过了周湛明,离开了这客栈前堂。

    快出门口时,还听到身后蒋浩昌的声音,似是在小声的劝诫着周湛明:

    “……不太合适……”

    “既要替庞小姐着想,也要替阮姑娘着想才是……”

    云云。

    待到出了客栈,绮宁倒有些忿忿的:“这人有病吧,怎么纠缠起来没完没了了。”

    正说着,他的视线被一处地方吸引,倒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是个摆着皮影的手艺人,旁边还有个敲锣的学徒。

    就在离他们归来客栈不远的主街一侧,一边敲锣一边吆喝,看着挺热闹的。

    阮明姿倒也很喜欢这东西,同绮宁一道驻足看了起来。

    谁知,那会皮影戏的手艺人这会儿只是来宣传,并非要在这儿唱戏。

    到了晚上,某处园子,那儿才是正戏。

    阮明姿跟绮宁都来了兴致,左右也无事,索性买了两张票,打算晚上去那戏园子,看一场皮影戏。

    到了晚上,阮明姿跟绮宁提前了小半个时辰,去了那园子。

    这会儿天色还未暗下来,那园子两侧的灯笼已经挂了上来。

    大概还没到正点,这会儿来得人不算多,稀稀落落的,阮明姿跟绮宁在门口张望了会儿,便先进去占了两处比较好的位置。

    这园子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会儿皮影戏还未开场,园子里已经有不少端着托盘叫卖瓜子点心茶水的了。

    阮明姿买了一壶茶水,一份点心,一份瓜子,准备跟绮宁舒舒服服的看戏。

    谁知道,也不知是老天爷跟她们开玩笑还是怎么的,快要开场时,几人推推嚷嚷的进来,其中一人大概是动了火气,没收住力气,一把把人推到了阮明姿跟绮宁他们这边,把他们摆放茶水点心瓜子的小几,给砸倒了。

    绮宁“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看向阮明姿:“没烫着吧?”

    确实,有些茶水洒到了阮明姿的裙摆之上,但这会儿茶水都是温热的了,倒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阮明姿还未说话,那几个闹事的却先大呼小叫起来:“哎呦,你们这怎么弄的啊,烫到我们了!”

    竟然还恶人先告状起来。

第六百四十八章 并排观戏

    这会儿看皮影戏的人上座越发多了,不少人都伸着脖子看热闹。

    阮明姿看了他们一眼,跟绮宁一道把小几扶起来,粗略看了下,茶水洒了还是小事,茶壶茶杯都碎了;再加上她们先前刚买的点心瓜子还没怎么动,这算下来也有几百文的损失了。

    原本看着像是个被牵连的意外,但对方胡搅蛮缠的,显然是别有目的。

    再联想先前这几人推推搡搡又打又闹的,阮明姿便了然,这八成是遇到碰瓷了。

    对方大概是看阮明姿跟绮宁两个小姑娘,面皮薄,又加上皮影戏快开场了,一般人遇到这种人就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了,所以才挑她们下手。

    但阮明姿却偏偏不想让他们如愿,对方在那色厉内荏的喊着让她跟绮宁赔钱,她反而越发冷静镇定,颇有几分冷眼旁观看他们唱戏的意思。

    那些人吵吵嚷嚷了半晌,喊着要阮明姿她们赔钱。见阮明姿不为所动,为首的那个尖嘴猴腮的小青年,竟是要上前跟阮明姿动起手来。

    阮明姿这会儿面上不动声色的,一只手却已经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包痒痒粉,那尖嘴猴腮的小青年但凡敢动手,她就要让对方尝一尝浑身瘙痒的滋味!

    然而那尖嘴猴腮的小青年手还未碰到她,就被旁边斜刺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抓住了。

    伴着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寻衅滋事,还企图非礼人家小姑娘,我看,你这要不衙门里待几天去?”

    阮明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就着皮影戏场子里点起的灯光,认出了那人。

    不是封今歌又是谁?

    封今歌抓住那尖嘴猴腮小青年的手,力道似是很大,饶是天色有些暗,阮明姿仍是能看出,那小青年脸上都有些扭曲了,急急的讨饶着:“哎,这位哥,轻点,轻点!有话好好说!咱们都是良民!”

    方才那几个推推搡搡吵闹不休的人,这会儿见着似是遇上了硬茬子,当即有些迟疑起来。

    看对方的穿着打扮,一身的富贵,似是他们惹不起的……

    封今歌旁边有个娇俏的小姑娘,鼓着腮,正在瞪那个尖嘴猴腮的小青年:“哎,你混叫些什么呢!叫谁哥呢!我哥可是大理寺的,没有你这种兄弟!”

    声音又清又脆。

    一听是大理寺的,那小青年吓得腿都软了,封今歌捏着他胳膊提了一把。

    那尖嘴猴腮的小青年又疼得叫了一声:“啊,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爷,这位爷,再捏我手就要断了!”

    封今歌笑了下,那双桃花眼弯了弯,倒是松开了那小青年的手,声音淡淡的:“赔礼,道歉。”

    “是她们这茶水摆放的位置不对……”那尖嘴猴腮的小青年忍不住狡辩了一句,结果又立马疼得哎呦哎呦叫唤起来,“我错了我错了!这位爷我错了!”

    “跟谁道歉呢?”封今歌声音淡淡的,却是松开了手。

    不过那小青年被收拾了一番,这下子终于老实了,跟阮明姿跟绮宁老老实实道了个歉。

    见他们要脚底抹油走,封今歌又叫住了他们:“……你们打坏的这些东西,不赔偿?”

    那几人面露苦色,最后你推我我推你的,凑了二百文,放在一旁扶起的小几上,“真没钱了……”

    封今歌搭了下眼:“行,走吧。”

    那几人如蒙大赦,忙不迭的溜了。

    阮明姿不动声色的把手里那包药粉又塞回了袖间,面上笑盈盈的,同绮宁一道,跟封今歌道了一声谢。

    封今歌那双桃花眼有些无奈:“倒不曾想又在这遇到了阮姑娘。”

    封今歌旁边的小姑娘好奇的凑过来,看了看阮明姿,又看了看封今歌,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笑嘻嘻的自我介绍:“我叫封彩月,姐姐看着有些面熟呀。”

    “我叫阮明姿,许是先前曾经跟姑娘在碧涛楼见过一面,所以才会觉得面熟。”阮明姿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了一番,绮宁也跟着自报了家门。

    他的名字原本就像女孩,倒也不怕露馅。

    封彩月热情的很,小嘴叽叽喳喳的:“两位姐姐许是不知,我听说这种小园子里,班主没有过多银钱找些护院看护,便有些混子混进来,经常挑一些面相羞涩老实的小姑娘欺负,讹人家一些银子。我这头一次到这皮影戏园子来,倒不曾想竟然就遇上了。”

    说着,她眼里还放出了兴奋的光。

    封今歌有些无奈,低笑一声,同阮明姿解释道:“……舍妹年幼,生性烂漫,有些自来熟,阮姑娘莫见怪。”

    阮明姿抿唇笑了笑:“封姑娘很是活泼可爱。”

    封彩月越发得意,朝封今歌抛了个得瑟的眼神。

    其实阮明姿也能大概猜到,方才那些人,估摸着是看她跟绮宁只有两个小姑娘,身上衣服不好不坏的,像是没什么权势的普通百姓家的女孩儿,所以才挑她们俩下手,想讹些银子。

    谁知碰到了铁板。

    阮明姿看了看那小几上放着的铜板,又看了下这会儿才姗姗来迟的戏园子管事,将那些铜板泰半赔了方才被打碎的茶壶茶杯钱。

    这会儿她们坐的地方,一片狼藉,虽说戏园子的小厮正在收拾,但也要稍等一会儿。

    皮影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封今歌见状,开口邀请道:“我们那恰好还有两个位置,阮姑娘伏姑娘不如过去一道看?”

    封彩月听得封今歌这般说,大大的眸子里异彩涟涟,歪着头看了她哥一眼,噗嗤笑了出来,偏又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出口邀请阮明姿跟绮宁:“两位姐姐,咱们一道过去看吗?”

    阮明姿跟绮宁也没矫情,应了下来。

    正如封今歌所说,他们那位置,是一张长长的凳子,除了他俩之外,还真能再坐下俩人。

    四人便并排着,看了这么一场皮影。

    虽说皮影戏的剧情有些平平,但这皮影匠人技艺娴熟,耍得皮影很是精彩,阮明姿看得也很是投入,心情并没有被先前那一场闹剧影响。

    直到出来,已是月上柳梢头,封今歌关切的同阮明姿绮宁道:“天色也不早了,两位住在哪里?我同舍妹先送两位回去吧。”

第六百四十九章 丰王殿下

    阮明姿是个若非必要,不愿意去麻烦旁人的性子。

    这会儿天色虽不早了,但从这戏园子到她们住的客栈,路都不算偏,外头街道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更何况,且不说阮明姿身上藏着的那些各类药粉,她左袖掩住的小臂上,还缠着一柄经过改造后的劲弩。

    小巧,但杀伤力极大。

    真要遇到什么情况,阮明姿的弩,也不是吃素的。

    阮明姿笑了笑,便要拒绝。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开口拒绝,就见得封彩月灵敏的从封今歌那边绕了过来,绕到阮明姿跟绮宁这边,热情的拉了拉阮明姿的衣袖:“我同两位姐姐一见如故,今晚上还没待够呢。就让我送送两位姐姐吧。”

    小姑娘嗓音娇软,哪怕是在月色之下,都能看得出那双眸中的明亮。

    阮明姿也是个有妹妹的,最扛不住这个。

    她顿了顿,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软了不少:“……好吧,那就劳烦封姑娘了。”

    封今歌却察觉到了,似笑非笑的看了阮明姿一眼。

    封彩月极为殷切的要去挽阮明姿的手臂,恰好是左臂。

    阮明姿不动声色的假装撩鬓发避开了,一侧身,换了右臂,挽住了封彩月的胳膊。

    封今歌若有所思的看了阮明姿一眼。

    封彩月却没察觉到什么,兴高采烈的挎着阮明姿的胳膊:“我家的马车就在前面。”

    这还不够,封彩月又伸出另一只空闲的胳膊,想去挎绮宁的手:“伏姐姐~”

    绮宁尴尬的头皮都僵了。

    还好月色掩住了他有些发红的脸。

    不过封彩月倒也不勉强,见绮宁愣愣的,她吐了吐舌头:“咱们三人都挎着手是有些夸张。”自己给找了个台阶,让大家都免于尴尬。

    封今歌对这个妹妹显然有些无奈:“行了,上车吧。”

    封彩月带着阮明姿跟绮宁上了马车,车夫驾车驾得又平又稳,封今歌在外头另骑着一匹马,同马车几乎齐行。

    然而,当这马车驶入一条长街时,变故突起!

    周遭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几个黑衣人叫着“封贼拿命来”,冲了过来。

    外面尖叫声四起,四下混乱。

    阮明姿听到封今歌怒喝一声:“什么人!”

    金戈交击之声响起。

    显然,封今歌带封彩月出来玩,暗处还有几个随行护卫的侍卫。

    这阵势越发混乱了。

    有刀劈砍在马车车壁上,封彩月靠在角落,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来,不喊不叫,很是警惕的看着四周。

    阮明姿跟绮宁同样也靠在马车车壁上,以免背后受敌。

    俱是一样的冷静。

    封彩月见状,微微有些惊讶的看了阮明姿跟绮宁一眼。

    阮明姿把袖子卷了起来,左臂上改造过的强韧弩弓,这会儿已经悄然有箭在弦。

    外头兵荒马乱的,马车里又暗,封彩月没有注意到阮明姿手上的动作,她飞快的小声安慰了阮明姿跟绮宁一句:“别怕,我哥哥很靠谱的。”

    但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个毒奶,就在封彩月这话落下没多久,马车车帘被人掀开,露出一张蒙着黑布的脸来,手里还举着刀,看样子是要向她们劈砍过来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阮明姿没有半点犹豫的直接按了弩弓扳机。

    弩弓上的箭脱弦而出,直直的射入那黑衣人的肩头。

    那黑衣人惨叫一声,却又被什么人在外面踹开,倒了下去。

    外头厮杀声又有些不太对劲了,像是有另一方势力掺和了进来。

    在那些喊打喊杀以及百姓仓皇逃窜的声音里,阮明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句杀气极重的“杀”。

    她微微侧了侧头,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疑惑的神色来。

    听着有点像阿礁的……

    但她从来没听过阿礁这般杀气满满,一时之间也不能肯定。

    不过,也没过多久,阮明姿就确定了——

    在外头的骚乱声逐渐平息下去以后,车帘被人猛地拉开,月光从一侧斜照进来,阮明姿看得分明,确实是阿礁。

    阿礁背着月光,有些不太好分明脸上的神色。

    封彩月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疑惑,似是纳闷为什么出现的不是她哥,而是这位——

    “丰王殿下!?”

    伴着封彩月的声音,空气像是在这狭窄的马车车厢中凝滞了。

    阮明姿还算冷静,冷静之中又带着一分了然——

    怪不得啊,原来这位“白公子”,就是大兴那位传说中的丰王殿下桓白瑜。

    绮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桓白瑜。

    桓白瑜被封彩月意外叫破了身份,也没有什么旁的反应。

    他只是稍稍顿了顿,便又放下了那车帘。

    似是在确认什么人没事,确认了对方没事,便够了。

    阮明姿没说话,绮宁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也缓了过来。

    封彩月见桓白瑜突得撩起帘子又放下,一言不发的离开,她呆了呆,这才连忙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怎么丰王殿下突然来了……”

    虽说阮明姿现在心情有点复杂,但听得封彩月这个描述,还是稍稍侧了侧目,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怎么听上去,桓白瑜本人,比这这命悬一线的刺杀还要可怕?

    没过多久,车帘再次被掀起,是微微喘息着的封今歌。

    他那双带笑的桃花眼头一次没了什么笑意,同封彩月她们确认着:“你们没受伤吧?”

    封彩月抢先道:“没呢哥哥,我们好得很。”

    阮明姿注意到,封今歌原本那淡色长衫,这会儿胸前满是深色的阴影。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什么。

    就是不知道,这是封今歌自个儿的,还是对方身上的。

    人家妹妹在这,阮明姿倒也不好出声问,怕显得她这外人,倒比人家嫡亲的妹妹还要关心封今歌。

    好在封彩月很快也注意到了封今歌胸前的异样,她焦虑的“啊”了一声,“哥哥你身上……”

    封今歌安抚道:“没事,都是旁人的血。你们先在马车里待着,我去善个后。”

    封彩月连连点头,极为乖巧:“哥哥你去吧,我会照顾好阮姐姐跟伏姐姐的。”

    封今歌“嗯”了一声,眼神在阮明姿跟绮宁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到阮明姿身上。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五十身

    其实这桑树遭灾不是这会儿才遭的,布匹涨价也是早就涨了的事,这管事娘子模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眼下却一副根本不听这理由只声讨你为什么要涨价的模样,分明只是想压价而已。

    阮明姿在一旁看着没说话。

    布庄掌柜也心知肚明,却也没有旁的办法。

    这姓许的管事娘子特特提高了音量,分明就是知道她这个布庄掌柜向来极为看中客人对布庄的观感,故意把涨价嚷嚷出来,破坏铺子里这些客人对她们布庄的观感……以此逼她息事宁人,降价而已。

    布庄掌柜根本不想纵容这管事娘子的毛病,却又有些头疼。

    她稍稍有些强硬道:“许娘子,这真的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低价了……你若是担心你家夫人,到时候我可以同你一道去给你家夫人那作证。”

    布庄掌柜自认已经拿出了她最大的诚意,但那许娘子显然还是不大满意。

    她摇了摇头:“我看还是按去年的价格来算。”

    布庄掌柜再温婉,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忍耐道:“……许娘子,那个价我们是要赔本的!”

    双方僵持不下。

    阮明姿在一旁等的有些无聊,她见布庄掌柜同那位许娘子谁都不说话,干脆用她那变声后的沙哑声线打破了这个僵持:“……要不,掌柜的先跟我谈一谈,那位娘子也好趁这个空档再琢磨琢磨价格。”

    许娘子眼神在阮明姿身上打量了一遭,有些生硬道:“不必再琢磨!我家夫人就给了那些预算,多了没有!……你若有什么大单子,只管跟掌柜的谈!”

    她话里难免就带上了一丝不屑来。

    阮明姿倒不在意,布庄掌柜就更不在意了。

    她温婉的笑了下:“……来者都是客,大单小单都是生意,只要不赔本就好了。毕竟铺子里还有这么多人在养。”

    这话里还暗暗又点了那许娘子一句。

    那许娘子显然更不高兴了,冷笑一声,抱着双臂:“好啊,那掌柜的请。”

    布庄掌柜没再搭理许娘子,她看向阮明姿,笑容温婉:“……这位大姐,我记得先前你来过一次,好似是打探开铺子的事?这次要找我谈什么生意?”

    阮明姿先前来做过市场调研,确实挺像是打算要在附近开铺子的架势。阮明姿倒也不否认,笑了下,指了指那放着耐磨又厚实的布料的区域:“我看了看你家那种厚实耐磨的布料,质量很可以。我想买些布料来做棉衣,能抵御当地最冷天气的那种厚实棉衣。你们布庄应该也有绣娘吧?一事不劳二主,就在你们这订做了,能不能给个优惠价?”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许娘子便笑了起来:“……还以为是什么大生意,那等料子值几个钱?怕是掌柜的后悔死了吧?”

    布庄掌柜没理许娘子,很是认真的看向阮明姿,真诚道:“若布料订制新衣都在我们布庄做,自然是能给个优惠价。只不过先前大概客人也听见了,今年的布价格不便宜,我也只能尽量让利几分,倒也不会便宜太多。”

    顿了顿,她报了一个大概的价,“以客人的身量,这一套做下来大概要二百八十文钱。”

    许娘子在一旁嗤笑道:“好大的一笔买卖啊!”

    阮明姿也没理会那许娘子,这价格她心下有数,比外头成衣店里的衣裳要便宜了接近两成,确实很实惠了。

    她眼下虽说是一副乡下中年妇女的模样,但眼里的镇定从容却一览无余。

    她在许娘子的嘲笑声中,冷冷静静的开口:“我要订做五十身,能不能再便宜些?”

    五十身这个数字一出,许娘子嘲笑的神情僵在了脸上。

    她先前的嘲笑其实是冲着布庄掌柜去的,倒也没分多少心神在阮明姿身上。

    眼下见阮明姿开口就是五十身,她错愕的打量了阮明姿一番,见她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一副普普通通乡下妇人的模样,不由有些恼了,不悦道:“……五十身?你疯了吗?要那么多棉衣做什么?!”

    她其实也是订了五十身衣裳。

    只不过是按照夫人的指示,给家中其余的下人们定的新年衣裳。

    不管平时待遇如何,到了年下,主家总要发两身新衣裳什么的。

    她一直觉得他们家这笔单子是个大生意,这布庄掌柜却如此不识好歹,分文不让,这就让人心里不大舒坦。

    她在这执着于压价,除了对主子有所交代,倒也跟心中这点自傲有关。

    然而这会儿冒出来一个乡下粗妇,张口也要五十身衣裳。

    这不是故意当众打她的脸吗?!

    阮明姿客客气气的反问:“这位娘子为什么这么说?难道规定了我不能订五十身棉衣?”

    许娘子被阮明姿这客客气气的反应给堵的上不来下不去的,半晌冷笑一声:“……我也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莫要充大头。五十身棉衣,怎么,是想拿回去当传家宝吗?”

    阮明姿没再理她。

    布庄掌柜也有些诧异,但诧异过后却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定:“……客人订了这些,我们薄利多销,自然是可以再让几分利。只不过不知这五十套是都按照客人的身量来还是如何?……不同的身量用到的布匹棉花不尽相同,价格自然也不同。”

    阮明姿点了点头:“量身定做吧。只不过大概需要掌柜你把绣娘借给我,我带出去把尺寸量一下。”

    谈到这,买卖便成了一大半。

    许娘子脸色难看极了,哼了一声,冷声道:“掌柜给人家让利倒是爽快,对我这老主顾却扣扣搜搜的半天都不肯多让,真是让人心寒!”

    布庄掌柜这会儿谈好了生意,心里正高兴着,听了这话也不生气,温婉的笑了笑:“瞧许娘子说的,我给许娘子的价,已经是让得不能再让的价格了。许娘子若是不信,大可去别的布庄成衣店都咨询一番,比一比价格就知道了。”

    许娘子脸一阵青一阵白,冷声道:“比就比!”

    瞪了阮明姿一眼,扭头走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不祥之人

    在这之中,最高兴的,不是布庄掌柜,还是先前那个领着阮明姿逛了布庄的那个瘦弱的伙计。

    他算学不好,算不出来,五十套衣服的单子他能拿多少提成……

    可饶是如此,他也知道,这次他是真的赚大了!

    最初那个跟阮明姿发生了一点小冲突的伙计正好拿着抹布出来,把这事听了个正着,他彻底傻眼了。

    尤其是看到阮明姿跟着掌柜都去把订金给交了,这买卖算是铁板钉钉了,他才后知后觉的看向那乐傻了的瘦弱伙计,脸皮都有些发青了。

    ……这笔抽成,原本是他的才对!

    他期期艾艾的跟在阮明姿身后,赔着笑:“……大姐,先前是我不对,不过最早是我带您逛的,对吧?”

    这次道歉显然比先前当着布庄掌柜做戏的模样要恳切了些。

    不过显然晚了。

    那瘦弱的伙计有些忐忑不安,对着阮明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阮明姿笑吟吟的,指了指她一侧那瘦弱的伙计,同布庄掌柜道:“……他虽说有点不大熟练,但对客人倒是很真诚,挺好的。”

    布庄掌柜明白了阮明姿话里的意思,笑着点了下头:“你放心,我晓得了。”

    那奸猾的伙计脸上顿时面如土色。

    阮明姿带着绣娘出了布庄,走了一段路,还要继续往前走的模样,绣娘左右望了下,有些纳闷:“这是要去哪儿?”

    阮明姿指了指前面一个方向:“快了,再走不远就到了。”

    待走到那座小院子所在的巷子,绣娘倒是猜到了什么,诧异的看了眼阮明姿,心里却在想,不会吧?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阮明姿正往小巷子尾,那座破败的小院子行去。

    绣娘有些迟疑,还是忍不住出了声:“……大姐啊,这是要去那些孩子那?”

    阮明姿看了眼有些忐忑不安的绣娘:“你知道那些孩子?”

    绣娘攥着自个儿的包袱,手指都有些微微发白,显然是有些挣扎犹豫:“倒不认识……听说过。”

    她犹豫再三,还是低声同阮明姿道,“客人是要给那些孩子们做棉衣?……可那些孩子们当中,有好些个不详之人,生下来没有胳膊的,没有眼睛的,没有腿的……这……”

    她想劝阮明姿不必花钱在那些不祥之人身上。

    可这又事关她的收入,她犹豫了下还是没劝出口。

    阮明姿看向她,“只是几个可怜的孩子,身上的残疾也不是他们能选的。他们有什么错?……若你害怕,那我送你回去,再接旁的绣娘过来给孩子们量尺寸吧。”

    绣娘愣了下,有些发白的脸上最终还是挤出个笑来:“……你说的是,不要紧,都走到这儿了,我不害怕。”

    阮明姿抿了抿薄唇,没说什么。

    又来到那扇破旧的院门前,阮明姿这次的心情比之先前几次都要平缓。

    大概是因为她不用再面对那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她抬手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一句怯生生的问话:“谁啊?”

    阮明姿听出来这是先前那个叫小十的声音,她尽量让自己那变声后的声音显得更和蔼一些:“是我,先前来给你们绮宁送琵琶的那个。”

    门开了一条小缝,小十趴在门缝里一看,见果然是先前刚见过的,不是什么坏人,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大概是阮明姿的模样很是慈爱,又或是先前阮明姿同小八一起带着晕倒的小二十九去看了大夫,小十倒是很快开了门。

    小十往后阮明姿身后一扫,“小八呢?小二十九也没一起回来?”

    阮明姿一听这话,便知道小八跟小二十九都还没回来。

    也是,绮宁跟小二十三伤成那个模样,整个医馆除了席大夫就小八一个好好的,他这会儿哪就能抛下一堆病患伤患直接跑回来?

    阮明姿声音更放柔了些:“……小二十九发烧了,小八还在医馆照顾她。”

    她没有多说旁的,怕吓坏了孩子。

    因着先前阮明姿送琵琶的事,还有送小二十九去医馆的事,小十对阮明姿便少了几分戒心:“……你来有什么事吗?”

    阮明姿指了指绣娘:“我看你们身上衣服都破了,给你们做些衣服可好?”

    小十猛地睁大了眼睛,头上歪歪扭扭的两个羊角辫颤了颤,有些难以置信的小声重复问了一遍:“你是说,要给我们做新衣裳?”

    阮明姿点了点头:“我请了绣娘过来,让她给你们先量量尺寸。”她顿了顿,见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的小十,她又问道,“能让我们进去吗?”

    小十显然很想要新衣裳,可她又很是为难,在犹豫要不要放阮明姿他们进去。

    她咬了咬那冻裂了几道的嘴唇,看向阮明姿,天真又郑重的问她:“……你是好人吗?”

    阮明姿顿了顿。

    她是好人吗?

    她不是。

    她对这些孩子好,也只是为了能让自己饱受煎熬的内心稍稍舒坦一些……

    然而就在这会儿,身侧却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她是。”

    一路上一直默不作声的阿礁,这会儿开了口。

    阮明姿只觉得脸上一热,她心里默念,这也是为了取信这些孩子,并非她没脸没皮。

    她壮士扼腕般点了点头:“对,我是。”

    她这边说,小十便信了,眉宇之间尽是一派天真,甚至想去牵她的手:“婶婶,我信你是好人。”

    然而小十的手伸出来,快要碰到阮明姿的手时,她又有些瑟缩了。

    她的手上满是冻疮,有的地方翻出了红嫩的肉,有的地方甚至还流着黄色的浓水。

    她怕眼前这个看上去很是慈祥的婶婶嫌弃她。

    然而,阮明姿却轻柔的将她的小手腕拉住。

    她也怕触碰到小十手上的冻伤,心疼又小心的拉住了小十那纤细的只剩下骨头的手腕。

    小十猛的看向阮明姿,嘴唇嚅嚅了下,眼里却隐隐有泪。

    除了绮宁,她有多久没被旁人这般小心翼翼的珍重过了?

    小十猛的吸了口鼻涕,含糊不清道:“……婶婶,走,我们进屋子。”

第三百一十八章 量尺寸

    破旧的屋子里,那一排修好的大通铺上,或躺或坐了不少衣衫褴褛的孩子。

    还有些孩子挤在一处,缩在角落里,好奇的看着绣娘给前头那些大点的孩子量着尺寸。

    量尺寸的绣娘一开始浑身都有些僵硬,可量着量着,她心情越发百味陈杂。

    看着孩子们大冬天裸露在外头生着冻疮的皮肤,怯生生的懵懂双眼,她脑子里根本想不到“不祥之人”那四个她曾脱口而出的字。

    稍大些的孩子规规矩矩的任由绣娘量完身体,就到一旁撒起欢来,他们难以相信的拉着小十,一遍又一遍的问她:“……我们真的要有新衣裳了?”

    “我们以后就不会再挨冻了?”

    小十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回:“对,没错!”

    她每回答一次,孩子们就忍不住小小的欢呼一下。

    屋子里热闹极了,就连这破破烂烂的屋子里,也满是快活温馨的气息。

    眼下这屋子里大大小小的,最大的看着也就才十一二岁的模样,最小的甚至还有在襁褓中的,都是由那些稍大些的孩子帮忙照看着。

    还有些流着鼻涕满屋疯跑的小萝卜头,看着年纪也不大。

    都是纯真可爱的孩子,哪里有外人传的那么邪乎?

    绣娘那颗曾经恐惧于“不祥之子”的心,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软了下来。

    绣娘亲眼见着一个孩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碗奶,一勺一勺的喂着一个襁褓之中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生得极好,也不爱哭,安安静静的乖巧极了。

    绣娘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小十眨了眨眼,主动开口,给绣娘介绍道:“她叫姗姗,上个月才来我们这的。”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那羊奶是绮宁费了好些功夫搞来的。闻着好香啊,一定好吃的紧。”

    抱着姗姗喂奶的那个稍大些的女孩子就哄她:“……等以后我们有钱了,也让你天天喝羊奶,一天喝三碗,够吗?”

    小十有些不大好意思,扭捏的伸出一根冻得发红的手指,天真道:“我,我到时候喝一口尝尝就好,妹妹们还小呢,给她们喝。”

    屋子里的孩子都叽叽喳喳的笑了起来,在这破破烂烂的屋子里,这个说她也要喝一口,那个说他要大口吃肉,另个又说他想要一个能吹出最好听音乐的笛子。

    满是最天真最朴实,但对他们来说——最宝贵的愿望。

    在这种欢快却又让人隐隐心酸的氛围里,阮明姿眉眼柔和,垂眸看着那个襁褓中的小小婴儿,低声问小十:“她叫姗姗?没有按照你们这的名字叫法来吗?”

    小十显然很喜欢亲近阮明姿,阮明姿一问,她就压低了声音,同阮明姿解释道:“……不是,我们这的小孩有些是有自己名字的,像绮宁。还有像是姗姗,她被捡到的时候,襁褓里有张纸,所以就接着叫姗姗了;还有一些,是被遗弃的时候年纪太小了,不知道自己名字,像小二十九她们,就用了他们来我们这的时间顺着序叫……还有一些,像是我跟小八……”

    她顿了顿,裂开嘴笑了笑。

    大概是还在换牙,小十嘴里缺了颗牙,黑洞洞的,说出的话有点点漏风,“……我们都是没了家的苦孩子,不愿意再用自己先前的名字了,还不如跟兄弟姐妹们用一起用数字,还好听呢。”

    她点了点自己,眼眸之中满是天真,“婶婶,小十是不是很好听?”

    阮明姿眼眸中一片柔软,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很好听。”

    小十便高高兴兴的笑了起来。

    绣娘是熟手,量的很快,饶是如此,因着屋子里一共有三十四个孩子,也用将近半个时辰才量完。

    “还有旁的孩子吗?”绣娘声音轻了些。

    话里面一丝一毫的抗拒都没了。

    阮明姿点了点头:“还有另外四个孩子不在这儿。”她在屋子里环视一下,点出几个孩子来,“按照他们几个的身量,再加四身……还有就是再做几件不大不小的棉衣,备用。”

    绣娘点了点头,没有问为什么要多出几件来备用。

    只是在心里感慨,这个看上去朴实的乡下妇人,竟然这般好心……

    阮明姿跟绣娘出了屋子,小十亦步亦趋的跟了出来,有些依依不舍的看向阮明姿:“……婶婶,你要走了吗?”

    阮明姿眼神落在小十那有些乱糟糟的羊角辫上,顿了顿,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她随身带着的桃木梳,跟小十招了招手:“来,我帮你梳下头。”

    小十眼睛先是一亮,却又想到什么,用满是冻疮的小手捂住脑袋,往后退了一步,臊的满脸通红,讷讷道:“不,不用了……我,我有些日子没洗头了。”

    她又生怕阮明姿误会,连连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冬天太冷了,柴火又贵……不是我不爱干净。”

    阮明姿温柔却坚定的上前,轻轻的拂开小十的手,“我轻轻的,咱们正好说会话。”

    她朝小十轻轻的笑了笑,明明是朴实无华的面庞,落在小十眼里却像是发着光。

    小十痴痴的看着阮明姿。

    她从一出生就没了亲娘,后来她爹给她找了个后娘,后娘叫她贱妮。

    她打小就不喜欢这个名字。

    可为了她的爹爹,她愿意当这个贱妮。

    再后来,她爹跟后娘在逃灾路上为了能拖延山贼追上来的时间,把小小的她丢到山贼堆里时,她就决定了,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当贱妮了。

    儿时的记忆已经很遥远了,小十旁的也记不太清了,就只记得绮宁当时把她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问她叫什么,她摇了摇头,绮宁说以后你就叫小十吧。

    从那以后,她就是小院的小十了。

    她很知足,但若说有什么最遗憾的,那就是她想见一眼娘亲。

    眼下这个婶婶,会温柔的对她笑,会把她纠缠在一起打了结的头发轻轻的梳开,就好像……她曾经在夜里想过千百次的娘亲的模样。

    阮明姿手上轻轻柔柔的帮小十梳着头发,声音虽说沙哑,却也很是轻柔,像急了母亲:“小十,你们这还缺些什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又是程家

    小十从回忆里醒过神来,腼腆的笑了笑:“……婶婶让人给做了新衣裳,一定花了不少钱吧?够了够了,平时绮宁也会挣银子回来,他会给我们买菜买米。”

    她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绮宁太不容易了。”

    阮明姿抿了抿唇,想起那个被鞭打的浑身是血的身影,没有说话。

    半晌,她把小十的两个羊角辫扎好,轻声道:“好了。”

    小十左右晃了晃,虽说看不到,但也觉得自己这会儿定然漂亮的很。她高兴极了,儒慕的看向阮明姿,笑的甜甜的:“谢谢婶婶。”

    阮明姿摆了摆手:“那我走了。”

    小十顿时有些难舍难分的,小脸虽说有些蹭脏了,但那双眼睛明亮的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星星这会儿不错眼的看着阮明姿,生怕一眨眼阮明姿就会消失不见,小心翼翼的问:“……婶婶还会再来吗?”

    阮明姿心像是被人扎了一道,她点了点头,郑重的应了下来,“会的。”

    绣娘在一旁静静的等着阮明姿给小十扎好了辫子,没有开口催促。

    直到她跟阮明姿出了院子,走了好一段路,久到已经拐过了那个弯,也再看不到门后依依不舍送别的小十,她这才像是松了口气,神色复杂的很。

    “……您真是个好人。”绣娘满是复杂意味的开了口。

    阮明姿没有说话,只笑了笑。

    大家对好人的定义不同罢了。

    绣娘像是从那个情绪里缓过来似的,她想到了什么,同阮明姿开了口:“……棉衣的下摆到时候都留出些余裕来,都是孩子,长得快,到时候他们把锁的边放下来,还能再穿些时候。”她看了下阮明姿,“就是这样得多费些布料,行吗?”

    阮明姿她们做衣裳也是这样来的,她笑着点了点头:“挺好的,就这么来。也不用省棉花,可着保暖来。”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们可以再找些人,帮着一起做。或者拿到外面去给旁人做也可以,如果你们能在两天内赶完这些,每件棉衣,我可以出双倍的人工费。我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点缀,只要结实保暖,孩子们穿着合身,舒服。”

    绣娘看向阮明姿的眼神又变了些,心底飞快的算了笔账。

    她当绣娘也好些年了,认识不少人,再加上这大主顾又不要求绣花什么的,都是些最基础的手艺。

    那可是双倍的手工费啊!

    她神色复杂的应了下来。

    这位大主顾,真是个无私的好人。

    ……

    待绣娘走了,阮明姿像是做完了一件大事,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来,看向阿礁。

    今天这一趟趟折腾下来,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两旁的巷子归家行人渐多,巷子两侧的炊烟也慢慢升了起来,到处飘着饭菜的香味。

    阿礁今天下午就没怎么开口说过话,一直沉默着陪在阮明姿身边。

    阮明姿打量着阿礁的神色,想看看他眼下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然而阿礁的神色掩在深深暮色中,看不分明。

    尖椒炒肉的香味从一旁的小院子飘了出来,钻进了鼻孔,阮明姿下意识嗅了嗅,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虽说四下里并不算安静,但阮明姿听见了,向来听力极好的阿礁,定然也听见了。

    阮明姿僵硬的看向阿礁。

    就见着向来面无表情的阿礁,脸上神色也明显的愣了愣。

    阮明姿有点尴尬,轻咳一声:“方才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有几个稍大些的孩子似是去灶台那边做饭了……确实也是时候吃饭了,咱们也找个地方去吃点东西?”

    阿礁抿了抿唇,敛去眸中那一闪而过的笑意,点了下头。

    阮明姿赶紧转身不再去看他,继续往前走。

    她倒不觉得在阿礁面前肚子饿得咕咕叫是什么丢人的事,但就是在那种温馨的氛围里,稍稍有点……

    嗯,稍稍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阮明姿面红耳赤的想。

    为了防止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再次发生,阮明姿赶紧在路边找了个酒楼。

    这会儿正是酒楼人多的时候,酒楼里热闹的很,阮明姿跟阿礁刚坐下,就听到旁边一张桌子上几个大汉,桌上桌下的上横七竖八的摆着好些个酒坛子,看来已经喝了不少,醉醺醺的说的正是兴起。

    “程家那个小白脸,呵,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真以为自个儿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娼妓生的,啧,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就是!我说马哥你也别气,他今儿抢了你相好,明儿说不定就要倒大霉!生孩子没屁眼的那种大霉!”

    当然这一桌子上也有清醒的,那人拉了这个又劝那个,急得满头汗:“几位哥哥,你们这是马尿喝多了疯了吗?!少说几句,都少说几句!”

    其余几人都骂骂咧咧的,根本听不进去。

    阮明姿原本也不想听醉鬼的醉话,然而她听到“程”字,倒是不由自主的多听了几句。

    打她还未进庐阳道,在路上遇到那个程姓少女开始,好似就跟程家暗暗有了什么不解之缘。

    扣下她那批货的布庄掌柜,之所以无暇发货跑路,就是因为程家的迫害。更遑论听隔壁茶铺老板的说法,布庄掌柜最后也没能跑得了,跟女儿一道被抓到了程家。

    更遑论今日,绮宁跟那院子里的孩子,被程家的人狠狠鞭笞了一顿。两人伤痕累累,满身鲜血的模样还犹在眼前。

    再加上这会儿耳边听着那些醉汉翻来倒去的骂着姓程的,阮明姿深深的觉得,这个“程家”,怕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家。

    欺男霸女,横行霸市,没有人性,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然而阮明姿点上的菜还未用完,便有几人从酒楼门口冲进来,猛地掀了那几个醉汉的桌子,汤汤水水的,全都泼洒了出去。

    阿礁眼眸沉了沉,伸手拉了阮明姿一把,免得阮明姿被那些渐开来的汤汤水水弄到身上。

    阮明姿半趴在阿礁怀里,来不及尴尬,就听得那几人中为首的一人大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妄议程家!程家也是你们这些贱民能议论的?!给我打!”

第三百二十章 我买你闭嘴休息

    酒楼里一阵兵荒马乱。

    她从阿礁怀里撑起身子,四下打量着。

    旁边那伙喝醉里酒的大汉正拿着长凳当工具反抗,打得是如火如荼,四下里盘碟横飞,旁的食客尖声叫着四下逃窜,生怕被波及。

    也就是幸好有阿礁护着她,不然这会儿说不得她头上得挂一盘什么绿叶菜。

    阮明姿头疼的很,虽说不喜欢浪费,但这会儿在这种混乱里也吃不下去了。

    客栈的掌柜跟伙计见这种场面,都吓得瑟瑟发抖躲在角落,根本没有敢上去劝架的。阮明姿也没有什么劝架的精神,她把银钱付了,就拉着阿礁走了。

    到了客栈,阮明姿这才长叹一声,有点可惜那些被浪费掉的食物,看上去很是惆怅。

    “早些休息。”阿礁声音有点硬巴巴的,眼神却有些生硬的移开到旁处,并不看阮明姿。

    方才阮明姿趴在他怀里,那娇娇小小的一团小人儿……

    阿礁只觉得脑子里有些乱。

    阮明姿心里正在琢磨着事,倒也没察觉出阿礁的异样来。

    她跟阿礁摆了摆手:“嗯,你也早些休息……记得把脸上的妆给卸了。”

    她关上了房间的门。

    阿礁站在走廊里,没有动。

    房间里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阿礁听力极好,听出来阮明姿这大概是在洗脸。

    他顿了顿,又看了看门窗上映出的灯光,抿了抿薄唇,幽深的眸子闪过一抹有些异样的情绪,这才重新进了屋子。

    ……

    翌日,阮明姿起的不算太早。

    因着她市场调研做的差不多了,渠道的事也在脑子里有了雏形跟打算,连孩子们的棉衣也在有条不紊的行进中了,这会儿倒是没有旁的事了,不必急着一大清早出门。

    是以忙碌了好些日子的阮明姿好好的睡了个懒觉。

    她其实还能再多睡会儿,不过想到阿礁说不定一直在等着她一起用饭,她就又睡不下去了,叹了口气,从温暖的床里爬了起来。

    阮明姿看着屋子里摆着的放着银霜炭的炭炉微微呆了呆,想起昨天小院孩子们身上那些裸露在外起了冻疮的皮肤,她忍不住又皱了皱眉。

    阮明姿飞快的洗漱好,化好妆,拉开门便往阿礁房间跑。

    阿礁房间在她屋子的斜对过,她刚要敲门,门便从里面自己开了。

    阮明姿没有多想,以为是碰巧了,朝阿礁露出个笑来:“阿礁,早啊……你用过饭了吗?我给你化妆,我们一道下去用饭去?”

    经过一夜的调息,阿礁看着显然正常多了,依旧是往日那副冷冰冰漠不关心的模样。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

    阮明姿习以为常,露出个笑来,进了阿礁的屋子,给阿礁化好了妆,一道下了楼。

    然而下楼后,她却在大堂里见着一身素色衣衫的绮宁,脸色苍白,却依旧努力绽着楚楚可怜的笑,四下里求人点她唱曲儿。

    看她那抱着琵琶强笑的模样,若非那止不住微微发颤的身子,几乎看不出昨儿她还浑身是血,满身鞭痕。

    阮明姿心里被扎了下。

    她知道绮宁为什么要这么拼了命的来赚钱。

    这会儿,大堂里一个客人嫌绮宁烦,推了她一把。

    绮宁踉跄了下,若非旁边有好心人顺手扶了一把,差点连琵琶带人一起摔了。

    周遭的人不由都用谴责的眼神看向推人的那客人。

    那客人有点懵,大概也没想到绮宁会差点摔了,众目睽睽下面子又有点拉不下来,嚷嚷道:“你这是不是想碰瓷啊,我就轻轻的推一下,至于吗你?”

    绮宁强行露出个笑来,柔柔弱弱道:“是我不好,方才有点晕了。”

    她越这样说,旁人就越用谴责的眼神看向那客人。

    那客人被人盯得有些坐立难安。

    “算了!就当我给你赔礼的!”他胡乱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来,往桌子上一拍,嘟囔了一句“晦气”,匆匆走了。

    那铜板因着他拍的力气太大,有些个溅落起来,从桌子边沿滚到了地上。

    绮宁便慢慢的蹲了下去,动作有些僵硬的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铜板一枚一枚捡了起来。

    阮明姿看得心疼,抿了抿唇,上前帮着绮宁飞快的把剩下几枚都捡了起来,塞到绮宁手里,然后又去拉她的胳膊,“……你不是找主顾买曲儿吗?我买,你来我这。”

    绮宁见是阮明姿,愣了愣,她眼睛红了红,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声音也不再像方才那样强装出来的柔弱可怜,反而有些沙哑,叫了一声“婶婶”。

    她说不出话来,阮明姿不分由说的把人拉到一张桌子前。

    “你不用唱,坐着就行。”阮明姿把琵琶从绮宁怀里拿了出来,她愣了下,也没反抗,任由阮明姿把那琵琶给拿走了。

    她把绮宁按到凳子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来,“既然你唱曲儿要钱,那我买你闭嘴休息。”

    绮宁眼睛更红了,半晌,她才将那枚银子往阮明姿那推了推,声音沙哑:“婶婶,我昨儿回去听小十他们说了,你请了人,要给院子里所有孩子都做一身棉衣……这天大的恩情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自己心里舒坦,”阮明姿平静道,“你们也不用谢我,咱们各取所需罢了。”

    绮宁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嘴唇,那红通通的眼睛,眼泪将落未落。

    “是不是身上太疼了?”阮明姿有些担忧的上下看了看绮宁,“这几天你在家里好好养伤吧,孩子们这几天的嚼用,我出了。”

    绮宁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落下泪来。

    然而还未等她说什么,就听见客栈掌柜有些夸张的笑着迎了上去:“呦,这不是程五爷吗?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小店?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阮明姿一听那个“程”字就忍不住眉头一跳。

    她循声望了过去,就见着这客栈的掌柜,正点头哈腰的逢迎着一个生得有些阴柔的人。

    绮宁浑身颤了颤。

    她突然一把抄起琵琶,另一只手姿势有些古怪的搁在身上,脚步虚浮的朝那叫程五爷的人走去。

    她双眼通红,一双眸子含泪,将落未落,看着多了几分撩人之处,再加上抱着琵琶越发显得腰身纤细,那个叫程五爷的一双眼睛当即就黏在了绮宁身上,露出几分微妙的笑来,调笑道:“小美人儿,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三百二十一章 刺杀

    阮明姿隐隐觉得有些不好。

    绮宁的状态,不太对。

    阮明姿看向阿礁,阿礁却已经默不作声的往她这边挪了挪,分明是正在警戒着,随时要挡在她身前的模样。

    阮明姿脑中那抹不详的预感越发的明显。

    她下意识的攥紧了手。

    绮宁这会儿却已经抱着琵琶扭着腰肢,莲步轻移的到了那个叫“程五爷”的阴柔男人身前。

    大概是因为身上的伤,她脸色苍白的厉害。

    落在那程五爷的眼里,却是为美人儿多增了一份别样的弱不胜衣的美感。

    他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眯着眼睛又问了绮宁一遍:“美人儿,咱们是不是见过啊?”

    绮宁露出个怯生生的柔弱浅笑来:“五爷忘啦?咱们确实是见过的……”

    她薄唇一张一翕,再加上那张宜喜宜嗔的脸,引得程五爷忘情的往前探了探身子:“美人儿你说什么?”

    “看来五爷是真的忘记了。”绮宁那绵绵的眼风就像带了钩子似的,越发勾得程五爷心里痒痒的,他忍不住又往前迈了一步,想把眼前这个举手投足皆是风情的美人儿搂在怀里好好把玩一番。

    “昨儿,程五爷可差点,把我活活打死呢!”绮宁已经半个身子倚到了程五爷怀里,她一直藏在琵琶后的手,紧紧攥着一把匕首,猛的刺了过去。

    那叫程五爷的男人,哪里会想到,温柔乡里如水般多情款款的女子,突然变成了带毒的蝎子,还对着他举起了毒刺!?

    饶是他反应再快,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倒是程五爷身边带着的贴身高手,时刻提高着警惕,见状当即变色,举掌向绮宁拍去。

    ——程五爷跟女子调笑亲热时,这位护卫不好直视,因此发现情况时,其实已经稍稍有些晚了。

    绮宁的匕首已经捅进了程五爷的腹部,程五爷的神色就像凝固了一般,难以置信的看向绮宁。

    绮宁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她正想将捅进程五爷腹部的匕首搅一下之时,程五爷身边的贴身高手掌风已然袭来!

    她被那一掌狠狠的拍飞了出去。

    恰好落在阮明姿身前不远的地方。

    绮宁当即吐出一口血来,面如白纸。

    程五爷捂着腹部流血的伤口,疼得几乎失去理智,眼睛通红:“杀,给我杀了她!”

    然而正在这时,谁也没注意,不知从哪里扔来了一个什么东西,在地上砰然炸开,无数白色烟雾弥漫开来,呛人又刺眼的很。

    在场的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拼命挥散着烟雾。

    待到那诡异的烟雾散去后,受了重伤憋不住呼吸的程五爷狰狞的脸上满是眼泪,分不清是疼的还是被烟雾刺激的。

    然而方才倒在地上还在吐血的人,已经不见了,唯余着一把琵琶。

    程五爷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伤势实在过重,他犹如破旧风箱似的喘了几口气后,直勾勾的往后倒了下去。

    客栈里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

    这会儿,阿礁正一手搂着阮明姿的腰,一手夹着绮宁,飞快的在小巷中狂奔着,远离着先前出事的客栈。

    绮宁疼得浑身发抖,但她知道这会儿是人家在带她逃亡,她紧咬着下唇,极有出息的一声都没吭。就连口中的血,也全都拿袖子牢牢实实的接住了,免得留下半分痕迹。

    直到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贫民区,阮明姿凭借着先前曾经来过的记忆,指着路,“那边,那边是那布庄的后院!”

    阿礁没有犹豫,直接带着阮明姿跟绮宁翻墙跳进了这许久不曾有人来过的院子。

    阿礁把两人放下。

    阮明姿喘了几口粗气。

    大冬天的,方才顶着寒风说那几句话,灌进好几口冷风去。

    太刺激了。

    绮宁这个伤患,更是面如白纸的吐了好几口血,都被她生生用袖子接住了,免得留下什么痕迹。

    阮明姿顾不得跟绮宁解释什么,她一边顺着气,一边四下打量着。

    这是那个扣了她的货,连夜逃走却又被程家人抓走的布庄掌柜所在布庄的后院。

    这儿显然自打人被抓走后,就没有人来过,院子里带着一股枯败味。

    阮明姿走向后院明显是库房的地方,上头倒是没挂着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一间空空如也的库房。

    里头只剩下一些堆在角落的陈年发霉老布。

    阮明姿足有环视之后,却露出个笑来。

    这是个暂时藏身的绝妙地方。

    她见绮宁这会儿还在那愣愣的站在,她招了招手:“还愣在那干嘛?赶紧进来。”

    绮宁白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还是依言进了库房。

    因着是要做储存东西的库房,这屋子修得密不透风,阿礁在后面跟着把门关上,倒也还算暖和。

    阮明姿寻了个箱子,示意让绮宁当成凳子坐下。

    绮宁身子摇摇欲坠的,也没跟阮明姿客气,却也没坐在箱子上,而是就地一坐,摇摇欲坠的身子往后稍稍倚在箱子上,免得让自个儿跌了。

    还没等阮明姿开口,绮宁倒先沙哑的开了口:“你们不该救我的……”

    阮明姿被气笑了。

    若非她当时就隐隐觉得不对,提前握住了那能造成烟雾让人逃走的药丸,并在合适的时候摔了出去,怕是这会儿绮宁早就断气了。

    那个阴柔的程五爷,可绝非善类!

    阮明姿深深的吸了口气。

    绮宁却仿佛感受不到阮明姿的怒气一般,她虚弱的叹了口气:“……婶婶别气,我说真的,我死就死了,你们救了我,说不得就要把你们牵扯进来。”

    她能感觉到阮明姿他们并非普通人。

    可程家,却是庐阳道里横行霸道多年的豪族。

    阮明姿头疼的按了按眉心:“你就不用替我们操心了。我们既然敢救你,就自然有应对的法子……倒是你,不如说说看,怎么突然这么冲动?”

    绮宁在阴暗的屋子里,有些空洞的望向某个方向,许久没有说话。

    久到阮明姿都有些迟疑,是否绮宁晕过去的时候,就听到绮宁的沙哑声音幽幽的开了口:

    “小二十三,昨天夜里,死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人未必是人

    阮明姿脸色一白。

    她其实有想过,绮宁为什么会突然发疯。

    但她却从来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

    她喃喃道:“怎么会……”

    她只在昨天见过小二十三一面。

    那样小小的孩童,浑身是血,蜷缩在绮宁怀里。

    绮宁声音有些空洞洞的,她轻轻笑了下,声音沙哑:“……伤势太重了,发烧来的气势汹汹,小二十三身子向来又不怎么好,孱弱的很,夜里没抗过去……”

    阴暗中,绮宁忍不住抽噎了一声。

    “……怪我,都怪我去的太晚了。席大夫那般高超的医术,都没有把他救回来。若我再早去半刻钟,不,哪怕早去一小会儿,小二十三少挨几鞭子,说不定就能活下来了……”

    绮宁像是难以压抑痛苦似的,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阴暗的屋子里,除了绮宁的哽咽声,再无旁的声音。

    “小二十三其实是个很乖巧的孩子,”绮宁喃喃道,“捡到他那天,他小小的一个,在襁褓里头,差点被野狗吃了……我跟小八拼着被野狗咬了好几口,才把他从野狗嘴下抢了出来。身上虽然被野狗咬去了好些肉,但好歹是留了性命。”

    绮宁苍白的脸上流过两行泪,声音是空洞洞的沙哑,“……昨晚他小小的身子慢慢的在我怀里变凉,我就在想,从前能在野狗嘴下保护他,如今却没办法在人的手下救回他……因为狗一直是狗,人却未必一直是人。”

    “那就是个畜生不如的!”

    绮宁声如泣血,“……今儿突然见着他,我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

    阮明姿没有说话,给足了绮宁平复心情的时间。

    “眼下我只可惜,没有多拧几圈匕首。”绮宁幽幽的恨声说着,“若还有机会……”

    阮明姿打断了绮宁的话:“那你想过院子里的那些孩子没有?”

    绮宁愣了愣。

    “我知道你一心想为小二十三报仇。”阮明姿其实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说重话,可绮宁打从见到那个程五爷开始,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阮明姿不得不说的重一些,“……只要你刺出了那一下,无论程五爷死不死,你几乎都是必死无疑。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以后,院子里那些孩子们,没了你,没了生活来源,他们该如何活着?在这寒冬腊月里,抱着那几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婴儿,去乞讨吗?”

    绮宁身子重重的颤了起来。

    阮明姿见绮宁这般,没有再说下去。

    “……眼下该怎么办?”绮宁声音沙哑,听着有些艰涩,又有些茫然,她微微蜷起身子,“我平时都很注意,客栈掌柜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的,我倒没什么。但你们……突然消失,有心人查一查就能查得出来。”

    阮明姿叹了口气:“说了你不用替我们操心。但你这几日为着安全起见,也别回小院了,孩子们这几日的嚼用我会用另一个身份都照顾好,你就在这先凑合着待几日,养养伤。”

    绮宁没有说话,她艰难的从箱子上直起身子,给阮明姿跪了下去。

    阮明姿眉头一跳,刚要伸手去搀扶,就见着绮宁身子一歪,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竟是晕了过去。

    阮明姿有些着急,连忙去扶她,但甫一触手,便觉得入手滚烫的很,竟是发起高热来。

    “真是太胡闹了。”阮明姿低低声斥了一句,眼下却又不敢再让阿礁冒险带着绮宁再飞檐走壁一次。

    绮宁的命是命,阿礁的命,也是命。

    阿礁仿佛看破了阮明姿的纠结,他眼神在昏迷的绮宁身上顿了顿,这才挪开,低声道:“……先前那个铺子的大夫,他们似是很熟。我去给那边拿些退热的药。”

    阮明姿眼神亮了亮,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来,递到阿礁手上:“……阿礁你再帮我买个油灯过来。还有,从那药铺那不仅是买退热药,还要再买些干净的布条,创伤药……不过我不知道,绮宁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方才那人的一掌重的很。”

    阿礁没应声,走到绮宁身前,半蹲下,手指搭在绮宁手腕上摸了摸脉。

    “怎么样?”阮明姿小声问。

    “死不了。”阿礁带着几分冷漠,淡声道。

    阮明姿对阿礁还是相当信任的,他说死不了,那就定然是死不了。

    她松了口气。

    阿礁见阮明姿对绮宁那般关心,就觉得胸口隐隐有点闷。

    他什么也没说,直起身大步往外走。

    阮明姿一把拉住阿礁。

    阿礁任由阮明姿拉着,回头看向阮明姿,没说话,等阮明姿先开口。

    阮明姿小声却又认真郑重的嘱咐道:“万事小心,一切以你安全为上。”

    阿礁半晌没说话,许久,才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他快步推门出去,又将门细心关好。

    ……

    庐阳道城池外,一行由重重侍卫护卫着的车队在官道上缓缓前行着。

    车队后面,有名年轻人打马而来,追到队伍中间那名气势不凡的中年人身侧,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声“侯爷”。

    中年人便勒了勒缰绳,打了个手势让车队先行,他同那年轻人反而渐渐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若阮明姿在这,定能认出,这不正是前些时日,从宜锦县离开的宁西侯一行人么?

    年轻人正是宁西侯府上的幕僚师爷。他不待宁西侯发问,便主动道:“侯爷,我私下在附近带人寻访过了,并无那位殿下的踪迹。”

    他声音压的越发低了,“时间拖得越长,怕是那位殿下越发……”

    他没有说下去,但宁西侯却懂他的意思,不怒自威的脸上也多了一分愁绪。

    他这次出行,虽说打着是回家祭祖的名号,但私底下,只有他身边的这位师爷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

    年轻的师爷见宁西侯没有说话,他又低声道:“……虽说云龙观向来灵验,这卦又是了凡道长亲手所占,占出来失踪的殿下是在这一片。可咱们从京城过来,这又过了好些时日,殿下未必就……”

    宁西侯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伸手打断师爷的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必再说……前方便是庐阳道,还是按照先前说好的,就说祭祖路过。这些杂事便都交予你了。”

    年轻的师爷拱了拱拳,应了声是,没有再说什么。

第三百二十三章 穹顶花

    席天地正在铺子里骂骂咧咧的研磨药粉。

    昨天夜里小二十三在他这断了气,那会儿绮宁就有点不太对了。

    今儿早上他起来拿着马尾刷蹲在院子里刷牙时,就见着绮宁像个游魂似的飘了出来。

    问绮宁去哪里,却只得了一句轻飘飘的“赚钱给小二十三买棺材”。

    席天地只要一想当时绮宁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有点后牙槽抽的慌。

    若非铺子里还有个发热需要好好调理的小二十九在,席天地真是要追出去了。

    忆及此,席天地忍不住又狠狠骂了一句。

    然而他刚骂完,就听得外头门帘响动,有人推门而入。

    席天地脸上刚换上笑,就见着来人竟是昨儿那个明明不到二十岁,却非要易容成三十来岁男子的年轻人。

    他脸上浮起一抹兴味,往男子身后看了看:“……呦,昨儿跟你一道来的小姑娘,没一起过来啊?”

    这个大夫能看穿自己的伪装,看穿阮明姿的伪装也不奇怪。

    阿礁神色不动,只淡声道:“开点药。”

    “你受伤了?”席天地打量着阿礁,“看着不像。”

    阿礁脸上冷冷淡淡的,他言简意赅道:“是昨天受了鞭伤的那个人。”

    席天地脸上神色一下子变了,他警惕的看向阿礁:“怎么回事?”

    阿礁却不想透露的太详细,他拿出一块银子放在柜台上,只道:“……又被人打了一掌,五脏六腑受了些内伤。现在正藏起来养伤。你按照昨日他的伤情开药,再加些针对内伤的。”顿了顿,想起阮明姿的嘱咐,皱着眉头又加了句,“还要些干净的布条,创伤药。”

    席天地顿时神色变了,他有些烦躁的在柜台后头走了一圈,口中埋怨道:“一天天的就只知道给人惹事!”

    只是,抱怨归抱怨,他恨恨的吐出一口气后,还是拧着眉头,手下飞快的在药柜上拉开各种抽屉,捻着药配药。

    很快,他便配出一包药材来。

    他看了眼漠然立在柜前的阿礁,眉头又拧得厉害:“你们眼下藏的地方是不是不能让人发现?”

    阿礁“嗯”了一声。

    席天地忍不住又暗暗骂了一句,忍耐道:“你且在这等着,我去熬药,给你装罐子里你带走!”

    阿礁又“嗯”了一声。

    “真是欠的!”席天地一边忿忿的磨药,一边骂骂咧咧的,“就没有一天让人省心的时候!”

    骂了一通,磨的也差不多了,他风风火火的丢下一句“你且等着”,又风风火火的去了后院。

    他走得急,好些药柜抽屉都没来得及合上。

    阿礁站在柜台前,随意的扫了一眼,眼神却微微一凝。

    那面通顶的大药柜,边角处那个打开了一半还未合上的抽屉,露出一抹有些淡黄镶白的花瓣来。

    他虽然没有以前的记忆,脑子里却涌出了关于那些花瓣的知识来。

    那是一味极为珍稀的药材,叫穹顶花。

    穹顶花生长在环境极为严苛的峭壁之上,三年才开一次花,花期又短,只有短短数日,甚是珍贵。

    而眼下,珍贵的穹顶花就像那些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小白花一样,随意的搁置在药柜的一处抽屉里。

    这也就是阿礁眼力好又识货。

    不然,谁会相信,许多人捧着银子都买不到的穹顶花,会出现在这样一个破旧古老的药铺里;谁又会相信,方才开药时,那个大夫眼皮都没眨一下的抓了好些花瓣添在药材中?

    阿礁没说话,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这是旁人的事,与他无关。

    待了不知多久,席天地很快捧了个罐子出来,还拿麻绳细心的捆了起来,捆得严严实实的,看着那罐子一脸的肉疼,嘱咐阿礁:“可别摔了!”

    阿礁点了下头。

    他又从柜台下头拿出一包干净的布条来,另有一小罐创伤药,放在柜台上:“还有这些,拿去拿去。”

    说着,他把阿礁放在柜台上的那块银子随手往怀里一塞。

    阿礁顿了顿,这才问:“……这些,够?”

    若说单纯的拿药,确实是够的。

    但阿礁方才看到了穹顶花,便知道,以方才放到柜台上那一块银子来说,定然是不够的。

    席天地挑了挑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一副赶人的模样:“怎么,还不走?是想让我找钱呢?赶紧走走走,一会儿说不得人就要发热了,还得靠我这药救命!……罐子里的药过凉了就不好了!赶紧的!”

    待阿礁要走,那席天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喊了声“等一下”,又婆婆妈妈的跑回去拿了个包袱塞给阿礁。

    包袱里是个小小的手炉,可以放些小木炭维持燃烧。

    阿礁没再说什么,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药铺。

    ……

    阿礁赶回布庄后院时,阮明姿已经用那些破旧的布匹简单的铺出了厚厚的一个地铺。

    绮宁瘦弱单薄的身子陷在堆积的布匹堆里,她闭着双眼,在昏暗的屋子里,身上先前受的鞭伤慢慢渗出的血迹,同屋中的暗色几乎融为一体,越发显得伶仃。

    阮明姿看得心疼,又拿了几块布匹对折了下,厚厚的盖在了绮宁身上。

    阿礁在院子里推了推门,没推动。

    屋子里传来阮明姿变声后的沙哑声音:“谁?”

    阿礁听得出这声音后的紧绷与警惕。

    “是我。”阿礁简短的应了一声。

    门后传来快步声,阮明姿疾走过来,把门一开,阿礁拎着东西闪身进去,阮明姿又立马将门锁上了。

    库房里又陷入了黑暗。

    阿礁把阮明姿嘱咐要买的油灯拿出来,拿了火折子点亮。

    库房里温暖的光自油灯处氤氲开来。

    阮明姿舒了口气。

    一直在黑暗中,人的眼睛其实还是有些不大舒服的。

    阿礁把那罐药放到一旁,先拿出他临走时席大夫塞过来的那个暖和的手炉,往昏迷着的绮宁身上随手一搁。

    阮明姿看得一噎,拿过阿礁身旁那罐药:“……这是席大夫给开的药?”

    阿礁应了一声。

    “席大夫可真体贴。”阮明姿叹了声,打开那还温热的罐子,里面还搁着一把适合喂药的勺子。

    阮明姿就着油灯的光,一点点把药喂到了绮宁的唇中。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我就是你的好婶婶

    因着还在昏迷中,绮宁紧紧闭着唇,灰褐色的药汁有些顺着下巴流了下去,阮明姿又拿着帕子细心的帮着擦着。

    阿礁站在一旁定定的看着,没有说话。

    待小心翼翼的喂完了药,已经过了好些时候了,阮明姿也累出一身的汗来。

    阮明姿试着摸了摸绮宁的额头,她手顿了顿,不由得有些奇怪,跟阿礁低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绮宁烧得不是那么厉害了。”

    她又拿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皱了皱眉,又想拿手去贴阿礁的额头。

    只是,手伸到一半阮明姿就反应过来,愣了下,把手收了回来。

    阿礁盯了那只缩回去的手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道:“……应该不是错觉。那个大夫加了味很厉害的清热药物。”

    阮明姿“哦”了一声,没有问加的什么药物。

    昏暗的屋子里短暂的陷入了沉默。

    只有油灯那昏黄的火光在灯架上微微跃动着。

    阮明姿缓了缓心情,没有再看阿礁,她又去摸了摸绮宁的额头,确定绮宁头上的温度是真真切切的降了下来,不由露出个笑来。

    她又去翻阿礁带回来的那个小包袱。

    果然从里面翻到了干净的布条和创伤药。

    “转过身去。”阮明姿跟阿礁道,“我要给绮宁换药了,男女授受不亲。”

    阿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既然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就不该给他换药。”

    阮明姿:???

    阿礁在说什么,他怎么有点听不懂。

    阿礁面无表情道:“他是男扮女装。”

    “……”

    阮明姿顿时有点口干舌燥起来。

    她没有怀疑阿礁的话,只是一时之间有些错愕。

    怪不得昨儿她在药铺那边,说要帮着处理下伤口,绮宁不答应。

    不过错愕之后也就还好,绮宁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阮明姿默默的看了阿礁一眼:“那你会包扎吗?”

    阿礁没有说话。

    阮明姿叹了口气:“所以还是由我来吧。绮宁年岁也不大,我也……嗯,我也还是个孩子呢。”

    鞭伤大多都在腰身之上,倒也不会露出什么关键部位。

    再说……阮明姿默默的想,救人嘛,事急从权。

    阿礁半晌没说话,最后面色生硬的帮着阮明姿褪去了绮宁部分衣裳。

    变成少年的绮宁肩部,胳膊,背上,缠着不少布条,上头已经渗出了不少鲜血,在绮宁瘦弱的身上看着分外刺目。

    阮明姿同阿礁一道将绮宁翻了个身,她将手炉贴近绮宁裸露的背部,算是给他稍稍供暖,就着油灯的光,小心翼翼的将绮宁身上缠着的那些布条解去。

    饶是在昏迷中,绮宁的身子也在疼得微微颤抖。

    然而不将那些布条拆去又不行,鞭伤的伤口都重新裂开了,不重新涂上药,怕是最后布条会跟伤口都长到一处去,说不定还会感染。

    在眼下没有抗生素的年代,阮明姿必须谨慎。

    解去了那些满是鲜血的布条,她小心翼翼的将创伤药往裂开的伤口涂抹。

    昏迷中的绮宁疼得绷直了身子。

    阮明姿看得有些心疼,可她的动作已经尽可能的放轻柔了,实在不能再轻了。

    她咬着牙,额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每一下涂抹的力度,把绮宁背后的伤口清理好,涂上药,重新绑上了布条。

    处理完这些,阮明姿也出了一身汗,脸上的妆粉不是防水的,她拿袖子一抹,便是直接花了脸。

    阿礁的视力在黑暗中也看得清楚,他默了默,拿着那个先前盛药的罐子,去外头院子里的井里打了些水涮了几次,待没了药味之后,这才又打了些水上来,给阮明姿拿了过来。

    他没说话,只是把那罐冰凉冰凉的井水往那一摆。

    阮明姿愣了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礁的意思。

    她脸臊得通红,又从怀里翻出块干净帕子来,沾着罐子里的井水把脸擦洗干净。

    半晌,她仰着被冰凉的水刺激的微微发红的脸,让阿礁看,“……还有哪里不干净吗?”

    昏黄的油灯下,少女微微红着脸的模样,他几乎呆立当场。

    虽说穿着老土朴素的衣裳,发式也是最简单的妇人发式,可这会儿少女的模样,落在阿礁眼里,却美得好似误入凡尘的仙女。

    油灯啪的一声,爆了个灯花。

    昏迷中的绮宁呻吟一声,打破了这份难言的旖旎。

    阮明姿几乎是立时看去绮宁那边,见绮宁睫毛乱颤,显然要醒了,她便小心翼翼的又将那堪堪滑落的手炉往绮宁怀里塞了塞。

    “绮宁?”她小声的唤了一声。

    绮宁呻吟一声,缓慢的睁开了眼。

    他望着库房漆黑的顶蓬,显然还有些错乱。直到他稍稍动了下,身上的抽痛让他回到了现实,这才回过神来。

    对了,他刺杀了程五爷,被程五爷的侍卫打伤,又被一对神秘的夫妇所救……

    他转开眼,这才看到了昏黄灯光守在他身边的少女。

    没错,是个少女——绮宁慢慢的睁大了眼睛。

    这是妖精?

    这少女明丽得不像是凡人,这昏黄的灯光隐隐给她笼上了一层氤氲的光晕,看着便有点如梦似幻的感觉。

    “我死了吗?”绮宁有些茫然,声音沙哑的问了出来。

    阮明姿见绮宁看到她以后便一副受了什么刺激的模样,立马明白过来,定然是她把脸上化的妆给洗去了,绮宁不认识了。

    阮明姿想了想,依旧用先前中年妇人的声音,沙哑道:“绮宁你这是烧傻了?”

    绮宁原本已经移开的眼睛又猛地落到阮明姿脸上,苍白的面容满是错愕呆滞:“你你你……”

    阮明姿露出个浅浅的笑来,看在绮宁还是个病患的份上,耐心解释道:“……没错,我就是你那位好婶婶,变装而已。”

    绮宁这才留意到,阮明姿的发式跟衣裳,确确实实是先前那位“好心婶婶”的模样。

    再看看这个绝色少女身边杵着的那人,不就是那位跟婶婶形影不离的“叔叔”吗?

    “……”绮宁错愕极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美貌暴击

    “我也不是存心要骗人占人便宜,诓你们叫婶婶。”阮明姿咳了一声,“主要先前碰上了点事。行走在外,安全为上嘛。”

    她含糊其词的解释了一番。

    绮宁倒是接受了这番解释。

    他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的男人身也暴露了,他挣扎着要坐起来。阮明姿要上前扶他,阿礁比阮明姿更快,有些粗暴的将绮宁扶了起来。

    阮明姿又挪来个箱子,让绮宁靠着。

    绮宁被那一掌打伤了肺腑,他虚弱的咳了半天,忍不住又看了阮明姿一眼,有点别扭,又有点欣慰,“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免得你受我拖累。”

    他又看了一眼阿礁,“这位……也是化妆成这样的吗?”

    “那是。”提起阿礁,阮明姿话里多了几分骄傲,“我们阿礁生得可好看了。”

    阿礁没说话,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稍稍别开了眼。

    绮宁被阮明姿话里的骄傲给秀了一把。

    这位是不知道自己长得也很好看吗?

    为什么会这么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不过既然两人都是变装,绮宁心下一块石头微微放了下来。他虚弱的倚着箱子,正想再问几句旁的,终于觉出哪里隐隐有些不太对劲。

    昏迷前身上一直刺痛无比的鞭伤,这会儿疼痛减轻了不少,且似是正散发着微微的凉意。

    就像新涂抹了药膏一样……

    绮宁浑身一僵,咽了口唾沫,看向阮明姿,“……你们给我换药了?”

    阮明姿浑不在意的点了下头:“对,你伤口都崩裂了,先前阿礁去席大夫的药铺给你拿药,顺便也给你拿回一些创伤药来。”

    “……”绮宁虚弱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

    他知道自己男儿身的身份,定然是被对方知晓了。

    “我也不是有意要骗你们……”绮宁有些不大自在,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声音沙哑,“扮成女儿身,弹琵琶才有人点……”

    阮明姿一开始是错愕过绮宁的男扮女装,但后面一想绮宁所处的环境便也释然了。

    绮宁看年岁也就十几岁,这时候还未变声,第二性征也发育的不完全,再加上她生得纤弱,原本就有些雌雄莫辩的意味。扮成少女,只要能保护好自己,更方便弹琵琶挣钱。

    眼下听绮宁这般小心翼翼的解释,阮明姿反而还愣了下,顿了顿,她才道:“没有关系。我们救你,跟你是男是女没有关系。”

    没有了绮宁,那些院子里的孩子,不知道能活几个。

    绮宁没有说话。

    屋子里长久的陷入沉默之中。

    半晌,阮明姿的声音才轻轻的响了起来:“……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

    绮宁垂在两侧的手,虚虚的攥了下,却因着无力,最终还是没能攥成拳头。

    他先前复仇,其实确实是冲动了。

    眼下冷静下来后,想起院子里的孩子们,虽说她并不后悔去刺杀程五爷,却后悔自己没有计划好一切的鲁莽。

    但眼下见着阮明姿这手化妆的技术,他心下又隐隐有了些旁的期盼。

    可这种技术大概是人家的不传之秘,绮宁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眼下阮明姿这般问他了,他犹豫再三,还是低声问出了口:“……你能教我你先前变成另一幅模样的技术吗……若是可以,我也可以变装去换个地方弹琵琶。”

    这确实也是个门路。

    阮明姿点了下头,很干脆的应承下来:“也是个法子。只是以后你莫要再这般鲁莽了,我能救你一次,未必能救你第二次。”

    绮宁没有接话。

    他愣住了。

    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女……为什么对他这般好?

    他嘴唇微微嚅动了下,抬头看向阮明姿。

    阮明姿笑盈盈的看着他:“这个不过是一些阴影技巧罢了,也没那么难。回头我同你好好说一说细节,你自己再把握一下,你这么聪明,应该没问题的。”

    绮宁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许久,才语带哽咽的应了一声。

    席大夫给开的药相当有效,绮宁中间又昏睡了一波,脸色在油灯的映衬下慢慢的也有些红润了。

    阿礁中间出去两趟,一趟是去按照阮明姿给的尺寸,给他们三人每人买了一套富丽成衣回来,并几样首饰,又带回来一些热饭。

    第二趟是他出去打探了一拨消息。

    程五爷受伤的事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不少程家人正在各大路口巷子里搜寻,寻找凶手,声势浩大的很。

    还有些官差也跟着一道搜寻,有了官府的加持,程家的人简直是名正言顺的冲进各大客栈,药铺搜人。

    ……

    绮宁还在昏睡着,阮明姿索性让阿礁转过身去,在角落里把阿礁带来的成衣换了上来,头上的发式也换了个少女爱梳的俏皮发式,还簪了一根金簪子,看着便像是哪家偷偷跑出来游玩的豪门千金小姐。

    阮明姿又让阿礁把脸上的变装给洗了去,她低声嘱咐阿礁,“我们一会儿就扮演一对从家里溜出来玩的兄妹。到时候我态度会高傲一些,这样比较唬人。”

    阿礁沉默的点了下头,又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绮宁。

    虽然没有说话,但阮明姿也能懂其间的意味。

    她主动解释道:“那些人追踪的肯定是个柔弱女子,让绮宁换上男装,我再给他把五官化的硬朗一点,装成咱们的小厮。一对偷跑出来的兄妹,带个小厮,很正常啊。”

    阿礁沉默的又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阮明姿小心的把方才让阿礁买来的首饰一一戴在了身上。

    她很少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头上那根金簪子垂下的流苏映得少女眉眼灿若朝云,手上一对珍珠手链更是衬得一双小手莹白如玉,腰间缀着妃红密织蝶穿海棠的香囊,盈盈作细步,回眸浅浅笑,端的是好一派大族千金的作派。

    阿礁抿了抿唇,眼睛落在阮明姿身上许久,半晌才像是强逼自己挪开似的,看向了别处。

    待绮宁从昏睡中醒来,又被阮明姿这稍作打扮便呈现出的美貌来了个暴击。

第三百二十六章 招摇离开

    然而,绮宁不过是稍稍多看了那么一会儿,便感觉到这库房里阴森森的仿佛寒气越发重了。

    绮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阿礁。

    阿礁这会儿已然是卸去了脸上的伪装,换上了一身锦衣长衫,看着便像是哪家出来的贵公子。

    绮宁:……

    他终于明白先前这个“婶婶”提到他,为什么会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了。

    这俩人怪不得要变装!

    一个两个的,全都是一副天人之姿,走在一起不被各种观望那就有鬼了!

    绮宁这次醒来后,身上力气堪堪恢复了些,他甚至可以自己慢慢撑坐起来了。

    阮明姿把阿礁买来的外衫递给他:“你穿这个,穿好了之后就可以同我们一道出去了。”

    她顿了顿,又问绮宁,“你有什么可以去的安全的地方吗?”

    绮宁稍稍想了想,“去席大夫的药铺吧,他那儿有个地窖,倒是可以短暂的藏身。”

    阮明姿点了点头,绮宁拿着崭新的衣衫却有些犹豫了,“你们生得这般……出去会不会太显眼?”

    阮明姿摸了摸自己的脸:“自然是会显眼的,但要的就是显眼。你想,一个刺客,敢这般招摇吗?”

    绮宁恍然,然而眼神在阮明姿脸上转了一圈,还是有些犹豫,“可你这样……万一那被旁人见着起了色心……”

    阮明姿安慰他:“无妨,等我们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回头就把妆容再给变了,这个你不用担心。”说完,她顿了顿,又背过身去,“你自己先把衣服给换了吧。”

    绮宁终于彻底放下了心,不再说什么,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绮宁强撑着把衣服给换完了。

    阮明姿待他换完,又简单的收拾了下这里,将库房里那些他们用过的布罗织到另一处,并在上头放了块碎银子当做补偿,这才悄悄离开。

    阮明姿跟绮宁由阿礁带着出了布庄后院,方走几步,便这小巷斜出去的小道那儿有几个穿着家仆服色的人,似是在那盘查路人。

    阮明姿低声同绮宁道:“别忘了,你家公子小姐姓明,日月明。”

    绮宁知道,这是要开始演了,他低低应了一声:“小姐,我晓得了。”

    他穿着男装,因着还是在发育期,再加上个子不高,身形又纤细单薄,看着其实更像是女扮男装。不过阮明姿给他把五官化得硬朗了些,又在肩膀处垫了肩,看着终于像是个不违和的英朗少年了。

    阮明姿跟阿礁在前头走着,几乎刚从小巷子里一出来,就吸引了旁人的所有视线。

    阮明姿看上去就像是个天真无邪又有点矜傲的千金小姐,她微微撅着嘴,回头看向阿礁,喊了一声“哥哥”。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啊?”少女好奇的嘟囔了一声,像是在跟兄长撒娇一样。

    再看看那位被少女撒娇的兄长,生得也是芝兰玉树,神仙般的人物。

    众人被惊艳的说不出话来。

    那些个程家的家仆,几乎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们很确定,庐阳道那些数得上名号的人家,没有这样的一对神仙兄妹。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阮明姿跟阿礁身上,很少有人能留意到两人身后跟着的小厮。

    留意到了也不过是一扫而过,哪怕拿着画像正在那盘查的人,都完全没有想过,眼前这个被兄妹俩衬托的黯淡无光的小厮,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弹琵琶谈的瘦弱少女。

    其中一个程家家仆上前拱了拱拳,动作虽有理,那双眼睛却不客气的很,上下打量了阮明姿一番,说话也有些轻佻:“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啊?怎么在庐阳道从未见过?”

    旁边有人心领神会的“啧”了一声。

    若是见过,身家又不够硬的话,这等绝色,怕是早就被他们家五爷收到后院去了。

    阮明姿嘟起嘴:“你是什么人啊?本小姐凭什么要回你的话?”她一扭头,一副不愿意搭理的模样。

    阿礁这个“好兄长”冷冷道:“怎么,你们庐阳道不许外地人来游玩吗?”

    语气强硬又冷漠的很,带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的睥睨气势。

    那程家家仆跟在程五爷身边,虽说嚣张,却也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他忙拱了拱拳:“这位爷误会,误会,是这样,我们正在配合官府捉拿一位穷凶极恶的伤人刺客。”他招了招手,让那拿着画像的人上前,把画像展开给阿礁看,“这位爷,还有这位小姐,可曾见过画上这个女人?”

    阮明姿一副赏脸看一眼的模样,往这边瞥了一眼,似是很感兴趣,“咦”了一声,指着画上的人,一派天真道:“这个姐姐看着生得这么柔弱,竟然是刺客?”

    那程家家仆对阮明姿这行人就没升起过半分怀疑,见状更是觉得这几人不可能跟刺客有关。

    若是跟刺客有关,哪里会主动挑起关于这刺客的话题?

    程家家仆笑着敷衍了一句“人不可貌相”,又有些遗憾的多看了阮明姿的脸好几眼。

    他们五爷这会儿正伤着,不然这等美人儿,多好的一份大礼啊。

    但阿礁在一旁冷眼看着的气势实在太足了,他们也是豪门下仆,甚至觉得这生得冷隽非凡的男子身上的气势比他们家家主都要盛一些!

    阮明姿跟阿礁,以及毫不起眼的小厮绮宁,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过了程家的几道盘口,把人送到了席大夫的药铺里。

    席大夫跟绮宁熟悉的很,倒是一眼看破了绮宁的伪装,他一看绮宁这男装模样,再看看阮明姿跟阿礁那本貌,心下大概也猜到了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绮宁提心吊胆偏又要装作自然无比的模样,走了这么一路,再加上身上有伤,早就累得虚脱了,他双腿一软差点要瘫倒在地。

    席大夫气得一边骂“真是欠你的”,一边把绮宁往屋子里拖,头也不回的丢给阮明姿他们两个字:“自便。”

    阮明姿跟阿礁互相对视一眼,对席大夫家的藏人地窖也没什么兴趣,便悄然离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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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小王妃介绍:
阮明姿一睁眼,发现自己穿越成了农家贫女。 爹娘早逝,爷奶不慈,家徒四壁,还附带个哑巴妹妹。 从一无所有开始发家致富,从荆棘遍地走向花团锦簇。 一时赚钱一时爽,一直赚钱一直爽! 然而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却不依不饶:王妃,跟孤回府。 阮明姿巧笑嫣然:你哪位?农门小王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小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小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