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5 赚点小钱钱
陈老爹和陈春妮干了一天活，体力消耗太大，所以很饿，他们三下五除二就将红薯和菜团子吃完了，就连汤也喝了个精光。
末了，依旧意犹未尽!
不过他们家中粮食并不多，两人虽然还很饿，却也不敢多吃，只是一个劲的灌水喝。
吃完饭后，便是难得的空闲时间，陈老爹一般会利用这点时间，用芦苇丝编点东西卖。
盐圪塔村附近的滩涂海域都是有主的，唯有村外头生长的芦苇没有主，所以盐圪塔村的村民们除了晒盐外，偶尔也会编芦苇赚点小钱钱。
入冬后，盐圪塔村的村民们会讲枯萎的芦苇收割打捆，然后存放在家中，随用随取。
芦苇浑身是宝，芦苇根可以治病，陈老爹有病，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反正每天就泡着芦苇根喝，司马当活马医。
芦苇叶子可以当柴火烧，盐圪塔村缺少山林，村民大多以芦苇叶或者杆子做饭取暖。
芦苇花则被这些穷人当成棉花用，用来缝制冬衣冬被。
芦苇杆子的用处更大了，劈细后，便能编成各种苇席，苇帘，苇篮，苇笠，筐，炊具，等生活用品了。
虽说因为此地芦苇多，这东西一多便贱了，芦苇制品卖不了多少钱，大多数也是编了自家用。
不过偶尔运气好，也能买点出去，赚点小小钱，钱不多，刚好够买点针头线脑什么的。
陈老爹今天编的是芦苇帘子，这玩意也叫搭帘子，一般挂在门口挡寒挡风用的。
陈老爹选了些茎小节坚的芦苇杆子，也不劈篾，就这么直接编起来，手上活计不听，搭帘子慢慢成型。
而陈傻子则和陈春妮一起收拾碗筷，打扫卫生，喂养鸡鸭，捡鸡蛋鸭蛋等。
陈老爹家虽然穷，但是非常讲究，家里的卫生每天都要做，就连鸡舍和鸭舍也打扫的干干净净。
日头落山后，天便暗了下来，此时外头虽然还亮，但是土屋里却黑漆漆的了。
这一带的房子大多是土屋，而为了冬天保暖，这些土屋开的窗户都小，就算是大白天，日头高照，这些土屋里头都是暗沉沉的。
若是阴雨天，或者黄昏时分，土屋里头便黑漆漆了，可见度非常低，必须点灯。
家境好的人家就会点盏桐油灯，像盐圪塔村的灶户都属于极穷的人家，一般都是早睡。
陈老爹停了手中活计，准备洗个脚就睡觉，陈老爹没有天天洗大澡的习惯，因为烧热水是要柴火的，他家烧不起啊！
年轻人还好，碰冷水无所谓，但是对于陈老爹这种人而言，碰冷水就等于送命，尤其是刚大汗淋漓回来，若是洗冷水澡，和吃砒霜没啥子区别。
其实陈老爹也不算老，才四十而已，但是常年的劳累早就摧毁了他身体，令他显得苍老无比，加上他有病，体质也不好，故而宁愿不洗澡，身子臭着，也不能碰冷水。
陈老爹的洗脚水就是刚刚蒸吃食时候，锅里剩下的水。
这些水被用盖子捂着，尚还带了一点点热气，洗脚是够了的。
趁着陈老爹准备洗脚水，陈春妮急忙拿过搭帘子看，这个搭帘子造型古朴典雅，纹饰优美无比，简直是漂亮极了。
“傻子啊，你是怎么想到这种花纹的？比俺爹以前编的花纹好看多了，以后俺爹就按照你说的花纹编芦苇，咱家就可以发大财了。”
陈傻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想到了这种奇怪花纹？
事实上当他看到陈老爹编东西的时候，各种纹饰样子，别致造型，就自动蹦出来了，挡都挡不住。
陈傻子突然掰断一支芦苇杆，他在沙地上刷刷刷就画了个什么东西？陈春妮急忙探过脑袋来看，却见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兔子，这个兔子的造型特别奇怪，耳朵长长的，眼神贱贱的，反正就是很怪，和她见过的所有兔子都不一样。
陈春妮一瞬间就爱上了这种兔子，她稀奇道，“傻子哥你画的什么啊？兔子怎么长这个样子啊？呃~虽然很奇怪，但是非常可爱。”
陈傻子想了想，咧嘴一笑，“这个叫流氓兔子！”
流氓兔子？这名字也太难听了吧，可是为什么偏偏又觉得这个名字极衬这只兔子呢？
陈傻子又画了一个什么东西？陈春妮一看，居然又是个怪模怪样的玩意儿，陈傻子说它叫凹凸曼，小孩子最喜欢了的。
“咱就让老爹先编织一些帘子买，赚笔钱不成问题，不过现在会编的人太多，技术不值钱，而老爹的手艺也不是最好的，咱卖的就是个巧思而已。
这些花纹很快就会被有心人学了去，或许还能比老爹编的更好呢，到时候老爹编的东西又卖不出了，咱就让老爹照着我这图编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又是一笔钱呢！”
陈春妮有点不自信，“可是小孩子会喜欢这些东西吗？”
陈傻子淡淡一笑，“妮子都喜欢，小孩子们怎么会不喜欢？”
陈春妮嘟着嘴巴，不满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爹爹都说我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成亲了，我是大人，说不定明年就能当娘了呢!”
陈傻子无语至极，这个妮子刚刚才说不想嫁人，现在倒好？直接说明年就要当娘了？简直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典型的小孩子心态。
陈傻子也不和他争，只是拿了条毛巾和木盆，直接去井边冲凉，现在天气也热，凉水一冲挺舒服的。陈春妮见傻子又要去冲凉，脸一红，啐了口，自觉的端起木盆打好凉水就进屋了。
黄昏时分，天气虽热，但并不是炎热。
而井水却是冰凉入骨，直接冲井水其实非常冷，但是陈傻子却并不觉得冷，反而他爱上了这种感觉，冰凉的井水从头淋下来，让他的头脑有一瞬间的清醒，便能够或多或少的理解梦中奇怪的画面了。
很奇怪的感觉。
半梦半醒时，陈傻子可以看到很多东西，但他就是理解不了那些画面，那种感觉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的故事般，只有画面，没有感情。
0406 入城卖货
第二日，日头还没出来。
陈老爹与陈春妮便早早的起了床，胡乱的吃了点蒸红薯饱肚子，二人就赶紧的去了盐场。
而陈傻子则将昨日陈老爹编好的搭帘子收拢起来，准备待会带到沧州城去卖几个小钱补贴家用。
从盐圪塔村出发，推着破车子走了二十几里路，身体虚弱的陈傻子都累的气喘吁吁了，可算到了沧州城。
陈傻子抬头一见，就见一座沧桑的古城矗立在眼前，城墙上布满历史的痕迹，青苔杂生。
沧州城虽然不大，但此城依大运河而建，地理位置非常优越，南来北往的货物皆经过此处，加上附近又有长芦盐场，有盐又有运河，可谓是富庶无比。
陈傻子抹了把额头热汗，推着小车子走向了城门，但见那城门上书‘镇海门’三字，字体亦是古朴苍劲，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站住!”
几个小兵卒拦住了陈傻子，趾高气扬道，“小子唉，赶紧的将路引拿出来我们看看。”
这几个小兵应该是巡检司的人，因为沧州城的地理特殊性，所以此地私盐泛滥，故而盘查的比别处更加严格。
尤其是像陈傻子这般推着破车子的老百姓，盘查的更加严格。
路引便是通行证，若是没有路引，甭管你是不是私盐贩子，巡检司甚至可以直接将你下狱，……除非流民。
当然流民一般都是成群结队的出现，出现后官府或救济或安置，性质也就不一样了。
陈傻子急忙将路引拿了出来。
原本陈傻子是陈老爹从水中救起来的，根本就没有黄册户口，怎么办的到路引？
呃，主要还是行贿!
陈傻子被救起来时，指头上戴了枚黑曜石戒指，这算是他唯一的财产了，后来陈老爹见他实在记不起家人，干脆就收留了他。
而那枚黑曜石戒指则被陈老爹拿去行贿，给陈傻子弄了黄册，后来陈傻子便又办了路引。
几个兵卒仔细翻看路引，又对着路引仔细核对陈傻子的长相，确定无误了，这才将路引还了回去。
接着这些人又看了眼陈傻子的破旧衣裳，眼里流露出鄙夷之色。
他们盯着陈傻子的小破车问道，“车里装的什么东西？全部翻出来我们检查检查。”
沧州巡检司的人最喜欢刁难这些穷人了的，穷了无钱，根本就不可能给他们送礼，干脆便使劲的刁难，而真正的大私盐贩子反而抓不到，……或者说，官商勾结!
陈傻子耐着性子将破车上的芦编制品一一拿了出来，摊开来，任凭这些兵卒用脚踢来踢去的检查。
良久，才检查完了。
而陈傻子的芦编制品也被踩的脏兮兮了，有一个芦编簸箕甚至被踩破了。
仗势欺人的狗东西，陈傻子压下满腔愤怒，耐着性子将这些芦编制品收起来，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莫欺少年穷!
莫欺少年穷？
陈傻子使劲摇了摇头，这句话特别撒逼，简直就是典型的愣头青语，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听过无数次呢？
罢了，不想了!
陈傻子落魄的推着小车进了城，一路上再没人瞅他一眼，就算偶尔有人看了过来，也很快便将视线移了别处。
陈傻子穿着破旧，而且这些衣裳还极不合身，一看便是穷鬼。
而沧州城因为有盐又有运河，所以城中居民甚是富庶，虽不说都穿金戴银，但至少一身体面的细棉袍子还是置办得起的。
陈傻子并不理会这些，他推着破车往小南门的方向走去。
小南门外头就是运河码头，南来北往的船只便在此停泊，既有各种商船，也有妓船，甚是繁华。
因为此处繁华，便形成了集市，天刚亮，各种早点铺子便开张了，除了各种吃食外，还有卖鱼肉的，卖蔬菜活禽的，卖布的，甚至连女人的胭脂水粉也有卖的。
也有乡里的人带着各种土特产来此处贩卖，卖完后便能带点针头线脑回家。
小南门的晓市因为人流量大，所以陈傻子便准备在此处贩卖东西。
当他甫一到此地，便见码头上的苦力卸货装货，累的汗流浃背，而岸上各种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都是为了生活而忙忙忙碌碌。
陈傻子寻了个地方，将车上的货物铺来，也学着那些商贩吆喝着。
可惜的是，陈傻子这才是第二回干这事，所以怎么也没有办法完全放开了喊，后来索性便不喊了，只呆呆坐着等生意。
可是生意是等得来的吗？
沧州城附近许多村落都会编芦苇，这芦苇制品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每天光这晓市上都不知有多少人卖这玩意儿。
所以一直过了几个时辰，陈傻子都还没开张，虽然他的货新颖，但也得有人瞧见啊！
好不容易，有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看衣着这个中年男子应该是富贵人家管事的人，算是个体面人。
中年男子先是打量了一番陈傻子的穿着，他见这个青年穿着破旧，却并没有露出鄙夷的神情来。
显然这是个有着丰富人生阅历的人，心思城府较深，喜怒不形于色，当然，……也有可能是个真正善良之辈，不嫌贫爱富。
这中年男子漫不经心拿起个芦苇果盘看着，及见到了果盘上面编织的花纹，眼睛却是一亮。
果盘上面的纹样很奇特，他从未见过，但却又非常高雅别致，颇有名士之风。
可以想象，若是用这种果盘装果子，应该是既有档次，又免于金银的俗气。
这富贵人家啊，就是喜欢追求高雅，恨金恶银，谁家若是器皿全是金银，定会被人嘲笑。当然也不能用普通器皿，否则怎么和穷巴子们区分？
中年男子问道，“小兄弟，你这东西很好啊，多少钱一件？”
陈傻子淡淡一笑，“二十文一件，您若是多买，价钱还能更便宜些。”
中年男子笑着摇摇头，“就算是芦编大箩筐，也不过几文钱罢了，小兄弟啊，切不可贪心。”
0407 大街纵马
陈傻子咧嘴一笑，“值不值得这价钱，您也看过货，应该很清楚。”
陈傻子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件东西，真正爱的人是不会太在乎价钱的，除非价钱太离谱；若是不爱，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人家也不会愿意看一眼。
中年男子左右看了看，这件芦编果盘实在太别致了，虽然价钱贵了一点点，但也不是太离谱。
况且他家东翁也是极有钱的豪商，钱不是问题。
中年男子接着又看了其他芦编制品，皆是清一色的造型别致，花纹样式都见所未见。
中年男子也是个豪爽的人，他见这些东西都好，干脆直接拿出块碎银子，也不称重量，就直接丢给了陈傻子。
“小兄弟的手艺好，东西漂亮，这些银子你都收着吧，也不用找了，早点收摊回家。”
陈傻子接过碎银暗暗掂了掂，这块银子差不多有一两重，这趟买卖真是发财了啊！
银子可比铜钱值钱多了，陈老爹辛辛苦苦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银子，陈春妮更是从来没有摸过银子呢！
陈傻子也不客气，他将银子收了，微微笑道，“谢谢大哥哥!”
大哥哥？
中年男子嘴角抽了抽，这个青年的嘴巴倒是挺甜的，可是大哥哥的称呼是个什么鬼？
大哥就大哥呗，叫成大哥哥咋感觉怪怪的呀，呃~太别扭了。
中年男子强压下心理上的不适应感，不过因为陈傻子的嘴巴甜，加上这声大哥哥听着确实显年轻。
中年男子倒也有点开心，他先是招呼身后的伙计们过来搬东西，然后又留了个地址给陈傻子。
他告诉陈傻子，自己是豪商曹德旺家管事的，陈傻子编的果盘尤其别致，只是数量太少了。
这样的果盘，他希望越多越好，几百个他也吃的下，所以希望陈傻子多给他编点，然后送货上门，价钱不是问题。
陈傻子不知道中年男子要这么多果盘干嘛，但肯定不是用来卖的，若是用来卖，这人绝不会不讲价，商人重利，虽资产千万亦锱铢必较。
陈傻子也没心情管他定这么多果盘干嘛，关键是全靠陈老爹一人，就算只编十个果盘都需要很长时间。
陈傻子今天推来卖的货，陈老爹差不多辛辛苦苦编了半个月之久，其中还有陈春妮与陈傻子帮着编的。
芦编看着轻松，其实非常不容易，陈傻子编了几件，手都快磨出茧了，和他的小白脸形象极不相称。
看来必须要扩大规模了？
要不直接就让盐圪塔村的村民帮忙编，陈傻子可以付他们工钱，刨去工钱，陈傻子还能赚许多。
只不过这些纹样终究还是要泄露出去了，不能闷声发财了。
但是？
陈傻子又一想，反正纹样别人迟早也能模仿了去，让别人学会就学会呗，先赚了这一笔钱再说。
更何况，……我希望所有的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何惜区区纹样？
陈傻子脑海中突然跳出这么个高大上的想法出来，这种想法让他自个都吃惊了。
世人不都是希望别人穷，自己富吗？为什么我会有这种不一样的想法？我是个怪人？
陈傻子使劲摇了摇头，将纷杂的思绪赶走，他现在得了一两碎银子，总算可以给陈春妮带点什么礼物回去了。
陈傻子先是去了钱庄，将这一两银子兑换成铜钱，兑换了足足一吊钱，一千文。
一千文钱在富人眼里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顿花酒钱罢了，但对于陈家而言却是巨款。
得了这一吊钱后，陈傻子将钱全部放在了破车上，然后脱下破烂衣服盖了上面，财不露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陈傻子寻了家低档首饰铺子，他给陈春妮买了根黄铜簪子，几朵红色绒花，一共花了五十文钱。
绒花倒便宜，就是黄铜簪子有点贵，毕竟铜是可以当钱用的。
接着陈傻子又买了几张大油饼，他自己就着井水吃了一张，剩下的则准备带回家给陈老爹和陈春妮尝尝。
吃饱喝足，已经晌午了。
陈傻子准备回家了，今天的收获非常大，所以陈傻子也挺开心的，走起路来是轻快无比。
及快行到镇海门时，突然一声暴喝传来，“前面的人让开，好狗別挡了爷爷的道。”
陈傻子来不及回头，本能的就推着车子往旁边让去，却依旧被什么东西擦身而过。
强大的冲击力袭来，陈傻子连人带车一起滚到了路边，车子撞击的四分五裂，铜钱散了一地。
而陈傻子也摔了地上，胳膊腿子上全部擦破了皮，身子骨更是疼的差点爬不起来了。
一向脾气好的陈傻子也生气了，他气愤的爬起来，抬头望去，就见一队高头大马嚣张而去。
高头大马上骑乘着的都是锦衣华服的少年们，这帮家伙撞了人，却愣是没有一个人停下马瞧一瞧。
陈傻子只听他们中传来一道尖尖的讥讽声，“孬狗挡道，活该!”
陈傻子肺都快气炸了，这特娘什么人啊？大街纵马不说，撞了人都还那么嚣张？
陈傻子愤愤不平，可是他也知道，想要讨回公道基本为零。
人家既然敢大街纵马，那必然是非富即贵的特权阶层，他陈傻子这么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穷鬼，如何斗的过？
陈傻子好不容易爬起身来，刚准备去收拢散落一地的铜钱，却发现好多人在抢自个的铜钱。
其中还不乏几个穿着绸缎衣裳的体面人，也加入了争抢行列。
来不及思考，陈傻子急忙将离自己最近的铜钱用手一扫，拢了手心里头，然后急忙又去抢其余铜钱，结果……
一个壮汉子将他撞翻在地，摔了个狗啃粑粑，待陈傻子好不容易爬起来时，所有的铜钱都被人抢跑了，就连四分五裂的破车也被人捡走了，……这玩意儿好歹还能当柴火烧嘛！
当然几张大油饼也没能幸免!
这沧州城的人这般富庶，却也如同强盗般的哄抢东西，看着手中剩余的一把铜钱，陈傻子郁闷不已。
唯一让他安慰的是，给妮子卖的礼物被他放在了怀里，所以并没有丢失。
0408 有女名云姝
陈傻子郁闷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刚准备找人打听这伙人到底是谁，怎么就敢这么嚣张？
却突然发现一路上不止他一人被撞翻了，差不多有七八个倒霉家伙被撞了，甚至还有人被撞的不省人事的。
一时间，街道上乱糟糟的，许多摊位也都被摔倒的人撞翻了，却没有一人敢咒骂大街上纵马的那伙人，反而互相指责扯皮起来。
陈傻子拉过一个看着比较面善的人问道，“这位兄弟，您知道刚刚骑马的人谁吗？”
谁料这人看着面善，却不是真善，他见一个穷鬼居然敢拉扯自己的衣袖，气就不打一处来，眉头一皱，刚准备发火。
陈傻子也不是迂腐之人，他急忙塞了两个铜钱过去，“在下是外地人，不懂此处规矩，还请大哥多多指教。”
这面善之人拿了铜钱，脸色才好看了点，他又见陈傻子还挺懂礼貌的，便咧嘴笑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这些人都是本城权贵富豪之子，人称十大豪杰。
为首的两人，一人是长芦都转运盐使之子苟熙，一人是大盐商曹家之子曹礼，两人皆是能文能武之辈，都有希望继承家业。”
怪不得这帮人这么嚣张？
长芦都转运盐使乃是此地最高盐官，可谓是位高权重；而曹家，则是本地最大的豪商，以前走私盐赚了个盆满钵满，现在是既走私盐也走正盐，顺带还做点别的生意，富的流油!
陈傻子叹口气，“多谢！”
面善的胖子哈哈大笑，“我说这位小兄弟啊，看你这样子好像还挺不甘心的，大哥劝你还是算了吧，这帮人你惹不起。”
陈傻子连连称是，却见旁边一对父子嘀嘀咕咕的，两人皆穿着绸缎衣裳，一看就是体面人。
“爹爹，那人好可怜呐!”
“世人谁不可怜？娃娃你要记住，切不可懒惰，那人就是因为太懒惰了，才会这般穷困的。”
“可是爹爹，先生教我们要同情穷人，因为他们太可怜了。”粉雕玉琢般的奶娃娃奶声奶气道，这娃娃的眼神清澈无比。
娃娃的爹爹不高兴了，他白了陈傻子一眼，拉过粉雕玉琢般的娃娃，语重心长道，“娃娃你记住，这些人不值得同情。”
说完话，这男人就急忙拉着他娃娃离开了，似乎生怕沾染上了陈傻子身上的穷气？
陈傻子苦笑了下，这些天来，因为穷，他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他深深的恶意，好在他脸皮厚，无所谓了。
陈傻子慢慢走在沧州城的街道上，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他受的伤虽然只是浅浅的擦破了皮，但是这种伤往往又是最疼的，只不过好在还能忍受。
突然……
一瘦弱男子慌慌张张跑了过来，然后冷不丁的撞在了陈傻子身上，这男子也不道歉，而是啐了一口，便准备转身离去。
陈傻子郁闷，这什么世道啊？
这沧州城的人都属螃蟹吗？
陈傻子摇了摇头，他突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伸手往怀里一摸，愣了!
不好，刚刚那个人是小偷!
陈傻子实在不能明白，他看着就是个穷鬼，怎么还会被偷儿盯上呢？这也太欺负人了有没有？
刚刚那个偷儿将陈傻子怀中的黄铜簪子顺走了，这簪子是陈傻子准备送给妮子的礼物，妈蛋的~怎么办？
陈傻子是又急又气，可是他身上都是伤，跑也跑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偷儿扬长而去。
正在陈傻子绝望之时，突然从旁边跑出个人来，这人腿一伸，就将偷儿绊倒了。
那偷儿刚准备破口大骂，就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逮住偷儿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打的这偷儿求饶不已。
“这位小兄弟，出门在外要小心点，这簪子可是送心爱女人的吗？还你。”
刚才用脚绊倒偷儿的好心人将陈傻子的黄铜簪子搜了出来，阳光正好，这人笑的明媚极了。
陈傻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好心人，此人身穿一袭华丽的素锦白袍，腰上别着一块美玉。
这块美玉洁白无瑕，没有任何雕琢，其价值起码够陈老爹一家吃十辈子了的。
一般最好的玉都是不雕琢，或者微雕琢的，施加在玉上的任何雕琢其实都是为了掩饰瑕疵，……陈傻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懂这些？
他只知道，这个身穿华服腰佩美玉的家伙，其实是个男扮女装的女人。
这个男扮女装的家伙并不知道他已经暴露身份了，依旧潇洒一挥折扇，故作出男子的豪迈之态。
这一幕？
这女扮男装的女子？
陈傻子觉得自己以前一定见过，倒不是他见过这女子，而是见过同样的场景。
装逼？突然一个新词汇又从他脑海中蹦了出来，他觉得这个女人就是在装逼，而且装的一点也不真，……好歹把脖子遮住行不？
谁见过没有喉结的男人？就算是宫里的宦官也是有喉结的嘛！
陈傻子心中吐槽，但对这个女人还是挺感激的，怎么说这女人也帮了他不是，算是个善良的人。
人美，心善!
这样的女人谁不爱？陈傻子虽然有点吐槽她的装逼，但也是挺欣赏她的。
陈傻子接过黄铜簪子，淡淡一笑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知公子姓甚名甚？在下好将公子的恩情永记心中。”
陈傻子身穿破旧的衣裳，脚上蹬着双破草鞋，而且他刚刚摔了一跤，身上血迹都还没干。
这种落魄样子，很容易让人自卑，其表现便是说话畏畏缩缩，行动上拘谨放不开。
但是陈傻子显然一点也不自卑，当然他也不自傲。
陈傻子说话不卑不亢，语气极为平和，这反而让女子高看了一筹，她见多了底层人的拘谨与木讷，或者一些因为自卑到了极点而生出的自傲。
倒是第一回见到陈傻子这般的，……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不知道为什么？
当她对上陈傻子那双淡然的眼神后，心口蓦的一缩，不由自主便将真名说了出来，“云姝!”
0409 大家一起发财
陈傻子点点头，再次行了个礼，然后转身便走，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这反而让名叫云姝的女人怅然若失。
不过很快她便回过神了，刚刚的感觉便如同清风般，消散的无影无踪，再无一丝痕迹。
不过就是个不像穷人的穷人罢了，在那一瞬间拨动了少女的芳心，却也很快的被遗忘。
“小公子，今日城中贵公子皆去往马骝山行猎，甚至就连城中十大豪杰都去了，您若是再贪玩，可就赶不上了？”
男扮女装的云姝小姐一听到十大豪杰，眼睛都亮了。
她仰慕苟家的嫡公子，也就是十大豪杰之首苟熙，但凡是苟熙喜欢去的地方，她必定会跟着去。
亏得如今社会风气开明，加上韩家老爷子又极宠她，由着她去了，要不这云姝小姐只怕早被浸了猪笼。
不错，云姝小姐姓韩!
她真正的姓名叫韩云姝，只不过韩家老爷子身份极为尊崇，韩家老爷子秘密住在沧州城，平日里都是以云先生自称。
云姝小姐想到了苟熙公子的丰神俊朗，脸都红了，她娇嗔一跺脚，“你们怎么不早点提醒本公子啊，快走快走!”
话音未落，这云姝小姐便小跑着向马骝山方向而去，家丁们则无语的抬着轿子紧紧跟随，画面实在有点好笑。
……
陈傻子回到盐圪塔村时，天都黑了，若是他再回来迟一点，便到了夜禁时间，可是要受罚的。
沧州城不仅城里实行夜禁，就连周边乡里也实行夜禁。
一到夜晚，巡检司的人便到处抓人，不怕苦也不怕累，抓到了便狠狠罚一笔钱。
到家的时候，妮子已经将红薯蒸熟了，她急忙拿了两个大红薯给陈傻子，“傻子哥，今天累坏了吧，这些都给你吃。”
陈家比较穷，平日里一般就吃两个小红薯，这种大红薯可以吃两顿的量了。
陈老爹摇摇头，暗忖：女大不中留了，知道心疼男人了，我干脆过段日子就找傻子坦白得了，让妮子和傻子成亲，明年就能抱孙孙啰!
陈傻子正在啃着大红薯，陈老爹突然发现了他身上的伤，担忧道，“被人欺负了？”
陈傻子咧嘴一笑，“不碍事的，就是跌倒了，这些只不过是皮外而已，养养就好了。”
陈傻子没说太多话，反正这个家也没钱看病，说了又如何？是能让大夫来帮他看病呢，还是疼痛会减轻呢？
罢了，就不要让陈老爹和妮子担忧算了。
陈傻子很快便将两个大红薯连皮都啃完了，他这才拿出一把铜钱递给了陈老爹。
按说这么多货物，若是全部卖完，怎么也得有几十枚铜钱吧？
偏偏陈傻子卖完了货，手里的铜钱也才一把而已，远远不够，而且他还把车子弄丢了。
陈老爹叹了口气，却什么话也不说，如今芦编价贱，想来是被人故意压价了。
陈傻子将铜钱交给了陈老爹，他拉过妮子道，“妮子，我给你也带了礼物回来了。”
陈春妮一听说有礼物，眉眼间尽是笑意，她焦急道，“傻子哥，您带了什么礼物？快点拿我看看。”
陈傻子从怀里摸出黄铜簪子并几朵小绒花递给了进去。
黄铜本就像黄金，最得一些普通老百姓的青睐了，戴了头上若不仔细看，很可能以为是金子，人的虚荣便得到了满足。
而小绒花也非常精致，做的是栩栩如生，也让陈春妮爱不释手。
陈老爹原本脸色还有点不好看，这会子见到了黄铜簪子，脸都快开花了，黄铜可以化成铜，几乎就是硬通货了。
“老爹，今日我遇到了一个管事的，他特别喜欢我们的果盘，想要您多编制一些送去，几百张他们也能吃下。”
陈老爹郁闷道，“几百张太多了，就算是我天天编织，也弄不来这么多，傻子你怎么可以答应呢？”
陈傻子的声音，“我们盐圪塔村世世代代都会编芦编，明日我将纹样交出来，大伙一起干。”
陈春妮无所谓，但是陈老爹有点心疼，将纹样交出去，便意味着他们家再也没有优势了。
陈老爹的心理与大多数人一样，……见不得别家赚钱，尤其是见不得亲戚邻居啊这些离自己近的人发财。
陈傻子告诉陈老爹，就算他们不告诉别人纹样，别人迟早也会学了去，不如索性分享出来呗！
现在还能赚一笔快钱，更加可以获得众人的好感，远亲不如近邻啊，将邻居关系弄好，还是很有好处的。
陈老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反对的法子，反而陈春妮戴着簪子和绒花不停的臭美。
第二天，陈老爹便将纹样分享了出去，并且提出以五个铜子来购买，概不还价!
平日里这些芦编本就卖不了什么钱，一个果盘五个铜子，可以说是大大出乎了众人意料。
于是家家户户便开始编这种果盘了，不几日便积累了百来个。
……
京城，紫禁城!
方正化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决定将供词交了上去。
反正现在皇帝陛下也不在，这道供词自然是落入了温体仁手上，然后周后与赵大成就都知道了。
众人只觉得三观被碾压，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客巴巴做这一切的目的呢？
方正化后来又对此女严刑峻法，这女人全部招了。
她和天启皇帝倒真没有一腿，可是天启皇帝是她辛辛苦苦奶大的，她把天启皇帝当成了亲儿子。
怎么可以容忍天启皇帝与别的女人亲热呢，更加不能容忍别的女人生下天启皇帝的孩子。
这会让她非常嫉妒!
至于怕皇权旁落？呵呵，想多了，客巴巴比天启皇帝大十八岁，魏忠贤更不用说了，所以他们以为……天启皇帝会在他们后驾崩啊!
却没想到，天启皇帝二十三岁就驾崩了，客魏所有的权势一朝全部瓦解，只留下无尽的悔恨。
他们若是早知道天启皇帝会死这么早，无论如何也会给天启皇帝留个后啊！
原来如此……
温体仁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将客氏斩首示众!”
0410 又见宠大海
客巴巴如今被方正化折磨的生不如死，温体仁的判决书还没下来，这女人便一头撞死了。据说当时可惨了，那夜，客巴巴又哭又笑，然后陡然凄厉的叫喊道，“崇祯狗儿已死，大明国祚将灭，哈哈哈!”
叫完后，这女人便牙一咬以头撞地，当场脑浆崩裂，红的白色流了满地，瞬间气绝身亡，客巴巴，一代红颜妖妇，自此走完了这一生。
此女起于寒微，却能最终立于后宫之巅，然而权利富贵却令其迷失了方向，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若是当年天启皇帝成年后，客巴巴能够急流勇退，回到自己的家乡，或许这一生的结局便不一样了。
身为皇帝的奶娘，她如果不是太贪心的话，也是能够富足的过一辈的，其亲族也能因此为官为宦，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可是
她终究还是因为一个贪，而送了命，也将其家族一并埋葬了。
可悲可叹，令人无限唏嘘！
在客巴巴死后，杜勋也自杀殉情，从人品上来说，杜勋这人虽然贪污，但是贪污的并不厉害，比起一些巨贪来，他杜勋只能算是个毛毛虫。
这家伙人品没有问题，而且还是个痴情种，可惜啊~他的痴情用错了地方，他爱上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妖妇，所以这一生也注定是个悲剧。
在客巴巴和杜勋死后，方正化又将其余孽同党全部处死，而那些乱传谣言之人也被下了狱，后宫的那股子歪风邪气终于被压制了下去。
而京城的鼠疫也得到了有效控制，京城复开，四方商贾再次汇聚于此，九门每日里人来人往繁华热闹，至少大明表面上看起来欣欣向荣。
然而在老百姓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却有无数的魑魅魍魉意欲置大明于死地，谣言依旧在暗地里偷偷流传着，尤其是一首童谣流传的最广。
帝星陨落
蜀星方起
黄河改道
天下归蜀
偏偏这一年黄河突然决堤，滔滔河水滚滚而来，淹没了无数的州县，老百姓流离失所，水灾之后，各种尸骨暴露荒野，各种乱七八糟的病又出来了，天下人心惶惶。
也幸亏崇祯在位这么多年积累了许多银钱，救灾安民的银子很快便拨了下来，灾民得到了安置，而吴有性则带领着惠民药局的人治病救人，安定民心。
吴有性在控制鼠疫上立下了大功，温体仁特意提拔其为惠民药局大使，掌管惠民药局，而吴有性也真正是一位良医，医德医术都极好，他利用惠民药局活人无数，也研究出了许多治病救人的良方，很快便名满天下，被尊为国医。
朝堂之上幼主摄政，温体仁等一众内阁大臣掌握着实权，依靠着完美的制度，大明运转的井井有条，无论阴暗的角落中有多少魑魅魍，却也难以撼动大明根基。
而方正化在执掌西厂后，很快便发挥了其作用，处理了无数阴暗的，不能见光的事件，虽然满手鲜血，亦以另外一种方式保卫着大明。
锦衣卫与东厂则负责寻找皇帝陛下，直到此刻温体仁等人也不愿意放弃寻找，他们相信皇帝陛下一定还活着，或者也可以说……就算他们心里头明白皇帝陛下生还的可能性非常小，但依旧不愿意面对现实。
那就找呗，只要一天没有找到皇帝陛下的尸骸，那就不能放弃。
蜀王依旧非常嚣张，甚至公然指出皇帝陛下早就驾崩了，朝堂之上尽是奸臣，就连皇太子也是假的，这套说辞还真就蛊惑了不少人。
温体仁大怒，在和内阁诸同僚商议后，遂以皇帝的命令下旨剿灭！
卢象升领兵入陕西，预备从陕西入川。
秦良玉统领白杆军，预备从湖广入川。
云南沐王府大军，则预备从云南入川。
三军合围，准备一举攻破蜀道天险，剿灭蜀王叛乱。
而蜀王伪帝好不容易称了帝，至尊无上的滋味还没尝够呢，天下美人还都没选入伪皇宫呢，他自然不甘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强大的压力下，这家伙终于停止了扩建伪皇宫，将钱财用来招兵买马，并在大明国境搞破坏，策反一些墙头草。
……
陕西，西安前卫！
西安前卫之前的房子全是泥巴屋，自打孙传庭入陕后，老百姓的日子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能够吃饱饭了，还有余钱盖砖瓦房。
所以这一带一改往日颓废之气，水井与储水窖遍布大地，田野之间满是绿意，粮食获得了大丰收，流民也少了很多，整个西安前卫都变得生机勃**来。
孙传庭苦心经营着陕西，剿灭流寇，安定百姓，救济灾民，拼命挖井，拼命建水窖，推广红薯和玉米，发展商业，陕西终于不再是流寇之源了。
陕西稳，则天下安。
可是？纵然孙传庭做的再好，老百姓再感恩戴德，却也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不满意，甚至是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
在西安前卫，一处颇雅致的江南风格园林中。
宠大海正在设宴，十几名俏丽的婢子将菜肴端了上来，有黄河胖头鲢鱼，有肥鸡大鸭子，还有什么蜜烤猪肉，螃蟹鱼肚海参什么的。
这么一桌子菜肴若是换算成银子，足够普通人家过好几年了的，可是
宠大海皱着眉头挑起一块蜜烤猪肉，冷哼一声，“这么些个油腻腻的饭菜，谁吃的下？”
旁边一美妾劝道，“老爷您素来不爱吃鸡鸭猪肉，不若尝尝这道葱爆海参吧，还有这道脱骨鱼头也不错。
此菜肴是从江南传过来的，精选上等胖头鲢的鱼头，由技术娴熟的厨师将鱼头脱骨，吃起来是满口生香，入口绵柔啊！”
任凭美妾说的天花乱坠，宠大海还是厌恶的看着脱骨鱼头还有海鲜什么的，不爱吃就是不爱吃，海鲜他也讨厌。
宠大海叹了口气，“侯公子啊，您来的真是不巧，若是往年，老夫定会以脆驴肠和牛髓骨款待您，今日却只能端上这般粗鄙之物。”
0411 策反贺人龙
宠大海今天招待的客人便是大名鼎鼎的侯方域，侯方域乃是侯恂之子，侯家几代书香门第，可谓是文德满天下。
侯方域淡淡一笑，不以为然的夹起一块海参喂了嘴里细细嚼着，“侯某倒觉得这些海味甚是美味，甚合我口。”
侯方域这番咬文嚼字的话，让宠大海肃然起敬，宠大海是个粗鄙武人出身，文化素质那是相当的低，所以他对文人有一种天然的羡慕。
尤其是侯方域长的好，简直是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气质出尘似宋玉，肤白如雪赛潘安，这就让宠大海更加尊崇了，脸上笑的和菊花一般，恨不得和他菊花对菊花，活脱脱一副无耻巴巴狗嘴脸。
宠大海沉声道，“侯公子有所不知，这海味虽好，却对身体有害，我侯家有一先祖嗜吃海味，结果导致体内浊湿，令痹症从生，手脚上的关节全部变形了。
遂先祖立下族训，令后人少食海味，宠某实在是仰慕公子，故而才出言提醒，哎~公子有所不知，世间美味莫过于脆驴肠。”
“你这老鬼！”
说话的是贺人龙，他啐了口，“脆驴肠既然美味，你咋的不赶紧端上来？驴子又不贵，可比海鲜便宜多了，驴肠就更加便宜了。
这种下等货色，也就穷巴子吃不起肉的人才会吃，你个死老鬼也好意思在侯公子面前炫耀？老子都替你丢人啊！”
见自己心心念念的脆驴肠居然被贺人龙这厮说的一文不值，宠大海不免有些气愤，不过今日他做东，请的又不是一般宾客，故而也不好发火。
宠大海冷笑一声，“贺将军见识可真浅薄，你以为我宠家的脆驴肠和外头一样？告诉你也让你长长见识，我宠家的脆驴肠是以活驴做成的。
这道菜最是讲究个火候，必须驴未死，而菜已熟，这样做出来的脆驴肠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呐，还有牛骨髓，也必须要以活牛敲髓，这样做出来的骨髓才是上品，极滋补身体。”
宠大海这番话，让侯方域和贺人龙都有点膈应。
侯方域是典型的才子文人，吃喝讲究清淡雅致，他尤其喜欢吃海鲜；而贺人龙则是武将，他喜欢吃烤肉荤腥，桌上那道蜜烤猪肉最对他胃口。
至于什么活驴肠生牛髓什么的，呸呸呸，鬼才吃的下的。
侯方域虽然鄙视宠大海的品位，但如今他有事相求，自然得投其所好，毛要顺着摸。
侯方域沉思片刻，计上心头，“听宠指挥使这么一说，这脆驴肠还真是不凡啊，不过侯某也有一道名肴菜谱，愿分享与君。”
接着这侯方域便将什么三吱乳鼠，生挖猴脑，铁板生鸭掌，活割驴肉什么的，全部讲了出来，这些菜肴有些是侯方域吃过的，有些则侯方域从书籍上看过的
这家伙口才又好，旁征博引款款而谈，直让这宠大海大呼过瘾，恨不得将这些菜肴全部做出来，然后细细品味。
侯方域果然会看人，这宠大海并不是真的喜欢吃什么脆驴肠，他纯粹就是喜欢虐待罢了，这种人啊，一般心思极为歹毒，若是用好了，便是一条最好的狗。
侯方域淡笑，“侯某说的这些名肴除了猴脑外，其余皆是普通之物，宠指挥使大可以命令厨师做来一一品尝。”
宠大海叹气道，“谈何容易啊，老夫这些年的日子原本过的逍遥无比，驴肠是想吃就吃，天天吃也没人说，可是自打陕西来了孙传庭后。
一切就都变了，这家伙和别的官不一样，别的官收了贿赂后，一般是睁只眼闭只眼，可是这孙传统呢？这个混蛋不仅强收我等田税，还特娘的管老子吃喝。
说什么活取驴肠太酷烈，敲牛砸髓最缺德，非得不许老夫吃了，还有什么野味也不许老夫吃了，特娘的，皇帝陛下虽然下了禁食野味之令，可是谁真正遵守了的？
偏偏孙传统这杂种就是盯上了老夫家厨房，隔三差五的就令人来检查，侯公子你说的什么三吱乳鼠，活取猴脑啥的，皆属于野物，老夫哪里敢吃啊？
至于活割驴肉啥的，呵呵，我宠家现在哪里敢养驴啊？只怕驴子一出现，孙传庭的人就来了，然后乘机狠狠的罚一笔银子。”
宠大海郁闷的喝了口闷酒，而贺人龙差点笑晕了，“狗日的死老鬼，你说这孙子谁都不盯，咋就偏偏盯上了你家厨房呢？哈哈哈，老子昨天才吃了野味，也没人管。”
宠大海白了贺人龙一眼，“你少得意，小心那孙子盯上你。”
贺人龙沾沾自喜，“孙子不会盯上老子的，老子低调啊，那孙子估计都忘记了老子，哈哈哈，所以做人还是要低调的好，谁叫你以前天天搞活取驴肠，驴子的叫声震天响呢！”
宠大海突然嘿嘿一笑，“对，那孙子忘记你了，所以封赏也忘记了你，升官也忘记了你，带众将军入京面见皇帝陛下更是将你忘记的彻彻底底。”
卖麻批的，这话也太扎心了啊！
贺人瞬间就变了脸，他恨恨喝了口白酒，骂道，“狗日的孙子，老子剿灭李自成也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这个孙子是什么意思？”
“不喜欢你的意思呗！”宠大海笑的见牙不见眼。
“说的他好像宠爱你似的？”贺人龙反唇相讥。
宠大海和贺人龙两人就这么斗上了，斗着斗着，两人突然齐齐叹了口气，如今他们俩都是边缘人物，陕西大大小小的官员谁不知道孙传庭不喜欢他俩？
上头不喜欢，下面的人自然要孤立，这两人都被孤立，便也就成了朋友，天天没得事就在一起聚会喝酒，然后大骂孙传庭。
侯方域低头浅笑，然后抬起头来，眸子明亮如星，他缓缓说道，“侯某观这孙传庭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他既已经对你等心存恶意，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等的。
只不过以前陕西局势不稳，他得利用你们，而今陕西局势已稳，他孙传庭上有皇帝陛下撑腰，下有秦军。
0412 办法
宠大海和贺人龙将军陷入了沉思中，气氛一时有点沉闷。
贺人龙闷闷道，“老子又没犯错，他有什么理由杀老子？”
侯方域嗤笑道，“杀人还需要理由吗？那些无兵无权的富户乡绅被孙传庭如同牛羊般屠杀，尔等有兵有权难道就真的安全吗，唇亡齿寒的道理尔等不懂？”
宠大海和贺人龙将军知道侯方域说的是什么意思，前段时间孙传庭清查陕西境内的田亩和人口，揪出来了许多违法乱纪分子，孙传庭强令这些人将历年所欠的赋税全部交齐。
最丧心病狂的是，孙传庭居然还算了利息的？
利加利，利滚利，这些伎俩原本是富户乡绅对付穷巴子的有力武器。许多穷巴子只要胆敢找这些人借一回钱粮，只怕几辈子都还不清了。
如今孙传庭将这一套照搬了过来，那些富户乡绅的日子可想而知？许多人都破产了，就是没有破产的，家底也罚的差不多了。
当然也有人胆大包天，拒绝不交罚款。
孙传庭也不催，而是搞了个滞纳金制度出来，这个更狠，交不出来就直接抄家杀头，而孙传庭也是靠着抄家，才积累了大笔银子，才将秦军带了起来。
“而且？”
侯方域突然神秘一笑，“你们真就没有把柄在孙传庭手上吗？或者说你们忘记了那些军屯？以为将军屯交了出去，这些年欠下的税款便不用还了？”
侯方域突然拔高了声音，“侯某就想问一句，尔等真的不怕孙传庭？”
侯方域不提还好，他一提军屯，宠大海和贺人龙将军的脸色都变了，显然他们确实有把柄在孙传庭的手上。
宠大海不甘心的声音，“那些军屯都是先祖所占，而我等也将所占田亩都还了回去，孙传庭还有什么理由处罚我等？”
侯方域叹了口气，“那些富户乡绅隐藏的田亩和人口难道不是他们祖先所为？为何却都得了个破家亡命的下场？
呵呵，当年孙传庭初到陕西，便只能拿这些小鱼开杀，而今孙传庭羽翼已丰，换你是孙传庭，你不想拿几条大鱼杀杀？
当然，孙传庭肯定不会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他定会让你们交什么罚金滞留金啥的，诸位，这玩意儿你们交的起吗？
侯某听说有几户富户因为佃农外逃，田地荒芜无人耕种，就这样孙传庭依旧罚了人家一个倾家荡产，理由便是太祖皇帝之律法。”
宠大海和贺人龙知道侯方域说的是什么，当年陕西管理很乱，许多地主乘机加租子，佃农无力负担便只能外逃，故而许多靠水源的良田都荒芜了。
而大明律法规定，士绅虽然可以不用纳粮，但是绝对不允许田地荒芜，否则，……罚！
其实这种缺德事儿宠大海就干过，宠大海家的租子也特别高。他所治理的卫，军户逃亡现象非常严重，起码逃了一半的军户，……当年宠大海故意谎报灾情和流寇，才将这事儿糊弄了过去。
若是孙传庭真的想追究这些事情，宠大海也难道一个死字！
经过侯方域这一提点，宠大海和贺人龙都害怕了，他们眼巴巴望着侯方域道，“侯公子您是读书人，快帮我等想想办法啊！”
“侯某哪有什么办法可想啊，只是不忍心见二位这般糊涂的过罢了，哎~孙传庭乃阴刻之人，他来陕西后的每一步都似乎算好了的，侯某为两位担忧呐！”
侯方域摇头叹息着，他故作沉思状，却突然又神秘兮兮道，“办法嘛，侯某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两位敢不敢做呢？”
“什么办法？”
宠大海和贺人龙现在都快急死了，他们眼巴巴的瞅着侯方域，只盼望侯方域赶紧的说出解救他们的良策来。
而侯方域则转头死死的盯着宠大海的美妾看，侯方域是个翩翩美公子，他看的美妾脸红心跳，恨不得当场和他来点儿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儿。
宠大海吓了一跳，他急忙将美妾紧紧搂住，结结巴巴道，“侯公子想要什么尽管说，唯独她是不能相让的，此女乃我红颜知己，老夫舍不得呐！”
侯方域郁闷的看了眼宠大海，暗骂道：这老东西果真是猪！
侯方域心中虽鄙视，面上却不显，他笑的云淡风轻，“宠指挥使误解侯某了，侯某并不是好女色之人，只是等会我们谈的是机密要事，断断不能让外人知晓。”
宠大海长吁一口气，原来不是抢他女人啊，只不过是怕这个女人听了机密要事罢了。宠大海不好意思的让美妾先退了下去。
并且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就这样侯方域依旧觉得不安全，他还让宠大海拉了扇屏风过来隔音，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的，都不知道他要讲什么？
侯方域突然站起身来，正色道，“诸位可知这天下大势？”
天下大势？
这般高大上的问题，宠大海和贺人龙知道个屁啊，他俩就不是什么有远大志向的人，能够安心守着自个的一亩三分地，当个土霸王，然后混吃等死就已经很满足了。
若不是侯方域提点，只怕二人还糊里糊涂的过着呢？
宠大海和贺人龙莫名其妙道，“天下大势又和我等有什么关系，我等只想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不让孙传庭找茬就够了。”
侯方域冷笑，“侯某说了这么多话，两位还是没能听明白，如今天下暗流涌动，无数英雄豪杰都想要建立一番事业，两位难道还想做那安居的燕雀？
呵呵，可惜啊，纵然两位想做安居的燕雀也是很难的，只怕过不了多久便要身首异处，不仅名声不保，只怕财产美妾都要被人强占了去，侯某就问一句，甘心吗？”
宠大海和贺人龙总算听明白了，这个侯方域是准备造反了，而且他还准备将自个也拉下水一起造反，特娘的太可怕了有没有？
宠大海和贺人龙虽然恨孙传庭入骨，但是让他们造反？
他们是万万不敢的！
0413 成功
造反不是什么好事！
造反成功了，君王没准会嫌弃你功高震主，然后给你来个鸟尽弓藏什么的，自古以来，开国君王大杀功臣的事儿还少吗？
造反若是不成功？杀头都算是最轻的了，搞不好就会来个凌迟处死或者五马分尸啥的，然后再将九族一并诛杀，想想就疼死个人了。
而且宠大海和贺人龙恨的是孙传庭，他们又不恨皇帝？
“侯公子，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天地君亲师，我等都是忠君爱国之人，这背叛君王之事是万万不能做的啊，会天打雷劈啊！”
侯方域冷笑，“我侯家几代忠良，怎么可能背叛君王，只是如今君王何在？皇帝陛下还活着吗，那紫禁深处真的还有皇帝陛下吗？”
宠大海和贺人龙目瞪口呆。
虽然最近谣言四起，但是这些只是谣言啊，他们也只是偶尔怀疑，但是大多数时候两人并不在意这些谣言的，皇帝陛下乃圣人，他怎么可能出事呢？
侯方域继续策反……
侯方域的声音很轻，充满了蛊惑的意味，“侯某知道两位一时很难接受，但是所谓空穴不来风，谣言未必就是假的。
而且两位也已经走投无路了，为何不拼搏一把？
成了便是从龙之臣，更能替皇帝陛下报仇雪恨，将来千秋之后你二人便是忠臣，定能流芳百世，何乐而不为呢？”
“可若是败了？”宠大海咬牙道。
“败了？”
侯方域大笑，“第一，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侯某人也不会走这一条道了，况且就是败了尔等也是大忠臣，以身殉君王，虽死犹生。
总比两位被孙传庭弄死后，然后身败名裂来的强吧？而且孙传庭乃是皇帝陛下亲自提拔起来的，结果这家伙不仅不思替君王报仇。
结果还甘当温体仁走狗，与那卢象升合谋，意欲剿灭我大蜀正义王师，两位有所不知，我大蜀皇帝其实是得了皇帝陛下的衣带诏后，这才被逼在应天起兵。
所以不管这次起兵是败还是胜，我大蜀终究会流传千古的，而孙传庭必定会被历史所唾弃，成为卖主求荣之辈。”
侯方域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加上他气质又佳，口才又妙。
侯方域这么一说后，宠大海和贺人龙居然相信了个七八分？果真是越愚蠢的人，便越容易被人说服，因为愚蠢的人都没有主见。
终于，在得到了侯方域的保证后。
两人咬牙道，“我等愿意归顺蜀皇，只是？如今陕西尽在孙传庭这孙子的掌控下，我等单枪匹马入蜀不难，但要将家产一并带过去就难了。”
侯方域鄙夷极了。
这两人简直是愚不可及，本公子千里迢迢而来难道就是为了你的人，或者你的家产？
就你们这种猪脑，蜀皇会稀罕？
就你们那点财产，蜀皇会惦记？
侯方域淡淡一笑，“两位有从龙之心，侯某必定会一字不漏的上呈蜀皇天听，其实两位也不必入蜀，便是在这陕西境内亦可为大蜀做贡献。”
宠大海和贺人龙急忙支起个耳朵听着。
侯方域告诉他们，陕西许多卫所的指挥使屁股都不干净，陕西许多官员之前也曾暗地里通过流寇，只需要寻到证据便可。
寻到证据后，宠大海与贺人龙就将这些证据报上去，最好报的人尽皆知，这样孙传庭就算一时并不想杀他们，也会有所警告的。
而他侯方域便能乘机运作，将这些人统统策反。
待这些人归顺后，便能集众人之力暗杀了孙传庭，然后不动声色的将秦军控制住，将陕西军政大权全部攥在手心。
卢象升孤军从陕西入川。
而他们便能乘机断其后路，甚至派出秦军与大蜀军合围卢象升的天雄军，这样就能轻轻松松的干掉卢象升了。
侯方域将这条毒计说出来后，然后又仔仔细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他还特别提醒，告发之时切莫暴露身份，最好偷偷进行。
……
盐圪塔村。
陈傻子很快便收集到了数百个芦编果盘，这天他将果盘装在了车上后，再次推到了沧州城。
曹家豪宅位于城东，这篇区域地价最高，环境也最好，是富人和达官显贵聚集之处。
曹家豪宅和沧州城一般宅子不大一样，颇具晋商风格，
这处豪宅恢弘无比，而且居然用了大量的珍贵楠木，由此可见这曹家是多么的富豪。”
唯一遗憾的是，就是这宅子的瓦挺普通的，也就是最普通的青瓦，值不了几个钱。
因为琉璃瓦虽然精美，但并非民间能用，所以曹家也只能用普通瓦了，将就无所谓!
曹家大院的整体格局是呈寿字型布局的，这个又称三多堂，也就是多子，多福，多寿。
不错，这处曹家人便是山西豪商曹三喜的旁支一脉。
山西商业发达，有钱的商人到处都是，以前是八大蝗虫最出名，自打这八个死蚱蜢被崇祯捏死了后，曹三喜便不声不响冒了头。
曹三喜为人精明，加上他又敢闯敢卖，很快便积累了偌大的家业，并且暗地里也和鞑子眉来眼去的，没少干过通鞑的缺德事。
而沧州城的曹家当家人乃是大商人曹三喜的庶弟。
陈傻子是从侧门进去的，像这种豪宅一般都颇大，设计了许多门，大门是走贵客或者主家人。
侧门才走仆人，或者一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陈傻子来后，他通过侧门进入，当日的管事儿热情招呼了他，并说道，“小兄弟前日做的果盘妙不可言，大家都很喜欢，尤其是老爷子简直是爱不释手啊？”
接着这家伙便拿起芦苇果盘细细打量起来，简直是越看越喜欢。
老爷就要过寿了，金盘玉碗都太俗气了，所以老爷子才想着弄一些别致玩意儿，比如这些芦苇果盘便甚合老爷子心意。
陈傻子淡淡一笑，“我们村又新做了许多，以后您想要多少都有，我还可能送货上门的。”
……
今日身心俱疲，休息去了。
414 招揽陈傻子
接着陈傻子便又趁机拿出一些芦编花瓶，芦编酒杯等物件出来推销。
皆是纹样别致，造型独特的器皿，市场上都没有见过。
尤其是芦编酒杯，为了不渗汁液，里头还套了个粗陶杯子，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可谓是匠心独特。
这管事一看又喜欢上了，这管事虽然是下人，但是颇有体面，他也是跟着主子读了书的，所以欣赏水平很高。
这个管事细细把玩着芦编酒杯，暗忖：这年轻人处事不卑不亢，也颇有商业头脑。而且我听他说这些器皿是村里头一起做的，可见不是个吃独食之人，大气!
但又看这年轻人依旧破衣烂裳，一双破旧的草鞋，里面也没套袜子，哎～可怜!
偏偏这般可怜的处境，这年轻人却也将背挺的直直的，笑容和煦让人温暖极了，一双眼睛宛若河汉星辰，居然让人有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管事的急忙摇了摇头，定下心神，不过是个贫寒的年轻人罢了，他怎么就想歪了呢？
管事的指着酒杯道，“你这种酒杯也甚好，就是里头的粗陶杯胚有点寒碜，不若换成青玉更好。
这样吧，我这里有好些青玉杯，黄金杯，或者其他一些金银器皿，你进来量了尺寸，让你们村的人继续编如何？对了，鄙人叫曹志，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这位叫曹志的管事对陈傻子印象颇好，不由得就起了几分结交想法。
非常奇怪？因为这曹志虽然只是下人，但他可是豪商曹四喜家的下人啊，而是还是管事的人。
所以曹志的身份相比于陈傻子体面多了，这种体面人居然对个穷鬼起了结交之心？
就连曹志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但是曹志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直觉曾经无数次救过他命，并且让他一路平步青云，终于成了曹家管事。
陈傻子见这曹志纡尊降贵的告诉他姓名，并没有什么受宠若惊之感，他只是淡淡一笑，“陈傻子!”
曹志，“……”
陈傻子跟着曹志进了曹家库房，曹家身为沧州城数一数二的豪商，其库房也大的出奇。
而且分的也非常细致，有什么皮货库，绸缎库，瓷器库，生药铺，金银器皿库，钱库等等。
曹志带陈傻子进的便是金银器皿库，再过段时间便是曹家老爷子的大寿了，而曹家为了这次寿宴专门从江南采办了许多宝货。
其中便有成套的青玉酒杯，和各种金银器皿，这些东西被小心翼翼的放在柜子里，宝光闪耀。
曹志仔细观察陈傻子的表情，却发现陈傻子只是随意的看了眼这些宝货，便再也不多看一眼了。
这让曹志感叹无比，他觉得这个陈傻子果真不是一般人，真正视钱财如粪土啊，虽布衣之身，却也是真名士。
这种人，若是谁能够给一点点助力，没准真会青云直上的。
曹志突然想到了他如今的处境，想他曹志虽然是管事的，但是曹家管事之人多入牛毛，而且派系复杂，他曹志在外头看着人模狗样的，但在曹家真就不算什么。
曹志想了想，突然问道，“陈兄弟认识字吗？”
陈傻子言简意赅，“认识!”
曹志大喜，这陈傻子居然认识字？还真是意外之喜呢，若是能够将陈傻子弄到自己身边，然后慢慢提拔起来的话，以后不就是一大助力吗？
曹志语重心长，“陈兄弟啊，我看你这么年轻，也是个有见识的人，陈兄弟就甘心一辈子编芦苇为生？说句实话吧，你这纹样虽然新颖，但是并非不可取代。
曹某人爱惜人才，要不你就投靠我们曹家吧，虽然不能保你荣华富贵，但若是做好了，以后也能当个掌柜什么的，一辈子衣食无忧，岂不更好？”
曹志真就准备招揽陈傻子了，若是普通穷鬼遇到这种美事，只怕早就喜笑颜开，然后不停的鞠躬作揖了。
这年头，能够给你一口饭吃的都属于贵人，贵人难遇啊！
陈傻子自然也很感激曹志，他深深看了眼曹志，真心实意谢道，“多谢曹管事。”
就这样……
陈傻子来了一趟曹府不仅赚了好几两银子，还谋了一份好差事，可谓是意外之喜。
陈傻子走在大街上，他怀里揣着好几两银子，心中想着曹家金银库里的富丽堂皇，心中百感交集。
这世界真的很不公平，有人轻轻松松就能坐拥金山银山，办个寿宴便采办了那么多金银宝货。
却偏偏还嫌弃金银宝货太俗气了，非得将这些宝货外头搞个芦苇罩子，简直是矫情＋吃饱了撑得慌。
可是有些人呢？
一天到晚都在拼命的干活，却连吃饱饭都难，金银珠宝更是遥不可及，就好比陈春妮，这丫头最大的理想便是拥有一根赤金簪子。
陈傻子摸了摸怀里头都银子，他想着给陈春妮再带点什么东西回去？而且这次有钱了，他还准备给陈老爹也带点东西回去。
妮子喜欢赤金首饰，陈傻子肯定买不起，只得作罢。
后来陈傻子给妮子选对珍珠耳环，说是珍珠耳环，其实就是一根细线上吊了颗假珠子罢了，值不了几个钱，就是好看而已。
这种假珍珠是从岭南那边流过来的，也叫草珠。
是以鯉鱼鱗浸渍硏碎，再和入鱼胶，然后就成了糊糊状的东西，最后将这种糊糊包裹于圆形的东西上面，状如珍珠。
这种草珠色泽美丽，也有珍珠一般的七彩宝光，若是制成首饰戴在身上则富丽堂皇，可以假乱真。
就是不能细看，细看的话便能发现这种草珠缺少一种珍珠的厚重质感，色泽很浮。
但是对于爱美的穷人而言，足够了，甚至有时候就连富贵人家的妇人也会戴假珠。
陈傻子将假珠耳环装了怀里，又给陈老爹置办了几件粗布，给陈春妮买了双鞋子，最后……
他又买了几斤羊肉羊杂，然后不知怎么的?陈傻子居然还买了瓶芝麻油和胡椒粉。
0415 凡尘生活
陈傻子在购买了这些东西后，便风尘仆仆回到了盐圪塔村，还没到家呢，大黄狗便闻着味道跑了出来。
这狗子流着口水，一路跟随着陈傻子进了屋，然后便摇着尾巴使劲的蹭着他腿，口中更是呜呜直叫唤，可怜极了。
陈家太穷了，不止人挨饿，狗更吃不饱。富贵人家的狗都是膘肥体壮威风凛凛的，而陈家的大黄狗则是骨瘦如柴可怜兮兮。
陈傻子叹了口气，他割下了一块羊肝丢了地上，大黄狗欢叫一声，叼着羊肝撒腿就跑。
陈老爹和陈春妮回来的时候，陈傻子已经将烧烤架摆了起来。
说是烧烤架子，其实就是几块石头胡乱垒起来的罢了，木炭熊熊燃烧着，炙烤着羊肉。
这些羊肉和羊杂都被陈傻子用竹签串了起来，烤的是外香里嫩，末了还在上面刷了层芝麻油和胡椒粉，醉人的香气飘的老远。
陈春妮老远就闻到了，她笑着跑到烧烤处，口水直流。
羊肉，芝麻油，胡椒粉都属于上等吃食，普通人都吃不起，更别说是穷困潦倒的灶户了。
事实上，这还是妮子第一次吃肉呢，以前他就吃过一些小鱼小螃蟹或者螺类罢了。
终于烤熟了……
陈傻子递了一串羊肉串给妮子，又递了一串羊肉给陈老爹，他自己则拿起一串羊杂。
“妮子，老爹，快点尝尝我手艺。”
陈春妮大口大口吃着羊肉，吃的满嘴都是油，她甚至连嘴上的油也不舍得擦掉，舌头一卷就吞了肚里，满足极了。
陈老爹毕竟岁数大了，没那么馋，他小心翼翼的吃着羊肉，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自打他捡到了傻子后，似乎一切都好起来了傻子是个有福气的人。
“老爹。”
陈傻子将粗布和假珠耳环拿了出来，“今天一共赚了五两银子，我买了这些东西，剩下的银子交给您保管起来。”
陈老爹放下烤羊肉串，他擦了擦油手，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银子道，“这些银子都是你赚的，小老儿怎么好意思拿啊”
“爹爹，你嘴上说不好意思拿傻子哥赚的银子，可你把银子藏的真紧，这个是不是叫口是心非？”
陈春妮毫不留情的戳穿了陈老爹的虚伪，陈老爹脸一红，狠狠盯了眼陈春妮，骂道，“死丫头！”
陈傻子有点好笑，他轻声道，“这些东西本就是老爹编出来的，老爹手艺好，他也应该拿这钱。”
陈傻子这番话说的陈老爹眉开眼笑，原本他还有点犹豫将妮子嫁他，现在看来……这种好女婿必须尽快的逮住啊！
陈傻子心思活络，不过一来二去的便赚了五两银子，这些白花花的银子看的人眼花啊！
陈老爹辛辛苦苦干上一年，也赚不了几两银子呢！
陈老爹现在看陈傻子是越看越喜欢，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哪里是傻子啊，分明便是财神爷啊！
而陈傻子则静静看着陈春妮与陈老爹一边吃东西，一边斗着嘴，气氛欢快而温馨。
大黄狗早就吃完了羊肝，它又跑过来磨蹭陈傻子的腿了，想再要点好吃的。
这一幕幕场景，便是烟火人间，陈傻子突然觉得这一幕便是他曾经向往过的，却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生活。
陈傻子摇了摇头，好奇怪啊，他为什么会向往这种贫寒的凡尘生活呢？
……
西安府，长安酒楼。
长安酒楼可以说是此地最大的酒楼了，这酒楼是徽州商人开的，酒楼中的厨子会做南北各种菜系。
宠大海与贺人龙今日便在这长安酒楼宴请孙传庭。
呃，其实真正说起来宠大海和贺人龙就是掏钱＋陪坐的。
真正的宴请人是秦王，如今孙传庭深居简出，若不是秦王相邀，他才不会赴宴呢！
秦王身份极为尊贵，他一般都是在王宫中举行宴会的，今日居然会在长安酒楼办宴会？
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长安酒楼的掌柜受宠若惊，早就亲自站在门口迎客了，脸上笑的菊花一般，活脱脱像个巴巴狗。
秦王宴请孙传庭，这可是一件大事啊，陕西各路官员纷纷作陪，长安酒楼外头车水马龙，各路贵人齐聚。
一些原本准备来这里吃饭的普通人，见了这架势无比瞠目结舌，然后都不敢近前，只是远远的看着。
秦王的仪仗队终于来了，宝扇金刀，旗帜飘飘，简直是说不出的富贵气派，王家威严。
相比于秦王仪仗队的复杂，孙传庭就搞的简单多了，他就一顶青轿子，然后加上数不尽的侍卫。
呃，主要是孙传庭在陕西杀的太狠了，恨他的人非常多，所以得多带侍卫保证安全。
孙传庭见了这秦王，抱拳见礼道，“下官见过秦王殿下。”
秦王朱谊漶急忙将他扶了起来，笑道，“孙巡抚好久不见，莫要行这么大的礼数了，不知近来身体可安？”
孙传庭自然是说着各种虚伪的客套话，反正客套话又不要钱，不说白不说。
两人肩并肩入了长安酒楼，然后又进了那间最大的包间，接着各路官员也一一入席。
宠大海和贺人龙自然也在里头，两人身份不高，加上又不得孙传庭喜欢，所以位置便排在了末位。
一番人坐定后，孙传庭率先举杯，“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宴请下官？下官真是受宠若惊啊！”
孙传庭嘴上说着受宠若惊，脸上可看不出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将酒一口闷了，然后倒置酒杯示意全部喝完了。
秦王朱谊漶乐呵呵笑道，“今日乃是本王宴请孙巡抚，怎的倒是你先敬酒了？来来来，本王也敬孙巡抚一杯酒。”
秦王端起酒杯，他嘴上说着敬酒，其实也就是将酒杯略微举了举，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菜品非常丰富，虽然没有野味，却也是各种珍稀食材不缺，看的人眼花缭乱。
孙传庭夹了一筷子鱼肉，却也不入口，他旁边的侍从拿起公筷居然先夹了一点点鱼肉尝着。
这特娘的是什么行为？
秦王朱谊漶与各路官员们瞬间就变了脸，就连和孙传庭关系颇和谐的叶延桂也是一脸便秘的表情。
0416 毒杀
孙传庭的侍从试毒完毕后，孙传庭才慢悠悠的将鲜美的鱼肉喂到了口中，细细品尝起来，简直是派头十足，让人瞠目结舌。
秦王朱谊漶的面色有点不好看了，想他秦王如此尊贵的藩王身份，却也没有说吃饭前还要试毒的，狗孙子真是装。
孙传庭放下筷子，微微一笑，“诸位莫要见怪，想我孙某如今也算是位高权重了，加之为官正直得罪过许多小人，故而在饮食上才略微小心了点。”
不要脸，这个狗孙子真是不要脸。
秦王连同陕西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有点鄙夷孙传庭，纷纷暗忖：这孙子太会装了，刚来陕西那会子故意装成贪官污吏，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
后来这家伙地位刚稳固，便开始清查田亩和人口，很是处罚了一批富户乡绅，再后来……这个狗孙子靠着不义之财，组建了秦军。
也不知道狗孙子是怎么训练的，秦军不仅骁勇善战，更是对狗孙子死心塌地，就好像一个个都被狗孙子睡服了般，任凭这些官员如何侵袭，也没办法收买秦军。
这就蛋疼了，狗孙子上有皇帝陛下支持，下有秦军死心塌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狗孙子迟早是要搞大动作的，陕西的官员以及一些世家豪族谁屁股干净啊？
别的不说，就光这军屯！
谁家没有占点军屯的土地？
谁家没有偷税漏税过？
谁家没有侵占过百姓田，没有抢过民女，没有放过高息贷？
甚至还有些人和贼寇勾搭过，冒充贼寇烧杀抢掠过，这么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若是孙传庭铁了心的要细查，只怕陕西一大半官员都要掉脑袋。
陕西所有的世家豪族统统得完蛋。
陕西诸官员虽然恨不得孙传庭现在就死，但他们屈居人下，马屁还是得拍的。
如今陕西孙传庭为大，虽然秦王名义上比孙传庭地位高，但是谁都知道秦王已经快被架空了，今年秦王府收入锐减，居然不及往年十分之一？
当然秦王府俸禄可没有变。
关键是人家秦王府靠的不是俸禄啊！
说句实话，藩王俸禄虽然在普通人眼里非常丰厚，但人家秦王还真就看不上这点俸禄，这家伙银子来源，一是田地，二是盐业，三是各种杂项生意。
以前秦王府田产众多，根本不需要交税，后来陛下不是颁布了新税法吗？就算藩王田产也得交税。
不过这对秦王没啥影响，象征性的交一点点，照样偷税漏税。
反正陕西他秦王为大，各路官员谁敢真正查？
就这孙传庭不讲规矩。
而且他最近还将手伸到了盐业上，将秦王府经营的盐店查了个底朝天。
如果说这西安府最恨孙传庭的人是谁？
必定是秦王朱谊漶！
秦王虽然恨孙传庭，但是面子工程还是得做的嘛，这家伙笑道，“如今孙巡抚树敌甚多，确实得小心点，大家也能理解嘛！”
陕西诸官员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正在这时，长安酒楼的伙计又端了盘菜肴上来，此菜肴以玉碗装盛，伙计掀开玉盖，露出一条怪模怪样的鱼来，圆圆胖胖的。
秦王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此乃河豚，是本王特意从南方运来的珍品，味道最是鲜美，只是有微毒，胆小者不敢食，不知孙巡抚敢不敢当一回大丈夫？”
孙传庭盯着河豚，心中冷笑。
这秦王莫不是当我孙某是傻子吧？这玩意明明就是剧毒好不？
孙传庭的侍从照例先尝了尝，然后孙传庭这才品尝了河豚肉。
“果真鲜美，殿下也用点。”
“大家一起用！”
孙传庭和秦王就这么虚伪的客套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秦王突然命人端了壶美酒上来，然后长长一声叹息。
“此乃当年万历皇帝亲赐的女儿红，本王将其埋藏在桃花树下，至今已有十数年矣，今日特意挖出，与君共享。”
秦王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一些官员感叹不已。
他们望着这壶女儿红，就好像回到了万历朝般。
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时代啊，万历皇帝深居于九重深宫中，从来就不管事儿，就连吏部每年一度的考核也名存实亡，地方官员想怎么放飞自我都行。
反正没人管。
现在想想啊，万历皇帝才是真正的圣天子啊，至于当今陛下？呵呵，也就温体仁那帮奸臣才觉得陛下好，俺们地方官员就从来没有觉得陛下好过。
秦王端着这壶酒，亲自给孙传庭满上，然后才给自己也满了一杯，至于其他官员？这么尊贵的美酒，哪有他们份啊，闻闻就行了。
孙传庭只见酒色清冽，酒香扑鼻，确实是好酒，他本就是爱酒之人，见到了这么好的酒，不免要赞叹几句。
秦王端起美酒，正色道，“陛下万岁，满饮此杯！”
也不知道他喊的陛下是崇祯陛下呢，还是万历陛下呢？
反正这家伙一口就将酒闷了，然后眼神灼灼的看着孙传庭。
这酒可是万历皇帝亲赐的，秦王就不相信这家伙敢让人试毒？而且刚刚秦王也喝了这酒，同一个壶里倒出来的酒，孙传庭应该不会疑心吧？
孙传庭淡淡一笑，果然将杯中美酒饮了，末了，他还砸巴嘴巴道，“果真是好酒，今日能饮此酒，孙某感念先帝之圣恩，愿先帝能护佑大明，护佑陕西！”
“呵呵！”
秦王似笑非笑道，“不急，待会你便能去泉下陪伴先帝了。”
“殿下何意？孙某不懂。”
“哈哈哈！”
秦王大概心情非常好，他陡然狂笑，干脆撕破了脸皮道，“狗孙子，本王给你喝下的是毒酒啊，阴阳壶懂不懂？本王这杯酒无毒，你的有毒，哈哈哈！
狗孙子你自入陕西后，便倒行逆施，滥杀无辜，就连本王也屡屡被你这小人欺负，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本王便与陕西诸官员共同诛杀你这狗贼。”
孙传庭静静望着秦王却一句话不说，只是淡淡笑着。
叶延桂倒是急了！
……”
0417 黄雀在后
“殿下啊！”
叶延桂急忙道，“殿下切莫如此啊，孙巡抚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为了大明，而且殿下您擅自诛杀朝廷下派巡抚，陛下必定会雷霆震怒，血染陕西啊！”
叶延桂说完后，便窜到了孙传庭旁边，伸出指头就要扣他的喉咙，这是一种催吐之法，对急性中毒非常有效。
秦王好不容易毒杀了孙传庭，又怎么能容忍叶延桂来救呢？当下几个虎背熊腰之人便将叶延桂死死按压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而孙传庭身边的侍卫也慌了，大人中毒了，咋办？
孙传庭的侍卫虽然多，但是最终带进酒楼的却不过十几人而已，因为酒楼地方不大，人多了没处站啊，谁特娘相信秦王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毒杀？
秦王看向叶延桂，满脸笑意，“叶大人也不要着急嘛，待会本王也会送你与孙巡抚做个伴的，黄泉路冷，有人作伴也挺好的。
哦对了，谁说是本王毒杀的他啊？
明明就是这家伙贪吃河豚，被河豚给毒死了，啧啧，所以人不要贪嘴啊，河豚这玩意能够随便吃的吗？自古被这玩意毒死的人还少吗？”
秦王说完后，陕西诸官员纷纷点头，表示孙传庭就是贪吃河豚毒死的，与秦王无关。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叶延桂都快气死了。
叶延桂嘶吼道，“天理昭昭，尔等以为陛下查不出来吗？你们还想灭本官的口，呵呵，众口悠悠，尔等灭的完吗？”
“怎么就灭不完了，待会本官也会喂你吃点河豚肝的，至于这些微不足道的侍卫？尔等若是投靠本王，还能有一条活路，否则，死！”
其实秦王才不准备给他们一条活路呢，只不过怕他们反抗起来麻烦而已。到时候，秦王依旧会杀了他们，以灭口。
不得不说，秦王的计策其实漏洞百出。
朝廷若真是想查，他肯定得露出马脚来，只不过秦王笃定了朝廷不会细查的，秦王甚至通过自己的情报网，早就知道了皇帝陛下已被暗害了。如今京城里的那帮家伙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精力管陕西？
“呵呵！”
孙传庭轻笑，“殿下您也太心急了，这么快就暴露了自己也太不好玩了吧？不知道反派总是死于话多吗？陛下诚不欺我也！”
秦王冷笑着，却突然觉得腹中疼痛至极，双腿发软，舌头发麻，这？这不就是中毒的症状吗，秦王大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孙传庭。
孙传庭无辜的看向他道，“不是本官！”
“哈哈哈！”
又是一阵哈哈狂笑声音传来，这让孙传庭相当无语，为嘛反派出场前总是要哈哈笑两声呢，就不能淡定点吗？
正在这时，包间门突然被撞开了，众人就见一高大汉子大踏步走了进来，这汉子脸上满是得意，汉子身边还站着一黄须男儿，一看就不是好人。
两人对着贺人龙抱拳道，“将军受惊了，我等来迟！”
原本坐在角落里的贺人龙将军可算扬眉吐气了，他斯条慢理站起身来，好整以暇的笑道，“两位来的正正好，好戏才刚刚上演呢！”
秦王现在已经痛的趴下了，他恨恨道，“为什么？”
大概是和秦王一样憋久了，贺人龙也有好多话说。
“狗日的王八，本将军便让你死个明白，也好做个明白鬼，其实我等早就弃暗投明了，我等皆是蜀王之人。
蜀王乃明君，我等皆是从龙之臣，只是既是投诚总不能空手吧？你秦王豪富，我等便借你钱财一用呗！”
而此时陕西诸官员居然也跟着点头，显然早就被收买了。
秦王朱谊漶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他深深的恶意，他不过是想杀乘乱杀了孙传庭而已。
为什么会让他遇到这种事？看这些人表情，只怕已经密谋了很久，只是……他们一直都将自个排除在外。
想想自己之前还和个傻子一样的，和这帮混蛋商量怎么诛杀了孙传庭才好？秦王就想笑。
“哈哈哈，本王输了便认栽，可是本王纵然到了九幽黄泉之下，也定会爬起来取尔等狗命。”
秦王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他突然巴巴望着孙传庭虚弱道，“孙巡抚，替我报仇啊！”
话音未落，一代秦王便猛的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一命呜呼。
身为黄雀的贺人龙和宠大海都跳了出来，他们和贼寇站的很近，以预备突发事件。
孙传庭平静道，“贺人龙，纵然本官待你菲薄，你也不能投靠流寇，此种行为与乱臣贼子何异”
不错，刚刚那个壮实汉子就是高迎祥，而黄须男儿便是张献忠。
贺人龙皮笑肉不笑道，“人往高处走，而且蜀王乃帝星下凡，我等乃是为陛下报仇雪恨而起兵，何罪之有？”
宠大海也蹦了出来，他第一次在这么多陕西大佬面前说话，肯定是有点紧张的。
不过转念一想，从今日开始这帮大佬就得看我宠大海的脸了，想想就激动。
“狗孙子，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呵呵，放心我们不会杀了你的，我们要你眼睁睁的看着陕西覆灭，天下灭亡!”
见孙传庭不说话，宠大海也有点无趣，他等了半天就是为了炫耀，如今还炫耀个屁啊！
宠大海突然一挥手，一身穿甲胄，脸上尽是大胡子的小兵走进来了。
这家伙将胡子一取，空气都凝固了，妈卖批的～这人谁啊？怎么那么像孙承庭呢，莫不是以前孙子爹外遇了，然后给他借了野种？
原来贺人龙等是准备将孙承庭和秦王都诛杀了，然后再以此人冒充孙传庭，控制秦军。
不得不说这帮人计划很完美，甚至就连准备冒充孙传庭的人，都经过了专门训练，以达到最高相似度。
孙传庭看着眼前场景，你方唱呗我方登场，秦王的尸体都还是温热的，各种阴谋诡计便轮番上阵。
孙传庭笑的开心极了，突然他身后传来巨大的响音，一群黑衣蒙面人破开夹壁，气势汹汹而来。
0418 背叛（五一快乐！）
这些将士冲上前，将孙传庭紧紧护卫起来，刀光剑影火铳之下，孙传庭却依旧淡淡笑着。
孙传庭慢悠悠端起桌上的剩茶，美滋滋喝了口，他眯着眼睛讽刺道，“贺将军，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好玩吗？”
贺人龙还没说话，他旁边那位准备冒充孙传庭的小兵倒先跪了。
这小兵痛哭流涕，“孙巡抚饶命，饶命啊，小的不过是个伙头兵而已，当时正在营里剁菜呢，不知怎么的就被人虏了这里来，小的啥也不知道啊！”
这人一上来就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似乎什么都不知情？
但是看他神态气质，分明和孙传庭一模一样，没有几个月的训练是达不到这种效果的，他说自己啥也不知道，鬼才相信呢!
而除了这个小兵外，贺人龙和张献忠的部将们大多也吓的瑟瑟发抖，恨不得当场逃跑。
这也正常，要知道这帮人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而已，怎么比的了孙传庭身旁的将士们？
这些将士就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一个个膀大腰圆，目露精光，一看就是会功夫的。
而除了破开夹璧而出的将士们，包间外头也被孙传庭的人包围了起来，一杆杆乌黑的火铳对准着叛徒们。
贺人龙也是个狠的，见此情景不仅不惧，还一把抽出腰间佩剑，先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小兵戳了个透心凉，接着又剑指孙传庭。
“狗孙子，算你狡诈，老子贺人龙终究还是栽了你手上，不过善恶终有报，蜀王大军定会替老子报仇雪恨的。”
话音未落……
贺人龙便执剑反手抹上了自己脖子，一声不吭的倒在了血泊中。
孙传庭叹息一声，“贺将军还算是条好汉子，本抚佩服。”
贺人龙死的干脆利落，张献忠等人却不甘心引颈就戮，别看张献忠杀人如麻，其实他最怕死了。
当然跪地求饶这种下作行为，张献忠也干不出来。
这家伙黄须怒张，手执大刀狂喊道，“弟兄们，咱们和狗孙子拼了，如今狗孙子也在屋里，老子谅他们也不敢开火铳射杀，杀杀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大赚。”
张献忠抡起大刀嗷嗷冲向孙传庭，跟着张献忠一起冲出去的还有他的四位义子。
至于其他贼人？这帮人早就吓的两腿发麻，只差跪地上哭爹喊娘了，哪里还敢冲上前。
火铳声响起，张献忠以及他的四义子全部被射成了筛子。
鲜血扑了孙传庭满脸，孙传庭浑然不在意，他突然转头看向宠大海，好笑道，“宠指挥使，你拱到桌子底下干嘛呢？”
而被孙传庭抓了现行的宠大海只得爬了出来，笑的比哭还难看。
“孙巡抚您误会了啊，刚刚都是那贺人龙狗贼逼迫下官说出那番话来，下官与这陕西诸官员都是被逼迫的啊！”
宠大海很精明，他立马将自己从贺人龙的同谋，变成同陕西诸官员一个阵营了。
法不责众，他就不相信孙传庭敢将所有官员都杀了？
而此时早被吓的面如土色的陕西诸官员也纷纷点头，表示他们都是被逼迫的，无辜的很。
孙传庭终于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帕出来，细细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他擦的很认真，然而他心中却悲凉无比。
这就是陕西的官员？
这就是大明的官员？
国朝养士几百年，给予了士人最好的待遇，最高的社会地位，让他们为官为宦，封妻荫子，可是……
他们到头来就是这么报答国家的？
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就让这些人失了骨气和良心，迫不及待便准备投靠新主了？
别说陛下在宫中待的好好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陛下真的驾崩了，真的被人暗害了，我等官员也应该想着如果以死报君恩。
怎能巴巴的就投靠新主？
孙传庭冷笑道，“宠大海，你可认识此人？”
宠大海还没反应过来，陕西诸官员就见一素衣妙龄女子从门口走了进来，行动间似弱柳扶风，好不风流苗条。
这？
许多人立马认了出来，此女乃是宠大海的妾室，宠大海爱的不得了，甚至为了此女，差点就将家中黄脸婆给休了。
可是宠大海的黄脸婆也不是吃素的，加上其娘家势力庞大，硬是将宠大海爆揍了一顿，差点就将此妾买到了青楼。
宠大海休妻不成，反被揍成了猪头三，这事儿当年在陕西闹的沸沸扬扬，宠大海没少被人嘲笑过。
“窈娘？”
宠大海喃喃自语道，“你……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被人绑过来的？别怕，为夫定会护你周全。”
宠大海这人虽然不是东西，但他待这侍妾却绝对是真爱。爱她，疼她，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给她。
如今他见窈娘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周围都是如狼似虎的将士，心都快疼死了，心中对孙传庭更是恨之入骨。
狗孙子，连女人都不放过。
窈娘痴痴望着宠大海，眉目间是说不出忧伤，良久，这女子才缓缓走上前，盈盈拜了个万福礼，“妾参见老爷！”
宠大海不知所措的趴在地上，如今他身为阶下囚，狼狈无比，而每一个男人都想在心爱的女子面前留个好印象，宠大海也不例外。
窈娘不待宠大海说话，便又盈盈朝着孙传庭一拜，接着她就在众目睽睽下，将宠大海与侯方域勾结之事说了出来。
孙传庭眼神凌厉的看向宠大海，厉声喝道，“宠大海，尔还有什么话说？本巡抚可以饶了这些官员，可本巡抚绝对不能饶你。”
宠大海目瞪狗呆，他定定看着他心爱的女人，当年他为了这女人，可是在陕西官员间丢尽了脸面，如今她却背叛了他？
怪不得他们天衣无缝的计划会失败，原来一开始就已经被这女人告密了，可恶！
爱之深，则恨之切！
此时的宠大海恨不得将这女人千刀万剐，他颤抖着手指着窈娘，恨恨道，“你这忘恩负义的贱女人，当年若不是我，你早就饿死街头了，怎会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0419 妾以死报君恩
窈娘转过身来，幽幽看着宠大海，她眸子里有爱意绵绵，然而更多的却是决绝。
窈娘的声音很轻，就如同羽毛划过众人的心尖尖，“当年老爷救妾一命，妾至死不敢忘，老爷您人品虽然不好，但您对妾却是真心实意的，就如同当年石崇对绿珠般。”
宠大海目次欲裂。
“呸，你个贱女人，老子这些年待你不薄，你这贱女人居然做出卖夫求荣之事来，贱女人，莫不是狗孙子将你玩爽了，要不你咋那么死心塌地的跟了他？
呵呵，或者说你这贱女人也想名垂青史，想当个护国侠女啥的？呸，你也不撒泡尿瞧瞧，就你这卖夫求荣的贱货也配当侠女？”
宠大海已经豁出去了，反正窈娘已经出卖了他，孙传庭啥都知道了，他已经没有活路了。
反正怎么哀求都是一个死，还不如轰轰烈烈骂上一场，也能留个好汉的名声不是？
面对宠大海的咄咄逼人，窈娘并不恼怒，她的神情越发悲伤，眼神中亦流出无限情谊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几年的陪伴和爱宠，亦让这个女人爱宠大海至深，窈娘凄然一笑，泪流满面。
“妾本官家女，家中亦是曾经显赫无比，父宠母爱，又有几个兄长护着，妾幼年的生活无忧无虑。
可是有一日，贼寇却攻破了县城，妾的父亲殉国，妾的母亲殉夫，只余妾和几个兄长碾转红尘，受尽世态炎凉。”
顿了顿……
这窈娘陡然厉声喝道，“所以我恨贼寇，都是这些贼寇毁了我的家园，害死了我的亲人，t一日为贼，终身是贼。
况且我父亲生前为一县之尊，她总是教导我等兄妹要忠君爱国，我虽为女子，亦将父亲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老爷啊，妾恩爱与忠义难两全，既如此，唯有舍恩爱，以成全忠义，老爷，来生再见！”
话音未落，这女子突然拔下发间银簪，这银簪长约三寸，簪头寒光闪闪，居然锐利无比，显然是被人刻意磨了的。
孙传庭暗道一声不好，他刚准备冲上前，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窈娘紧紧握着银簪，狠命的插了心脏处，然后又猛的拔了出来，银簪掉落地上，鲜血喷洒而出，如同利箭般射到了宠大海脸上，生疼生疼的。
窈娘来不及再多说一句话，便气绝身亡，鲜血将素衣染红。
“哎，此女虽为一女流之辈，却如此刚烈，真是可歌可泣，将她厚葬吧！”
孙传庭叹了口气，疲惫的挥了挥手，几个将士便将窈娘的尸体抬了下去，准备厚葬。
而此时宠大海早就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孙传庭厌恶的看了眼宠大海，冷冷道。
“罪官宠大海，身为朝廷命官，不仅不思报国，反而背君叛国，简直是人神共愤，传本巡抚命令，斩立决！”
孙传庭直接判了宠大海一个斩立决，按照大明律，这是极不合规矩的。
大明重视死刑，就算处死个庶民，都极不容易，孙传庭居然说杀官员就杀官员？
但是谁让孙传庭有尚方宝剑呢，陕西诸官员也都知道孙传庭其实是带着尚方宝剑入的陕，皇帝陛下宠幸他，赋予了他生杀予夺大权。
这帮官员早就跪在了地上，一个个将头扎的低低的，就连喊饶命的声音都没有。
虽然法不责众，这帮人也不相信孙传庭敢将他们全杀了？
况且如今卢象升也已经入了陕，正准备从陕西进入四川，诛杀蜀王叛逆。
如此关键时刻，孙传庭若是杀了他们，势必会造成陕西政局动荡，影响卢象升和蜀王的战事，这罪……纵然是孙传庭亦吃罪不起。
但是……
孙传庭虽然不敢将他们一锅端了，杀几个典型还是做的到的。
所以如今必须努力降低自个的存在感，让孙传庭注意不到自己，让他杀其他人当典型。
长安酒楼里寂静无声，陕西诸官员皆是瑟瑟发抖，趴在地上将头埋在尘埃中。
“孙巡抚！”
叶延桂的声音，“下官觉得这些官员也是被奸人所惑而已，况且他们并没有真正做恶，恳请孙巡抚饶他们一命，让他们将功抵过。”
陕西诸官员平素最讨厌的就是这叶延桂了，这人堪称是孙传庭的头号狗腿子。
可如今？
他们第一次觉得这叶延桂简直比亲妈都还要亲了。
孙传庭其实也并不想赶尽杀绝，或者可以说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杀太多人，这样对陕西不利。
“我大明朝自立国开始，便待士人不薄，虽然太祖定的官员俸禄低，但是尔等凭良心说说，尔等几人是靠着俸禄过日子？
以前光庶民投献过来的良田都够尔等吃几辈子了的，还不提各种贪污受贿，当今陛下后来虽然取消了士人特权，士人也缴税。
但是尔等摸着良心问一问，麻痹的不是尔等贪心不足，投献的田地越来越多，直接影响到了国库收入，陛下怎会取消士人的特权？
再说陛下虽然取消了尔等特权，但是俸禄加了多少，尔等心中没个逼数？”
孙传庭越说越恼火，气的是面红脖子粗，最后居然不顾形象的爆了粗口。
孙传庭强压下心中怒气，顺了顺气，他瞪着这些怂逼官员，冷冷道，“尔等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每人下去领二十军棍，再缴纳罚银一万两，这事就算过了。”
跪在地上的陕西诸官员皆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二十军棍会将他们的屁股打开花，而罚一万两银子，也着实心疼，但是好歹留了条命不是？
……
经此事件后，孙传庭的威望涨到了最高峰，陕西大大小小官员见了他就如同阎王爷般，大气也不敢出个。
就连总督洪承畴都要避其锋芒，不敢与其相争。
孙传庭成为名副其实的陕西当家人，真正的军政一把抓，直接将洪承畴给架的空空的。
洪承畴也不在意，反正他早就看出来皇帝陛下偏心孙传庭，索性干脆当个好人，只一心负责剿灭流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