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手炉与汤婆子
“殿下,”苏一尘错愕道,“可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桓白瑜神色冷然,却答非所问:“我的令牌呢?”
苏一尘神色一凛,那令牌用处极大,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心下这般想着,也不敢含糊,立即道:“殿下稍等,属下这就取来。”
不多时,苏一尘便利落的取了一个锦盒回来。
锦盒里放着一块令牌。
那令牌看不出质地来,上面刻着某种古怪花纹,像是上古时期的瑞兽。
这枚非金非玉的令牌,曾经随桓白瑜失踪过小半年,而后桓白瑜回来时,自然也将这令牌带了回来。
然而回来后,他家殿下似乎不太待见这令牌,除了必要的时候使用,平日里都交由了苏一尘保管。
苏一尘谨慎的将那令牌双手递到了桓白瑜面前。
桓白瑜接过来,摩挲了下上面的花纹,神色有些莫测。
苏一尘心惊胆颤的在旁边候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
桓白瑜神色晦暗难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一尘面对他家殿下的反常,只觉得心惊胆颤。
满脑子都是“发生什么事了”。
直到外面寒鸦栖枝,桀桀的叫了几声,才像是打破了这个诡异的寂寥。
桓白瑜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手里依旧握着那块令牌,声音有些冷,却带着一抹极难察觉的茫然:“……我醒来时,当时这令牌上,缀了一条流苏。那流苏上面的编法,同那条络子,一模一样。”
“啊?”苏一尘一开始没听懂,有些懵。
尤其是他家殿下话中那抹不易察觉的茫然,他听得心惊胆颤的。
然而那抹茫然好似他的错觉一般,桓白瑜说完这话,又陷入了沉默。
苏一尘这会儿终于也反应过来,这个“醒来时”,大概说的是他家殿下恢复记忆的时候?
可后面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络子?
他窥着他家殿下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殿下,你是想找那条流苏吗?”
苏一尘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说完这句话后,他家殿下的神色更冷了……
苏一尘忙眼观鼻鼻观心的闭上了嘴,站在一旁就当自己没说话。
半晌,他家殿下才神色冷漠道:“那条流苏,我醒来后就扔了。”
“……”
苏一尘觉得他明白了。
也就是在他家殿下失忆期间,不知道是谁给他家殿下的令牌上缀了一条流苏,他家殿下恢复记忆后,忘了养伤期间的记忆,直接将那流苏扔了。
但现在,他家殿下又不知道看到了谁那儿有条络子,突然想起来那条被他扔掉的流苏……
基于他家殿下这段时间的反常,苏一尘大胆猜测,这条流苏,十有**跟某位阮姓姑娘有着非一般的关系。
而那条出现在他家殿下口中的络子,八成也跟某位阮姓姑娘有关……
所以他家殿下今儿才这般反常。
……不得不说,作为丰亲王左膀右臂之一,苏一尘真相了。
苏一尘看着他家殿下那张越发冷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要不,再让阮姑娘帮着打一条?”
“……”桓白瑜冷着脸将手里的令牌放回了锦盒,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我有说过是她打的吗?”
“是,是属下妄自猜测。”苏一尘从善如流的认错,而后看着他家殿下冷冷的将那锦盒关上,心里叹了口气。
他家殿下,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对人家阮姑娘非同一般啊。
……
这会儿的阮明姿,并不知晓一条络子引发的种种。
她这会儿正在跟绮宁窝在房间里的贵妃榻上,两人一人一头,分别捧了一本杂书,倚着大迎枕,看得津津有味。
北方的天向来要冷一些,阮明姿她们住的这归来客栈向来待客妥帖,眼下已经开始烧炭。
当然这炭火,分为诸多档次,跟着住的房间档次来。
阮明姿跟绮宁他们住的是最好的上房,烧的炭,自然也是比较好的银霜炭,没有什么烟气,只一小盆,便烧得屋子里暖和的很。
绮宁看完了一个故事,起来去拨弄了一下炭盆里的炭火,转头问阮明姿:“可要倒杯茶?”
阮明姿正沉浸在杂书写的故事之中,也没跟绮宁瞎客气,头也不抬:“要。”
绮宁给阮明姿倒了杯茶,正要问阮明姿吃不吃橘子,便听得外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谁啊?”绮宁问道。
外头有听上去很耳熟的声音回道:“客官,是我,店里头的伙计。”
归来客栈服务很妥帖周到,有时候会有伙计敲门主动问要不要热水,亦或是送些时令水果上来。
绮宁倒也没多想,趿着室内的软鞋便去开了门。
结果一开门,就见着那伙计提了个好大的篮子,满脸堆笑:“伏姑娘也在啊。”
因着绮宁时常做女子装扮,客栈里的伙计都以为他是女儿身。
绮宁道:“嗯,过来玩玩。”说着,一边侧开了身子,看着伙计拎着那一大提篮东西进来,好奇的问,“这都是些什么?”
提篮上盖了一块布,看着神秘的很。
伙计“嘿”了一声,进了屋子,将提篮放到桌子上,把盖布一掀,让绮宁看里面的东西。
阮明姿也从书里的世界回过神来,起身趿着室内软鞋过来,“我也看看。”
提篮里摆着两个精致的手炉,两个汤婆子。
绮宁没有多想,赞叹道:“你们客栈也太贴心了吧?”
他没有注意,他说这话时,伙计神色多多少少有些躲闪。
阮明姿在一旁看着,在绮宁去拿那手炉时,突然按住了绮宁的胳膊,“等等。”
“啊?”绮宁虽然有些不解,却也依言停下了动作。
阮明姿微微眯了眯眼,看向那伙计:“这几样,当真是你们客栈送的?”
“啊……”伙计眼里闪过一抹心虚,颇有些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客栈向来奉行以顾客为天,手炉啊汤婆子啊都是会给客人备好的,您就放心用就行。”
阮明姿挑了挑眉,这伙计,有点意思,只说是会备好,半句都没承认,眼前这东西,是客栈给他们的。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太不懂规矩
阮明姿见他不肯说实话,轻笑一声,伸手指了指那精致的手炉:“这掐丝珐琅的手炉,兽耳这,还有这,细节精致的很,绝非外面能买到的大路货,这当真是你们客栈里给每位客人都有的设备?……还有这汤婆子,若我没看错,外头这罩布,上面的花纹是用的暗绣吧?”
伙计倒没想到阮明姿这般识货,搭眼一看,竟是全看出了毛病。
然而他想想那位公子给的丰厚赏钱,咬了咬牙,赔笑道:“两位是我们归来客栈的上房顾客,又是长住的,就如同这银霜炭……”他指了指炭盆里燃烧着的银霜炭,想要含糊过去,“……用品自然与众不同些。”
然而阮明姿岂是会被人三言两语糊弄过去的?
绮宁也起了疑心,狐疑的看向那伙计:“真的?”
伙计急了:“真的,千真万确,比真金还真!”
他说完这话,又挤出一副笑脸来,“两位姑娘你们看,这也都是实用的好东西,要不我就给两位放下了?”
绮宁皱了皱眉,倒不是很想留。
阮明姿不急不躁,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先别急着把东西留下,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我们也不敢用啊。你把东西拎上,咱们去找你们掌柜,问清楚了再说。”
伙计哪里想到阮明姿这么较真,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哆嗦了下,又挤出个笑脸来:“……阮姑娘,伏姑娘,这……”
绮宁一看这模样哪里还不明白,这手炉跟汤婆子,里面肯定是有猫腻。
再联想先前遇到的沿街刺杀,他脑子里闪过一堆什么阴谋谋杀之类。
别是下毒了!
绮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厉色问那伙计:“说不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那伙计被绮宁突然的厉声厉色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不,不至于吧……”
绮宁被气得够呛:“怎么不至于?你怎么就知道不至于了?”
那伙计见一个说是要送他见掌柜,一个还诘问他是不是别人“指使”的,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苦着脸叹了口气:“行吧,那我就直说了……是,是隔壁院子的周公子让我给两位送过来的……”
一说“隔壁院子的周公子”,绮宁愣了下,先是松了口气,又有些生气。
这个周湛明怎么回事啊?
纠缠他们明姿几次了啊?
阮明姿也觉得这个周湛明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怎么着,他做这些事,别说他是想追她?
可她的拒绝态度还不够直接吗?
阮明姿眉头紧拧。
那伙计见提到周湛明之后,两人没再说要送他去见掌柜什么的,他也稍稍松了口气,试探的问:“……要不,我就把这东西放这了?”
“不,你把东西拿上。”阮明姿冷声道,“我同你一道去找那位周公子。”
因着今儿阮明姿本也没想着要出门,便没有在脸上做化妆修饰,她顶着自个儿那张脸,直接跟在那伙计身后,同绮宁出了房门。
绮宁今儿穿着一身男儿装扮,跟在阮明姿身边,亦步亦趋。
伙计愁眉苦脸的,拎着那大提篮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然后再叹口气。
在那些书生聚居的院落前,伙计犹豫的停下了脚步,拎着那篮子颇有些踯躅的看向阮明姿跟绮宁:“……要不,就算了?小的把这篮子还给周公子就是了。”
阮明姿微微笑:“不能算,不然,还要等他下一次再送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吗?”
伙计不敢多说什么,“唉”了一声叹了口气,拎着篮子进了小院。
小院里各个房间都传来了朗朗读书声,听上去倒仿佛置身于书院学海。
伙计拎着那篮子,在某处房间前停下了脚步。
他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周湛明贴身小厮的声音:“谁啊?”
伙计看了一眼阮明姿,阮明姿微笑着看着他,眼里却有着“你懂的”的威胁。
伙计颤了下,这位好看的犹如天仙下凡的阮姑娘,气场也好强啊。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回道:“我是店里的伙计,今儿周公子托我办了桩事……”
门很快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周湛明的贴身小厮站在门里,正要说什么,却猛地看见了伙计身后的阮明姿跟绮宁。
尤其还是,没有化妆修饰过后的阮明姿。
那张脸,猛然带来的冲击,让周湛明的小厮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少,少少少少爷!”
他结巴着喊着周湛明。
周湛明正在房里待客,见小厮这般失态,多少有些不悦。
不过在来客面前,他也不好说什么,只稍稍有些不悦道:“什么事?”
“……”小厮顾忌着屋子里的客人,不好明说,又有些急,只能喊,“少爷您过来一趟吧!”
周湛明心下越发不悦,不过他面上没有半分显现,只是同对面那位正在喝茶的小姐道了一声:“庞小姐,您稍等。”
庞小姐“嗯”了一声,抿了口茶。
周湛明这才匆匆起身走了。
倒是庞小姐身旁跟着的丫鬟,小声道:“小姐,这周家公子身边的贴身小厮,怎么有点毛毛躁躁的啊……”
庞小姐放下茶杯,抬眼看了一眼那丫鬟。
那丫鬟便知自己失言了,不该瞎议论旁人,吐了吐舌头,重新站好。
……
周湛明住的地方是一个套间,基本上算是这书生聚居的院落里最好的房间。
他匆匆出了待客的小花厅,就见着他的小厮,站在门口,颇有些手足无措。
而小厮对面,站着的那位姑娘,不是他日日朝思暮想的阮姑娘,又是谁?
而且今儿阮姑娘还没有易容,是以原本样貌来见他的!
一瞬间,周湛明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难道阮姑娘被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感动了?
可……
周湛明想到身后小花厅里坐着的那位庞姑娘,当即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那可是两家正在商议,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怎么偏偏是今天?!
周湛明有些着急,不由得咬了咬后槽牙。
这位庞姑娘,也太不懂规矩了些!
原本他们未婚夫妻就不能见面,她竟然没有提前告知,直接杀了过来!
若非如此,他今儿就可以请阮姑娘进屋去坐坐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都什么时候了还吃
周湛明一面被阮明姿可能被他感动这个猜想给激动得心猿意马,一方面又因着小花厅里坐着他的未婚妻而心急火燎。
真真是煎熬极了!
阮明姿可不管现在周湛明那张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紫的脸。
她开门见山的问道:“周公子,这手炉跟汤婆子,是你让伙计送去我房间的吗?”
阮明姿一开口,尤其是顶着那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周湛明只觉得骨头都酥了一半。
他有些迷醉,“啊,是我……”
阮明姿得了准确的答复,瞬间冷下了脸。
“周公子,”阮明姿拿下巴点了点伙计手上的篮子,“先前是点心,这会儿又是手炉与汤婆子……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给了周公子错觉,让周公子觉得给我送这些东西我不会感到困扰?”
周湛明一时之间竟没有明白过来阮明姿话里的意思。
阮明姿向来就不是个拖泥带水的,她冷冷的看向周湛明,直截了当道:“周公子,我最后再说一遍,请你自重。不要再给我送什么东西了,这不合适。”
说完,阮明姿再也没看周湛明一眼,直接转身离开了。
绮宁也在一旁道:“周湛明,你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应该懂得礼义廉耻。总这样骚扰人家小姑娘,合适吗?”
说完,他也甩袖走了。
只留下周湛明一个,脸像调色盘一样,白了青,青了白,呆若木鸡。
那伙计简直不敢看周湛明的脸色。
他忍痛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往离他最近的周湛明小厮手里一放,飞快道:“这是周公子先前给我的银子,周公子托我办的事没办成,我也不好舔着脸要……只是,周公子以后找小的办旁的事可以,再这种事,小的也不好再帮周公子了。”
说完,伙计又把那大提篮往小厮手里一塞,人鞠了个躬,飞快跑了。
周湛明还犹如一个石雕一样,愣在门口。
他的贴身小厮,一手拿着银子,一手拎着那篮子站在门口,硬着头皮看向他家少爷:“少爷……这……”
周湛明满脑子都是方才阮明姿冷漠拒绝的模样。
他失魂落魄了好一会儿,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小厮这会儿也有些急了,“少爷!”他一时之间没控制住音量,微微提高了些声音,这会儿又压低了声音,“庞小姐还在屋子里等着您呢!”
这个“庞”字,终于让周湛明回过了神。
想到这,他脸色又微微一白。
虽说这儿与花厅之间有厚厚门帘相隔,阮姑娘说话又向来不爱大声,应该是不会传过去……
可万一,里头的庞姑娘听见了怎么办?!
虽说他自打遇见了阮明姿,对这桩亲事,多少就有些抵触,但这会儿阮明姿明确拒绝了他,他心里正慌乱着,哪里还愿意再生出什么变故?!
一想到可能会被庞婉贞听到,周湛明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匆匆回了小花厅。
他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着庞婉贞的神色,见庞婉贞神色如常,倒是她身边站着的丫鬟,多少有些不快,嘟着嘴道:“周公子去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就把我家小姐丢这啦?”
一听这话,周湛明顿时放下了心。
这绝对是没听到什么,不然怎么可能是这个态度?
周湛明陪着小心道了歉。
又耐着性子,陪着庞婉贞聊了些诗词文章。
又过了将近一刻钟,庞婉贞这才起了身,温婉的笑道:“我今儿来周公子这,来的冒昧突然,没有打扰到周公子温书吧?”
周湛明心下一突,忙道:“怎么会?只是我这陋室,难免让庞姑娘见笑了。”
庞婉贞抬手撩了下鬓间的散发,温婉的笑了下:“没打扰到周公子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庞婉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一举一动都颇具优雅,落落大方。
然而眼下周湛明心绪烦乱的很,没什么闲情逸致去欣赏美人儿,他含糊的应了一声,把庞婉贞送出了归来客栈的院门口。
直到看到庞婉贞坐上了庞家的马车离开,周湛明这才垮下一张脸来,转身回了客栈。
而在此时,庞家的马车里,庞婉贞的丫鬟墨菊气得在那扯自己的帕子:“什么玩意儿啊!他以为他是谁啊?!淮州周氏,不过是个破落户儿罢了!要不是老爷夫人惦记着先时的情分……”
“墨菊。”庞婉贞倒还算镇定,不急不缓的看了墨菊一眼。
墨菊知道她家小姐是不喜欢她这样说旁人,但墨菊这会儿已是气坏了,她双手撑在车厢里的小几上,痛心疾首的喊她家小姐,“小!姐!你就不生气吗?!那姓周的这般无耻,说是要温书,竟然在背地里勾搭旁的小姑娘!若非先前奴婢掀起了一角门帘,隐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谁能想到那姓周的浓眉大眼的,竟然是这种人!”
在墨菊的声讨中,庞婉贞姿态十分优雅的拈起一块点心来,用帕子接着碎屑,咀嚼的幅度不算大,速度却飞快的用完了一块点心。
她又拈起第二块,很快,第二块也消失在了唇齿之间,效率非常快。
墨菊犹还在骂:“……人家姑娘都说了,请他自重!他以为他是谁?一个有婚约在身的人,这么做,就不怕给人家姑娘招来非议吗?!还好人家姑娘是个通透的,拒绝了那个死不要脸的!搁奴婢说,这姓周的就活该孤独终老,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他以为他是谁?!”
墨菊骂完了抬头一看,她家小姐姿态依旧优雅,若非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一看就是在咀嚼东西,根本没人会觉得,这样一个一举一动犹如教科书典范的千金小姐,这片刻功夫,竟然快把一盘点心都给吃光了!
“……”墨菊瞪圆了眼睛,看着那光了一大半的点心盘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继续再骂周湛明,还是去摇她家小姐,让她醒醒,都什么时候了还吃!
“小姐……”墨菊有些泄气的趴在小几上,“你就不着急吗?”
庞婉贞吃得差不多了,慢条斯理的擦着嘴角的点心屑,“着急?着急有什么用?”
第六百六十章 我也不亏
庞婉贞似乎根本没把先前周湛明那事放心上,她漫不经心的叠着帕子:“先前爹爹不是说,等他高中再说嫁娶的事吗?这不是还没开始谈吗?”
墨菊虽说知道是这个理,但她家小姐这云淡风轻的模样,也实在是太恼人了些。
“可他要是考上了呢?”墨菊急得不行,“上次奴婢听老爷跟夫人说了,那姓周的,高中是没什么问题的,若是运气好,说不得还能进一甲!”
庞婉贞秀气的打了个哈欠:“管他呢,到时候就让我娘说八字不合就行了。”
诚然这也是个好法子,可墨菊还是被庞婉贞的不当回事给惊掉了下巴。
“小姐!”墨菊恨铁不成钢的叫道。
“好啦好啦。”庞婉贞声音温柔,举止优雅,犹如行走的女德规范,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同她的举止大相径庭,“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也多找几个,也不亏……”
墨菊惊骇的瞪大了眼睛,就差尖叫了:“小!姐!”
……
而此时的阮明姿,跟绮宁回了房间后,这才说道:“绮宁,准备一下,我们近来得换个地方住了。”
绮宁“啊”了一声,没想到阮明姿怎么突然就要换地方。
阮明姿轻轻叹了口气:“眼下伙计能替旁人递手炉汤婆子进来,下次说不得就会替旁人递进来什么加了料的东西……”
绮宁几乎是立时想到了前天晚上那场刺杀,他神色一凛,连连点头:“确实。”
阮明姿还有些惆怅:“若非储凤街那边事情还没个眉目,咱们搬进那茶楼后院也不错。”
绮宁略略迟疑了下:“明姿,那你想好我们搬去哪里了吗?”
阮明姿点了点头:“先前我去中人那,签储凤街房产的过户协议文书,无聊等人的时候也翻看了一些登记在册的租赁宅子,有几间倒是看着不错。虽说价钱稍稍贵了些,但他们支持短租,这就够了……我们先租两个月,储凤街那边的事估摸着就差不多处理好了……你先多少有个准备,明儿我们就去找中人,让他带我们去看看那些短租的宅子。”
绮宁麻利的应了一声:“行!”
两人都是雷厉风行的,当即就说好了,打算明日去看新租的房子。
只是也巧了,临近傍晚的时候,来了两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是掌柜亲自来问的阮明姿。
敲门那会儿,阮明姿还以为又是什么人阴魂不散的托了伙计来塞东西,直到听到了掌柜的声音,她才去开了门。
“掌柜,什么事?”阮明姿问道。
掌柜笑道:“阮姑娘,前头有两位生得一模一样的姑娘,说是你的朋友,想要见你。我恰好没事,就过来问问你。”
一听两位生得一模一样的朋友,阮明姿便知道是谁了。
定然是上京途中,曾经陪伴了她很长一段路的七茗跟八彤。
先前那俩姑娘还说等闲下来,便来归来客栈找她跟绮宁玩。这些时日她们一直没过来,想来是不得空。
阮明姿便漾出笑来:“我晓得了,确实是我的朋友。”
她去同绮宁说了一声,之后两人便同掌柜一道下了楼。
七茗跟八彤这会儿正在客栈大堂前的小院子里,百无聊赖的数着地面上铺着的鹅卵石。阮明姿她们还未从客栈大堂里出来,七茗跟八彤已经听到了阮明姿的脚步声,两人从院子里进来,正好跟阮明姿他们打了个照面。
七茗跟八彤迎了上来,笑道:“阮姑娘,伏公子,许久未见了!”
掌柜见他们果然都是认识的,便识趣的退到了柜台后。
阮明姿跟绮宁见着七茗八彤也是欢喜的很,正要带她们去自个儿屋子里叙旧,就听得过来挽住了她胳膊的八彤,倒吸了一口凉气。
八彤手臂处的衣衫,渗出了点点血渍。
七茗跟八彤好似都习以为常的样子,并没有当回事。
顶多是八彤自个儿遮了遮,很是无所谓的说了句“小伤”,反过来安慰阮明姿:“回头用绷带再缠一缠就是了。”
可阮明姿看着那血渍洇开的范围,不像是小伤……
阮明姿拧了眉头,从掌柜那常备下的药箱里,寻了些干净的绷带,小心翼翼的牵着八彤的手,怕她再乱动引得伤口渗出血来。
八彤有些发愣。
七茗却是眼神炯炯的看着阮明姿小心翼翼的照顾八彤,似是很开心的模样。
阮明姿领着七茗八彤回了自个儿房间,她让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先坐下休息。
绮宁去沏茶了,阮明姿去某处翻找着什么,不多时便拿了一管药过来。
七茗跟八彤不仅耳力好,目力也极好,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她们常用的那种。
这次她们出任务回来,才发现屋子里的存货没了,八彤又懒得去府医那再要一些,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
简单的包扎过后,她便同姐姐七茗来找阮明姿绮宁玩了。
只是这会儿七茗看着那管金疮药,倒是想起什么,“咦”了一声,“这不是先前,我家主子让我拿给阮姑娘的那管吗?”
阮明姿握着金疮药的手微微一顿。
所以,先前那次,是桓白瑜发现了她腿上不舒服,还让七茗给她送来了金疮药吗?
阮明姿垂下眼眸,掩住眼眸中的情绪,声音虽软,却不容反驳的轻轻拉过了八彤的手:“……伤口之事可大可小,万一感染了呢?”
八彤似是想说这根本没什么,但看着阮明姿那般小心翼翼的帮她解着小臂处被血浸透的绷带,神色郑重的好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她脸颊一热,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只是多少还略微有些不太自在,八彤求救似的看向了亲姐姐七茗。
七茗才不理她,她坐在八彤对侧,正手肘支着桌面,手托着腮,美滋滋的欣赏着阮明姿小心翼翼的帮八彤处理伤口。
阮明姿先将沾了血的绷带都解了下来,就看到八彤那细细的胳膊上,横亘着一道长长的划伤。
阮明姿倒吸了一口凉气。
诚然这刀伤确实不算深,但因着八彤总不把这个当回事,看着那伤口模样,像是已经裂开过好多次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搬走
八彤看着阮明姿那神色,有些不大好意思道:“其实,真没什么……”
阮明姿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只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把伤口涂了一层金疮药,然后又拿先前在掌柜那拿的干净绷带细细的包扎起来。
做完这些,最后才将洇了些血迹的袖子盖了下来。
“好了。”阮明姿迟疑了下,看着手里还剩了大半的金疮药,“……你们那是不是没了这金疮药,要不……”
八彤尚还没反应过来,七茗已经飞快道:“我们再去找府医拿就是了!阮姑娘你自己留着用就好!”
八彤便也跟着道:“等我们回去就去找府医。”
阮明姿抿唇笑了笑,将那管金疮药重新收了起来。
绮宁端了一碟小金桔上来,往七茗八彤面前一推,“尝一尝,挺甜的。”
七茗嘻嘻笑了声,对绮宁道了声谢,伸出手来开始剥那小金桔,一边剥一边同阮明姿叙旧着,各自说着这分别以来发生的事。
听得阮明姿说到储凤街的事,七茗小声道:“……苏一尘那厮说的没错,储凤街那边的水有点深,阮姑娘这些日子还是离储凤街稍远些更好。”
八彤点了点头:“等过了这一阵,应该就没事了。”
“你们放心,我晓得轻重。”阮明姿笑着摆了摆手。
几人叙旧一番后,又一道出去用了一餐。
绮宁一身男装,这一路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艳羡的眼神暗暗注视过。
待到月上柳梢头,七茗跟八彤把阮明姿绮宁送回了归来客栈门口,这才道别离开。
两人这会儿精神都不错,回府后,七茗去洗漱了,八彤径直去了府医那。
她还记着先前在阮明姿面前承诺过的话。
只是倒不巧,在府医那碰到了苏一尘,府医正在那帮他推拿正骨。
八彤站在一旁看了半晌苏一尘龇牙咧嘴的被正骨,心情越发好了。
苏一尘揉着肩膀从长榻上坐起来,瞥了一眼八彤,“嘶”了一声,“八彤啊,给个面子,当着受害人的面,收收你那快落下口水的笑,行吗?”
八彤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擦了擦嘴,反驳道:“我没笑啊。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
苏一尘今儿舍命陪殿下,陪他家殿下在练武场上练了好几个来回,这整个人都要散了架一样。
听得八彤这般说,他哼了一声:“什么高兴的事?”
“真的,我真不是看你受罪才笑的。”八彤一本正经道,“我今儿同七茗去找阮姑娘玩了,玩的可开心了。”
这会儿苏一尘一听到“阮”这个字,就有点反射性的哆嗦了下。
偏偏八彤提起阮明姿,嘴角浮起梦幻一样的笑,兴致勃勃的同苏一尘道:“阮姑娘可好了,还替我把伤口重新包扎了。”
她就连阮明姿替她倒了一杯茶这样的事也拿出来,给苏一尘力证“阮姑娘可好了”这个论点。
苏一尘听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苏一尘叹了口气,一边系着外衫的腰带,结果就听得八彤叽叽喳喳的说了句什么,“阮姑娘还说,搬了新地方后,会找人通知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去阮姑娘的新家玩去啦。”
苏一尘耳朵动了动,有些警觉的抬头看向八彤:“你说什么?”
八彤有些懵懂,“啊?”
苏一尘耐着性子道:“你先前说,阮姑娘要搬新地方了?”
八彤点了点头,倒也没瞒着苏一尘:“阮姑娘说,要换个地方住。”
苏一尘拧了拧眉头,“那阮姑娘有没有跟你说,她为什么突然想换个地方住?”
“没有哎。”八彤有些不以为然,“阮姑娘愿意搬哪里就搬哪里呀。我跟七茗已经同她说过了,目前只要别去储凤街附近居住,旁的地方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苏一尘瞪了八彤一会儿,见八彤毫无所觉,还在那跟府医嘀嘀咕咕的说,让她多开几管金疮药,她要送朋友什么的。
苏一尘挫败似的叹了口气。
这一对姐妹花,他是真的拿她们没办法!
不过,照目前来看,他还是要替他家殿下搞清阮姑娘要搬去哪里才好!
……
这几日阮明姿跟绮宁都在寻摸院子,看了几个后,阮明姿终于挑了个坐落在热闹小巷中的小院。
这里虽说吵闹了些,但也算得上是浓厚的生活气息,平日里出门吃喝都方便。
小院里的生活用品也算得上是一应俱全,大到架子床,小到灶房的一把铲子,都备得十分齐全。
小院共五间屋子,其中一间是堆积杂货的屋子,一间是烧火的灶房,还有三间,皆是卧房,唯一不同的就是那间最大的正房,带着个会客的正厅,以及喝茶闲聊的偏厅。
阮明姿跟绮宁对这院子都满意的很,短租价格虽说稍贵了些,但也不是太离谱。
阮明姿便通过中人,签下了这院子。
签完院子,便是搬家了。阮明姿绮宁搬走时,只同掌柜说了一声。
他们住宿的账是早被苏一尘结过的,倒也没有旁的账要结,直接走也无妨。
只不过阮明姿担心封彩月或是七茗八彤找她玩,不知道她新家地址在哪里,她便在掌柜那留了话,并特特注明了,若是那位姓周的再来找,让掌柜直说不知道就好。
掌柜由此察出几分味来。
这两位住的好好的突然搬走,八成是因为那个周湛明的骚扰。
掌柜直叹气。
那位周公子,前几日未婚妻庞姑娘还来找过他。那庞姑娘也生得琼鼻樱唇,柳叶弯眉,十分美丽。
他这竟然还不珍惜,反而去骚扰旁人,骚扰的人家都直接搬家了。
真真是,掌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阮明姿跟绮宁搬了家,又忙活了小半日,把新赁下来的小院按照心意简单的收拾了下,换上了崭新的一套被褥,这才勉强算是入住了。
她们新家的左邻右舍街坊邻居,倒是都热情的很。阮明姿他们刚收拾完还没一个时辰,街坊们便有的拎着腌制的咸鱼,有的提着一条自家刚晾晒好的辣椒串,还有的拿着自个儿晒得番薯干,纷纷上了门。
第六百六十二章 羊肉炖萝卜
为了以防意外,阮明姿是化好妆修饰好脸型五官,这才搬家过来的。
因此邻居们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对丧父丧母,外地来京城投奔亲戚,但亲戚不认他们,只能出来租个小院落独居的可怜兄妹。
热情的邻居们看着这对可怜又乖巧的孩子,纷纷拍起了胸膛:“放心,以后有啥事,喊咱们街坊邻居就好!”
阮明姿跟绮宁再三谢过了邻居,把收的东西都分别安置下来。
腌制的那串咸鱼挂在了灶房的房梁上;辣椒串什么的,则是挂在了房檐下,这样有利于继续储存;番薯干则是放在个密封口袋中,充作零食收了起来。
邻居再上门时,见阮明姿跟绮宁虽说是一对孤苦无依的兄妹俩,但两人都是干活麻利会过日子的,对阮明姿跟绮宁就更热情了。
更有甚者,已经在打听阮明姿跟绮宁有婚约了没。
阮明姿闻到了什么,当机立断,笑着推辞了:“在老家都已经订下了婚约……”
“过些时日说不得就要回老家成亲去了……”
热情的街坊邻居们只能遗憾的喟叹一声,没有缘分啊。
也多亏了阮明姿的这番说辞,她跟绮宁总算避过了街坊邻居的七大姑八大姨花式说亲的天坑。
不过,这一番安置下来,尤其是看着院子里多了不少街坊邻居们送来的各色农货,只觉得满院都是生活的烟火气。
阮明姿挺喜欢的,绮宁也开心。
那间带着正厅跟偏厅的大屋子他们俩都没要,都挑的是小房间,他们索性就把那间屋子拎出来当了平日里看书写字的地方。
因着并非是就寝的地方,这间宽大的屋子只烧了一盆炭,仅仅够暖手的。阮明姿也不嫌弃,歪在贵妃榻上,手放在炭盆之上烘了烘,发出了满足的一声“啊”。
绮宁看着阮明姿那副舒舒服服惫懒的模样就忍不住嘴角直翘。
这眼下住的房间虽说不如客栈看起来更高档,但贵在一个舒坦,全身心的舒坦。
“街坊们都太热情了……”阮明姿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那几串鲜红的干辣椒串的串儿,挂在房檐下飘荡,“我想着,到时候要不做点什么,也给邻居们送些过去?”
绮宁兴致勃勃的出着主意:“天气冷了,萝卜羊肉汤怎么样?到时候趁着饭点,挨家挨户端过一碗去?”
“这个好,”阮明姿拍了下巴掌,往外面的天色又瞅了一眼,“眼下这天色,估计肉摊上没什么新鲜的羊肉了。明儿我们起一大早,出去买些羊肉萝卜回来,早早炖上,临近中午那会儿,也正好分发。”
两人都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既然商议好了,第二日都各自起了个大早。
绮宁本貌偏秀美,倒也不需要多在脸上动些什么,只需要把那微微细挑的眉,涂黑涂粗换成剑眉,整个人的感觉就稍稍硬朗了不少。
而阮明姿则是比较麻烦。
她要细细的修饰脸型,五官,看似简单,其实都是极为细致的活儿。
像今儿外面天气冷,阮明姿索性就没化妆,拿披帛在脸上围绕了一圈,挡住大半个脸,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最后又披了个斗篷,将斗篷的兜帽一拉,挡脸效果妥妥的。
两人便这般上街,买了五斤羊肉,并五根大臂粗的水萝卜回来。
近些年阮明姿虽说不怎么下厨了,但阮明姿的厨艺却是只要尝过的人都会说好。
绮宁帮阮明姿添着柴火,阮明姿掌勺,两人配合默契,很快,那口大铁锅里便传来了煮羊肉的香味。
阮明姿挑的这块羊肉原本就嫩,没什么膻味,她又放了些上好的花雕酒除腥膻,还放了些中草药增加食材的香气。
待到快出锅时,香气四溢,不少路过阮明姿她家小院门口的,都会深深的吸一口气。
待到锅中羊肉炖萝卜熟了后,阮明姿一掀锅盖,简直是香飘十里。
她甚至隐隐听见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子在哭闹着说要吃肉。
阮明姿赶紧盛出两碗来,分别放在小托盘里,她同绮宁分头去给街坊邻居送羊肉。
阮明姿今儿捂得严实,邻居们根本认不出来。
还是她率先笑着表明身份:“叔/姨/婶/大爷/大妈,我是昨儿刚搬来的阮家人。这会儿家里做了些羊肉炖萝卜,我们兄妹俩也吃不完,给您端一碗过来。”
一般阮明姿自报了身份后,对方便会恍然大悟了。
在这淳朴的小巷里,谁家多做了什么好吃的,顺手给邻居端个一碗,好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她们见阮明姿这一碗羊肉炖萝卜里,肉放得足足的,心下不仅都念叨着,这刚搬来的兄妹俩,都是实诚人啊。
这附近的人,对他们好感又多了几分。
阮明姿的羊肉萝卜外交,明显很是成功,不少人都热情的邀请他们在家里吃饭,当然,两人都回绝了。
阮明姿跟绮宁分发了大半锅出去后,两人相聚在灶房,四目相视,会心一笑,把剩下的小半锅羊肉炖萝卜一起美美的享用了,绮宁更是喝的汤都不剩。
“太好吃了,”绮宁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最后是谁有这个福气,能娶到你。”
“那可不?”阮明姿也没跟绮宁客气,甚至还随口打趣了自个儿一句,“娶到我的人,必定是品味极佳,祖坟冒了十八丈高的青烟!”
绮宁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阮明姿跟绮宁便在这烟火小巷中的小院里安顿下来。
一连几日,日子都过的十分逍遥且自在。
直到某天,阮明姿依旧是围着披帛挡着脸,带着斗篷兜帽在街上买东西时,听得有人在那议论纷纷,说什么先前谋刺朝廷官员的案子破了。
阮明姿心下微微一动,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些,听那几人在那感慨。
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那几个刺客是前祥王的余孽,因着近些日子封今歌在查储凤街的事,触怒了这些祥王余孽,他们便策划了那场刺杀。
第六百六十三章 怀抱
阮明姿听了半天,也就只能总结出这点有用信息来。
她忍不住开口相询:“这位大哥,你是从哪听说的啊?”
阮明姿虽然裹得严实,看不出样貌来,但她声音清甜,属于让人很舒服的那种,基本上一开口就能博得一些好感。
先前在那议论纷纷的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虽说觉得她裹得太严实了些,倒也没生疑,毕竟眼下天气越发冷了,小姑娘畏寒是常有的事。
他指了指一处稍远的地方,很贴心道:“……看到那面红墙了没?那是贴榜的地方,有时候一些官文,会贴在上头。你不识字也无妨,官府安排了人守在旁边,会替你读的。”
阮明姿道了声谢,提着她先前买的一颗白菜,往那贴官府行文的红墙去了。
只见那红墙前,围了不少人,旁边有个官差打扮的人,正在那大声朗读着什么。
阮明姿还没细看那红墙贴着的纸上写了什么东西,就差点被这道声音给惊的呛到。
她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皱眉凝神站在原地听了半晌,越听越是心惊。
不对啊,她确实没听错啊!
这个当真就是先前曾经在碧涛楼里听到过的那个八皇子的声音啊!
阮明姿脸色古怪的看了那念官文的官差几眼。
只见那官差的官帽也是压得有些低,阮明姿这个角度,有些看不清他的长相。
但想想就觉得很荒谬,堂堂的八皇子,怎么会屈尊纡贵的过来给不识字的人念官府行文呢?
阮明姿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理解为这是人家八皇子微服出访的一点独特小爱好。
阮明姿表示勉强也能理解,并主动自觉的离远了好些距离。
只不过前头看行文的人太多了,阮明姿刚挤进去,就被众人挤来挤去的,简直快不能呼吸了。
……
八皇子又双叒叕惹怒他亲爱的敬爱的丰皇叔桓白瑜了。
无他,八皇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桓白瑜近来心情不好。他一下就来了精神,觉得他的丰皇叔,打小就贵为亲王,几乎可以说是富贵窝里长起来的,那肯定不能是物质需求方面的事了。
那除去物质需求,岂不就是只剩下了精神需求?
一说精神需求,八皇子就来了精神。
他兴冲冲的带了五个美女,去敲了亲王府的门……
然后……
八皇子差点没有了然后。
不得不说,后果极其悲惨。
就连八皇子他亲爹,当今圣上永安帝听说了这事,都有些不忍卒视,甚至不由得反思起来,他跟白贵妃都挺聪明的,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傻儿子?
还敢给他丰皇叔送美人!
活该被他丰皇叔拎去惩治一番!
永安帝感慨了一番傻儿子,然后去了新进宫正得宠的美人那儿喝茶去了。
至于他的傻儿子小八,他觉得交给桓白瑜收拾一番,也挺好的。
最起码能长长脑子……
于是,八皇子桓毓鸣,这会儿悲催的成为了一名读公文的小官差。
他已经在这读了一早上了,声音都有些哑了,可依旧不敢停。
无他,他的亲皇叔,这会儿正在红墙对面的二楼茶楼雅座,神色冷漠的监工。
……
桓白瑜确实在监工。
当然,也有几分想拿桓毓鸣这个傻子当饵,钓鱼的意思。
他一身劲装,腰间佩着剑,站在二楼窗口,冷冷的看着桓毓鸣周遭的动静。
然后,他就见着,那个让他心烦不已的姓阮的,虽说把自己遮挡的极为严实,可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她手里还拎了一棵白菜,慢吞吞的走到了红墙前那人群外。
桓白瑜皱了皱眉。
而那个让他心烦不已的人,似是从桓毓鸣念官府行文的声音里听出了什么,猛地一扭头,看那方向,应该是去看桓毓鸣。
而后,竟是又默不作声的往旁边迈了几步,离桓毓鸣更远了些。
显然是认出来了桓毓鸣的身份。
桓白瑜站在二楼窗前,居高临下的关注着阮明姿的一举一动,手还放在腰侧佩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然而,阮明姿站在人群边上不知道在观望些什么,却被人群挤来挤去的卷入了人潮中,桓白瑜那张积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隐隐出现了裂痕。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按在佩剑上的手,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直到阮明姿差点在人群中被人挤倒,桓白瑜终于忍无可忍,直接从二楼窗口跃下。
……
这边阮明姿还在随人群逐流的时候,正被人挤得差点跌倒,突然一双手把她拉进了怀里。
阮明姿浑身一僵,拳头都握起来了,就听得熟悉的声音低声道了一句“是我”。
阮明姿顿时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
是阿礁。
然而松懈过后,又有一种难言的尴尬。
不对,他现在是桓白瑜了。
青年护着她,外遭又有些人挤人的,两人的身体难免会碰撞到一起。
阮明姿哪怕平日里再怎么潇洒洒脱,这会儿也悄悄红了耳根。
桓白瑜那张冷漠的脸,也隐隐有了要裂开的趋势。
好在桓白瑜武功极高,很快护着阮明姿出了人群。
阮明姿几乎是在出人群的时候,瞬间与桓白瑜分开。
这副用完了就丢的态度,桓白瑜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
“方才,多谢了。”阮明姿硬着头皮道。
桓白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方才搂过她腰间的手,这会儿在袖下无意识的攥了攥,面上依旧一派漠然,冷声道:“以后不要去人那么多的地方。”
“哦。”阮明姿老老实实的应了,然后才小声分辩道,“其实我本来在周遭观望的,被人群带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桓白瑜方才在二楼看了半晌,自然知道阮明姿说的是真的。
但他莫名还是有些恼。
“你想从官文上知道什么?”桓白瑜往阮明姿面前走了一步。
这个距离……已经越过了阮明姿心理上的安全距离,她往后退了一步。
桓白瑜只觉得心上被重重的锤了一下。
他说不清这种感觉来自哪里,只觉得非常不舒服。
桓白瑜面沉如水的看向阮明姿。
阮明姿微微侧了侧头,这又是一个代表着潜意识抗拒的动作。
“没什么,就是……先前那些刺客的事。”阮明姿不太自在。
第六百六十四章 谁要跟狗男人姻缘天注定
桓白瑜极为强硬的迈近了一步,阮明姿有些恼的微微瞪圆了眼睛,却听得他低声道:“那些刺客绝非善类,背后牵扯很大。眼下也不过是一点迷雾,不必在意官府行文。”
阮明姿顿时注意力被桓白瑜的话吸引了过去,忘了旁的。她有些错愕,小声道:“这些,是能说给我听的吗?”
桓白瑜抿了抿唇,“你会说给旁人么?”
阮明姿摇了摇头:“那肯定不会!”
桓白瑜神色淡漠,只略略挑了下眉毛,似乎在说,这不就得了?
阮明姿只多看了桓白瑜一眼,赶紧又撇开了眼。
不得不说,桓白瑜生得实在是太好看。
就犹如一朵开在雪山之巅的雪莲,虽说面上总是清清冷冷的,但恰是那样的冷漠清隽,让人心底总觉得痒痒的,压不住那抹想要染指一下的**。
哪怕阮明姿这种看惯了自个儿脸的,多看一眼都有些控制不住想沉溺进去。
阮明姿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颜狗,还是少看为妙。
沉溺进去,是没有好结果的。
阮明姿这番心理活动,桓白瑜自是不知。
他这会儿,只见眼前这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少女,此时此刻正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向来冷漠自持的丰亲王,这会儿突然就忍不住开了口,声音低低的:
“我醒来时,身上一直带着的令牌上,有条流苏……”
这话,让阮明姿几乎是瞬间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抽身出来。
她慢慢抬头看向眼前的青年。
神色几乎同青年一样的冷淡。
“那条流苏啊。”她淡淡道,“你不告而别后,我见那条流苏被丢在了一旁,想来也没人要它了,就顺手丢到火盆里烧了。”
桓白瑜又尝到了心口被重锤一下的滋味。
然而,却无话可说。
此刻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几步之外,人流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讨论着红墙上贴着的官文。
而阮明姿跟桓白瑜相差不过几尺,两人之间却仿佛盘桓着一个冰冷的天堑。
直到突如其来的厮杀声传来,阮明姿迅速的反应过来,正要去摸左臂上的弩弓,桓白瑜却反应更快,面上笼了一层寒冰,单手将她一搂,一手拔出了佩剑,护着她极快的撤离。
直到把阮明姿带到先前他监工的茶楼,见着正在待命的七茗与八彤,桓白瑜这才松开手,看了阮明姿一眼,把阮明姿往七茗八彤那轻轻一推,口中却是在吩咐七茗八彤:“保护好她。”
七茗八彤齐声应是。
她们一开始还被吓了一跳,没认出这拎着白菜的姑娘是谁,怎么这么大排面,她们殿下亲自搂着护送进来的?
然后阮明姿随手放下了兜帽,七茗八彤立即认出来了。
哦,是阮姑娘啊,那没事了。
桓白瑜看了一眼阮明姿,拎着佩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阮明姿这会儿一只手里还提着她的白菜,被七茗八彤护在这安全的茶室里,一时之间还有些愣忡。
七茗跟八彤对视一眼,有些忧心忡忡。
阮姑娘别是被这吓坏了吧?
“八皇子……是被当饵的?”阮明姿却突然开了口,声音清晰,思路也很清晰。
哪里有吓坏的样子?
七茗八彤心下不由得松了口气。
按理说这是机密,不过鉴于方才刺杀发生之时,他家殿下头一件事是护着阮姑娘先到安全的地方。七茗跟八彤斟酌了一下,还是在这茶室中,同阮明姿说了实话:“……是的,八皇子是殿下抛出去的饵,不过殿下也派了苏一尘带着人在暗中埋伏着,护着八皇子,不会有事的。”
阮明姿轻轻点了下头。
七茗跟八彤这会儿要警戒,倒也不好跟阮明姿闲聊。
但她们又怕阮明姿在这待着无聊,七茗把茶室里放着的茶点往阮明姿面前推了推,“阮姑娘,用些点心吗?”
“……”
阮明姿有些无奈,外面在厮杀,她们在这茶室里,吃吃喝喝,不太好吧……
不过阮明姿也没直白的回绝七茗的好意,她笑了笑,道了一声“好”,拈起了一块茶点,慢慢的吃着。
直到桓白瑜回来时,阮明姿手上这块吃得极慢的茶点,还剩个角儿。
阮明姿见着桓白瑜回来,说不上是什么心理,赶紧将那茶点的角儿塞到了嘴里,霍得起身,看向桓白瑜,细细的打量着桓白瑜哪里是不是受了伤。
然而他今儿穿了一身玄色劲装,根本看不出什么。
阮明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倒是桓白瑜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遭,见她好端端的,也略略松了一口气。
“七茗八彤,你们送阮姑娘回去。”桓白瑜简单的吩咐了一句,又要拎着剑走。
七茗八彤服从指令服从习惯了,更何况她们跟阮明姿交情也很好,自然是没有意见。
然而阮明姿倒有意见了。
这人,怎么对旁人好,也总这么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
单听他那个冷冷的语气,还以为是在吩咐七茗八彤把她抛尸荒野呢。
阮明姿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已经转身的桓白瑜听得这话,脚步便是一顿。
他回身看了阮明姿一眼,“没事。”就回了短短两个字。
然后就走了。
走了……
阮明姿气笑了,得,算她白问。
她默不作声的把披帛围上,又把兜帽戴上,又恢复成了那个捂得严严实实的状态。
七茗无意的感慨了一句:“阮姑娘捂的这般严实,真不知道我们殿下是怎么认出来的……”
阮明姿心头一跳,想起先前桓白瑜犹如天神下凡,将她从人群推搡之中,搂抱着带了出来。
阮明姿思绪有些发散,不由得又想起来,她的化妆修饰,头一次见的人,几乎都不能认出来是她。
可当时她跟绮宁在上京途中,跟着那商队遇险时,脸上涂着厚厚的修饰,乍然之间遇到桓白瑜,他好像也是直接就认出了她……
若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呢?
难道真的是什么缘什么天注定的……
想到这,阮明姿冷笑一声,呵,谁要这个冷漠无情的狗男人姻缘天注定。
“嗯,咱们走吧……”阮明姿含糊道,“我的白菜,还等着下锅炖粉条呢。”
七茗跟八彤先前就知道阮明姿要搬家,这会儿正好去认认路。
两人把阮明姿送到了巷口,阮明姿指着巷子里其中一间小院道:“那个挂着红灯笼,贴着新春联的,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
第六百六十五章 沾了什么味
七茗跟八彤不愧是心有灵犀的双胞胎,两人一致发出了“哇哦”的一声。
因为她们都看到了挂在高高房檐下的鲜红干辣椒。
铺着红瓦的房顶还冒着白色的炊烟,一看就是有人正在做饭。
隐隐还传来不知道是谁家在做饭的香气,那是炒辣子特有的香味,吸一口,只觉得香得灵魂都要出窍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踌躇。
她们殿下让她们送阮姑娘回来,总不好再蹭顿饭吧?
阮明姿似是看穿了她们俩的犹豫,热情的发出了邀请:“要不,去家里坐坐?”
“不了吧……”两人嘴上拒绝着,身体却很诚实的跟着跟着阮明姿往巷子里去了。
阮明姿抿唇笑了笑,手拎拎着一颗白菜,在小巷深处的一扇红漆大门前站定了脚步,抬手敲了敲门上的铜环。
“谁啊?”门里的院子传来绮宁的声音。
“是我。”阮明姿微微扬了扬声音,声音里蕴着笑意,“还有七茗跟八彤。”
门里传来了一路小跑的脚步声,不多时,门开了,就见着绮宁还手里还拎着菜刀,身前围了个罩衣,一看就是正在灶房做饭的模样。
随之而来的,还有院子里散出的油泼辣子的香气。
“啊……”七茗跟八彤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显出几分陶醉的神色来。
阮明姿一看七茗八彤这模样,就知道两个小姑娘都是好辣这一口的。
“回来啦?”绮宁笑道,一边腾出手来去接阮明姿手上拎着的白菜,“这白菜挑的不错啊,看着挺新鲜的。”
阮明姿一边应着,一边想这白菜确实挺不错,跟着她也算是经过了风浪了。
绮宁又招呼七茗八彤:“你俩也别在外面傻站着啦,进来啊。”
“哎。”七茗八彤应着,几乎是飘了进来。
途径敞开着门的灶房时,两人越发走不动了,猛吸了几口气,使劲嗅了嗅:“好香啊……”
两人眼巴巴的,有点想进去看的样子,又不大好意思第一次上门做客就往人家灶房里扎。
两人一手扶着腰间的剑,一边猛咽口水,喃喃道:“太香了……”
绮宁忍不住笑,跟她们两个详细介绍道:“这个好做的很,还是明姿教我的。用晒制好的辣椒磨成粉,有的磨得粗一点,有的磨的细一点,然后加入些芝麻,加一点盐……然后再去烧油,油烧热了以后,放大葱姜片胡萝卜芹菜段,熬好以后,过滤出油,泼在刚才准备好的辣椒粉中。最后再加几滴香醋提味,油泼辣子就做好啦。”
七茗八彤听得津津有味,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说话的功夫,阮明姿已经进屋脱了斗篷,换了件罩衫,挽起袖子出来了。
“屋子里有橘子,还有先前街坊邻居送来的番薯干,还有一盘昨儿刚炸的油角子,你们先坐着,我把菜一炒,很快的。”
阮明姿把七茗八彤往正屋那边一推,摆了摆手,倒也不怕她们会觉得这样失礼。
七茗跟八彤确实很喜欢这种把她们当做自己人的氛围,两人嘻嘻哈哈了一阵,手牵手去了正屋。
看那欢悦的背影,谁都想不到这俩小姑娘,前不久刚从山匪的胸腔里,抽出了她们沾血的长剑。
而此刻的灶房中,绮宁给阮明姿打着下手,把阮明姿带回来的那颗历经世事的白菜洗净后,从中横切,把白菜叶跟白菜梆子分开。
阮明姿要用它做两道菜。
一道是用白菜梆子斜刀切成了薄片做的醋溜白菜,一道是用白菜叶做的白菜猪肉炖粉条。
两个灶眼分别起了两口锅,阮明姿掌勺,把锅里倒入热油后,拿辣子爆香,两道菜都特特做成了辣口。
再加上先前邻居拿来的咸鱼,简单的处理了下,还有绮宁在厨房里早早炖好的竹荪花胶鸡,四道菜往桌子上一端,七茗跟八彤的口水就快要留下来了。
旁边还放着一罐香喷喷的油泼辣子,阮明姿给七茗八彤各拿了个暄软松嫩的大白馒头,一掰,舀一勺香喷喷的油泼辣子放在馒头里一夹,递给了七茗八彤。
七茗咽了口口水:“先给我妹吧。”
八彤也没跟七茗客气,接过来,大口咬下去,那油泼辣子特殊的香气,伴着暄软松嫩的大白馒头,在口腔中冲击着味蕾。
八彤瞬间瞪大了眼睛,飞快的咽下了嘴里的馒头,又三下五除二将手里的馒头塞到口中,完成了一个“檀香小口三口吃完一个馍”的壮举。
八彤吃完,才想起她这会儿还在人家阮明姿绮宁家里做客呢,有点不大好意思,红着脸替自己解释:“往常出任务,时间紧急,习惯了……”
倒不曾想,绮宁看向她的眼神更亲切了。
八彤哪里想得到,这让绮宁想起了他曾经带的那一大群孩子……
七茗看着八彤吃得这样欢,也有些心痒难耐,眼巴巴的看向阮明姿。
阮明姿笑着,也帮七茗夹了一个油泼辣子夹馍。
顺道把那罐油泼辣子往七茗八彤那般推了推:“……还有好些,慢慢吃。”
这顿饭,辣椒爱好者七茗八彤都吃得很幸福。
她们临走时,阮明姿看桌子上摆着的那盘油角子她们吃的差不多了,除了拿了一小罐油泼辣子,又给她们用油纸包了一包自个儿做的油角子,七茗八彤欢天喜地的走了。
这油角子的馅,是用猪油白糖做的,一口咬下去,甜香味在口中几乎是瞬间爆出,七茗八彤也很喜欢吃这个,几乎是边走边吃,边走边吃。
回到王府的时候,两人的肚皮已经完完全全的胀了起来。
两人听说殿下带着苏一尘晋三原在书房中议事,七茗八彤愣了下,倒也不敢怠慢,匆匆擦了擦嘴,就往书房去回禀。
说是回禀,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护送阮明姿回家这事。
偏偏桓白瑜听完,沉默了下,似是有什么话想问七茗跟八彤。
七茗跟八彤便乖巧的站在书桌前,等她们殿下问话。
结果等了许久,她们殿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是一直没有开口。
晋三原是负责丰王府内事的大管家,他做事向来仔细,往七茗八彤那边嗅了嗅,奇道:“七茗八彤,你们身上这是沾上了什么味?”
第六百六十六章 让奴婢好等
七茗八彤有志一同的互相嗅了嗅,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姐妹俩一齐瞥晋三原:“你鼻子是不是出问题了?三原啊,不是我们说,你不要一天天的老窝在府里头,出去走一走,活动活动。”
晋三原呵呵笑了下:“你们这个月的津贴是不是不想要了?”
“……”七茗八彤看向苏一尘,齐声道:“好哥哥养我们!”
苏一尘冷笑:“有事好哥哥,无事死男人。你们姐妹俩变脸挺快的啊。”
他上前一步,仔细嗅了嗅,“别说,你们俩身上好像真沾了什么味……”
还挺好闻。
当然,最后这一句,苏一尘没说出口,不然听上去好像一个变态。
七茗八彤一头雾水,她们并不觉得这是苏一尘跟晋三原联合起来整她们。这两人还没这么无聊。
“你们方才去哪了?”对于不明味道,晋三原态度很是严谨,“好好想想,别是沾了什么毒粉回来。”
“怎么可能?”七茗错愕道,“我们是从阮姑娘家回来的,还在阮姑娘家吃了橘子,油角子,醋溜白菜,白菜猪肉炖粉条,还有最最最好吃的大白馒头夹油泼辣子!”
七茗报菜名似的说了一圈,八彤在一旁直点头,郑重声明:“还是阮姑娘亲自下厨给我们做的!”
苏一尘默默的看了他们冷冷淡淡的殿下一眼。
七茗突然恍然大悟,又凑到八彤身上深深嗅嗅,眉开眼笑道:“我想到了!我知道什么味道了,是油泼辣子的味!那个味好香啊!超级好吃的!”
她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个小罐子,“就是这个!”
八彤又窸窸窣窣的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来,原本鼓鼓囊囊的油纸包被姐妹俩吃得还剩一小半,“还有这个,这也是我们临走时阮姑娘给的。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晋三原虽说从未见过传说中的那位阮姑娘,但也从多处听过那位传说中的阮姑娘的赫赫威名。
他先看了一眼他家殿下。
发现他家殿下倚坐在书桌后的椅子里,神色依旧淡漠,看上去似是对这事漠不关心——却没有出声阻止。
晋三原心下“咦”了一声,总算对苏一尘先前跟他说的那句“老晋啊,咱们王府怕是快有女主人入住了,到时候你就能轻省些了”,有了一点了悟。
晋三原颇感兴趣的上前,倒也没跟姐妹俩客气,直接拈起一个油角子来,尝下了。
七茗八彤期待的看着晋三原,等着他的赞美。
半晌,晋三原咽下口中的油角子,矜持的点了下头:“不错。”
七茗八彤嘻嘻的笑了起来:“晋三哥,吃了我们的零嘴,还好意思扣我们的津贴吗?”
晋三原:“……”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苏一尘看着啧了一声,倒是对先前七茗跟八彤说的油泼辣子更感兴趣。
但看着就那么小小的一罐,他也不好意思跟七茗八彤两个小姑娘抢,只能暗暗叹了口气,想着等忙完了这阵,哪一日休息的时候,也去阮明姿那里蹭个饭。
书房里因着这一小插曲,氛围倒是松泛了不少。
唯有桓白瑜,神色一直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阮明姿搬了家后,封彩月也曾下过一次帖子,归来客栈的掌柜亲自把帖子送了过来。
不过当时阮明姿还在收拾小院,忙得脱不开身,便写了封信,跟封彩月重新约了时间。
这一日,便到了阮明姿跟封彩月约好的时间。
绮宁照样是不愿意去人家千金小姐的绣楼,他索性就跟阮明姿道:“你倒不如直接跟封姑娘说我是个男人,以前是不得不男扮女装。也免得以后人家封姑娘总是热情相邀,我也不好意思总是推辞回绝。”
阮明姿自是应了。
她这次给封彩月带的,是她亲手配置的一罐蜜渍菊花茶。
封彩月是个爱吃甜口的,这蜜渍菊花可以调理血气,温中散寒,又甜滋滋的,很适合小姑娘饮用。
封彩月一如既往的派了辆马车来接阮明姿。
只是这次到了封府前,阮明姿下了封家的马车,却看到封府府前那条长街上,还另外停了别的几辆马车。
难道封彩月还有旁的客人?
阮明姿一边猜测着,一边把兜帽戴上,拎着她给封彩月带的那一罐糖渍菊花茶,下了马车。
这次门房大概是得了吩咐,一见那帖子,十分恭敬的把人引到了府内二门处。
封彩月的丫鬟雪灵早就在那等着了。
今儿天寒,她冻得脸颊耳朵都有些红通通的,见着阮明姿,似是埋怨,又似是打趣,笑道:“阮姑娘可让奴婢好等,今儿的天,可要冻死个人了。”
有着先前雪灵对阮明姿的种种,这会儿雪灵这话,阮明姿故意装作没听出什么来,微微一笑:“是吗?那雪灵姑娘怎么不穿暖和一些?我同彩月约的是巳时三刻,我这似乎也没晚呢?”
雪灵整个人微微一僵,她低下头福了福:“阮姑娘说的是,奴婢这不是怕阮姑娘早来么。这不,阮姑娘果然早来了。您是我们家小姐的贵客,冻着奴婢,总比冻着贵客要好。”
好嘛,真是什么话都让她说尽了。
一开始先说“让奴婢好等”,这会儿阮明姿清楚明白的把约定时间甩她面前,她又开始说什么,“怕阮姑娘早来,阮姑娘果然早来了”。
真真是怎么着都不对了。
阮明姿颇有些感慨的笑了下,倒也没把雪灵这点小心思放心上。
毕竟她相交的是封彩月,不是她雪灵。
这儿毕竟是二门,雪灵也不敢太放肆,嘴上说了几句后,便侧了侧身,做出引领的动作来:“阮姑娘请,我家小姐已在绣楼里等您多时了。”
阮明姿“嗯”了一声,也没跟雪灵客气,一副“你带路”的模样,“有劳。”
雪灵看了阮明姿一眼,多少有些憋气的转身走在了前头。
然而这次的路线与上次来时却有些不太一样,阮明姿察觉出路不对,在某处顿住了脚步,挑了挑眉,问雪灵:“这好像跟上次的路不太一样?”
第六百六十七章 这位是哪家的小姐
雪灵脸上闪过一抹慌张,似是没想到阮明姿竟然还记着路,随即她便镇定下来,多了分理直气壮:“阮姑娘记性真好,不过有段回廊今儿在修葺,所以奴婢带着阮姑娘绕下路。”
阮明姿若有所思,“哦”了一声。
雪灵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想来这事应该是真的。
不过,她特特带自个儿绕路的心思,就未必全然是为了避开那条修葺的回廊……
阮明姿正想着,就听得身后不远处有人“呦”了一声,笑道:“这不是妹妹身边的雪灵吗?另一位是谁呢?”
雪灵那方向,正好能看到阮明姿身后的来人,她脸上闪过一抹喜意,反应很快的微微屈膝行礼:“见过箐小姐。”
箐小姐?
阮明姿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阮明姿倒是先前听封彩月提过,她上面还有个庶姐,比她哥哥年轻小几岁,又比她大两岁,叫封彩箐。
不过她似是对那个庶姐没什么好感,粗略的提了一句也就略过去了。
阮明姿对旁人府上的私事没兴趣,也就没追问。
想来这道声音,就是那位庶小姐,封彩箐了。
在路上碰上了封家人,总不好不打个招呼。
阮明姿想着,便转过了身去。
双方都愣了下。
阮明姿发愣,是没想到对方不仅封彩箐一人,封彩箐身边,明显还跟着另外几个珠罗玉翠的千金小姐。
而对方发愣,却是没想到,封彩月的客人,竟然生得这般……这般天香国色。
因着今儿天冷,阮明姿外头穿了一件银线绣纹榴花红斗篷,斗篷的兜帽上还滚了一层雪白的皮毛。
斗篷不是很艳丽的鲜红,却依旧把阮明姿衬得肤色雪白,明眸皓齿,明艳不可方物。
封彩箐并一干千金小姐们,哪里在京中见过这样的绝色,却偏偏是在封府中见到……当即又惊又疑起来。
封彩箐是封老爷得宠的妾室所生,容貌糅合了她娘跟封老爷的部分优点,生得犹如弱柳扶风,娇花照水,从前也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儿。
只是这份娇弱的美貌,在阮明姿的明艳面前,好似被衬得有些黯淡了些。
封彩箐惊疑交加的打量着阮明姿,见她生得虽好,穿着打扮却不是顶顶富贵那些,衣物料子也就一般,头上戴着的那支发簪,也不算多贵重——尤其是,她身边没有一个丫鬟,只有一个引路的雪灵。
封彩箐迅速估量了一番,并得出了一个还算准确的结论——封彩月的这个客人,家世应该是极为一般,只有美貌还算拿得出手。
她心底稍稍松了口气,迅速摆好了封府小姐的架子,笑得娇弱,却是问那雪灵:“雪灵,这位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从未见过?”
雪灵笑吟吟的回复:“这是阮姑娘,是我家小姐的朋友。”
并没有报家世,只说是阮姑娘。
在场的都是人精,一听就听出来了雪灵这话里的猫腻。
若眼前这个姑娘稍微有点能说出来的家世,哪怕是京中九品小官家的女儿呢,雪灵都不会只介绍一句“我家小姐的朋友”。
跟封彩箐这个封府庶女玩在一起的,要不就是各府的庶女,要不就是家世明显弱于封府的人家。
她们交朋友,都有一杆名为“家世”的称在衡量着彼此。
封彩箐身后有位小姐便掩唇笑了起来:“好似倒没有听说过,京城有什么数得着的人家姓阮。”
封彩箐嘴角翘了翘:“或许是咱们听说的太少了。”
雪灵在这时候,不动声色的突然加了一句:“……几位小姐别这么说,阮姑娘跟我家少爷关系也很不错呢。”
这句一出,几乎是全场皆静。
封彩箐身后的几位小姐,包括封彩箐,都惊疑之中带一点怒意的看向了阮明姿。
阮明姿聪敏灵慧,一见这架势,哪里还不清楚。
她心底轻哂。
今儿怕是这位封彩箐小姐在府中待客,估摸着这些客人中有不少都对封公子有点那个意思。
雪灵吧,估摸着心里也存了点什么,所以这会儿借着修回廊的缘由,引她来了这位封彩箐小姐待客的地方。
怕是诸多酝酿,就为着这一句呢!
而对面那诸多打量,阮明姿根本没放在眼里。
她只当做看不见的,轻笑一声:“方才雪灵姑娘还说你家小姐早早就在等我了,这会儿再耽搁,不太好吧?”
雪灵浑身微微一僵,倒也不敢做的太明显,免得一会儿阮明姿再在封彩月面前说什么。
她应了一声“是”。
阮明姿又带着微笑,同封彩箐那一行人客客气气的道了声再会,扭头就走了。
雪灵只得脸色稍稍发白的快步跟了上去。
她本来想看阮明姿的窘迫来着,想让阮明姿知难而退。
可没想到,阮明姿好似根本就把这当一回事,浑然一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的模样!
雪灵咬了咬牙,心中不知道骂了句什么。
阮明姿似有所感,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雪灵:“雪灵姑娘?”
雪灵微微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分神,收敛了心思,老老实实的引着阮明姿往她家小姐院子去了。
这回阮明姿还未走近封彩月那小院,就听得封彩月笑得咯咯的声音,显然是在荡秋千:“推高点,再推高点!”
阮明姿听得这般活力满满的声音,脸上不自觉的就带上了笑。
阮明姿跟着雪灵走近了,果然就见着封彩月正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高高的荡着秋千。
阮明姿含笑看着,封彩月很快也发现了阮明姿。
她在秋千上雀跃的喊了一声“明姿姐姐”。
身后推着秋千的丫鬟也很知趣的帮着封彩月把秋千停下,封彩月不等秋千停稳,一下子从秋千上跃了下来,扑到了阮明姿怀里。
阮明姿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我好像闻到了什么甜滋滋的味儿。”封彩月在拿鼻子嗅了嗅,一眼看到了阮明姿手上拎着的小罐子。
“这是什么?”封彩月雀跃期待的问了一句。只是不待阮明姿回答,又很快回过神来,有些责备的看了雪灵一眼,软乎乎道,“雪灵,你怎么不帮明姿姐姐拿着啊,冻坏了明姿姐姐的手怎么办?”
她捧着阮明姿的手,小心翼翼的呵了几口气。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不开窗
小姑娘好像刚吃了橘子味的糖,呵出来的气都带着一股橘子甜香。
这个举动让阮明姿心里又窝心又感动。
她笑眯眯道:“倒也不怪雪灵,许是她没有看见。”
雪灵心里忍不住又骂了阮明姿几句,面上却态度极好的认错:“是奴婢大意了,请小姐责罚。”
封彩月有时候虽然有些古灵精怪的,但更多时候都是个脾气极好的小姑娘。她摆了摆手,倒也没有因为这个真的责怪雪灵,“下次注意就好。若有下次,就要罚你啦。”
说着,拉着阮明姿的手,兴冲冲的往屋子里走。
雪灵咬了咬唇,快步跟了上去。
大概是因着这几日降了温,天冷,封彩月这屋子里,已是把地龙烧了起来。不仅如此,雪灵一进屋子就嘱咐底下的小丫鬟,把屋子里放置的累丝镶红石的炭炉也给烧了起来。
封彩月嘟着嘴跟阮明姿抱怨:“我哥非要让人烧起地龙来,热死啦。”
雪灵在一旁语重心长道:“小姐,少爷也是为了你好。去年也是差不多这时候,你还得了风寒。”
“哎呀,知道啦。”封彩月扁了扁嘴,有点讪讪的。
说话的功夫,阮明姿已经褪去了外头的斗篷。
她今儿穿了一件豆绿色云锦缎扣身袄儿,下身是件金盏花色的马面裙,都是很温柔的色调,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舒舒服服的。
只是这屋子里实在有些闷热,封彩月见阮明姿头上微微沁着汗,体贴的吩咐雪灵:“看把我明姿姐姐热的。雪灵,去把那边的窗户开道缝儿,通通风。”
雪灵看了一眼阮明姿,欲言又止。
封彩月见雪灵没动,倒也没多想,奇怪道:“雪灵,怎么了?去开窗啊?”
雪灵咬了咬牙,颇有些为难道:“一冷一热,最易风寒,小姐,少爷还嘱咐我看好你呢。”
她又看向阮明姿,话里藏着一股不高兴劲,“阮姑娘,小姐是为你要开窗的,你倒是也劝劝她啊。出事可怎么办?”
阮明姿面上显出几分讶然的神色来,似笑非笑的看向雪灵:“雪灵姑娘这话,有点意思。这屋子又烧着地龙,又烧着炭盆,闷热的很,若是一直关着窗户,才容易出事……她不开我才是要劝她呢。”
雪灵又气又恼,说不出话来,只叫了一声“小姐”!
封彩月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看了看雪灵:“我也觉得通风会更好些。就比如说先前堂嫂坐双月子,大伯母不许开窗通风,也不许她洗浴。整整两个月,人都有些病怏怏的了……”
“这怎么能一样……”雪灵有些错愕,忍不住反驳道,“况且坐月子见了风,月子里落下病根,往后就有罪受了。”
况且,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啊。
坐月子,谁家不是紧闭门窗,就怕产妇见了风。
她家小姐,这是被这个姓阮的迷了心窍了!
雪灵觉得自个儿很苦口婆心了,结果她家小姐非但不听,还很坚持的又嘱咐了一句:“没事,去开吧。”
雪灵站在原地,只觉得难堪得浑身都微微发抖。
然而她转念一想,心底冒出个隐秘的想法来。
她家小姐要是因此受凉了……其实也是个好事,到时候她就可以借此去找少爷,狠狠告这姓阮的一状。
少爷向来疼爱小姐这唯一的嫡妹,若是知道了这姓阮的对小姐不上心,定然也会不高兴的。
……
雪灵垂下眼,遮住眼中的异彩涟涟,一副“我说什么也不会开”的模样,“小姐,少爷嘱咐过奴婢了,奴婢不敢违背少爷的命令。”
她心下清楚,她此刻越是坚持,到后面她家小姐得了风寒的时候,就越没有人会怀疑她。
封彩月只是觉得今儿的雪灵好像格外难交流,错愕的睁大了眼睛:“你……”
有点想不明白雪灵这怎么突然就犯拗了。
旁边一个叫“兰霜”的丫鬟,笑着过来打了圆场:“奴婢去开窗吧。”
封彩月也不是斤斤计较的,她见有丫鬟开了窗户,也就把这事放到了脑后,转头细细的打量起阮明姿带来的那个小罐子,兴致勃勃的:“明姿姐姐,这是什么啊?”
阮明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雪灵,听得封彩月问她,她这才收回了视线,笑道:“这是我自个儿做的蜜渍菊花茶,秋冬换季的时候喝最好,可以调理血气,温中散寒。加了蜂蜜,入口也清甜。”
阮明姿这一番描述下来,惹得封彩月眼中光芒大闪,立即喊来了兰霜,让她用这个蜜渍菊花茶泡了一壶茶。
金亮的茶汤中,菊花微微舒展着,起起伏伏。清甜伴着菊花的淡香袅袅从杯中升起,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封彩月小心翼翼的捧着那茶杯,小鼻子一耸一耸的嗅着,然后陶醉的抿了一口。
“好喝!”封彩月眼睛熠熠发光,“明姿姐姐是什么仙女啊!络子打的好,又这么会做菊花茶!爱了爱了!也不知道谁到时候会有这天大的福分娶了明姿姐姐!”
已经对封彩月的彩虹屁免疫的阮明姿,淡定的喝茶。
封彩月突然想起什么,“咦”了一声:“方才光去纠结旁的,我才想起来,怎么这次伏姐姐也没过来?是有事还是身体不舒服啊?”
阮明姿咳了一声,还是按照先前跟绮宁商量的,跟封彩月摊了牌。
听完,封彩月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没握稳。
“真,真的假的?”封彩月目瞪口呆的,惊得都结巴了,“可,可,可伏姐姐生得……不,不像男人啊……也,也是易容吗?”
“他原本就生得好看。”阮明姿笑道,“平日里随我出门,扮成女子比较方便行事。”
封彩月握紧了茶杯,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赶忙抿了一口茶水,让甜滋滋的菊花茶抚慰她受惊的幼小心灵:“……行,行吧。”
她又看向老神在在的阮明姿,忍不住叹道:“明姿姐姐,你跟伏姐……伏哥哥,可真是让人惊掉下巴。”
阮明姿笑而不语。
第六百六十九章 封彩箐来了
封彩月这小姑娘古灵精怪的,脑子里经常想一出是一出。她感慨了一番那位伏姐姐竟然是伏哥哥之后,也就抛到了脑后。
随即又想起什么,赶忙跟阮明姿拍了拍她腰间的络子,嘟着嘴委屈巴巴道:“明姿姐姐,我这络子的线有些松泛了,你帮我调整下可好?”
这倒是随手的小事。阮明姿随口应了,上前仔细看了下,那络子上头编织的图案似是被人用尖锐的指甲挑开过,看着形状都有些不整了。
阮明姿也没放心上,以为是小姑娘不小心指甲勾到了。
这络子编法特殊,那些不会的,确实不太好修复。
阮明姿垂着头,一边认真的给封彩月调整着那图案有些不整的络子,一边随口道:“上次不是教了雪灵姑娘吗?让雪灵姑娘给你调整也行。”
雪灵的脸,只觉得轰得一下,就涨红了。
她满脑子都是,这姓阮的是故意的吧?!
故意来羞辱她的吧?!
她却忘了,上次是她自个儿亲口同阮明姿说,她学会了的。
怎能怪阮明姿当真?
好在封彩月倒也没多想,只是嘟囔道:“雪灵到底是初学,还不太熟练,我怕修坏了,到时候明姿姐姐更难处理。”
阮明姿便也没再多问,专心致志的给封彩月调整着络子上的图案。
不多时,她便调整好了。
那几条被指甲勾起来的丝线,这会儿已然变得平贴起来。
看着与新的全然一般。
封彩月兴高采烈的欢呼一声,捧着那络子爱不释手的:“真好!明姿姐姐好厉害啊!”
结果话音未落,丫鬟兰霜进来屈膝禀告,说是箐小姐带着朋友过来了。
封彩月的小拳头立刻攥紧了,方才还兴高采烈的神色,这会儿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的不高兴:
“她来做什么?”
兰霜垂头回禀:“箐小姐说是听说您这边来了客,她那边也在待客,倒也是缘分,过来打声招呼。”
阮明姿若有所思的看着封彩月,又看了雪灵一眼,想了想,还是把先前在回廊上遇到封彩箐的事同封彩月说了。
封彩月微微睁大了眼睛,“咦,你们在走廊上遇见了?……不对啊,二门到我这院子的走廊,同封彩箐那边还挺远的。”
阮明姿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雪灵。
雪灵头上渗出微微的冷汗,忙道:“小姐,今儿咱们院子前头那一段回廊,有几处砖瓦剥落了,今儿在修葺呢。所以奴婢就带着阮姑娘稍稍绕了下路。”
封彩月先前也只是随口一说,倒也没真要追究这事。
毕竟,以她对封彩箐的不喜欢,还是封彩箐不知道为什么要过来这事,更来得让人心烦。
她人小鬼大的叹了口气,同阮明姿道:“明姿姐姐可千万别被封彩箐那张惯会装可怜的脸给骗了。她姨娘打从十几年就说封彩箐身子骨弱什么的,旁人碰她一下都是天大的罪,我小时候经常吃这个亏,被我爹打了好几次屁股。要不是我大哥,我爹有一次都想把我送到寺庙里去面壁思过。”
封彩月噘着嘴,愤愤不平的说着,又指了指自个儿腰间方才被阮明姿刚修复好的络子,“就连我这络子,先前也是她弄坏的。她看着我的络子好看,嘴上说着什么借去看看,我不给,她就硬上手夺,那长长的指甲划了我好几道呢!”
封彩月越说越委屈,扁着嘴,“也就我那个爹,至今还觉得封彩箐还是那个风一吹就要倒的弱女子,我该让着她……”
阮明姿看得心疼,摸了摸封彩月的头:“回头我给你编个十个八个的络子,半个都不给她,你一天一个换着戴!”
封彩月瞬间又开心起来,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好好。”
她想到什么,又捂嘴笑了笑,悄悄同阮明姿道:“不过,明姿姐姐,我那位箐姐姐这次其实也没讨得好去。我哥听说了她想强抢我络子,害我被爹骂了一顿的事,下值以后直接去了她房间,把她屋子里几个络子都扔炭盆里了,说她既然想拿我的络子,定然是对原先她的络子不满意。那留着那些不能让人满意的络子也没什么用了,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免得占地方……明姿姐姐,你当时不在,没看我那位箐姐姐的脸色,真真是精彩极了。”
阮明姿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
封彩月幽幽的叹了口气:“明姿姐姐,她说要跟你打招呼,八成又不知道想做什么。你要见她吗?”
阮明姿倒无所谓的很:“我都行。”
封彩月嘟囔道:“还是得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不然回头又哭哭啼啼的往我那个糊涂爹那一告状,烦都烦死了……就是劳烦明姿姐姐陪我见见她们了。”
过来传话的兰霜还在一旁等着,封彩月虽说有些不大情愿,还是同兰霜道:“跟封彩箐说,我在花厅见她。”
“是。”兰霜领命下去了。
阮明姿跟封彩月去花厅时,封彩箐已经领着她那边的几位千金小姐,在封彩月的花厅里饮茶了。
封彩箐见阮明姿跟封彩月从珍珠长帘后绕出来,微微笑着起了身:“妹妹可算来了。让姐姐好等。”
阮明姿面无表情的垂眼笑了下。
这是你们绿茶界新兴的打招呼方式吗?
封彩月虽说心思单纯,却也不是个傻的,她皱了皱小鼻子:“箐姐姐什么话,先前我也没邀请你们啊。你合该早些同我说,我也好做准备,自然也不用你在外面久等了。”
封彩箐在封彩月这碰了个小小的钉子,悻悻的笑了下,眼神又落到了阮明姿身上。
阮明姿这会儿褪去了斗篷,一身豆绿色云锦缎扣身袄儿,搭着件金盏花色的马面裙,这般温柔的配色,衬得阮明姿丽光四射的容貌更是夺目。
几个跟着封彩箐一道来的小姑娘,自以为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着阮明姿,其实阮明姿看的清清楚楚的。
“方才在走廊上惊鸿一瞥,倒也没时间多聊。”封彩箐看着阮明姿慢慢道,“我回去想了下,越发觉得可惜。因此特特来彩月妹妹这好生看看姑娘。”
第六百七十章 你衣服过时了
阮明姿还未说话,封彩月已经当仁不让的怼了回去:“箐姐姐你现在也看过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封彩箐拿帕子掩住嘴角:“我才刚来坐了没多久,妹妹就赶人。不知道爹爹到时候知道了会不会伤心,妹妹竟然这般对我。”
封彩月微微扬着脖子,冷笑一声:“这般对你怎么了?爹会不会伤心我不知道,但我哥一定会觉得你很无聊,浪费耽误我的时间,说不定到时候会同你好好聊一聊呢。”
一听到封今歌,封彩箐拿帕子的手都紧了紧。
她见封彩月一脸得意,心下越发恼怒。
封今歌,又不是她封彩月一人的哥哥!
她封彩箐,纵使是庶出,但也是堂堂正正的封府小姐啊!
这封今歌封彩月兄妹俩也太过目中无人!整个家里,只有娘跟爹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封彩箐暗暗咬了咬后槽牙,面上却又换上一副笑脸:“彩月妹妹,别这么说嘛。大家都是一家子,妹妹有了客人,我这个当姐姐的过来看一看,有什么不对吗?”
封彩箐瞪着她,不说话。
封彩箐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娇弱的笑:“妹妹也别先着急恼,我今儿过来,其实也是带着我的小姐妹们跟你和你的朋友打声招呼。再怎么说,大家也是我邀请来的客人,虽说在我院子里举办小宴,但妹妹也是封家的一份子,一道喝杯茶的礼节最起码还是要有的吧?”
这般一来,封彩月倒不好说什么了。
因为这会儿她再开口打击,牵扯到的人就太多了。
封彩月有些气闷的闭上了嘴,在扶手椅里往后一倚,一副“你介绍吧我听着”的架势。
阮明姿不由得看了封彩月一眼。
封彩月这小姑娘真是淳朴。她这个箐姐姐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在这么多千金小姐面前就这么暗搓搓的踩着她给自个儿立形象……
封彩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挨个把她的客人给封彩月介绍了一番。
封彩月客客气气的同她们打了声招呼。
能被封彩箐邀请过来的,想也知道,自然是封彩箐那一方阵线的。
介绍完了这,她们也就掩唇一笑,开始你一眼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封二小姐,这介绍完了我们,不该介绍介绍你这边的那位朋友吗?”
“就是呀。大家正好都是一天来封府做客,也是一场难得的缘分,封小姐不介绍我们认识吗?”
封彩月气急,这绕了一圈,怎么还绕到阮明姿身上了?
阮明姿轻轻的拍了拍封彩月的手背,示意她别着急。
“各位小姐想知道什么?”阮明姿微笑道,“问就是了。”
封彩箐不动声色的给她旁边几位千金小姐使了个眼色。
她旁边的一位穿浅紫色烟锻小袄的小姑娘,便掩嘴笑着问了起来:“……姑娘是姓阮吧。我看阮姑娘是个生面孔,是京城人氏吗?”
阮明姿挑了挑眉:“并非。”
“是外地人?”
“对。”
“家中可有亲眷任官职?”
“并无。”
“那可有亲眷考取功名?”
“并无。”
几番问题下来,那几个小姐脸上的笑就变得越发意味深长了。
封彩箐更是差点笑出来。
原来这就是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
“哎呀,原来阮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封彩箐一脸的同情,“这京城居大不易,阮姑娘过的很不容易吧?”
旁边的几个小姑娘发出了阵阵嬉笑声。
“你!”封彩月气得拍案而起,“说什么呢!”
封彩箐娇弱道:“彩月妹妹,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啊?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封彩月瞪圆了眼睛:“你自己心里清楚!”
阮明姿轻轻的拉了拉封彩月的衣袖,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激动。
封彩月还是很听阮明姿的话的,气呼呼的重新坐了下来。
封彩箐身边那个浅紫色烟锻小袄的姑娘,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得花枝乱颤:“……我就说,阮姑娘,你穿的这一身,颜色确实挺好的,但你这衣服上的绣花,过时了呀,这是去年流行的款式。你别是没衣服穿吧?”
另外几人都窃窃笑了起来。
好似这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
阮明姿倒是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的,挑了挑眉:“哦?姑娘不愧是京城人,很懂嘛。”
那个浅紫色烟锻小袄的姑娘微微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毕竟我们在京城土生土长这么多年,可不是那些从外地来的土包子能比的。”
其她几人笑着纷纷附和。
封彩箐翘着嘴角,笑的一副矜贵模样。
阮明姿慢悠悠道:“可是,不对吧?姑娘再细细看看我这小袄上的绣花?京城去年流行的款是喜鹊,可我这不同哦?”
那浅紫色烟锻小袄的姑娘神色一紧,瞪圆了眼细细一看,神色顿时大变。
阮明姿那小袄上的绣样虽说有喜鹊,然而却在喜鹊下面,绣了一层浅浅的枝干。
顿时,这绣样就变成了喜鹊登枝!
阮明姿脸上带着几分怜悯的神色,看向那浅紫色烟锻小袄的姑娘:“今年是科举之年,过几日举子们便要纷纷下场。因此,虽说喜鹊确实是去年流行的绣样,可今年这象征着好兆头的喜鹊登枝,也是极为流行……姑娘说自个儿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可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呢?”
浅紫色烟锻小袄的姑娘脸上顿时红成了一片猴屁股。
她有些恼羞成怒的瞪视着阮明姿,“不知道这个又怎么了?你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难不成还比我这个京城本地人知道的更多?!”
旁的几个姑娘也纷纷帮着浅紫色烟锻小袄的姑娘说话,好似方才嘲笑阮明姿穿过时绣样的人不是她们。
封彩箐也轻咳一声:“阮姑娘,方才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点出了你这绣样有些过时,眼下证明是一场误会,也就罢了。毕竟,虽说咱们大兴赞扬勤俭勉励,但按照咱们京城当地的规矩,你出来做客,穿去年的衣裳也不太有礼貌。她不过是怕你从乡下来,不知道这个,好心提醒你一句罢了。何必这般不依不饶?”
阮明姿挑了挑眉,不依不饶?
你管这个叫不依不饶?
那我还真得让你见识什么叫不依不饶。
阮明姿微微一笑,歪头看了封彩箐一会儿,笑道:“封姑娘,你说穿去年的衣服做客不太有礼貌。那,你用前年的布料做成的衣裳出来待客,就合乎礼节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封今歌来了
阮明姿这话一出,花厅里立刻一片寂静,过了半晌,先是一两声零星的笑声,继而这笑声像是引爆了什么,封彩箐那边的几个小姑娘,都夸张的大笑起来。
“说她是土包子,还真没冤枉她!”
“天哪,她竟然说箐儿穿的是前年的布料!”
“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封彩箐有点不大高兴,不过也没发作,只勉强露出个矜持的笑来:“好啦,你们别笑了,阮姑娘从外地来的,这见识,自然是有限……”
旁边还有人凑趣:“是啊,到底是外地来的土包子,连天衣阁出的云锦都没有见过,还说什么前年的布料。真是太好笑了。不说旁的,光箐儿身上这一身,估摸着够买这位阮姑娘十套八套衣裳了。”
封彩箐听旁人吹嘘她身上的布料,心情总算好了些,微微翘了翘嘴角,嘴上偏还一副故作谦虚的模样:“好啦,不过是一件衣裳而已,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封彩月快被气疯了。
旁人不知道,难道封彩箐心里不清楚她这匹云锦是哪里来的吗?
分明就是她那姨娘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她爹撒娇卖痴,说什么,彩月小姐年年都有新衣裳,可怜她家箐儿又瘦了,出门见客的衣裳都不合身了,什么云云。
封夫人原本开了私库打算给封彩月做衣裳来着,就这样,生生的多加了一个封彩箐。
封彩箐的姨娘也是真不客气,见封夫人手上拿了一匹云锦,似是想给封彩月新做个裙子,封彩箐她那姨娘转身就娇滴滴的跟封老爷说什么,这料子清新淡雅,正好衬彩箐。
一开始封夫人还有点不大乐意,封彩箐的姨娘见封夫人不乐意,就越发来劲了,非要这匹云锦不可,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跟封老爷撒娇卖痴。
封老爷只得硬着头皮,找封夫人要了这匹云锦。
至于后头封老爷私底下补了封夫人多少不提,封彩月这会儿见着封彩箐这装模作样的借衣服料子来数落她的明姿姐姐,封彩月就忍不了!
封彩月攥着小拳头刚要说话,阮明姿轻轻的拉了下她的胳膊。
封彩月有些迟疑的看向阮明姿,阮明姿递给她一个轻笑,轻轻的眨了下眼,意思是看她的。
封彩月虽说跟阮明姿相处没几次,但阮明姿这人身上有个特质,天然的就很容易让旁人信任她。
封彩月自然是相信她的明姿姐姐,她磨了磨牙,按捺下了方才要跟封彩箐翻脸的冲动。
封彩箐那边的奚落还在继续,那几个姑娘都喜气洋洋的,好似可以通过这个,羞辱了阮明姿,她们就能胜过她一样。
阮明姿冷眼看着她们情绪越发高涨,在高涨的情绪到达顶点的时候,阮明姿慢条斯理的开了口:“正因为这是云锦,所以我才肯定,那是前年的布料呀。”
封彩箐这下恼了,这姓阮的没脸没皮了是吧?
“哦?”封彩箐语气有些生硬,“阮姑娘,有些时候犯了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犯了错还死不认错。先前我可以当做你见识少,认错了料子。可这会儿大家也都告诉你了,是你认错了,你还这般死不悔改。这就要涉及到人品问题了呀。”
她语气轻柔,吐出来的话却如毒蛇的信子一般,细细的,缠缠的,给阮明姿定了个“人品有问题”的标签。
阮明姿微微一笑,她偏了偏头,发髻上的流苏轻轻荡着,好似根本没把封彩箐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
“不听旁人的解释,这么迫不及待就给旁人贴了标签,什么没见识,什么人品有问题,”阮明姿慢悠悠道,“到底人品有问题的人是谁?这还用说吗?”
封彩箐脸色倏地拉了下来。
她紧紧抿着唇,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火,实则心底把阮明姿给骂了个翻来倒去。
她身边同一阵线的小姐们替封彩箐愤愤不平,那个最初穿浅紫色烟锻小袄的小姐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指着阮明姿:“好啊,你口口声声说箐儿的布料是前年的,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没有证据就在那信口雌黄,你这样的人品,真真是连封府的大门都不配进!”
封彩月那娇俏的眉目冷凌凌的瞥过去,声音也冷得很:“王小姐,这里是我家,我的朋友配不配进我家大门,好像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对我的朋友这般说,真真是无礼至极。”
那浅紫色烟锻小袄的王小姐涨红了脸,顿时说不出话来。
“彩月妹妹,我知道你向来看不上我这个做姐姐的,”封彩箐一脸的伤感,“可也不用对我的朋友放这种狠话吧?”
一道含笑的男声在此刻插了进来:“这是怎么了?彩箐你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又在说彩月什么呢?”
封彩箐脸色顿时变了。
她那一边的几位小姐却顿时兴奋起来,纷纷扭头,看向说话的方向,一个两个的也羞答答起来,起身对着那说话的男子福了福身子:“封大人。”
那撩着珠帘,桃花眼带笑的男子,不是封今歌又是谁?
封彩月高高兴兴的唤了一声“哥哥”!
他弯唇笑道:“我来找彩月,倒不想诸位小姐也在,是我失礼了,诸位小姐莫要怪罪。”
封今歌一一同诸位小姐回了礼,动作那是相当熟稔,惹得诸位小姐俏脸通红,一个二个都羞涩的犹如是秋日里的海棠花儿。
阮明姿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心底发笑。
这些小姐为什么对她敌意这么重,这不就是罪魁祸首吗?
先前雪灵在走廊跟这几个小姐特特点出她跟封今歌关系好的时候,她就心有所感了,这会儿见着封今歌,那心底更是有数了。
封彩箐眼圈都红了,小声抽噎着:“哥哥,你误会我了。是彩月的朋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非说我的衣料是前年的,故意让我下不来台,我的朋友替我辩解,彩月还迁怒,我一时激愤,才这般跟彩月妹妹说话……我,我跟彩月妹妹道歉。”
封彩箐旁边的那几位小姐也纷纷替封彩箐发声:“没错,就是这样。”
“封大人你可要替箐儿主持公道啊。”
封彩月活活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