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6 宴会
今天宴请的这些美人都是西安府各大妓馆花魁头牌，这些美人个个明眸善睐，衣着华丽。
叶延桂做了个请字的动作，孙传庭朗笑一声，便坐在了上位，两名最美艳的名妓女急忙贴身上前，一左一右坐在孙传庭旁边。
而孙传庭也是来者不拒，乐呵呵的搂着美人调笑。
今天这场宴会，除了陕西布政使叶延桂外，还有陕西提刑按察使司，陕西都指挥使司，这些三司衙门里面级别比较高的大佬作陪。
此外还有离西安府较近的各府县最高长官，各卫所的指挥使，以及一些驻守西安府的将军们，和有名望的士绅豪富，大商人等等等，简直是钱财权势济济一堂啊！
当然魏忠贤也来了。
这些人见孙传庭毫不含糊的将美人搂了怀里，一个个是喜笑颜开，看来这位巡抚是自己人。
叶延桂端起犀角酒杯，点头哈腰道，“孙大人，下官久仰您的大名，没成想您居然来了我陕西任职，下官敬您一杯，干!”
孙传庭端起酒杯，笑道，“大名谈不上，孙某不过一弃官而已，承蒙皇帝陛下不弃，才得以重用，这第一杯酒，咱们就共同遥敬皇帝陛下吧！”
孙传庭搬出皇帝陛下大名，这些人只得纷纷站起身来，共同举起酒杯遥望北方，山呼万岁。
就连魏忠贤都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他郁闷的看了眼孙传庭，暗暗啐了一口，“马屁精，你家伙肯定知道崇祯狗儿的密探就在旁边，所以才惺惺作态。”
魏忠贤也举起酒杯，突然他饱含热泪道，“皇爷啊，老奴想您呐！”
魏忠贤的这一声皇爷喊的是深情无比，再配合他的滚滚热泪，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个忠心耿耿的大太监。
接着……
这些人齐刷刷将杯中美酒饮了。
然后叶延桂再次点头哈腰敬孙传庭酒，孙传庭笑着喝了。
接着叶延桂又敬魏忠贤酒，魏忠贤冷哼一声，意思了一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大家也就放开了，有几个人甚至搂着美人进了旁边的小房间，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奇怪的声音，也不知道他们在干嘛？
孙传庭充耳不闻，他将筷子伸向蒸乳猪，这乳猪蒸的非常烂，只需用筷子轻轻一戳就能挑起一块带皮的肉来，吃进嘴里，居然有一股子特别的清香，简直是美味无比。
孙传庭赞叹道，“这道菜是怎么做出来的，为何如此美味？”
这时伺候在旁边的酒楼掌柜急忙答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酒楼的乳猪都是专门饲养的，以黄芪，当归，枸杞，红参等名贵药材配合米饭喂养的。
这种猪肉自带药香，吃了还能滋补身体呢，而为了让肉质更加细腻，我们的乳猪冬天饮雪水，夏天饮清洁的冷泉水，天气热的时候，更是会用冰块给它们降温。”
孙传庭暗暗咂舌，得了，这哪里是养猪啊？分明是养大爷!
孙传庭点点头，“难怪这乳猪肉这般味道，还真是用了心思啊！”
“孙大人。”
说话的是贺人龙，此人乃陕西总兵，因为明朝武官地位比较低，他直到现在才找到拍马屁的机会。
贺人龙端起一杯酒极恭敬道，“孙大人，俺贺人龙是个大老粗，也不懂什么官场话，俺这杯酒真心实意敬您，希望您能把俺这陕西打理的妥妥的。”
孙传庭眯了眼睛看着他，咧嘴一笑，“将军就是鼎鼎大名的贺人龙，贺将军？本官早就听闻将军勇猛无双，战功赫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贺人龙见孙传庭居然知道他名字，开心极了，他仰头就将美酒干了，然后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孙巡抚大人缪赞，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嘿嘿嘿!”
贺人龙这样子完全就像个没心没肺的大老粗，引得文官们一阵鄙夷，可是张之极却眼前一亮。
张之极这人不聪明，所以他就喜欢头脑简单的人，虽然贺人龙军衔比他高，但张之极是谁？
他是赫赫有名的张唯贤儿子啊，是小公爷啊，他可不觉得自个地位低。
张之极待贺人龙敬完酒，便立马上前攀谈起来，没想到他们俩还挺有共同语言的，聊的还挺开心的。
这场宴会直开到半夜，大家都吃好喝好玩好了，这才散了场。
孙传庭带着许多礼物，在张之极等人的护送下醉醺醺回到了巡抚衙门，澡都没洗，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他才有精力看礼物。
别看陕西穷，可这些人送给孙传庭的礼物却不寒碜，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简直的琳琅满目。
孙传庭估算了一下，光这些见面礼就起码价值十万两白银。
孙传庭也不矫情，既然是送给他的贿赂，必须的收啊，反正皇帝陛下说过……凭本事受贿，有何不可？
……
西安府，布政使衙门内院。
叶延桂也起床了，昨天晚上他也喝的太多了，现在头都还是疼的呢，叶延桂揉了揉脑袋，唉声叹气的。
他夫人李氏奇怪的问道，“夫君为何一起床就叹气？莫不是昨日没有宴饮好？”
叶延桂爱怜的抚摸着他妻子的小手，“夫人啊，为夫昨日就是宴饮的太好了，故才叹气。”
叶延桂接着说道，“为夫以前听说这孙传庭是因为看不惯魏忠贤专政才辞的官，原本还以为他是条真汉子，如今他能来我陕西任职，是我陕西百姓之福，没想到啊，这孙传庭也是个酒色财气都沾的混蛋。”
李氏柔软说道，“夫君何必管那么多，如今陕西这么乱，妾也不要夫君建功立业，只要夫君平平安安，问心无愧就行了。”
叶延桂笑了，“好，就听夫人的，我叶延桂就做个庸官，既不贪污受贿，也不管事，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就行了。”
只是？
叶延桂有点可惜的说道，“别人当官都是发财，只有你夫君我当官却是亏本，上次拜见洪承畴把夫人的白玉簪子送了，昨儿又将夫人的宝石金镯子喂了狗孙子。”
……
0197 各种贿赂品
叶延桂内疚道，“夫人，你不会怪为夫吧？这些年为夫几乎将你的嫁妆败光了。”
李氏叹了口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既然嫁了你这个大清官，还能怎么办？
夫君啊，为什么您就不能也收点礼呢？那些下官和商人们送来的东西，收下又何妨？
反正皇帝陛下都说了……凭本事受贿，有何不可？
妾听说朝廷里的温首辅都收了好几十万两白银的贿赂，皇帝陛下却还是对他宠幸的不得了，夫君，您又何必固守成规呢？”
叶延桂沉声道，“这是底线问题，为夫绝不受贿。为夫自小就立志要成为海瑞那般的清官。”
李氏笑了，“夫君不是清官，是傻子，夫君不受贿，却总是去行贿。”
叶延桂一时语塞。
过了好久，他才梗着脖子道，“这怎么能叫行贿呢？为夫这叫喂狗，将这些狗东西喂饱了，它们便不会找为夫的麻烦了，为夫的官也就能当的顺当了。”
……
被叶延桂称呼为狗的孙传庭现在在干嘛呢？
他正在欣赏众人给他的贿赂，这帮子垃圾官员和土豪劣绅看来真是下了血本的。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玩玉器等玩意堆了满屋子，孙传庭都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看了。
孙传庭家族在代县也算是富户，他家也是有不少的良田和铺子的，可是孙传庭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珍稀之物。
其中有一张凉席特别稀奇，这玩意是用象牙做的，象牙虽然昂贵，但是孙传庭也是见过的。
孙传庭见过的象牙席子，大都是将象牙雕成一快快，然后用丝线串联起来，大约要十几根大象牙才能制成一席，珍贵异常。
可是？
孙传庭眼前的象牙席子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张象牙席子都要古怪珍稀，这席子居然是用象牙细丝编织而成，整面象牙席光亮润泽，收卷自如，摸一摸，还清凉如水。
孙传庭实在不能相信，那么坚硬的象牙如何能劈成细丝？如此鬼斧神工，真乃神物也!
孙传庭捧着这张象牙凉席感叹不已，“如此神物，也就陛下配享用，本官要将这张象牙凉席献给陛下去。”
张之极歪着脑袋打量了半天，“孙大人，这就一普通象牙凉席罢了，我家有好几张呢，陛下才不会稀罕!”
孙传庭狐疑的打量着张之极，这么贵重的象牙席子在他眼里居然就一般？他什么来头？
而且张之极的口气非常随意，一点也没有面对上峰的拘束和恭敬，就好像张之极根本不在乎他这个巡抚一样？
孙传庭还没问……
张之极身边的头号狗腿张狗开口了，但见这张狗傲然道，“小公爷，您是英国公府出来的，自然是见多识广，这丝编象牙凉席在英国公府里不算什么，可是在外面却是天大的宝物呢!”
张狗这话说的是相当放肆了，他张口就是张之极见多识广，言外之意就是孙传庭是个土包子。
而且这家伙还故意将英国公三个字咬的重重的，且故意重复了几遍，一副狗仗人势的刁奴嘴脸。
孙传庭含笑道，“原来是英国公府的小公爷，真是委屈小公爷陪同孙某来这虎狼之地了。”
张之极这人没心眼，他哈哈一笑，“不委屈啊，本将军~哦不末将还觉得这陕西挺好玩的。”
接着张之极非常自然的捧起丝编象牙凉席指给孙传庭看，“大人，其实这些象牙是用特殊药水泡软了，这才能劈成细丝，值钱倒是值钱，说是神物就有点夸张了。”
孙传庭朗笑，“原来如此，小公爷真是见多识广，孙某自愧弗如啊。”
张之极见孙传庭夸他，不免有点得意忘形了，他又指着一件贿赂品道，“要说神物，末将觉得这张白虎皮才是真正的神物。
老虎都是花斑纹，这种白色虎皮就连末将也才只见过两张，可见自然造化之神奇。
最神奇的是，射死这头白虎之人的箭法，一箭正穿老虎的前额正中，这才能取下如此完整的虎皮，偏一点点的话，虎皮就不正了。”
孙传庭惊奇道，“这么神奇？”
张之极点点头，“确实神奇，可见送礼物的人是用了心思的，大人应该重用此人。”
白色虎皮是贺人龙送的，孙传庭瞧了半天，也瞧不出这箭究竟是不是真一箭穿额？
老虎的头可是非常坚硬的，一般的箭射的穿？而且……貌似从胸口射死也能取出完整不偏的皮子？
从脚上开始，也能取出完整不偏的皮子？
老虎除了能够射死，还能毒死，还能用网抓。
所以孙传庭可不会天真的相信张之极说的话，这家伙一看就是头脑简单之辈。
孙传庭呵呵两声，他对张之极说道，“其实要本官看，这对宝石金镯才是最花了心思的。
孙某并没有带女眷来陕西，可这人却送镯子给孙某，可见此人窘迫，并没有适合的礼物送，这对金镯子极有可能是其内眷的。”
说完……
孙传庭还用手摸了摸金镯内壁，笑道，“此金镯内壁光滑无比，显然是女人常戴之物，并不是临时打造的。”
接着……
孙传庭又闻了闻金镯，笑道，“镯上犹存脂粉香气，可见才取下不久。”
张之极神色怪异的看着孙传庭，这家伙明明知道金镯子是从人家女眷腕上取下来的，还又摸又闻的？
孙传庭才不管张之极的想法呢，他拿起礼品名单看了看，抚须一笑，“陕西布政使叶延桂，有意思。”
孙传庭将这对金镯子单独收起来，其余贿赂品看都不看了，只是吩咐他的家仆道，“孙旺，你将这些东西全部拿到当铺当了，记住要死当，这样钱更多。”
张之极急了，“这白虎皮？”
孙传庭淡淡道，“张参将若喜欢，就送你了。”
张之极面红耳赤，“孙大人，这张白虎皮可是贺人龙将军辛辛苦苦猎来的，专门献给您的，就这么当了实在可惜。”
孙传庭呵呵一笑，“难不成本巡抚还要将这虎皮高高供起来？每日烧香礼拜，这是虎皮还是虎大爷啊？”
……
0198 微服私访
孙传庭拍了拍张之极肩膀道，“小公爷，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我们现在身处虎狼之地，万事得小心，本官劝你还是不要轻易结交什么朋友的好。”
张之极，“……。”
孙传庭想了想，又说道，“张小公爷，你去选二十来个武艺好的军卒过来，令他们都换上普通的伙计服，然后你也换身低调的旧棉布袍子来，本官决定微服私访。”
微服私访？
张之极一听微服私访这四个字，就觉得蛋疼菊紧。其实以前张之极最爱的事就是微服私访了。
这小子经常穿的破破烂烂，然后带一帮狗腿子到处晃荡，调戏民女啦，打架斗殴啦，凡是纨绔子弟们爱干的事，他都干过。
话说……
这微服私访还是挺爽的，张之极曾经就沉迷于其中而不能自拔，直到有一次……
微服私访的张之极，遇到了同样微服私访的皇帝陛下，可怜的张之极装逼不成，反被皇帝陛下打了脸，不仅被打了脸，还被他爹爆揍了一顿。
而张之极本人也差点被吓死，从此后他听到微服私访这四个字就想吐。
张之极哭丧着一张脸下去准备了，而孙传庭也在家仆孙旺的伺候下换上了一件半旧的缎袍，头上戴着幅巾，腰上则系着一方水头和颜色都很一般的和田青玉。
不过一会儿……
张之极就准备好了，但见这家伙穿了一件半旧的棉布袍子，袍子的袖口都磨破了，头上也只戴着网巾，并没有着冠。
张狗和赵虎二人也来了，这两个家伙虽然武艺一般，但是人机灵，张之极准备让他们打个下手啥的，其余二十名军卒也都准备妥了，皆作伙计打扮。
张之极开口道，“孙大人，末将已经准备妥当了，不知道您要去哪里微服私访？”
孙传庭的声音，“本官决定先去查访一下西安府附近的卫所屯田，本官来陕西前，陛下曾经交代过要将这陕西的屯田清一清，抓一波大老鼠!”
张之极为难道，“可是孙大人，现在城外面到处都是流民，说不定连流寇都有，您身为一方大员，怎能轻易涉足险境，末将不同意。”
孙传庭笑道，“张小公爷如果害怕的话，可以不用跟着本官。”
张之极见被鄙视了，他急了，“大人，末将不是害怕，只是末将要保护您的安危啊，要是您出了什么意外，皇帝陛下非剁了末将不可。”
孙传庭安慰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官不惧危险，好了，我们出发吧！”
张之极还想说什么？
可是孙传庭已经出门了，孙传庭这次装扮的是个落魄商人，他还让仆人准备了几车粮食布匹啥的，车子就停在西安府东面的城门……长乐门外。
因为孙传庭现在好歹是巡抚，各方势力盯着呢，他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走出巡抚衙门，免得被有心人盯住了。
孙传庭一行人偷偷摸摸从后门出去的，出了巡抚衙门后，外面早就有一顶小轿等候多时。
孙传庭和张之极也不矫情，两人俱都挤在小轿里，轿夫抬着他们直向长乐门走去。
大约半个时辰就出了长乐门外，孙传庭和张之极也下了轿子，二人换上劣马，而早就等候在城外的仆役此时也赶着马车上来见礼。
终于出了西安府……
孙传庭只觉得神清气爽，他突然闭上眼睛，深深一吸气，良久才又睁开了眼，目光中满是坚毅。
张之极则东张西望，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虽然他们都出了城，可是却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张之极等人又不是西安府本地人，对此处的地理并不熟悉，而既然是微服私访，肯定是要去一些偏僻的地方的，万一他们微服私访迷路了？那就尴尬了。
孙传庭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现在准备寻个本地人当向导。
大明的西北地区虽然受灾严重，但是西安府好歹也是陕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所以纵然别处都水深火热了，可这西安府依旧繁华热闹。
别说城内了，就连长乐门外都是熙熙攘攘的，很多小贩在城外空地上摆摊贩卖一些商品。
孙传庭看了看，其中以布匹和皮货居多，此外还有彩绘泥塑，草编，火晶柿子，石榴，核桃等特产，只不过这些食品卖的都非常贵，也对~现在是灾荒年，能够入口的东西总要值钱些。
孙传庭找了一圈，他看中了一名摆摊写书信的读书人。
孙传庭上前行礼道，“这位先生好!”
这个读书人正愁眉苦脸的呆坐在那儿，如今世道不好，交通不便，连带着老百姓的书信往来也少了。
这位读书人在此枯坐了半天，一桩生意都没做成，他正愁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这读书人姓王，叫王斯文，他父母不过是泥腿子而已，因为土里刨食太苦了，王斯文的父母拼尽全力才让他读了书。
几年的书读下来，王斯文并没有考中功名，他连个秀才都考不中，可是他却因为读书而荒废了农活，也干不来田里的活计。
所以读书并没有改变王斯文的命运，他依旧是个穷巴子，而且还经常被人嘲笑。
这么多年的磕磕碰碰，王斯文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穷人家的孩子就不应该读书，而是应该早点学门手艺，也好养家糊口。
什么考取功名？
什么金榜题名？
什么光宗耀祖？
这些东西都和穷苦人无关，老老实实干活赚钱才是穷苦人应该做的事情？
王斯文见生意上门……
他强压下狂喜，拱手道，“这位老爷可是要写书信？”
王斯文看孙传庭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不像是个白丁，他有点狐疑的看着孙传庭。
孙传庭笑道，“并不是!”
王斯文的心情瞬间跌落低谷，他连话都不想说了，而是勉强笑了笑，继续问道，“不知道这位老爷找小可有何贵干？”
孙传庭开口道，“在下乃是外地的行商，想去郊外做点小生意，可是却又不熟悉路况，所以急需一名向导指引，不知道先生可愿意跑这一趟？”
……
0199 田租过高.
小生意？
还是去郊外做的小生意？
王斯文陡然警觉起来，这年头去郊外做生意的岂能是什么好货色？
不过是一群发灾荒财的黑心商人罢了，这帮人以极低的价格买下灾民的女孩子或者他们家里的祖传珍宝，然后贩卖到东南沿海等地，赚取丰厚的利润。
这种人都该下地狱!
而且？
看孙传庭的穿着打扮，也不是什么特别有钱的大商人，腰上挂的玉佩水头也极差，带的货物也不多，应该是那种穷疯了的小商人。
这年头灾荒财也不好发，没有黑白两道通吃的本领，就不要干这缺德的买卖。
王斯文并不想趟这趟浑水，搞不好会连小命都搭了进去。
王斯文的声音，“这位老爷如果不想写书信，还是请让开吧，小可还要做生意。”
可是？
很快王斯文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孙传庭拿了十两雪花银出来。
这还是王斯文第一次见到雪花银呢，真的就像雪一样白，可见这银极纯，而且这银子一看就是新铸出来的，并没有流通。
流通中的白银一般黑不溜丢，还满是牙齿印子，看着恶心极了。
王斯文叹了口气。
他也是个穷疯了的读书人，他拒绝不了这些白银，如今粮价一日比一日高，就算是陈谷子也要六钱银子啊，红薯和玉米稍微便宜点，可是他依旧吃不起。
他家中还有婆姨和娃娃，家中都断了好几天的粮了，再不弄点吃的东西回去，只怕……
王斯文终究还是接过了十两白银，他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位老爷能否让小可将这些银子先送回家中？小可家离这儿很近，半柱香功夫就能到。”
孙传庭点点头。
王斯文紧紧攥着银子，然后躬身行了个礼，接着就一溜烟的跑了。
张之极对孙传庭说道，“大人，您就不怕他跑了？”
孙传庭摇着扇子淡淡一笑，“无妨，如果他跑了，那就说明此人并不值得信任，不雇佣也罢。如果他回来了，就说明此人诚实守信，是值得信任的。”
半柱香功夫还没到，这王斯文就回来了，因为跑的太急，他都有点气喘吁吁了。
一行人准备妥了，便向着郊区前进，目标……西安前卫。
西安前卫始建于洪武年间，位于西安东南方向的白鹿原上，距离西安府大约六十里路程，还是有点远的。
孙传庭和张之极都骑着劣马，一边走一边看，其余军卒装扮的伙计们则推着车子前进。
官道上三三两两行走着一些麻木的流民，官道两旁则是田地，这些田地都长满了荒草，无人耕种。
一边是衣食无着的流民。
一边是无人耕种的良田。
真是讽刺啊！
西安府的地理位置相当好，自古就有八水饶长安的说法，其周边的河流资源非常丰富，就算陕西大旱，西安府旱的也稍微轻点。
这些荒芜的田地完全可以用来种植红薯和玉米等抗旱作物啊，可是现在好好的良田都被荒废了。
张之极愤愤不平道，“狗日的，这么好的地居然白白荒废了？该杀！”
王斯文冷哼一声，“现在荒废的良田多着呢，这些田就算种了粮食又如何？田租那么高，泥腿子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是难逃饿死，横竖一死，还不如逃跑当流民呢!”
张之极奇怪的问道，“当今陛下仁慈，他早就下旨免了西北的赋税，而百姓十亩以下田地者，更是免交田税，为何还有田租过高一说？”
王斯文上下打量着张之极，冷笑道，“这位小哥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呐，皇帝陛下的政策确实好，可是现在田地大多是私人的，人家地主想定多少租子，就定多少租子，皇帝陛下也管不了。”
顿了顿，王斯文又说道。
“以前雨水丰足的年份，租子虽高，大伙省吃俭用也能混个半饱，如今大旱，粮食减产，可是租子却丝毫没有少，泥腿子们可不就活不下去了？再加上官府三天两头的派徭役，田租高，徭役苦。”
张之极越听越气……
可是？
王斯文说的对，田地都是地主的，人家租子想定多少就是多少，这事就是闹到皇帝陛下面前，地主也有理。
倒是徭役？
陛下三令五申，禁止向百姓派繁重的徭役，要轻徭薄赋，这帮垃圾地方官居然敢阳奉阴违？真是该死!
张之极气的是脸红脖子粗，他现在恨不得立即调转马头，然后返回西安府，直接打爆这帮垃圾官员的狗头。
孙传庭却淡淡一笑，“小张，记住老爷我的话，永远也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生气，安心赶路吧！”
王斯文都有点奇怪了。
这帮人都是准备发灾荒财的黑心商人，一个个倒还菩萨心肠起来了？估计就是装的。
孙传庭一行人离西安府越来越远，路上的流民也多了起来，有些流民甚至直勾勾的盯着孙传庭的劣马看，哈达子直流。
要不是这些流民实在太瘦弱了，而兵卒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子，只怕流民们早就上前抢了。
王斯文却有点担忧，他对孙传庭抱拳道，“孙老爷，咱们还是就近交易吧，这路是越走越危险呐，要是遇到了流寇，咱都得完蛋。”
孙传庭骑着劣马，走的逍遥无比，他幽幽道，“要想发财，就得去偏远的地方，深山藏美人，老林有珍宝。”
“对呀！”
张之极指着流民道，“你看看这些流民们，有个正常样子的女人吗？他们手里可有值钱玩意？”
王斯文郁闷道，“可是附近也有村落啊，为什么不去村里，非得找流民？”
孙传庭和张之极都没说话，孙传庭是懒得说话，张之极是腹中空空，不知道说什么？
王斯文暗暗啐了口。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帮人本事一般，没成想心这么黑？
想发大财？特么怎么不去最偏僻的地方？特么怎么不敢去有流寇的地方？
王斯文甚至有点鄙夷他们了，还真是一群穷疯了的，投机倒把大奸商。
……
0200 吕方和刑氏
商洛自古就是秦楚咽喉之地。
其中有一条陕西自湖北的通道，已经开辟了千年之久。
此道从商县开始，经龙驹寨，桃花铺，铁峪铺，武关，试马寨，商南县城，过荆紫关，最后南行即可进入湖北境。
而湖北境内水路交通发达，从湖北再走到江南繁华富庶之地就比较容易了。
吕方一伙人选择的就是这一条道路，可惜……他们在龙驹寨出了状况，进退两难!
龙驹寨得名于西汉，传说刘邦的坐骑……神骥乌骓，便是产于此地。
同时龙驹寨也有陕西东南第二门户之称，地理位置相当重要。
前段时间商洛山区陡然降下连阴雨，以至于龙驹寨有段山体滑坡了，无数的山石土块堵住了官道。
吕方愁眉苦脸的看着前面的山石土块，这该死的贼老天，该下雨的时候不下雨，不该下雨的时候偏偏下个不停，如今道路被堵，他们该怎么办？
吕方一伙人从山阳县出发，一路艰难跋涉才走到这里，路上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危险。
光流寇他们就遇到了两波，也幸亏吕方一伙人带了很多膀大腰圆的家丁，而这两波流寇估计是才成型不久，实力并不强，一番交战下来，全部被吕方这伙人打败了。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却因为山体滑坡而被滞留此地，吕方一伙人几乎想尽了办法，他们甚至还动手清理过滑坡的山石土块，然而并没有用。
“老爷!”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我们滞留此地时间太久了，为免夜长梦多，要不我们干脆丢下粮食等重物，只带上值钱的珠宝，从这道上绕过去如何？”
说话的是吕方在路上捡的一名女子，此女名刑氏，长相美貌，心思玲珑，最主要的是她还认识几个字，会记账。
原本吕方并不准备带上刑氏的，可是经不住刑氏灌的迷魂汤，再加上吕方确实缺一个会记账的女人，所以……他不顾众人非议，硬是将刑氏带在了身边。
其余众人跟随吕方离开山阳县，可都没带女眷呢，这吕方居然还中途收女人？
吕方依旧穿着他破破烂烂的大棉袄，标准的流民形象。
而刑氏则穿了一件男儿服饰，作男儿打扮，居然也有几分英姿飒爽，像个女中豪杰。
其实以当前的形势，也只能用刑氏的办法了，可是这伙人好不容易才将粮食带到这里，如何舍得？
况且除了粮食外，他们还有很多绫罗绸缎，皮货，银子等东西，也是属于重物，哪能都舍弃了去？
“你这妇人好生歹毒，这些东西可都是俺们的家当，岂能说丢就丢了去？”
说话的是一名白净书生，这书生原本是山阳县书吏，他名叫钱仓吉，为人尖酸刻薄的很。
因为吕方中途收女，他早就看吕方和刑氏不满了。
钱仓吉打死也不愿意将重物丢了去，一来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小巧的珠宝，二来他这人也吝啬的很。
刑氏见这姓钱的居然敢说她歹毒？当下这女人委屈的眼泪汪汪，她猛的扑进吕方这个糟老头子怀里，嚎啕大哭道，“老爷，妾不过是为了大伙儿着想，这厮却污蔑妾歹毒，妾不活了，呜呜呜~”
这刑氏哭的是梨花带雨，吕方这个糟老头子心都碎了，他急忙哄道，“心肝宝贝儿，别哭，别哭啊！”
可是无论吕方怎么哄，刑氏依旧还在哭哭滴滴的，搞的吕方也有点恼火了。
他狠狠瞪了钱仓吉一眼，“姓钱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自便吧！”
接着吕方又对其他人道，“愿意丢弃重物的，请跟老夫走，咱们收拾收拾一些值钱小巧的珠宝，带上点口粮，现在就绕过这些山石土块，直奔湖北。”
吕方见没有人应他，他大声喊道，“诸位，钱财乃身外之物，命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后方是无数的土匪流寇，唯有前进才能博一条生路。”
良久……
终于有一部分人开始收拾东西了，他们牵着马匹跟在吕方的屁股后面，蹒跚着穿过山石土块，艰难前行。
而钱仓吉则带着另一部分人，他们拉着粮食银子往后退去，钱仓吉等人准备原路返回，另觅一条生路，这伙人自此分道扬镳。
……
离龙驹寨不远的地方，也有一波人往这里来了，为首的是个黄须壮汉，这黄须壮汉骑着一匹雪蹄青鬃马，很是威风凛凛。
也不知是谁惹了黄须壮汉？
这家伙现在正骂骂咧咧的，“你们这帮狗娘养的，一个个都是大骡子投生的吗？咋都这么会吃？咱老子好不容易弄的点粮食，不过几天又被嚼完了，呸！”
不错……
此人正是诨号黄虎的张献忠，张献忠等人为了逃避官府的追剿，一路往深山老林里逃窜。
他们粮食本就不多，沿途还没有补给，粮食早就被嚼的干干净净，这帮流寇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只能以没有成熟的青柿子为食了。
商洛山区树多，柿子树也多，可惜这些柿子都还没成熟，吃了非常伤胃，许多流寇都病倒了。
李自成紧紧跟着张献忠走着，虽然他也很饿，可是却一言不发，凭着坚强的毅力强忍着。
刘宗敏建议道，“黄虎首领，兄弟们总不能光啃青柿子活命吧？要不我们把马给杀了吧？”
田见秀不同意，他抚摸着马耳朵道，“杀马？说的轻巧，这些畜生跟随我们这么长时间，早就有了感情，我绝对不同意杀马。”
刘宗敏鄙夷的看向他，“妇人之仁，你也知道这些马是畜生啊？畜生不就是用来吃或者用的吗？”
田见秀冷哼一声，“丧心病狂，今日你能杀马，明日估计连弟兄们也能杀吧？”
刘宗敏反唇相讥，“弱肉强食而已，明日我刘宗敏若是弱者，我甘愿被兄弟们杀，不像你，惺惺作态，假仁假义!”
田见秀怒了，“你……”
刘宗敏呵呵一声，“老子咋了？”
张献忠陡然一声暴喝，“你俩都给咱老子住嘴。”
……
0201 流寇内讧
张献忠暴怒，“你们两个驴毬子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内杠？传咱老子的命令，杀马犒军，先杀田见秀的马，再杀刘宗敏的马。”
张献忠一声令下……
众流寇纷纷血红着眼睛扑向了田见秀的坐骑，急的田见秀抱着自个的马，喊道，“休要杀我的爱马，要杀就杀刘宗敏马去。”
马有灵性，这马儿见流寇要杀它，也是悲鸣不已，急的四蹄乱跺，可它就是不敢跑。
估计在这马儿有限的智慧里，它实在舍不得离开它的主人，不忍独自一马逃命去。
刘宗敏却满脸幸灾乐祸的看着田见秀，说句实话，他早就看田见秀不爽了。
一个大男人的，却存了妇人之仁？要知道他们可是流寇啊，干的可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人都杀得，何况马？
仁义？善良？良心？
这些东西都是那帮虚伪的文人才能玩的起的，他们流寇只需记得一个字就行……杀！
言归正传!
这些流寇见田见秀死死护着自己的马，而此时田见秀手底下的兄弟们见他被欺负，也纷纷拔出刀剑，冷冷望着张献忠。
田见秀的手底下兄弟虽然人少，但是个个忠心，都和田见秀穿一条裤子，倘若他们叛了，只怕也够张献忠喝一壶了的。
张献忠这人虽然狡诈，却也有几分刚硬，他猛的拔出大刀，吼道，“姓田的，你他妈反了不成？看劳资不剁碎了你当口粮吃。”
刘宗敏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呵呵，田兄弟啊，原来在你心中，大伙的性命还不如你的马重要呐，枉我刘宗敏还把你当兄弟看待。”
接着刘宗敏向着张献忠抱拳道，“既然田兄弟不愿意舍弃他的爱马，就请先杀刘某的吧!”
说完他还不忘把自个的黄骠马推了出来，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
刘宗敏这个逼装的相当成功，一下子就收获了很多好感，就连张献忠都对他刮目相看。
要知道以前张献忠可是非常忌惮这刘宗敏，因为刘宗敏是李自成的铁杆支持者，而且刘宗敏手底下的兄弟比田见秀的还多。
张献忠这回准备强硬到底，他挥了挥手，道，“刘兄弟大义，我老张佩服的很，可是劳资今天就是要先杀他的马，咋滴？”
田见秀没吭声，他和他手底下的兄弟们只紧紧握着刀剑，冷冷盯着张献忠。
而张献忠的部将也早就拔出了刀剑武器，眼看就要内讧了。
李自成叹了口气，他大踏步上前，庞大的身躯挡在了田见秀面前，抱拳道，“诸位兄弟见谅，田兄弟自小就心肠软，他和他的战马朝夕相处，感情太深了。”
田见秀不屈道，“众生平等，在我田某人眼里它不是马，是我的兄弟和战友。”
张献忠哈哈大笑，“瞧这情深义重的，这畜生倒像你婆娘？李自成兄弟，你也别护着他了，今日俺张献忠就要拿他们俩祭腹，杀!”
“报~”
流寇的探子来报，“前方发现一队人马，正向我们走来。”
张献忠大喜，也顾不得怼田见秀了，而是急忙问道，“有多少人，多少马？是干什么的？有没有粮食？”
探子的声音，“启禀首领，大约有一百来人，五十几匹好马，十几辆大车，有没有粮食不知道，不过这些人的马匹都没掉膘，显然他们是有粮食的。”
听到这句话……
田见秀和刘宗敏都松了口气，田见秀的爱马看来是保住了，而刘宗敏其实也并不希望田见秀被杀，倘若他死了，也就少了一股制衡张献忠的力量了。
“哈哈哈！”
张献忠仰天大笑，“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送粮食和肉来了，兄弟们抄起刀子，杀！”
一声令下，所有的流寇都拔出了武器，嗷嗷叫着向前冲去。
不得不说……
人的潜力真是无限的啊，刚刚还饿的歪歪倒的流寇，在听到粮食和肉后，一秒满血复活。
……
不错，这队人马正是钱仓吉。
钱仓吉带着一群舍不得重物的人马准备先返回，然后寻找别的路，他们已经往回走了几十里了。
突然……
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一大股流寇奔跑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流寇和他们以往遇到的流寇都不一样，这些流寇眼里流露出凶残嗜血的光芒，就如同一群狼。
如果是小股的流寇，钱仓吉的人马未必不能一拼，但是现在这股流寇人太多了，而且看架势都非常凶残，根本打不过啊！
钱仓吉瞬间怂了，他腿脚一软跪在了地上，磕头如同小鸡啄米，“大王饶命，小的愿意将这些粮食珠宝全部献给大王享用，只求大王能够饶小的一条狗命，小的愿意鞍前马后的伺候您。”
跟着钱仓吉一起后退的众人也纷纷化身软脚虾，扑通扑通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流寇突然向两边分开，张献忠大踏步走了过来，他打量着钱仓吉一伙人，裂嘴一笑，“咱老子张献忠，看在你们忠心献粮的份上，就收你们入伙吧！”
众人听说这流寇头子要收他们入伙，纷纷大喜，刚准备表忠心。
可是？
张献忠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入坠冰窟里，张献忠冷冷道，“可是咱老子不收弱者，你们都拿起武器来，相互杀，最后剩的二十人便是强者，便能加人我们。”
这些人迟疑着，不敢动!
张献忠却等不及了，他大吼一声，“咱老子数到十，你们不动手，咱老子的兄弟们可就要动手了。”
“大王不要啊！”钱仓吉都快哭了，“大王先等等，小的还有一条消息可以透露给您，只求换小的活命啊！”
“说!”张献忠言简意赅。
钱仓吉俯跪在地，将吕方的事情一股脑透露了出来，“启禀大王，更前面还有一群人，为首的人叫吕方，他们家财大势大，这次我们出逃便是吕方的注意。
因为山石堵路，他们丢弃了大量的粮食，只带了一点口粮和极珍贵的珠宝，大王若赶上他们，口粮便不会出问题了。
……
0202 小白脸也不放过!
钱仓吉似乎生怕这些贼人不懂珠宝的价值，他夸张的说道:
“大王，别的不敢说，小的听说那吕方家中藏有一颗鸽子蛋般大的珍珠，这珍珠不是平常的粉色，也不是白色，而是孔雀绿色，可谓价值连城呐，据说就连宫中都没这么好的珍珠呢!”
孔雀绿珍珠？
张献忠怒了，他猛的一脚踹了过去，直踹的这钱仓吉口吐鲜血，眼冒金星。
张献忠冷哼一声，“好你个鸟文人，是不是欺负咱老子没有文化？自古珍珠都是白色的，怎会有绿珍珠？”
钱仓吉哭丧着脸，“小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诓骗大王啊，那吕方家中真有一颗价值连城的孔雀绿珍珠，全城都知道。”
“哦对了，吕方一伙人还丢弃了不少金银珠宝，粮食，绫罗绸缎等物资，小的实在带不下，便都藏在了前面山洞中，小的愿意将那些东西也一并献给大王。”
张献忠目光幽深，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良久……
他终于裂嘴一笑，“好，你大大的忠心，快些带俺们去找你藏在山洞里的物资，本首领大大有赏，从此后你就是俺们的人，以后俺们兄弟们大口吃肉，大秤分金，大刀子砍人。”
钱仓吉喜极而泣，他急急爬到张献忠脚旁边，大表忠心，“小的钱仓吉参见大哥，以后唯大哥马首是瞻。”
“哈哈哈！”
张献忠豪气干云道，“钱兄弟快快请起，且先等哥哥把这些渣子扫干净了。”
渣子？
钱仓吉纳闷了，这官道上很干净啊，哪有什么渣子需要清扫？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张献忠所谓的渣子是指什么？
这伙贼人突然就动手了，手起刀落，一颗颗硕大的人头滚滚落地，鲜血浸湿了尘土，也刺痛了钱仓吉的眼睛。
前一刻，他们还是同伴。
后一刻，这些同伴们死不瞑目。
张献忠杀完这些人后，他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沫子，回头一笑，“渣子已经扫完了，钱兄弟请带路吧！”
钱仓吉此时已经被吓的肝胆俱裂，他想爬起来，可是腿脚软绵绵的，根本就站不住。
张献忠干脆将他一把提溜起来，直接丢在了马背上。
众流寇杀完人后，神色平静的将钱仓吉带来的粮食翻找了出来，他们就地埋锅造饭，炖鸡烧鱼，准备大吃一顿。
还真别说，钱仓吉这波人居然带了不少好东西，什么干制熊掌，鹿尾巴，瑶柱，鲍鱼，燕窝鱼翅海参松茸啥的，等等等。
这些山珍海味其实都是吕方仓促遗弃的，钱仓吉走的时候将这些东西装了满满一车子，准备留着以后慢慢享用，现在则全部便宜了流寇们。
可惜的是？
这些流寇都是穷巴子出生，他们哪里认识什么山珍海味啊，他们只认识肉和菜。
这帮人居然将熊掌和鱼翅一起下锅煮，大概因为长久没有吃盐，这些人逮着了盐就使劲的放，直看的钱仓吉暗暗摇头叹息。
在黄米饭还是夹生的时候，这些饿极了的流寇们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熊掌和鱼翅同煮，熊掌还没熟，而鱼翅则早就稀巴烂了。
不过这些糙汉子也不嫌弃，他们大口大口嚼着半生熊掌，肉质极为坚韧的熊掌硬是被他们嚼烂了，就连骨头都砸碎了，嚼了个尸骨无存。
这番可怖的吃相，直接把钱仓吉吓傻了。他有一种恐怖的错觉，这帮人什么都吃，一念及此，钱仓吉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吃饱喝足……
张献忠令人将刚刚缴获的物资重新清点装车，而缴获的马匹也被分发给了流寇们。
一群人沿着崎岖的老林官道，缓缓向前行走着，及终于找到了钱仓吉所说的山洞。
众流寇都惊呆了……
成堆成堆的白银，一匹匹上好的绫罗绸缎，还有金银珠宝，磁器，珊瑚，玉器，琉璃，珐琅，珍珠，各色宝石等等。
当然，除了这些身外之物外，这个山洞里还有许多粮食和食物，足够这些流寇吃几个月了的。
而且还有酒!
钱仓吉谄媚道，“首领，这些物资只不过是吕方那群混蛋遗弃不要的，真正的好东西他们都揣了怀里呢，首领您现在就派人去追，没准就能追上。”
张献忠抱起一坛酒，他一把掀开泥封，猛的灌了一口，大叫道，“爽!”
接着他又下令，“大伙都辛苦了，都来喝酒。”
众流寇有样学样，纷纷抱着美酒灌了起来，不过片刻这帮人都醉了，醉眼迷离的。
俗话说的好……酒能乱性。
其实酒何止能够乱性啊，它还能让人把性别看错，那钱仓吉原本就长的白净斯文，如同女子般。
现在众流寇都喝醉了，看这钱仓吉分明就是个大美女。
嘿嘿嘿!
哈哈哈！
嘻嘻嘻!
众流寇流着口水，邪恶的走向这姓钱的，直吓的这钱仓吉面无人色，他结结巴巴道，“首首首……首领救命啊，你们不要过来!”
张献忠哈哈大笑，道，“钱兄弟啊，劳资早就说过你是俺们的人啊，乖，别叫!”
啊啊啊~一道道惨叫声传来，撕心裂肺，宛若凌迟之痛。
……
第二天，众流寇将山洞里的物资全部搬了出来，只留下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反正前面道路不通，张献忠干脆下令就在此地安营扎寨。
不过张献忠还是派出了一些人马去追赶吕方了，因为钱仓吉描述的珍稀珠宝确实吸引了他。
虽然深山老林里，再珍贵的珠宝也不能当饭吃，但是这些玩意可以留着以后去南方换粮食啊!
因为现在吃穿不愁，众流寇体力也就特别的好，他们很快就搭了个简易山寨起来。
是夜!
李自成，刘宗敏，田见秀，以及李过和刘芳亮，这几人偷偷摸摸聚在了一起，他们似乎在鬼鬼祟祟商量着什么事情？
“李大哥!”
刘宗敏的声音，他狠狠一拳捶在土坑上，气愤道，“那狗日的张献忠越发跋扈了，分东西的时候故意给他的人多分，俺们的人少分，凭什么啊？”
……
0203 肉食难觅
田见秀也郁闷的说道，“上次我与刘宗敏兄弟合伙演了场好戏，原本准备让刘宗敏兄弟能够乘机接近狗日的张献忠，偷偷咔嚓了他。
没成想，这狗东西狡诈无比，硬是没有让刘宗敏兄弟逮着机会。
李大哥，俺们都服你，可是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张献忠想害你呐！”
李过也急了，他焦急的说道，“叔，张献忠嫉妒您的威望和能力，嫉妒您得高闯王的信任，甚至他还嫉妒您娶了个文武双全的漂亮婶娘。
其实这狗东西早在您还在高闯王麾下的时候，他就想害您了，俺们不能坐以待毙呐!”
刘宗敏沉声道，“李大哥，现在张献忠越发忌惮您，动手也是迟早，我们干脆带着兄弟们逃吧？
我听说湖北地处长江沿岸，号称鱼米之乡，这几年陕西河南很多地方都遭灾了，而湖北依旧出产丰富，红薯细粮都获得了大丰收。
不如我们就顺这条路逃到湖北吧？
李自成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听着，可是田见秀却不同意。
田见秀觉得湖北富饶，老百姓都有饭吃，谁特娘的还会造反啊？
刘宗敏冷笑道，“田兄弟只知湖北富饶，老百姓挨饿的不多，可是田兄弟你却并不知道湖北的真实情况。
湖北士大夫们都特别怕死，所以这帮人私底下养了许多仆役和打手，尤其是麻城一代，蓄奴之风尤盛，有些富户家动不动就有大几千的仆役和打手。”
李过的声音，“可是？这些富户虽然奴仆众多，但是他们日子过的好好的，凭什么跟我们干？”
刘宗敏翻了个白眼，道，“谁要那些蛆虫一般的富户啊，我听说这些人蓄奴虽多，但却苛待奴仆，我等去了后，可以暗中煽动奴仆和打手们反他们的主人，再狠狠抢上一票，积蓄力量，然后我等再原路返回陕西境，杀官兵个片甲不留。”
李自成沉思片刻。
过了好久他才决断道，“好，事不宜迟，今儿晚上你们回去收拾东西，明日我们就逃。”
“是!”众人齐齐应诺。
……
峰峦如聚!
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孙传庭一行人行走在陕西的官道上，这里已经离西安府甚远了，入目皆是疮痍，无数的村落被毁弃，良田被荒芜。
可就是这般凄凉的景象，却依然有一些让人愤怒的现象发生。
孙传庭一行人终于到了西安前卫，他们就近寻了个破落小店住了下来。
小店位于这里的土镇中段位置，地理位置还算可以，就是条件非常差，连床像样的被褥都没有。
只有三个大通铺，上面垫着鸡鸭的绒毛，更上面铺着稻草编织而成的草垫子，权当被褥了。
孙传庭，张之极，王斯文，还有二十几名健壮兵卒装扮的伙计们，他们分成三波人，挤着睡。
王斯文和兵卒们倒无所谓，反正他们都是苦惯了的人，挤就挤呗。
可是孙传庭和张之极何曾受过这种苦？尤其是张之极，他可是京城里来的浪荡公子哥啊!
这家伙自小都是睡在温柔乡里的，现在倒好……
和一群糙汉子挤一堆睡觉，其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最特娘郁闷的是，这个大通铺上居然还有跳蚤？咬的他浑身又痒又疼，偏偏这帮糙汉子挤的他翻个身都困难。
好不容易挨到了早上。
孙传庭和张之极两人顶着大黑眼圈起床了，二人病恹恹的走到大厅吃早饭。
店家过来问好，并乐呵呵说道“诸位客官，今儿早上运气好，肉市到了新货，小老儿割了十斤新肉，客官要吃吗？小老儿这里还有一些黄米，淘洗淘洗，就能做肉糜粥了。”
张之极早就饿狠了，昨天晚上吃的几个窝头早就消化殆尽了，现在正是腹中空空。
他猴急的说道，“这些肉小爷我都包了，甭管是肉糜粥还是肉包子，通通做来吃，小爷我有的是银钱。”
那店家喜滋滋鞠了个躬，恭敬道，“好勒，诸位客官稍等片刻。”
王斯文见张之极自作主张的点了食物，他裤带子都还没绑紧，就急急下了楼。
王斯文赶忙拦住店家，客气的说道，“这位老板请慢，我等都是远道而来的客商，一路颠沛流离，吃不得油腻的肉食，您给我们上点清粥小菜即可。”
店老板见到手的生意飞了，有点不高兴的说道，“清粥倒是有，就是价格也不比肉糜粥便宜多少，小菜没有，客官还要吗？”
王斯文笑道，“自然是要的，多多益善。”
店老板嘟囔着下去煮粥了，张之极刚准备拦的时候，却被王斯文一把拉住了。
待店家走出很远，张之极强忍着愤怒，他咬牙切齿道，“姓王的，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起小爷我？小爷我告诉你，劳资有的是银子，就算肉价如金，劳资也是吃得起的。”
王斯文翻了个白眼，暗暗啐了口，“呸，一群穷疯了的奸商，真有钱的话会不好好待在西安府？却来这种险地发灾民财？”
王斯文心虽鄙夷，面上却不显，他叹息一声，“张小哥你是从外地来的，不明白此地行情，如今这世道，就连西安府中肉食都难觅，何况此地？”
顿了顿，王斯文继续说道。
“如今这世道，出门在外还是不要馋肉的好，谁知道吃进肚里的是什么肉？”
王斯文话说完了，张之极目瞪口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自小就长在公侯之家，何曾知道人世间还有这种龌龊肮脏之事？
孙传庭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长之极肩膀，接着他真心实意对王斯文行了个礼，“孙某多谢王先生提醒。”
说句实话……
要不是王斯文提醒，只怕孙传庭也会将那肉糜粥吃了肚中。
孙传庭虽然关心民间疾苦，可是他却没有真正吃过苦，他也不知道这些肮脏龌龊之事。
孙传庭仰天长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
0204 美味脆驴肠
王斯文没想到孙传庭这奸商还懂诗？看来这姓孙的还是个儒商呢，不错!
王斯文本就读了几年书，他平日也爱诗，孙传庭的诗句一出口，他便肃然起敬道，“没想到孙老爷也懂诗，王某失敬了。”
王斯文接着叹了口气，他幽幽道，“王某以为这首山羊坡·潼关怀古，乃是集元曲之大成者，上下古今千年，再无一首能比拟了。”
孙传庭微微一笑，“还有一首初唐陈子昂所作的登幽州台歌，也非常大气磅礴，孙某最爱。”
一谈及诗歌，王斯文陡然兴奋起来，他兴奋的念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此诗取自楚辞，原诗的意境也非常苍茫遒劲。”
接着这王斯文竟然吟唱了起来，摇头晃脑，声情并茂。
惟天地之无穷兮!
哀人生之长勤!
往者余弗及兮!
来者吾不闻!
诗是好诗，可惜这王斯文有点五音不全，一首意境苍凉的古诗词，硬是被他吟唱出了滑稽的效果。
一首诗吟唱完毕，王斯文已经泪流满面了，这番做派看的张之极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嘿嘿一笑，“小爷我自小也爱淫诗作对，小爷我最爱的诗作便是那首‘野有蔓草’了”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婉兮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张之极故意问道，“就是此诗意境太深了，小爷我一直弄不懂，为什么诗中的男子非要和那女人一同藏在野草里呢？捉迷藏吗？还请王先生能够指教一二，小爷我感激不尽。”
王斯文这人颇正派，何曾读过这种诗？他细细一品，终于品出了味道，当场气的是七窍生烟，恨不得一口吞了张之极这个浪荡混蛋。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正在这时，店老板的早餐也送来了，果真是清粥，清的只有几粒米了，孙传庭一行二十几人，店老板只上了两盆清粥，并一大盘凉拌野菜根，也不知道是什么野菜根？
张之极现在也精明了，他使了个眼色，让张狗和赵虎这两个狗腿子先吃，待这二人吃了没事，他才开动起来。
店老板上的这点东西肯定不够吃，不过幸好他们一行人自带了干粮的。
这是一种熟炒面，加了糖和油，吃的时候只需用水泡发就行，味道香甜可口。
张狗和赵虎这两个狗腿子舀了几碗热气腾腾的清粥，将熟炒面泡好了，恭敬呈给了孙传庭和张之极二人。
孙传庭笑着将粥泡熟炒面推给了王斯文，“王先生一路劳苦了，请用!”
王斯文也不客气，他接过孙传庭手里的粥泡熟炒面，大口大口吃起来，吃的是香甜无比。
张狗偷偷翻了个白眼，只得再次帮孙传庭泡了一碗。
众人吃的正欢，店外面突然传来哞哞哞的叫声，孙传庭好奇的从窗口望出去。
就见有些人赶着一群毛驴和黄牛走在外面的街道上，数了数，有几十头呢!
孙传庭喊来店老板问道，“这是谁家的驴和牛啊？”
店老板估计是因为没有将肉卖出去，心情有点不好，他没好气的回答道，“还能是谁家的？这是俺们卫指挥史大人家新采买回来的驴和牛呗！”
孙传庭捋须笑道，“看来贵地的卫指挥使大人是个好官呐，如此重视农耕，百姓军户之福啊!”
“呸！”
店老板似乎怨念极深，他咬牙切齿道，“重视农耕？呵呵，俺们这儿在这位指挥使大人的英明指挥下，军户倒逃了个好几千人，剩下的军户都是苦不堪言，要不是管的紧，早逃干净了。
这位客官，你以为指挥使大人购买驴和牛是为了耕地干活？呸，他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啊！”
啥？
张之极惊讶道，“吃驴倒罢了，这位指挥使大人还敢光明正大的吃牛？这可是犯法的事啊，除了咱们的皇帝陛下，谁也不配吃牛肉。”
店老板的声音，“犯法又怎样？指挥使大人就是俺们这地界的土皇帝，他爱吃啥就吃啥，只是这位指挥使大人的吃法太残忍，太浪费了，早就搞的天怒人怨了。”
孙传庭细细问来。
而这位店老板估计也是太气愤了，他居然不怕孙传庭泄露出去？便都一五一十全部吐了出来。
原来？
这西安前卫的卫指挥使大人，名叫宠大海，这人嗜吃驴肠和牛骨髓，以前他们卫里的驴和牛都是被这位指挥使大人吃光的。
军户们没有牛耕田，便只能苦哈哈的用人耕种，不知多少军户被累死了，而好不容易收的一点粮食，也全部这个混蛋收走了。
就算是丰年，军户们也才混个半饱而已，吃的更是猪狗不如。
因为卫里的驴和牛都被这混蛋祸害光了，后来这家伙便只能花钱去外地买，甚至抢。
店老板还告诉孙传庭，这宠大海家做的驴肠和别家不一样，特别的香脆可口。
因为？
驴肠虽然好吃，但是极讲究火候，火候过头，则会软塌塌的，不脆，而火候不够，咬都咬不动。
所以宠大海家的厨子烹饪驴肠的时候，都会先将驴子绑好，待所有配菜备齐了，才会活取取肠，趁着新鲜劲儿，洗净了下锅。
这样做出来的驴肠便会极为鲜美，咬一口脆生生的，好吃极了。
只不过啊，这驴遭的罪太大了，宠大海家每天都有驴子悲惨的嘶叫声。
而宠大海却只吃驴肠和牛骨髓，其余肉则全部喂了他家的那群大细犬，简直是暴殄天物。
店老板讲完后，就连张之极都愤怒了，他义愤填膺道，“这宠大海真该死，这世道就没王法了？官府怎么就不管管？”
店老板凄惨一笑，道，“王法？哈哈哈，在这里宠大海就是王法啊，如今咱这地界里，宠大海和卫所里的头头脑脑们吃的好穿的好。
而军户们却死的死，逃的逃，剩下活着的军户们就靠着麸皮和野菜吊命。
而且俺们这地界都没人敢养驴和牛了，这宠大海的奴仆和狗腿们看谁家有肥驴和牛，真会来抢啊！”
……
0205 世道艰难
“客官!”
店老板突然说道，“俺看你们也带了驴子的，俺劝诸位还是将驴子藏好吧，小心被宠家的狗腿们见到了，强买强卖，他们最拿手了的。”
孙传庭微笑道，“老板勿须担忧，我等都是清清白白做生意的行商，就不相信这朗朗乾坤下，他们真会来抢？”
这店老板见孙传庭不听劝，暗骂一声……
傻子!
而王斯文也摇了摇头，不过这驴子又不是他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惹人不快。
只有张之极从褡裢里摸出一两银子丢了过去，道，“你这老板说的实诚，爷们虽然不怕，但是这赏赐还是要给的。”
店老板原本只不过是想吐槽而已，没想到还得了赏银，他喜滋滋的接过银子，点头哈腰道，“多谢这位客官的赏赐。
要不？
小老儿帮你们将驴子藏起来，以免被人抢了去？”
孙传庭哈哈一笑，“老板好心，孙某心领了，这一路上多少人想抢我们的驴马财货啊，可惜都没得逞，孙某不惧。”
王斯文见孙传庭净说大话，他终于忍不住了，王斯文担忧的拉过孙传庭说道，“孙老爷，这卫指挥使的狗腿子可不比普通流民啊，老爷还是小心点，民不与官斗。”
孙传庭双眼微眯，眼中精光闪烁，冷笑一声，“那就来吧，孙某倒要看看这位宠指挥使家的狗腿子是如何耍威风的？”
……
孙传庭一行人吃饱喝足，便离开了小店，这一行人拉着一车车的货物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逛起街来，也不做什么生意。
王斯文一路上是唉声叹气，他现在真有点后悔跟这帮人出来了。
如今世道艰难，到处都是危险，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这帮人也不想着赶紧找家坐贾合作，尽快将东西脱手了去，却还有心情逛街？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而最让王斯文无语的是……
张之极的表现!
憋了一路，这家伙的浪荡公子哥本性终于暴露了出来，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搞来了一把纸扇子，摇头晃脑的走在孙传庭前头。
张之极睁着双色眯眯的眼睛，使劲瞅着街道上的人群，一脸的淫贱相。
而张狗和赵虎这两人也紧紧跟在张之极身后，走路外八字，神似螃蟹，绿豆样的眼睛朝天看，一副不可一世的标准狗腿样。
然而？
可惜的是，这种小镇上别说美女了，就连女人都很难见到一个，好不容易遇到个女的，也是长的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那种类型。
这种类型的女人，别说调戏了，他张之极看了都想吐。
“哎！”
张之极摇着扇子，叹息道，“都说深山藏美人，越是偏僻的地方，女人越美越纯，为何小爷我就是偶遇不到美人呢？”
张之极的这番浪荡公子哥做派……
看的孙传庭是又好气又好笑，他真不明白，皇帝陛下咋把这种活宝派给了他？
不过幸好带来的二十来名军卒都是膀大腰圆，武艺高强之辈，这让孙传庭才有了一丝丝安全感。
而他身后不远处，更是有两百名军卒秘密潜伏跟随，以备不时之需。
有美人!!!
浪荡了一路的张之极终于发现了名美人，虽然这美人比起京城里的差远了，不过好歹还能入眼啊!
身为纨绔浪荡公子哥，这出门在外要是不调戏调戏美女，那不太丢人了？
张之极兴奋起来，他整理了一番仪容，手里摇着纸扇子，然后迈着自以为风流倜傥的步伐，慢慢向美人走去。
孙传庭都快气死了。
他一把拉住张之极，呵斥道，“好好走路，否则家法伺候!”
张之极知道孙传庭所说的家法是指什么，就是军法啊!
这还是张之极第一次见孙传庭动怒呢，他还是有点小害怕。
要知道孙传庭手中可是握有尚方宝剑的，就是真斩了他张之极？皇帝陛下也断然不会怪罪。
张之极只得郁闷的看着美人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了人群中。
而这一切王斯文都看在眼里，他暗暗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小张公子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呐！
如今这世道？
正常的女人怎敢一个人逛街？估计又是个铒，专门钓这些不谙世事的愣头青。
看这张之极，身上估计还有点小钱，身子骨也还白净，丢了肉市里也是值钱的。
王斯文是顶瞧不起张之极这人，不过他对孙传庭的印象却非常好，这么一位多才多艺的儒商，可千万别折在这里了？
一行人各怀心事的逛着街，其实这个小镇真没啥子可逛的，先不说土墙土屋，灰蒙蒙的，道路也是坑坑洼洼，一点都不平整。
这个镇也不大，不过一会就逛到头了，就像所有的小镇一样，镇的边缘总会有一颗千年大树啥的。
这小镇的最荡头也有一颗千年古槐树，可惜的是……估计是槐树皮口感比较好吧，这颗千年古树的皮早就被人剥了，只剩下黑湫湫的树干杵在那里。
此时树下面聚集了很多人，一道道惨叫声传来，有女人，也有孩子的叫声。
孙传庭急忙带领众人过去看，这一看不要紧，他差点再次暴怒。
但见树下有个大笼子，笼里居然关押了几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这是个小男孩，不过十岁左右，现在却被人剥了衣服，光溜溜的关在笼子里。
一名五大三粗的屠户正在旁边磨刀，磨刀霍霍的声音吓的笼里的女人和孩子肝胆俱裂，不停的哭喊哀求着，希望屠户能够大发善心。
屠户旁边还有几名帮手，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大木桶和开水，还有案板啥的。
旁边围观的群众皆是一脸的麻木，他们中有人甚至口水直流，看女人和孩子就如同看猪狗一般。
世道艰难!
人竟相食!
这些原本存在于书籍里的可怕事情，现在居然活生生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怎能不让人心惊？
王斯文还好，他本就是最底层的小老百姓，人间的黑暗和残酷他见的也多。
可是孙传庭和张之极，甚至张狗赵虎等人，他们又何曾直面过这种场景？
……
0206 让你们指挥使滚过来见我!
眼看着几个帮手打开笼子，准备抓人了，这些女人和孩子吓的直往后退，都不希望先死。
可是？
不想死又如何？
这些帮手依旧逮着了一个女人，他们使劲将她拖了出来，这女人哭的声嘶力竭，她双手紧紧抓着笼子，手上鲜血淋漓，好不凄惨可怜。
而这些帮手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他们粗暴的将女人拖到屠户那儿，看样子是准备开杀了。
此时屠户已经磨好了大刀，他端起一碗酒猛的灌了进去，然后一口喷在了大刀上，这是祭刀。
屠户手执大刀，他对女人说道，“你莫恨俺，要恨就恨你的家人，是他们将你卖了俺。”
眼看女人即将被杀，围观群众皆是屏住了呼吸，等着呢！
而这女人现在早就吓的哭都哭不出来了，她只是满脸泪痕，面无人色，浑身不停的抖动着。
其实这女人身上也没多少肉，瘦的吓人，可就这么一点点肉，却也引的围观群众口水直流。
这特娘的还是人吗？
都是一群率兽食人的野兽!
张之极怒了，他猛的冲上前大喝一声，“住手!”
张之极的声音非常大，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屠户惊讶的回过头，他开肉市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多管闲事的人呢！
屠户咧嘴一笑，“这位小兄弟，你喊俺住手，莫不是你想代替她来受死？”
张之极气急，他吼道，“滚你麻痹的，狗日的东西，你们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屠人？还有没有王法了？也不怕天打雷劈，报应不爽啊？”
“哈哈哈！”
这屠户陡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哪里来的小哥啊，居然这么天真？什么王法？呵呵，人饿了要吃东西，这就是最大的王法。报应？这年头杀人放火金腰带，报应是不存在的。”
围观群众的脸上终于不再麻木了，他们哄堂大笑，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而屠户旁边的女人，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人色，就如同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她巴巴的看着张之极，神情凄楚可怜。
看的张之极正义感爆棚，这个纨绔公子哥虽然喜欢调戏良家妇女啥的，但是同时他也挺怜香惜玉的，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渣人还是好人？
张之极嚣张的骂道，“呸，你们这帮狗日的东西，狗钻了你娘的被窝，狗日了你娘，才生了你这个畜生，人身狗心。小爷告诉你，赶紧把人给小爷放了，否则……”
张之极骂的粗俗无比，哪里还有半点公子哥的模样啊？
张狗和赵虎目瞪口呆，他俩的眼睛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这……这特娘的还是他们家的小公爷吗？
他们家的小公爷虽然纨绔了一点，但是却从来不会这般粗俗的骂人啊？天地良心，到底是哪个混蛋将他们的小公爷给带坏了？
此时……
屠户上下打量着张之极，他见这家伙虽然是个公子哥的派头，居然还装模作样的摇了把纸扇子？
可是这家伙穿的衣服却并不华丽，只是一件半旧的棉布袍子而已，显然他不是什么厉害家族出来的公子哥。
这下屠户心中有底了，他有点好笑的问道，“否则怎样呢？小哥!”
张之极咬牙切齿，“杀无赦!”
屠户愣了，接着他陡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而围观的群众也跟着大笑。
或许是这个小镇太过于死气沉沉了，也或许是他们的生活太过于艰辛苦痛了。
这些人好久都没有这么开怀大笑过，他们居然笑的停不下来了？
过了好久……
这些人才止住了笑!
屠户好整以暇的看着张之极，好笑的说道，“你这愣头青莫不是戏文看多了？还杀无赦？当真以为自个是官老爷了？俺告诉你，咱这地界的卫指挥使大人，便是俺的后台。”
张之极愣住了。
这西安前卫的指挥使大人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他家也不缺钱，会给这种混蛋屠户当后台？
而围观群众和这屠户见张之极愣住了，还以为他被吓傻了呢？
这些人纷纷鄙夷的看着张之极，有些人甚至破口大骂道，“呸，你这孬种咋不继续英雄救美了？吓破胆了吧？”
“劳资早就看他是个银样蜡枪头了，中看不中用。”
“呵呵，就这种傻X，真不知道他爹娘咋会放他出来晃荡啊？”
“没准是他娘借的野种呗，他爹不要他了，给赶了出来。”
“哈哈哈！”
“嘻嘻嘻!”
“嘿嘿嘿!”
这些围观群众都阴阳怪气的笑着，他们看张之极就如同看个傻子一样。
屠户扬起他的剔骨杀猪刀，恶狠狠说道，“你这小白脸，赶紧滚开，别耽误了劳资卖肉，再杵这儿，小心劳资把你也砍了。”
张之极昂首挺胸，傲然道，“你可以试试？”
“别别啊！”
王斯文急忙上前，他一把拉住张之极，并对屠户点头哈腰道，“这位老板对不住了，这小子第一次跟大人出门，他不懂规矩，您多多担待点，我给您赔不是了。”
张之极拼命挣扎，他吼道，“你这王八蛋，赶紧放开小爷，小爷我还怕他一个贱民不成？笑死个人了。”
张之极虽然用尽全力，奈何这王斯文双手就像铁钳子一样，将这张之极抓的死死的，任凭张之极怎么挣扎，也挣不脱。
张狗和赵虎见自家小公爷被王斯文拉住了，他俩急忙上前，一左一右将王斯文架住了，然后使劲一脚踹了过去，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公子您没事吧？”张狗和赵虎两人上前，一个捏肩膀，一个拍衣服，活像两条狗。
而王斯文都快气死了。
他好心好意的为张之极着想，结果这家伙不仅不领情，他的狗腿子居然还敢动手打人？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王斯文只得期盼的看向孙传庭，他知道现在唯有孙传庭一人能够管张之极了。
孙传庭淡淡一笑，他缓缓走上前，目光威严道，“让你们这里的卫指挥使滚过来见我。”
……
0207 弱肉强食,杀你没有商量!
屠户愣了!
围观群众愣了!
就连待宰杀的女人和依旧关在笼子里的女人也愣了，唯有那个十岁的娃娃依旧抽抽泣泣的。
众人都像看失心疯一样的看着孙传庭，这人是谁啊？好大的口气，居然敢让卫指挥使大人滚来见他？
那可是卫指挥使大人啊？
在这地界就没有比他更大的官了，可谓是位高权重，执掌千百军户生死。
甚至在有些愚昧的老百姓心中，世界上最大的官便是这卫指挥使了。
如今这个疯子居然让卫指挥使大人滚过来见他？天啊，俺们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啊，会不会被卫指挥使大人当同伙啊？
围观群众都有点害怕了，都麻溜的往后退着，似乎生怕沾染上了这个疯子的疯病？
就连这屠户都有点害怕了，虽然他吹嘘自己的后台是卫指挥使大人。
但其实他连卫指挥使大人的毛都没见过，也就只认识他们家管事的一个仆人而已。
如今？
自己的摊子上来了个失心疯，这失心疯居然还大言不惭的侮辱卫指挥使大人，只怕甲首早就将这里的事儿报上去了。
以卫指挥使大人睚眦必报＋最喜欢牵连无辜的性格来看，他必定会杀了自己。
这屠户姓冯，叫冯三。
原本是个军户破落户，穷的尿血，眼看着就要饿死了，他这人恶向胆边生，开了这个肉市，干起了杀生卖肉的勾当，这些肉被称为米猪子肉。
虽然这年头吃米猪子肉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敢杀的却不多。
这冯三，良心早就泯灭了，杀起人来麻利的很，所以他这肉市也开的红火。
事实证明，这人啊只有没了下限，日子便会越过越滋润。
冯三自从干了这行当后，便吃的好，喝的好，小日子过的美滋滋的。
当然？
这肉市的行当并不好做，容易得罪人，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和肉中刺，所以这家伙便认了卫指挥使大人家的某个管事当干爹，让这干爹给他当后台。
今天他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哥，没成想却惹来这么个疯子？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这个疯子，搞死他。
冯屠户单手紧握大刀，凶悍的说道，“你这失心疯，居然敢口出狂言，侮辱俺们的卫指挥使大人，该杀。”
话音未落，这家伙提着大刀子就冲了过来，看架势是真准备将孙传庭砍死了去。
孙传庭傲然屹立，眼睛都不眨的，眼看大刀就要落了他头上，情况危急万分，王斯文甚至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了。
正在这时，孙传庭身后那二十来名军卒扮的伙计出手了，这些人都是经过黑卫训练的正规军，对付个屠户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一合之间，他们就将冯屠户和几个帮手制服了，并用绳索绑的死死的。
旁边围观的群众见孙传庭一伙人居然敢动手绑人？他们都和这冯屠户是乡里乡亲的，早就有人去报告卫指挥使了。
其实人的心理真的很奇怪……
这些人平日里受宠大海的剥削，按说应该对宠大海恨之入骨吧？
恰恰不是，他们对宠大海没有恨，只有服，服服帖帖的。
小店老板算是一个异类，他似乎是真的很恨这个宠大海，估计是家中有亲人折了宠大海手里了？
孙传庭慢慢走到冯屠户面前，他似笑非笑道，“你这恶人今日落了孙某手中，孙某必定让你也尝尝这刀斧之刑。”
孙传庭说完，张狗和赵虎心领神会的将案板上的砍骨斧头提了过来，阴恻恻的看着冯屠户。
看的冯屠户肝胆俱裂，现在他终于体会了一把‘人为刀俎，他是鱼肉’的感觉了。
冯屠户惊恐的求饶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呐，俺也不过是为了糊口活命而已，况且这些人都是他们的亲人卖与俺的，不关俺的事，好汉要替天行道，应该先杀他们的亲人呐！”
孙传庭是又好气又好笑!
感情这家伙是**水浒传听多了吧？估计是把他当成了替天行道的梁山好汉了。
孙传庭也不解释，冷冷的声音传来，“纵然这些女人都是被亲人所卖，但是这个娃娃呢？”
孙传庭令人抱出娃娃，这个可怜的娃娃依旧还在哭着，眼睛都哭肿了，小脸也是煞白煞白的。
孙传庭心疼的搂过娃娃，这么小的娃娃，应该是在大人身边无忧无虑的长大，而他却过早的经历了人间的黑暗和罪恶。
孙传庭摸着娃娃胖乎乎的手道，“虽然这娃娃的衣服被你剥了，但是你看他家中像是吃不上饭的吗？”
这娃娃长的白白胖胖，小手小脚和小肚子肉乎乎的，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娃娃，也不知道怎么就被这冯屠户拐了？
冯屠户哑口无言。
过了良久，他才狡辩道，“不错，这娃娃就是俺拐来的，但是好汉啊，这世道不吃人，俺们怎么活命？弱肉强食，只有将弱者吃了，俺们强壮的人才能活着，这能怪俺们？要是有粮食吃，谁特娘的会丧心病狂的吃这些脏肉？”
说着说着，这冯屠户居然泪流满面，他拼命嘶吼着，“俺们有什么错？俺们有什么错？好汉你替天行道，为什么不杀那些为富不仁的混蛋们？将他们的粮食分给俺们吃啊！”
孙传庭呵呵一笑，“对弱肉强食，你说的没错，你杀弱者没错，而我孙某今日是强者，杀你这弱者更没有错，给我杀!”
冯屠户没想到孙传庭说杀就杀，他急的面红脖子粗，“好汉莫要杀俺，您杀了俺，卫指挥使大人定然不会放过你的，卫指挥使大人是俺的后台啊！”
其余帮手有的哀求嚎叫，表示自己认识谁谁谁大人物，有的则直接威胁，倘若杀了他们，这些大人物定然不会放过孙传庭。
还有些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表示仰慕孙传庭英雄好汉，愿意将家中美貌女儿献上，以求活命，为了活命甚至拼命的夸耀自家女儿的美貌。
果真是人被逼急了，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无耻至极!
……
0208 宠大海其人
孙传庭才不会相信这些人认识什么卫指挥使大人呢，用屁股想他们说的都是假话。
这西安前卫是个大卫，其卫指挥使宠大海也算是世代任职，他不去结交权贵富绅，会来结交你们这些底层人物？
吃饱了撑的吧？
孙传庭微微一笑，“本官奉旨巡抚陕西，别说杀你们这些奸民了，就是宠大海也是能杀的。”
冯屠户目瞪口呆，他还没细细品出孙传庭话中的含义，张狗便一斧头砍了下去，一颗硕大的人头滚滚落地，直滚出好远。
其余帮手恶人也统统被结果了，血溅三尺，尸首分离，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围观的群众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偷窥着这一切。
只不过这些人都离的远远的，免得待会被牵连了，死的不明不白就不划算了，真应了一句话，为富未必不仁，然穷凶则极恶。
孙传庭结果了这些恶人后，他令人拿来衣服，将这娃娃包裹了，交到了王斯文手中。
而其余几名女子却打死也不愿意离开，她们已经被亲人抛弃了，能往哪里去呢？
为首的女子不过十八岁左右，正是鲜花一般娇嫩的年纪，她哭着跪下道，“好汉救了奴家一命，奴家愿意做牛做马伺候您，哪怕当个洗脚的丫鬟也心甘情愿。”
其余女人也纷纷表示愿意给孙传庭当洗脚丫鬟，反正就是赖上他了。
孙传庭郁闷不已。
他这人吃软不吃硬，如今这几个女人死皮赖脸的缠上了他，可怎么办？难不成真让她们当洗脚丫鬟不成？
关键是这孙传庭也就只有一双脚啊，需要这么多女人来洗吗？还不把他脚给洗破才怪？
真是好人不能做啊！
……
这西安前卫的房屋大多是泥土房，有些甚至是泥洞当房子，看着灰蒙蒙一片。
可是在这些泥巴屋之中，却有个雕梁画栋的大院子，里面楼台亭阁林立，老树繁花似锦，格调极为雅致。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江南哪位士大夫的宅子呢？
其实这里就是西安前卫的卫指挥使……宠大海的私宅。
宠家几代都是世袭的卫指挥使，这么多年来积累了无数的金银珠宝，人有了钱就要享受，就要追求格调。
到了宠大海这一代，其财富更是达到了巅峰，家中的金银珠宝和粮食都堆成了山。
宠大海便再也看不上，祖上传下来的堡垒一样结构的房子了，多土啊，格调一点也不高雅。
反正他有钱，便专门从南方运来花砖，从福建搞来走私的黄花梨，楠木，紫檀等珍贵木材。
花了大价钱造了这么一栋私宅，里面养了无数的美人和女婢，还有各种珍禽异兽。
当然，为了更加有格调，他还搞来古树栽植在院里，弄了古画挂在厅堂，表示自己是有传承的贵族，而非武人暴发户。
今天宠大海非常开心。
家仆从外地给他采购了好些肥驴和黄牛回来，又可以美餐了。
宠大海这人非常豪爽，每有美味便爱与人分享，今日他专门请了幕僚还有卫所里的头头脑脑相聚一堂，共享美味!
花厅装修的奢华却又古雅，厅中高朋满座，皆是有体面的人，当然这些人的地位都没宠大海高。
真正有地位的人，怎会出现这里？
宠大海的宾客一个个身穿绫罗绸缎，腰戴美玉香囊，身边伴着美姬，巧笑倩兮。
这些美姬自然是宠大海的啊，他这人最是慷慨豪爽，家中美姬都是和众人一起分享的。
而屋檐下则整整齐齐端坐着一群大狗，这些狗训练有素，身躯细长，这狗是陕西特有的细犬，名叫陕西细犬，最适合用来打猎了。
这些细犬可是宠大海的宝贝圪塔啊，它们在宠家的地位相当高，除了不能和宠大海一起分享美姬外，它们啥都干。
所以今天的宴会，它们也参加了，而且每只狗面前都有一个银碗，好用来装食物。
宠大海高坐上首，他的胖圆脸上堆满笑容，一副慷慨和善的模样，其余宾客也是喜气洋洋，和谐的很。
就连廊下的狗宾客也是文质彬彬，一声不汪。
宠大海举起酒杯，“诸位，今日大家给我宠大海面子，来赴我这驴肠宴，我感激不尽，干!”
众宾客共同举起酒杯，嘴上豪迈的也跟着说，“干，干，干!”
其实他们心中早就将这宠大海骂了个狗血淋头:妈的个批的，要不是你官大，劳资鬼才愿意赴你这驴肠宴？
谁特娘的爱吃驴肠啊？屎粑粑出没的地方，恶心死了，而且你这个混蛋还让你家畜生狗也坐了下来，简直是丧心病狂。
宠大海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酒，这时外间陡然传来一道道凄厉的嘶叫声，这是厨师在活取驴肠。
宠大海似乎非常喜欢听这种声音，他陶醉的闭上了眼睛，可是众宾客却是如坐针毡，听的头皮发麻，那感觉就好像他们变成了驴子一样？
宠大海家的厨师手法非常利索，很快一盘盘美味的脆驴肠端了上来，香气扑鼻。
只是？
因为刚刚听了驴子的惨叫声音，再吃这些脆驴肠，这些宾客根本就咽不下去。
倒是廊下的大细犬吃的挺欢的，因为剩下的驴肉全是它们了，这些驴肉都没做熟，就那么血淋淋的喂给狗吃，腥气满屋。
宾客们看着大细犬们啃的欢，他们也强迫自己吃着，因为这宠大海自诩慷慨好客，你个客人要是不好好的配合，没准他就会将你碎了喂细犬吃。
其实这宠大海就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鬼，他最爱干的事便是看杀人，听各种动物和人类的惨叫声音。
其治下军户，若有犯事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牵连＋附罪，然后他便能站在大义的立场，把这些人统统虐杀了去，就连尸体也不能浪费，全部喂狗。
这家伙可以说是丧尽天良，罪该万死，然而因为陕西局势很乱，死人不稀奇，而陕西大部分官员都属于混吃等死型，或者被迫上任的，所以根本就没人管他。
……
0209 宠大海见孙传庭
没人管的宠大海便越发的浪了，在其治下的一亩三分地里作威作福，小日子过的美滋滋，反正天高皇帝远的，他才是土皇帝。
宠大海醉眼迷离的看着厅中宾客，听着驴子的惨叫声，一杯接着一杯的饮着美酒，嚼着脆驴肠。
为了满足宠大海特殊的嗜好，所以每次活取驴肠后，总会有一头驴子先留着，让它惨叫个不停。
对于厅中宾客而言，驴子的惨叫声让人无法忍受，可是对于宠大海而言，这便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人性之恶，以至于此？
正在这时……
一个走狗模样的仆人急匆匆进了大厅，他对着宠大海耳语了几句，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众宾客就见这宠大海陡然更加兴奋起来，双睛冒光，脸上仿佛开了朵菊花般。
厅中众宾客见宠大海这表情，便知道他又要虐杀了，纷纷揣测着到底是谁又得罪了这家伙？
宠大海霍的一下站起身来，义正言辞道，“诸位，今日宴会到此为止，刚刚甲首来报，有一伙行商居然当街杀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本将军身为这西安前卫的卫指挥使，怎能让无辜百姓被枉杀？本将军要亲自为民做主。”
众宾客口中称善，皆言这宠大海实在是个好官，其实……
一个个心中暗骂道:呸，毛的为民做主？你特娘的其实就是想去虐杀而已，还有你这个混蛋东西也配自称将军？杂鸟都算不上!
其实这卫指挥使确实不配自称将军，这个职位虽然油水多，但是官不官，将不将的，地位相当尴尬。
不过片刻……
宠大海便点齐了兵卒，这些兵卒皆是他的家丁军，一个个孔武有力，看着就是好兵。
整个西安前卫虽然军户甚多，但是真挑不出几个能打仗的兵来，因为这些兵们都成了泥腿子，还一个个营养不良。
真正的好兵都被宠大海收为了家丁兵，成为了他的私人武装。
宠大海带人赶到的时候，孙传庭还没走，他依旧傲然屹立于古槐树下，身姿挺拔仿若青松。
几个女人还在苦苦哀求，哭的是梨花带雨，而那个小娃娃则甜甜的睡着了，王斯文抱着小娃娃，心中是五味杂陈。
他这人也算有点良心，见这几个女人和孩子都得救了，他也是打心眼的高兴。
同时……
孙传庭等人手脚麻溜的将冯屠户杀了，也让他心惊肉跳，他甚至怀疑孙传庭等人是流寇？
王斯文郁闷不已。
他不过是想赚点生活费而已，居然会和流寇扯上关系？这以后可怎么办呐！
“贼人休走!”
一声暴喝传来，“杀人偿命，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这样还能留尔等一个全尸。”
孙传庭缓缓转身，就见一队人马气势汹汹而来，为首的是个圆圆胖胖脸的武人，这武人目光凶悍，神情扭曲。
孙传庭慢悠悠说道，“本官不走!”
随着孙传庭话音刚落，为首的武人神情陡然一变，然后他猛的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武人的走狗和部将急忙上前搀扶，可这武人却一把推开了他们，然后鬼哭狼嚎的爬向了孙传庭。
没错!
这武人正是宠大海，宠大海原本备了许多刑具，准备来虐杀人的。
结果？
这家伙一看，那胆大包天的行商居然是孙传庭？差点被吓死。
虽然孙传庭并不认识宠大海这个不入流的家伙，但是宠大海认识他呀！
当初叶延桂宴请孙传庭，这宠大海可是去了的。
“孙大人!”
宠大海笑的比哭还难看，“孙大人，您，您怎么在这儿？”
孙传庭微微一笑，他轻声说道，“怎么？这地方本官来不得？”
宠大海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他颤抖的声音传来，“不不不，属下只是觉得孙大人您这般高贵的人，怎能来这种腌臜之地？会污了您的眼的。”
孙传庭呵呵一笑，道，“本官要是不到处走一走，怎能发现这些肮脏腌臜之事呢？
而且宠指挥使大人，你我同属朝廷命官，你这么跪本官于礼不合吧？本官受不起，起来!”
孙传庭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是语气极为不善，尤其是最后一句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宠大海只得颤巍巍站起身来，就如同一条最卑微的哈巴犬般，驯服的立在孙传庭面前。
孙传庭看着宠大海，杀意陡生，恨不得将这混蛋当场格杀了去，然后丢了喂他的细犬。
孙传庭早就知道宠大海这人的德行了，他尤好虐杀，他养的狗不是用来打猎的，而是用来虐杀的。
可是？
孙传庭带的人不多，就算加上后面隐藏起来的二百兵卒，也不是宠大海家丁兵的对手啊！
倘若把这宠大海逼急了，谁知道他会不会狗急跳墙，然后反嗜孙传庭一口？
其实这时宠大海心里也在进行着天人交战，他不确定孙传庭到底看到了多少？也不确定孙传庭到底想干什么？
万一？
孙传庭是想拿他开刀立威，只怕以他所作所为，难逃一个死字？
要不？
做掉这姓孙的？
宠大海刚刚冒出这个想法，他就被自个吓的冷汗直流，杀孙传庭容易，可是要完全灭口就难了。
孙传庭身为朝廷派到地方的巡抚大员，真要被他给做掉了，那位据说相当暴虐的皇帝陛下还不血洗了他宠氏九族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就算逃，，都没地方逃去。
除非反了当流寇，可是他宠家好不容易经营了这么多年，这泼天的财富如何舍得？
既然不能暗杀，那就只能收买了，甭管花多少银子也要把这姓孙的喂的饱饱的。
宠大海谄媚的说道，“大人爱民如子，属下佩服，不过外面日头太大了，还请大人到属下府上歇息片刻。”
顿了顿，宠大海继续说道。
“属下刚刚听说大人您为民除害，将那丧心病狂的刁民正法了，属下代此地百姓和军户，叩谢大人厚恩！”
说完，这宠大海又要跪下。
按说大明官员之间是不必下跪的，不过孙传庭并没有拦，任凭宠大海假惺惺磕了几个头。
……
0210 与叶延桂推心置腹
孙传庭虽然并不想去这混蛋家中休息，可是又一想:现在还不能杀他，得先稳住他，待回到西安府后再动手不迟。
孙传庭想明白了。
他冷冽的说道，“宠大海，本官今日微服私访，发现你治下刁民甚多，你身为卫指挥使，可知罪？”
宠大海听孙传庭这么说，他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姓孙的并没有发现什么？治下有刁民，这算什么大罪啊，了不起就罚他一个治理不力罢了。
宠大海故意抹了抹额头冷汗，卑微说道，“是是是，这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愿意受罚。”
孙传庭点点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官今天就不追究你的过错的。”
“但是!”
孙传庭接着重重说道，“再有下次，本官必定要治你罪，明白？”
宠大海就像个孙子一样，点头哈腰，“明白!明白!”
……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向宠大海私宅，孙传庭的货物则被宠大海的家丁兵推着，王斯文抱着小娃娃一边走，一边百感交集。
而那几个女人也是一脸兴奋的跟在孙传庭身后，她们虽然不知道孙传庭是什么官，但是她们知道宠大海是什么官啊！
在这些女人心目中，宠大海几乎就是土皇帝了，这里大部分土地都是宠家的，军户们每年种的粮食几乎有一大半要交给宠家。
没人知道宠家从什么时候存在的，她们只知道，从小父母就告诉她们，见到宠家的人，哪怕只是个仆人，她们这些贱民也不能抬头。
可是今天？
这位看着和和气气的孙大人，居然让高高在上的卫指挥使宠大海都跪下了？
这位孙大人该是多么大的官啊？没准他是皇帝身边的大臣呢？
这些女人都没什么见识，她们觉得这世界上如果有谁能够管宠大海的话，那就一定是皇帝和皇帝身边的大臣。
言归正传!
一行人终于到了宠大海的私宅。
宠大海家的管事第一次见自家老爷点头哈腰将一位中年男子请了进来，便料想这位中年男子身份不凡。
他急忙派人下去安排茶水，收拾花厅，将那些驴肠什么的统统丢了厨房，重新准备山珍海味。
这家伙也是有眼睛方的，他知道脆驴肠这种美味虽然好吃，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尤其是地位非常高的文人们，大多数瞧不起这些内脏之物。
这时候上各种山珍海味才是最保险的。
就这样，孙传庭在宠大海家用了午餐，吃了不少山珍海味，收了不少贿赂。
其中光五彩杂宝石就有五斗，极大颗粒的宝石十颗，其他黄金珍珠和绫罗绸缎自不必提，这宠大海真是下了血本啊，而孙传庭也是来者不拒。
这些东西全部被装在孙传庭带来的车上，而车上原本的货物则被孙传庭卖给了宠大海。
没错!
就是卖，孙传庭由此又狠狠敲诈了宠大海一大笔银子，活脱脱一副贪官污吏模样。
……
第二天，孙传庭带着王斯文，几个女人和小娃娃返回了西安府。
准备入城的时候，孙传庭从车里摸出一锭赤金递给王斯文道，“王先生此番辛苦，这些是谢礼，还请千万不要推辞。”
王斯文怎么会推辞？
他现在家中都揭不开锅了，他急忙接过黄橙橙的赤金，感叹不已道，“草民一介布衣而已，居然能够跟随巡抚大人微服私访？这要是说出去谁相信啊？”
孙传庭笑笑，“这次微服私访王先生也是帮了大忙的，不知道王先生可愿意当孙某的幕僚？”
王斯文愣住了。
良久，他才含着眼泪郑重一拜，“草民愿意!”
……
孙传庭回到巡抚衙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再洗洗刷刷就到了晚上，半夜好谈事情。
孙传庭命人去请叶延桂来商谈公事，这叶延桂刚抱着他老婆睡下了，正在传宗接代的关头上。
突然听说孙巡抚请他过去，叶延桂差点没被气死，他实在不明白，这姓孙的为毛夜里找他？还让不让人愉快的睡觉了？
窝了一肚子子气的叶延桂走进孙传庭书房，就见这书房里只点了一盏桐油灯，火光极为微弱。
而孙传庭则坐在书桌后面，不知道想些什么？
叶延桂郁闷，这孙传庭收了那么多贿赂，却连几支蜡烛也舍不得点，他也忒小气了吧？
叶延桂拱手行礼，孙传庭回了个礼，然后便令孙旺给叶延桂看座，上茶!
叶延桂坐了下来，他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么晚了，不知道孙大人找下官所为何事？”
孙传庭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想找叶大人聊聊天，谈谈心。”
叶延桂，“……”
叶延桂差点气炸，娘蛋的，这个混蛋孙传庭简直是个失心疯，你特娘的睡不着，劳资还要睡呢！
聊天谈心什么的，你特娘的就不能等白天？半夜三更，几个意思啊？
孙传庭接着拿出方木盒放在书桌上，打开盒盖，里面丝绒的布面上平躺着一对手镯。
赤金打底子，镯子上面镶嵌着五彩宝石，在灯光下显得华丽异常，烨烨生辉。
“这？”
叶延桂疑惑的问道，“大人这是何意？莫不是嫌弃下官送的东西？”
孙传庭叹口气，“本官怎会嫌弃，只是不忍心夺人所爱罢了，本官已经命人查访过这西安府大大小小官员，发现叶大人你是个清官，这对镯子还是你夫人的嫁妆呢!”
叶延桂抿着嘴巴不说话。
孙传庭继续侃侃而谈，“本官奉旨巡抚陕西，临行前曾暗暗发誓，定要以死报君恩！”
叶延桂暗暗吐槽:你特娘的想以死报君恩，就报呗，可是关劳资什么事啊？劳资还想多活几年呢！
叶延桂心中虽然鄙夷，嘴上却恭敬，“孙大人高风亮节，下官佩服!”
孙传庭盯着叶延桂的眼睛，沉声道，“难道叶大人不想做一番事业出来？”
叶延桂恭敬道，“下官也时时刻刻未忘君恩，下官一定会好好做官的。”
孙传庭陡然站起身来，一字一顿道，“今日我愿与叶大人推心置腹，还请叶大人莫要说这些场面话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