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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辰一十一     明尊txt下载     明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五章大河之水天上来

    钱晨看了一眼岑参手中的长剑,只是普通的利器,远不如钱晨手中的神兵有情剑,随即便并未摘下有情的白鲨皮剑鞘,只是连鞘道:“我手中的剑器,乃是一柄神兵,恐胜之不武。而且你我只是较量剑术,并非生死之争,便剑在鞘中,比上一场吧!”

    岑参恼道:“谁的剑还不是神兵了!我这长剑,也是高帅送予我的,乃是西平所铸利器。”

    “曾随我手刃突厥武士数十人,格杀巫师三人。”

    钱晨一时无语,人家都这么说了,他总不好直言你这利器虽好,但也就是凡铁吧!只能微微抬起剑鞘,真气侵入有情剑中,令其在鞘中隐隐释放一时剑气,那剑气升起百丈高,犹然能将他头顶的白云切开。

    岑参看见那被剑气斩断的云朵,缓缓的低下头,不再说什么了。

    但他心中的郁闷实在难以言语,那裴旻剑法惊人,但自己也绝非没有出手之能,那时轻敌大意,听闻他没有从军的经历就号称将军,心里先看轻了三分,岂料一出手剑术如神,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败了。

    高手相争,只在一线,岑参知道自己因为轻敌而败,就有几分不服气,纵然败于其手,犹然有争锋之心。但这裴旻传授剑术的弟子,如今还没拔剑,凭着神兵之锋锐,就叫自己束手无策。

    当真是……说不出来的闷气。

    岑参将佩剑插回鞘中,催动剑气,寒芒几乎透鞘而出,纵然剑锋尚在鞘中,但那剑气几与真剑几乎无二,这一手也彰显了此人的剑术修为,钱晨看了也不禁暗叹道:“此人在燕师兄面前绝对是轻敌了。不然燕师兄拿手的剑丸尚在匣中不能动用,几回合内决计败不得此人。”

    当然,燕殊几回合内拿不下他,数十个回合,便有两三分可能速胜,而两百个回合之后,岑参几乎七八成是撑不下来的,而他根本不可能在燕殊手中支撑超过三百个回合。

    以两人剑法之迅疾,这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进入任务世界之前,燕殊曾经开玩笑一般的说过钱晨技击剑术稀松,但那是钱晨双持刀剑,面对太上天魔之时,比起得了天魔化血神刀,大解脱魔刀变化的刀法来说,钱晨的技击剑法就远远不如,但他驾驱剑光的剑术,却是燕殊平生仅见的进步神速。

    那斩却血魔的一剑,就已经不逊于燕殊了。

    但如今让燕殊来看了,他就绝不会再说出钱晨技击剑法稀松这话了。

    得了浑元剑经之后,钱晨参悟剑法阴阳变化,奇正之势,以其惊人的悟性,剑法早已并非那时的平平无奇,而是堪称——精绝!

    岑参一出手,便是如胡天飞雪一般,苍茫漫天的剑气,那锐利萧杀的剑气,层层布满两人之间的空间,锋锐无比的剑气,每一道都不逊于本质稍差的飞剑,在他手中更是得了神髓。

    因为这般剑法已经是一个整体,所谓剑入化境便是如此。

    虽然剑锋犹在鞘中,但钱晨仿佛已经见到那如雪的寒光,这漫天剑气融为了一个整体,就像漫天风雪,看似一片片雪花是分散开来的,但置身其间,就会发现它们已经被寒气融为一体,或许能避开大部分的雪花,但绝对逃不出那一股冻彻一切的寒意。

    剑势苍茫犹如北风卷地,白草皆折……剑光变化,犹然只有那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能形容。

    那贯彻其中的剑意,却是“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嗤……

    轻轻的风声破空,钱晨手中的长剑纵刺而出,他右脚朝前一踏,整个人如同飞仙,突然自岑参飞雪般的剑光中惊鸿穿过,不沾染一片雪花,手中有情剑化光一击,剑势一挑……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剑势犹如黄河之水,倾泻而出,仿若真的从天上而来,不带一丝痕迹,起兴落于天外,随着大河之水从天而降,一泻千里,东走沧海,如此壮浪景象,并非肉眼可以穷极,但却都融汇在这一剑之中。

    岑参之看到了前半剑,便已经心神已为之所夺。

    他从这剑法之中,窥见了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东西,那便是贯穿剑意之中的诗情,钱晨并未出声,但他仿佛已经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如此悠悠叹息道:“君不见,大河之水天上来……”

    那层层剑气,尽数被这如大河之水的一剑,尽数破去。

    下一瞬,便是剑光回转,时间在这一刻凝滞,仿佛将人青春至衰老,红颜白发的流逝,浓缩在了一瞬间,剑光仿佛已经突破了时空,快至不可思议。

    “……朝如青丝暮成雪!”

    岑参的剑光尽数被破,两人交手的剑气叫整个颁政坊为之一肃,那两道剑光交接之时,极尽变化,纵然岑参略逊一筹,却也将整个颁政坊笼罩,那如飞雪一般的剑意被大河破去的时候,飞散的剑光叫坊内稍有修为的士子,鞘中长剑都散发出寒意。

    不远处龙兴寺的一位老僧抬起头来。

    他已不见老人所有的那种慈祥缓和的神色,而是被剑意所刺,平和的神色被破,瞳孔微微收缩,双目刺痛一般的眯起,只因两人交手那剑光之盛,剑气之锐,已经叫他未曾见得,便有如芒在背之感。

    钱晨的剑势一触即回……

    岑参收剑之时,双手却在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他压制住手中长剑的颤动,低声道:“你为何不继续?”

    钱晨收剑笑道:“兄台不是只是要试一试我的剑术吗?如今已经试过,何必再伤和气?”

    岑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若是向裴将军学剑的弟子,都有如此剑术,我输的当不冤!”他说这句话,便隐隐有了认输的意思,岑参最后叹息道:“只可惜,没有听完那一首诗!”两人的剑法,皆有相同的浪漫飘逸,因此却有惺惺相惜之意。

    这时候,玉真观内传来燕殊的大笑声:‘如此飘逸豪迈,激昂情怀的剑气,应是太白老弟到了!“

    岑参不欲见他,便对钱晨微微抱拳,告辞离去。走时还在低声吟诵那两句诗,为那种未成尽叙的情怀叹息……

    玉真观大门打开,一把大胡子的燕殊笑着走了出来,拍着钱晨的肩膀道:“你可算来了!”

    “来,进来。我为你引荐玉真公主!”

    说罢,便抓着钱晨的手,将其拉进了玉真观中。

    观中几位清静,往来的侍女对钱晨这般不请自来的男人,已经见怪不怪了。看她们的眼神,钱晨就在肚子里暗笑,司倾国果然风评被害。这遗留因果的玉真公主,也是一个经典的李唐女道士,还是个李唐公主。

    李唐的公主已经够无法无天了,而出家成了女道士的公主。

    更是毫无顾忌……

    若非如今的玄帝,玉真公主等几位天眷,受女帝武氏压制的阴影实在太深,以李唐前期太平公主等公主的嚣张跋扈,还不知道会养出怎样的性子来。

    燕殊正色道:“太白,我如今叫裴旻!司师妹道号玉真,宁师妹也用了你起的名字,叫公孙大娘。”

    钱晨微微点头道:“知道了!裴将军……日后我们便以此名,相互称呼。”

    燕殊闻言恼怒道:“你不知道这将军之名,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你再不来,我只怕都要打成真将军了!你可知那玄帝昨天在玉真面前问起我来,还打趣说要给我封一个金吾卫的杂号将军,还问我剑术是否真的如此高超!”

    “裴将军名震长安,却是无人不晓啊!”钱晨打趣道:“还有,将军灌我的昆仑觞,确实是此世之人,想都不敢想的美酒啊!”

    他在此世之人上重重咬了四个音,燕殊闻言大笑起来,摇头道:“这里倒是有好酒之风,只可惜这里的酒淡而无味,倒是适合你们,对我来说就太淡了些。”

    两人说笑了几句后,燕殊就正色道:“这两天我去试探过那轮回之主提示的几人,安、史两人尚在城外,明日才会到长安,暂且不说。那高仙芝,昨日我借故挑了他一个署将,唤作封常清的……你可知我试探出了什么?”

    钱晨思索片刻,抬头道:“若是其他,你不会如此郑重其事。”

    “那人是魔修?”

    “正是魔修!而且,乃是正统的血海嫡传!”

    “高仙芝此人也必是魔修,哥舒翰大娘已经去试了!应当也逃不出魔修身份……那四大外将,皆是魔头。此次当是四大魔将乱长安!”燕殊凝重道。

    钱晨闻言却摇头:“不可武断……”

    他猜测有两个是干扰选项,但也不敢肯定,这李唐与前世似是而非,而且就算是前世,若非事到临头,是非忠奸,又有谁能知呢?因此他只能让燕殊不要武断,须得更为谨慎试探。

    “太白你道如何?”燕殊问钱晨道,在他们之中他始终觉得这位钱师弟,智谋最高,算计最深,不是他这种老实孩子能比的。

    钱晨沉吟道:“无论是谁想要祸乱长安,都得有爪牙相助,这一步,应当从下查起。”

    “寻出长安之中隐藏的魔头!”

    燕殊微微皱眉道:“这长安不愧是神都,风气比你们大晋开放不说,海外也没有这般的气魄,固然是海纳百川为一炉,却也牛鬼蛇神,鱼目混珠,泥沙俱下,你道这里有多少寺庙,有多少鬼神?我数都数不过来,许多鬼神,与魔也无异了!”

    “想要寻找到线索,何其难也!”

第三十六章血祭魇胜,幻术惊奇

    玉真观占地很广,占据了整个坊约四分之一的面积,观中亭台楼阁,宫观水榭一应俱全。长安水系众多,不说城外泾、渭、镐、沣、浐、橘、灞、涝八大水系,就说长安城内,只是修建供水的渠道便有八条,颁政坊西,便有永安渠自南而北流经通过,

    因此观中挖掘了一个人工池,池边便植柳柏,亭台楼阁之间以廊道相连,观中宫女皆作女冠的打扮,但行走之间依旧是宫廷的做派,未有道家的清逸。

    燕殊带着钱晨进了一处小阁,阁中司倾国听闻到两人的脚步,急忙挥退左右。

    钱晨总感觉侍女离去时的眼光怪怪的,好像在腹诽:“公主越来越会玩了!”

    “钱师兄你总算来了……扮演另一个人总是感觉怪怪的,还有这玉真公主的因果好凄惨啊!她生母被女帝召去嘉豫殿后便不知所踪,应当是被处死了!便是兄长当了皇帝,寻便方士术士,也难以寻到,她平生遗愿因果,竟然是寻回自己母妃的尸体。”

    司倾国扮演起公主来,倒还似模似样的,那刻入骨子里的气度,加上被父亲惯出来的肆意妄为的气魄,当真比起晋时的公主来,更像唐朝的公主。

    若是换成其他人扮演,诸如宁师妹,就算不被拆穿,肯定也是处处局促。

    哪有司倾国这般肆意自在,适应的不得了。

    “昭成皇后尸骨之事,我或许有办法!”钱晨沉吟片刻道:“但此事并非最紧急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那可能祸乱长安的魔将线索。”

    “还有公主叫我太白,切不可再叫钱师兄了!如今妙空定然隐藏的极深,再找出他之前,我们都要万分谨慎才是。不然敌明我暗,他暗中算计之下,不要忘了昆仑一叶真人和白云大师他们的前车之鉴。”

    “若是太白师兄你有把握……我便将你介绍给皇帝,以找寻昭成皇后遗骨之名行事。”

    司倾国从善如流道。

    钱晨微微点头:“可以考虑,但这个身份还是太显眼,以道法之上的形象出现,必然会引得妙空警惕。”

    这时候大黄鸡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悠悠从旁边的偏殿中走了出来,它形象大变,染了多种颜色的羽毛,不复一身通黄,昂然如斗鸡一般。看到钱晨,它才像认了爹一样飞奔过来,一头扎进钱晨的怀抱,宁青宸不在,钱晨也不须顾及她的面子,当即一把灵丹洒了过去。

    大黄鸡更加亲热,只恨不得把钱晨认作主人一般。

    钱晨惊奇道:“它怎么在这里,不跟着宁师妹了?”

    “宁师姐说妙空见过它,跟着太显眼了。便把它打扮了一番,名义上是矫健的斗鸡,作为我的爱宠出现。搞的昨日皇帝问起来,还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喜欢斗鸡了?”司倾国看着大黄鸡这幅摸样,也感觉好笑,托着下巴道。

    玉真公主幼年遭遇这等惨事,玄帝登基之后,宁可出家清净,养生贵生,也不愿再卷入权力争纷之中,她会突然喜欢斗鸡,确实很奇怪。

    好在司倾国其他时候头脑不行,这种事情上却分外有天赋。

    她笑道:“我就跟他说,我见到斗鸡厮杀,心生不忍,便将它护了下来。结果他又给我赏赐了好多东西……我看若是我开口讨要,要一件接近法宝的法器,也并非不可能呢!”

    玄帝对家人确实挺好的……钱晨闻言微微点头,若非此后的种种昏庸,此人早年表现确实可称一声英主,但人堕落的实在太快了!

    钱晨想到这里,便站起来道:“裴将军去过西市了没有?论及鱼龙混杂,谁能胜过那里?我们去那里打听一下长安最近可有什么异常!”司倾国登时雀跃了起来:“这长安城好繁华,气魄真是我前所未见,比建康好玩多了!我还没有好好逛过呢!”

    钱晨下一句话就让她大受打击:“你要准备今晚将我们引入长安上层,而且你的目标太过显眼,所以……你不能去!”

    司倾国一下子垂头丧气了起来。

    大黄鸡想粘着钱晨,钱晨只让它陪着司倾国,自己便和燕殊一起出门了。司倾国将两个代表公主府身份的身份牌交给他们,让他们必要时动用她的身份行事。

    出了公主府,门外的侍女还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钱晨撇了她一眼,心中冷笑,这李唐公主身边的侍女,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啊?

    出坊门的时候,钱晨又看到岑参在那边看着天上被剑气斩开的浮云,怔怔的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出神的甚至有些痴迷。他一时兴起,便朝他喊道:“岑兄,我刚来长安,想要见识一下附近的热闹。最近可有什么趣事可看?”

    岑参一回头,看到钱晨和燕殊并肩而立,便没好气道:“前天有人在西市表演砍头的把戏,据说能接回断首,倒是有几分新奇,惹得很多人去看。”

    钱晨笑道:“若只是如此,不过是普通术法,有甚么稀奇的?”

    岑参摇头道:“这等术法不稀奇,但敢在长安表演,当是有些胆量的。只有这胆量,本事便应该不差……”

    “为何啊?”

    “长安的闲人多,高人左道也多,这等蛊惑小民的幻术,若是惹来其他有本事的人从中作梗,当真是下场极惨的。”岑参幽幽道。

    说罢便不再理会钱晨,回他的龙兴寺了去了。

    钱晨和燕殊来到了西市里,便见街口上果然有一对父子在卖艺,那老父手持砍刀,他倒是比钱晨搭救过一把的大汉聪明多了,知道自备道具,这般出岔子的概率便小了很多。他人上台之前,先朝众人讨饶道:“京城之中高人多,俺们也是穷的没有法子来,才斗胆来这里卖艺。这点小术,只为了糊口。千秋节时,即刻离京。还请高人手下留情!”

    说罢,便让自己的孩子躺在地上,挥刀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围观的闲人们吓了一跳,登时呼喊声便起来了。

    好在有昨日看过表演的闲人道:“没事,没事,你看连血都没有!定然无事的,只消他念个咒,便能把脑袋接回去了!”

    这时候,那父亲念了咒,掐了法诀,可孩子的脑袋就是飞不回去了。

    钱晨知道这是幻术被破,操弄幻术,最忌讳的便是弄假成真,有人以咒法堪破此术,然后以自己的定境,定住幻境,如此一来,只怕再拖延一会,这幻术就无法堪破,弄假成真了。

    那台上的男人也醒悟过来,是有人在从中阻挠。

    当即不停的打拱作揖道:“诸位高人前辈,我等到京城卖弄法术,多有不规矩的地方,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们爷俩一条生路。如是高人肯放过这还是孩子一回,定然将高人终身供奉,拜如师父。”

    这时候,燕殊已经忍不住要撸袖子出手了。

    钱晨连忙拉住他,道:“我以法术维持这孩子的生机,此事不一定那么简单,且看下去。”

    那男人言语甚是真挚可怜,但西市的一众闲人却面面相窥,有看不过眼的胡商暗中做法,想要破去那定境。但大多数人不过有些微末法力,那男人又念了三番咒语,孩子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众闲人开始窃窃私语,泛起了骚动,这时候西市旁边武侯铺已经被惊动。

    一位不良帅带着几个不良人赶到街口,看到那卖艺父子,道:“像你这般表演法术,死了人的,也是杀人之罪。唉!长安岂是那么好混的,我也没得办法……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男人哀求道:“官爷,我若一走,我孩子便死了。如今我还有一个办法,还请官爷宽恕少许时间。”

    那不良帅看了他一眼,觉得甚是可怜,也就应了。

    那男人在自己的头颅上画了符咒,忍着剧痛划开脖子旁边的肩膀,埋下了一粒瓜子。

    他又呼唤了那孩子几声,孩子还是一动不动,那瓜子在男人的肩膀上顷刻长出蔓藤来,然后开出小黄花,随即黄花落地,一个小小的香瓜从小到大,迅速长的成熟,如男人的脑袋那般大小,男人垂泪道:“还请高人放手吧!我愿此生不踏入京城半步,只要饶我儿子一命。”

    他又念了咒,唤了那孩子一声。

    还是纹丝不动,这时候燕殊已经看出了门道,便不再言语。

    那男人道:“我本不想杀人,但逼我至此,也只能狠下辣手了!”

    说罢手起刀落,把自己的脑袋砍了下来,众人皆惊……那人群之中一个胡僧突然倒了下来,脑袋溜溜的滚出很远。

    钱晨叹道:“是个狠人啊!”

    这人知道那和尚能破幻术,故而假装将和尚的脑袋同这香瓜互换,叫和尚以为能制住他的法术,继而实际上是以魇胜之术,而且是魇胜之术中最为凶险的血祭之术,将和尚的头颅和自己的头颅气息勾连在一起,然后一并斩却,这才了断了和尚的性命。

    而男人自己的头颅,则是由幻术,换成了旁边的香瓜,这时候欺骗他的身体,这香瓜便是他的头颅,如此以幻术续命。

    接下来只要以腹语之术,念出咒语,便能接回头颅,胜过这一场斗法。

    但这时候,和尚的尸体上腾起一股黑气,封闭了那男人的肚脐眼……

    却是和尚的魂魄不甘,趁着还有一点阴气,闭了男人的腹语术。

    那男人默默流泪,他自己死了到无妨,但念不出咒语,他儿子也要死了。此时钱晨才出了手,招来天上飞去一只黄雀,在男人肩膀上的香瓜上啄了啄,第一啄开了一个嘴巴,第二第三啄,开了两个眼睛。

    男人流泪道:“多谢高人相助,多谢高人相助!”

    他念出咒语,自己的头颅飞了上来,接回了脖子上。男人又对儿子大叫一声,那孩子应声而起,安然无恙。

    这时候,下面才爆发出了如山的喝彩声,长安市民被着一波三折的剧情大大的满足了。

    铜钱如雨一般飞到了台上,男人却不敢取,只把儿子撞在布袋里,背在了身后。小心翼翼的把脖子上的香瓜藏在了背后,供养起来。又拉着儿子叩谢过了高人,才匆匆离去。一群闲汉冲上去捡取铜钱,却发现都变成了一张张贴在地上的纸钱。

    燕殊诧异道:“师弟好高明的搬运术。”

    钱晨笑道:“既是为了生计,才冒这等奇险,也当成全一二。”

    燕殊笑道:“他破开此瓜,当见黄金。”

    钱晨微微点头:“师兄眼力无差……正是我一番心意,地上的钱乃是劳动所得,自然当归其所有。师弟我一向如此分明。”

    两人哈哈大笑,看过了这一场热闹,转入西市去了!

第三十七章三教合流,俯仰魔王

    西市内里极大,方才街口的小小骚乱,根本影响不到市面的繁华。

    千秋节在即,东西两市都得了旨意,提前了一个时辰开市。诸坊的长安百姓,豪门府邸的采买奴仆,乃至闲散居长安的待选官吏,万国来朝的胡人蛮夷,乃至站在酒家门口招呼的胡姬,进出置办货物的各地商人,拥挤在西市内,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甚至能见到身穿宽袖罗襦裙衫的女子,那姹紫嫣红的襦衫上绣着精美的花鸟纹,缀着鲜艳流丝,这种服饰下着长裙,用宽带束腰,胸口至肩部基本露出。这样的女子通常身后跟着几位奴婢,招摇而过,看的魏晋来的燕殊十分羞惭,虽然已不复刚来此界时初见这般场景的目瞪口呆,但依旧十分的不习惯。

    钱晨笑道:“裴将军为何如做贼一般?若是在这般眼神躲闪,旁边的武侯断脊不良就要上来盘问了!”

    燕殊低声道:“此世,此世缘何如此开放?那中土魏晋常说我们海外寡廉鲜耻,礼教不修,但这大唐,比起我们海外来,都要……”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用下去了,钱晨笑道:“都要放荡?都要无耻?”

    “将军,这才是开明气象,盛世繁华啊!”

    钱晨大方的左顾右盼,到不是他贪图这点眼上的便宜,而是这等大方,开放的气氛,让骨子里还是穿越者的钱晨,感到十分放松。甚至当街唱道:“直缘多艺用心劳,心路玲珑格调高。舞袖低徊真蛱蝶,朱唇深浅假樱桃。粉胸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样刀。才会雨云须别去,语惭不及琵琶槽……”

    那高深唱出的风流,叫身旁的士子唐人无言默契的一笑,燕殊连忙拉住他道:“师弟,给师兄留点脸吧!”

    旁边却有人高声道:“好诗,再来一首!”

    钱晨高声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说罢拉着燕殊,直径转入旁边的当垆侍酒的胡姬家中,燕殊惊异道:“我们不是去调查长安可疑之事吗?师弟你为何拉我到酒肆中来?”

    钱晨拉着燕殊到僻静处,对着门口刚刚跟进来的一人道:“岑兄……这边!”

    岑参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起身跟上,三人入座钱晨先叫了一壶长安最有名的郎官清,笑对岑参道:“岑兄为何又愿意见我们了!”

    “昨日裴将军挑战封御史,封御史乃是我举主,亦是至交!故有不平。”岑参咄咄对燕殊道:“君剑法超绝,我等不敌。但封将军为国征战数十载,功勋累累,君为何辱其至盛?”

    燕殊饮尽杯中之酒,道:“魔道贼子,何足道哉?”

    岑参怒道:“圣人兼收三教,大唐容纳百川。太帝曾言;自古皆贵中土贱妖魔,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

    “如今妖魔已入大唐,恭谨知恩,如大唐子民一般。长安城内多少狐獐鼠犬,妖魔杂种,但神都之内,还不是清平之世,何曾见其害人作乱?”

    “太帝年间,有鬼王化为人形赶考,殿试之时受不住光明之气,显化真形,乃惭而走……太帝遣人追之,依旧授予状元之位。如今乃是长安府伊,夜治长安妖鬼的阴府城隍——钟馗府君!高帅、哥舒将军,北拒妖蛮,西攻冰原魔国,于大唐忠心耿耿,纵然修习魔道,难道就该受尔等侮辱吗?”

    “裴将军……你自称将军,可有半分功绩于大唐?”

    燕殊拍案怒道:“我此来长安,就是要救你大唐!”

    岑参骤然沉默了,良久他才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两位,是为安禄山而来!”

    钱晨微微惊异,就凭一句话?这都能猜出来?

    燕殊冷笑道:“一丘之貉而已……那些魔将,表面恭顺,日后必然还是要闹出大事的。正邪不两立,魔终究还是魔,早晚一日,必成这李唐心腹大患。”

    岑参摇头道:“高、哥两位将军,终究与安禄山不一样。”

    他抬头对钱晨,燕殊道:“自玄帝重用安禄山,封其为东平郡王后,其种种行径,放纵魔修,残害百姓,豢养魔军。自会被有识之事看在眼中,就连那奸相……就连右相杨国忠,都数次谏言安禄山有谋反之心。”

    “但杨安不和,已经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了。玄帝只以为是将相不合……并不在意,此次千秋节召安禄山如今,查其叛服不臣之事,便是杨国忠一力主谏。”钱晨叹息道。

    “两位问我长安有何奇异之事,便是想查探魔修异动的线索?”岑参问道。

    燕殊冷笑不答,显然并不准备告诉这个他眼中的魔修同党什么,反倒是钱晨,毕竟有半个预知挂,核心之事,包括钱晨等人伪造的身份,乃至轮回之地的秘密,都不能让他知晓,但查探长安异动的事情,却能让他一助的。

    岑参继续道:“你们在这市面上,只能打听到诸如截人屠马的幻术之事,想要真正察知长安的异常……”他站起身来道:“我便有一桩异事可以说与你们听。”

    “此事发生在不久前的洛阳!”

    “我有一位好友王生,乃是洛阳人士,亦是官宦人家,一日,其从洛阳建春门出城,往偃师而去。在路旁遇到新冢,坟前有白衣姬设祭而哭,两婢相伴。那白衣女子生的十**岁,容色绝佳,王生问其因故,知是其夫游宦洛阳客死。寻夫无依,便在此哭祭。”

    “王生好其色,便纳之为妻!”

    “数月后,王生因故回洛阳,洛中有道士任玄言,乃是奇术之士,一见王生的脸色,即云:‘所偶非人,乃威神之鬼。宜速绝之,尚可生全。’王生不听其言。又十数日,王生遇玄言道术于洛阳南市,任玄言告又告之:‘君必死矣。明日鬼来,君即死。’遂赠以符,令置怀中,云可见鬼之本形。“

    “王生满心惊疑,第二天午时,其妻来时,过中门,王生以怀中符投之。那十八佳人即刻身形暴长,衣衫寸磔,浑身变得靛青如革,肌肉条缕可判,手爪如刀,锯齿森然,赤目斜飚,长声厉啸。一把抓起王生,拎在半空。我那好友王生已经吓得昏死过去。那鬼物道:‘胆子不小,敢让我显形。’便反手摔出王生,如掷破布。”

    “而后厉鬼将其掷在床上,踏其背脊而去,可怜我那好友脊骨具断,血肉模糊而惨死!”

    “当日暮,任玄言来时,王生已死矣。问其仆那鬼是何形貌。仆乃告之。玄言曰:‘此乃北天王右脚下耐重鬼,例三千年一替,其鬼年满,自合择替,故化形成人而取之。若王生得坐死,满三千年亦当求替。今既卧亡,终天不复得替矣。’”

    “此事乃是两个月前,发生在洛阳!”

    燕殊闻言皱眉,一拍桌上的长剑道:“若是我当时就在,自不令那恶鬼害人而去,但如今此事已过数月,那什么耐重鬼,早已经替身离去。还说来有什么用?而且我们问的是长安之事,你说洛阳的有什么用?”

    钱晨闻言却听出了不妥。

    “洛阳乃是东都,号称两百八十寺,城中寺庙极多,有修为的高僧自然也是无数。何方鬼物,敢在洛阳城中作乱?而且那任玄言,既然已经认出鬼物之形,为何无所作为,任其被害?

    只在事后解释?他的言语中,有很多蹊跷。”

    钱晨问道:“那北天王,也就是毗沙门天王,亦或多闻天王,可是一尊托塔天王的形象?”

    岑参点头道:“寺庙多有天王殿,长安许多寺庙之中,亦有此天王法相,当是手托宝塔,足踏一俯仰魔王。这西寺不远,便有一天王寺,供奉的就是四位天王。”

    “托塔天王……”钱晨冷笑数声。

    “岑兄为何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什么要告知,请直言?”钱晨端起酒碗对道:“敬圣人……”时人以清酒为圣人,浊酒为贤人,几人喝的郎官清便是长安坊内所产的清酒,故而钱晨如此敬酒。

    岑参面色凝重道:“你可知那任玄言,乃是右相杨国忠的人。他曾被右相举荐给玄帝,作为禁咒博士。一个月前,入长安为皇帝千秋节准备法事。”

    “什么法事?”钱晨问道。

    “魇胜之法!”

    燕殊与钱晨皆暗中点头,“魇胜”之法,除了能以咒术镇物害人之外,还能以咒术或镇物祓除不祥邪祟,乃是正邪兼有的一种常见法术。

    “就在几天前,太子属官,大名鼎鼎的待诏翰林李泌盯上了他!”岑参下一句话,在知道大唐上层的人耳中,便是晴天霹雳一般。

    李泌少年成名,出身赵郡李氏,出身显贵,幼年便通习道学,七岁便筑基一品,号称神童。

    为玄帝所重,而且此人与太子亲厚,而杨国忠与太子李亨不对付,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李泌盯上了杨国忠举荐的道士,这不仅仅是一件鬼神异事了。而是太子与宰相的政争!

    但钱晨和燕殊却不理会这些,为了抵御魔劫,拯救苍生,就算把太子本人和宰相一起宰了。他们都不会眨一眨眼睛。

    “因为天王脚下承负的耐重鬼寻找替身之事?”钱晨神情慢慢凝重了起来。

    岑参神情凝重道:“是,也不是!”

    “说人话!”

    “是,是因为李泌盯上此人,应该只有这一个原因。不是,是因为李泌并未说过自己要对付任玄言。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猜出来的。”

    “那你说个屁啊!”燕殊以为他是来消遣自己的,气的要携剑离去。

    但钱晨并不这样认为,他只看着岑参道:“岑兄说的异事,究竟是什么?”

    “有人在任玄言的家宅附近,看到过一个两层楼,数丈高,一身靛蓝的天王神相,在凝视此人的宅邸。此后长安城便有传言说,任玄言阻止耐重鬼寻找替身,得罪了北天王,将要神罚而死!”岑参低声道:“我觉得任玄言要死,而且他的死亡,可能导致右相和太子再次起争纷!”

    “一个洛阳小官的死亡,牵扯出一个法力的道士,然后牵扯了太子和右相两尊真神进来,如今居然要闹党争了!这算不算奇事?”

    “确实很离奇!”钱晨拄剑道:“裴将军,我们去会会那位托塔天王,看看他是神,是鬼?”

    “还有放纵脚下的魔王恶鬼,找替身的道理!”

第三十八章白衣卿相,恶鬼夜叉

    “我们来晚了!”当岑参带着钱晨等人,赶至光德坊任玄言宅处的时候,远处就看到几个武侯腰挎长刀,守在任玄言宅邸的门口,门内还有不良人出入。

    一名不良人捏着鼻子从钱晨等人的身边走过去,对同伴抱怨道:“太恶心了!传言此处的主人得罪了鬼神,定然如此……”

    另一个浪荡不良道:“武侯不愿干那脏活,叫我们收拾尸体,这算什么?”

    岑参面色沉重低声道:“我们已经来晚了!只怕那任玄言已经不幸……”说罢,他探头看了这附近的地形地貌一眼,压低声音道:“现在有武侯看守着,我们不宜妄动。等晚上再来……”岂料钱晨直接拉着他,和燕殊大摇大摆走向那看守宅门的武侯们。

    “你以为自己鬼鬼祟祟打量隐藏的很好么?”钱晨笑道:“那街角的不良人早就盯上我们了!”

    “估计那句话都是故意凑近我们说的,就是想看我们的反应,是不是好奇。”

    钱晨拍了拍岑参的肩膀,道:“走……我们待会肯定是走不掉的了!还不如诈他们一下……”

    看到钱晨等人大摇大摆的来到自己身前,那为首的武侯有些愕然,随即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哪个坊的?为什么来此地?”

    钱晨掏出腰牌道:“我等乃是公主府门客,得玉真公主之令,请任玄言道士去玉真观,为公主讲说道经!”那武侯辨认了腰牌少顷,面上下意识的堆起笑容,连忙对旁边的不良人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退下。

    心中叫苦道:“又是涉及权贵也……这任玄言道士怎么惊动了那么多人?”

    “刚有太子的人来过,又有杨相的家人要问,现在连公主府的人都来了!”

    他好言道:“两位来的不巧,那任玄言已经为盗所杀,劳烦两位向公主复命……”

    “为盗所杀……”钱晨沉吟片刻道:“我未见人,实在不好复命。可否看一眼此人的尸体?”

    “这……”那武侯为难道,权贵实在惹不起啊!但让这等没有明确旨意,只带着腰牌来的权贵门客进去查看尸体,他也要担着责任。只得婉言道:“未有文书实在不敢……”

    “公主府的人?”一名年轻俊朗,道装打扮的青年从宅邸内缓缓走出,他看到燕殊才缓缓点头:“原来是近日以剑术名动长安的裴剑客。”又转头看向钱晨道:“这位是?”

    “在下剑南道李太白。因献诗文,得了公主看中,如今为公主府座上客。”钱晨抱拳道。

    那青年将眼神又转向了岑参,岑参不服气道:“我三年的进士,曾为右威卫录事参军。”这时那青年道士点点头,拱手道:“原来是岑参军!”

    岑参目光一闪,道:“我自问名声微薄,在高帅幕府时,尚且只是不起眼的书记,如今还能一口叫出我的姓名,如此博闻强记。你是李长源李翰林?”

    李泌微微笑道:“你们想看任玄言的尸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岑参道:“素有交往,虽不亲厚,却也当看一眼故人。”他这话说来,连旁边的武侯都瞒不过,更不用说早就将任玄言履历铭记于心的李泌了,他甚至不需要仔细回忆,就知道任玄言与岑参不过是泛泛之交,反倒是之前死在洛阳的监生王煌,与其交情不错。

    李泌思虑了少顷,便道:“那就进来吧!”

    就算没有其他的作用,将玉真公主卷进来也好。如今太子被杨国忠逼迫,岌岌可危,太需要人来分担压力了。

    钱晨对什么杨国忠,太子,根本毫不在意。更不在意牵连了玉真公主,就算和玄帝翻脸,他也有几分信心护持着几位好友杀出长安。如今钱晨已经摸清了长安大阵的破绽,只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打破几层阻拦,从内城杀出去。

    两人坦荡的随着李泌进入府中……

    武侯领着几人到了宅邸内的一间厢房中,钱晨终于在那里见到了任玄言道士。他如今正仰身躺在床上,身体腹部血肉模糊,被生生踩出了一个通透的大洞,透过散落的肠子的碎片,能看到粉碎的脊椎骨尾部,他的肩膀上有一个巨大而乌黑的脚印,只是几个指头印,就占据了他半个胸口。

    钱晨量了量那大拇指印,约有他的拳头大小。

    那武侯颤声道:“李翰林,我等也有小术,能审阴断阳,平日里也能窥见鬼物人魂,但……今日,竟然找不到那任道士的魂魄!可真的是那任道士得罪了北天王,才被踩踏至死?”

    “天王?”钱晨冷笑数声:“不过一个食鬼的夜叉而已!”

    “那找替身的仰身魔王,终究找到他身上去了!”

    李泌沉声道:“任道士修习道法,法力并不弱,乃有通法境界,寻常恶鬼夜叉,奈何不了他。纵然能杀他,也绝对无法做到不惊动这左近巡夜的武侯,不良。”

    “若是他并没有防备呢?”钱晨挑了挑眉头道。

    武侯摇头道:“这房中有法镜檀香,宝剑神符,什么恶鬼进来,会让任道士无法察觉?”

    李泌笑道:“他的意思不是没有察觉,而是那任道士对此鬼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才没有防备,至于为何能对鬼神在身边习以为常,或有禁劾之术也说不定。”

    那武侯恍然道:“那任道士禁劾的鬼神失控,将其踩死……那为何会有人在附近看到北天王法身呢?”

    钱晨笑道:“说不定是那任道士不忍旧识遇难,从洛阳北天王那里,抢来了某个化为夜叉的故人魂魄,北天王循着恶鬼踪迹而来,而任道士因为并无防备,被恶鬼所杀?”

    那武侯也听过洛阳王生的故事,顿时恍然道:“当是如此。原来这是一宗,恶鬼杀人案。作案的恶鬼,应当也被北天王捉走了!如此才寻不到踪迹,那夜叉恶鬼能食鬼啖魂,任道士的魂魄,也定然为其所食。”

    “如此本案便破了!”

    武侯顺水推舟道:“待我行文将此案发给城隍钟府君!令其向北天王追索那夜叉恶鬼就是。”

    待到武侯识趣的退出这间房子,留下钱晨、燕殊、李泌、岑参四人在房内,面对着一具惨不忍睹,死状诡异莫测的尸体,那浓重的血腥味,配合着有些**的臭味,刺激着人的嗅觉,但几人都恍若未闻。

    李泌与钱晨对视了一眼,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请便!”

    钱晨将有情剑抓在手里,面对任玄言的尸体缓缓拔出了剑刃,这还是岑参首次见到钱晨这柄神兵出窍,如雪的剑光映照得满室皆寒,就算躲在外面的武侯们,都感觉心中一亮,一股无名锋锐之气,让他们背后的汗毛倒竖,面面相觑,更不敢进入房中。

    李泌见到那道剑光,也不禁眼神一凝,身体不禁自行躲避那剑气之锋。

    有情剑在钱晨手中转了一圈,剑光抡如明月,在他手中抖落一个剑花,钱晨平平抬起长剑,悬于任玄言尸体上空,坚韧之上依次亮起七星,勾勒勺柄之形。

    李泌眼角微微缩了缩,凝视着那剑光中的七星。

    “北斗枢机,回生注死。天罡所指,昼夜常轮……北斗枢机指引法!你是道门的人?”

    钱晨剑上的北斗七星,截取了那任玄言的一点命数,那剑光之上七星浮动,让钱晨手中的长剑隐隐指向一个方向……

    “找到了!”

    钱晨不再废话,对燕殊道:“走!”

    两人直奔剑光所指的范围,连门都不肯绕一绕,直接以轻身飞纵之法,翻墙而过,李泌与岑参紧跟在后面,钱晨等人随着剑光一路奔行,穿梭在长安的大街曲巷之中,几人皆有修为在身,一路上只残留一个影子,路人竟不可见。

    一路飞奔,少顷就到了升道坊,此坊因偏处郭城东南,十分荒僻,因而南街尽是墟墓,绝无人住。

    乃是长安城繁华之中,少见的荒僻之所。

    到了一处不知是墓还是荒废宅墟之所,那剑上的星光才稳定了下来。

    钱晨左右打量了一下,突然持剑在这荒宅左近隐隐的画了一个剑圈,伸手解下腰间的丝绦,挂在旁边的榆树上。

    李泌被他这奇怪的举动,一惊,不禁各种思索,不由得就想的奇怪了一些?

    在面对恶鬼之前,解下裤腰带,这是何等降服恶鬼之法?

    步入废墟之中,只见宅门半掩,内里荒草丛生,李泌右手一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符箓,如今符箓缓缓化烟,燃烧,他冷冷一笑道:“恶鬼就在里面,交给我来。”钱晨拦住他道:“谁说要交给你了?这鬼我们发现的,你看着就是。”

    李泌微微一愣,道:“此鬼可不同寻常。”

    “看着就是!”

    钱晨推开半掩的大门,听到荒宅废墟之中传来极为隐蔽的哭泣声,几人闻声而去,却在厢房里,看到一个被捆起来,瑟瑟发抖的女人。那女子看起来不过甘十年华,柔弱而貌美,见到他们连忙哀求道:“我乃进士谢翱之女,为恶鬼掠来此处,还望诸位伸手搭救!”

    李泌转头看了一下手中的符箓,依旧缓缓燃烧,并无变化。

    他才卸下了少许提防,问道:“那恶鬼往哪里去了?为何没有鬼差巡游,察觉此鬼恶行?”

    谢家小姐道:“它白天潜藏起来,只有到了晚上才会现行。至于,有无鬼差,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有障眼法遮蔽了这里。”

    钱晨微微点头:“却有障眼法!”

第三十九章血债血偿,月魔画皮

    “我来为小姐解开绳子!”钱晨绕到那谢家小姐的后面,殷勤道。

    那谢家小姐难为情道:“这么多男人在这里看着奴家,实在有些难为情,能否请几位出去,让这位公子替我解绳子就行了!”谢家小姐对着钱晨微微一笑,一张俏脸回首顾盼,羞人答答,真是我见犹怜。

    那燕殊面带怜悯的看着那谢家小姐一眼,闻言便转身道:“我去门外,防着那恶鬼回来。”

    看到那岑参还不肯动,便把他也拽出了门外。岑参出了门,不解道:“那谢家小姐摆明了来历诡异,虽然未曾察觉鬼气,但也当盯着她才对。你把我拉出来干什么?”

    燕殊笑道:“我那太白兄向来有急智。你且听他的就是。”

    岑参犹然有疑虑,只是回头看了那荒宅一眼,念及钱晨那一身惊人的剑术,这才迟疑的等在了门口。

    那谢家小姐又楚楚可怜的看着李泌,李泌道:“若是那恶鬼突然回转,你们二人却是不便。这样……我转过身去!”

    李泌说着真的转过了身去,背向两人,他拿着那张符箓在手里,注视着符箓缓缓燃烧。

    钱晨在那谢家小姐的身后,看着捆绑着她的绳索,皱眉道:“这恶鬼好狡诈,捆你一个柔弱女子,居然也用了牛皮绳。”

    那谢家小姐看见自己面对的李泌背过了身,而钱晨又在自己身后,便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来,那笑容越来越盛,直到一张樱桃小嘴裂开到人的脸根本无法完成弧度,那谢家小姐柔声道:“还请公子怜惜,不要弄疼了奴家。”

    “能找到这里,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呢!”

    “没想到只是一个愣头小子和一个色鬼!”

    “哎呀!”钱晨声音略带歉意的从谢家小姐的身后传来:“我不小心打成死结了!”

    那化为谢家小姐的恶鬼心中冷笑道:“还是个笨手笨脚的色鬼!”口中却道:“公子小心一点……”她的脖子一点一点的扭转过去,看似回首顾盼,实则将要扭到一个极限的弧度,将头整个扭到背后去,这时候,钱晨突然拔剑,那锋锐的剑气让恶鬼一惊,又把头扭了回去,实则已经随时准备破皮化影而遁。

    “没事,我用剑割开……“钱晨道。

    “一惊一乍!”恶鬼心中抱怨道。

    他感觉到一股剑气隐隐划过自己的背脊,让他十分戒备的绷紧了身体,这时候,那背着身子的李泌低声道:“小姐可曾看清了那恶鬼的形状?”

    恶鬼伪装的谢家小姐柔声道:“我当时太害怕了,只见得是一个赤发篮脸,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的恶鬼。”

    “这是夜叉鬼……”李泌道:“传言夜叉鬼能画皮,伪装成人来骗人。”

    那恶鬼心中疑虑,听钱晨低声问道:“什么是画皮?”

    “就是披上用彩笔绘画的人皮,装扮成一个令人心爱的美女,耍弄种种欺骗手段,以达到裂人腹、掏人心的目的。”李泌淡淡道。

    那恶鬼已经露出怒容,忌惮的盯着李泌手中的符箓。

    钱晨在身后,仿佛半懂不懂的唔了一声,让恶鬼心中冷笑:“真是一个蠢货……”想要杀背后的那个蠢货自然是轻而易举,但那个愣头小子,似乎有些不简单,似乎想用那个色鬼,骗出它的真身来诛杀。

    恶鬼忌惮的盯则李泌的背影,想着用什么手段突然发难。

    就听到身后的钱晨幽幽道:“用彩笔画皮,如何能十分相像。我倒是知道一个更像的办法……把人皮完整的剥下来,披在身上,便有十分的相像。”

    李泌笑道:“那这个办法却难以装成老人!”

    “为何?”钱晨问道。

    “因为老人的皮不如年轻人紧绷,穿到身上,一定松松垮垮的。”

    谢家小姐感觉到那股剑气在自己背后不断的比划,剑尖所指之处,一股锋锐微微冰凉的剑气,叫它浑身不适,不由得催促道:“公子快些为我割开绳索,那恶鬼随时可能回来。”

    钱晨柔声道:“别急,我这剑锋锐,伤了你的皮可不好。我仔细一点,便会划得准一些。”

    谢家小姐嘤咛一声,十分柔弱的样子。

    那恶鬼身后,钱晨的剑气已经切开了它所披的人皮,露出蓝色的鬼躯来,有情剑气锋锐至极,恶鬼居然没有一点察觉,钱晨划开下一层的鬼皮,露出里面肮脏的血肉出来。他微微一笑,笑容之中有十分的魔性。

    而李泌却在纳闷,自己明明已经和钱晨暗示清楚了,为何还不发难,他悄悄解下头上的簪子,准备反手拍出去。

    这时候钱晨突然出声道:“画皮之鬼,只是小鬼。传说中有一种真正可怕的魔头,唤作月魔,此魔也善于画皮。长源兄可曾听闻过?”

    李泌闻言将簪子收回了袖子里,低声道:“却是不曾,还请太白兄解释。”

    钱晨低声道:“这月魔本是修行之人,修为高深,然而终究未能证就元神长生之道,其寿元将近之时,恐那天地法则,拘魂阴神来捉。便突然起了一个念头:‘人有阳寿之限,生死之劫。若是披上鬼皮,伪装自己已死,岂不是就能骗过那天地法则了吗?’”

    李泌神情微微凝重道:“这确实是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此欺天,当真为魔!”

    钱晨继续道:“于是那月魔便骗来阴间的夜叉之鬼,对他说,我寿元将至,欲尸解脱出阴神来,化为夜叉鬼神继续修行。我这一身皮囊可以给你,但你要让我研究一下夜叉鬼身,让我更改功法。等功成之后,不但肉身可以留给你做画皮,连功法都会再给你一份。”

    “那夜叉很高兴,就任由他研究自己……”

    钱晨的声音在那恶鬼的耳中渐渐飘渺:“一日,夜叉任由他施为过后,听到身后那月魔一声叹息:‘终于功成了’。夜叉很高兴,回头道;‘君当守诺’。那月魔低声笑道;‘众所周知,魔道从不遵守诺言’说罢,便在夜叉背上一划……“

    “刺啦。”

    “夜叉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撕裂声,它身上一凉,就看到自己的皮像衣服一样被脱了下来,那月魔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将夜叉之皮往身上一裹,便化为那夜叉的摸样。从此逃离了生死法则……”

    钱晨的声音越发低沉:

    “而夜叉失去了鬼皮,只能变成神不神,鬼不鬼的怪物,永生沉沦,唯一的希望,就是骗来另外一只夜叉的皮,才能解脱。”

    “于是世间就有许多没有皮的鬼,被称为‘殍’,永受那无间之苦!”

    李泌低声道:“居然连鬼都能欺骗,可见如此人心之恶毒,犹胜于鬼。我曾听闻九幽魔道,有一本无上魔经名为《月魔画皮经》!”

    钱晨微微点头:“这就是第一位月魔的故事。他后来发现夜叉也有阴寿,便披着夜叉的皮,骗来阴府无常神的皮,又披着无常神的皮,去剥下了判官的皮,最后一直剥到了真正天神的皮,化为了魔道中的天魔之一,月魔。”

    说道这时,钱晨突然低声问谢家小姐道:“小姐可知道为什么月魔明明修为本事,都已经超过了夜叉和后面的鬼神,却依然要骗下它们的皮吗?”

    他凑到谢家小姐的耳后,幽幽道:“因为硬剥,它们会挣扎,就容易扯破了皮,如此就骗不过天道了!如此剥皮,最好要在那鬼无知无觉之时,切开它背后紧绷的皮肤,这样紧绷的皮肤只需要划一个小口,它就会自己裂开,然后让那人不断,紧张,松弛,紧张,松弛……它的皮就会慢慢脱离,最后只需要,突然一扒……那一张鬼皮,就会完完整整的脱离。”

    谢家小姐颤声道:“公子无缘无故,将这么可怕的故事,我……我好害怕!”

    钱晨低声笑道:“你听听,是不是这个声音?”

    “刺啦!”

    一声裂帛身响起,那谢家小姐,头皮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个夜叉恶鬼从人皮之中跳了出来,它喊道:“我受不了了!你这修士,怎么比我们鬼还恶毒恐怖!”

    这时候,夜叉回头,要和钱晨拼命。

    就算不敌被杀,也比这种无形的折磨要好。

    但这一回头,却要他看到钱晨手中摊着一张蓝色的皮囊,那皮囊赤发靛面,獠牙外露,眼睛犹如铜铃一般,牙齿好似锉刀,极度的狰狞。但此时那皮囊已经像一件衣服一样干瘪了下去,从头顶裂开一道缝隙,双肩挂在钱晨的手中。

    钱晨歪着脑袋看着那恶鬼,笑道:“你以为我说这个故事,是在吓你不成?”

    恶鬼闻言浑身化为一团阴影,不断的扭曲,一股无法言喻的痛苦袭来,让他哀嚎一声,整个人化为了一团翻滚的阴影,朝着门外逃去。

    岑参见房子里面半天没有动静,偷偷走到门口想要探头查看。

    却有一团阴影从房中冲了出来,岑参慌忙之下,只以剑气护身,岂料那团影子仿若无物一般穿了过去,里面发出浑然不似人声的古怪嚎叫,向远方冲去。燕殊一剑斩出,也未斩中那一道影子,就在影子踏出那荒僻宅院的时候,一股剑气腾起,将它阻了一阻。

    随即挂在那榆树上的淡黄丝绦化为一道雷光甩出,将那阴影彻底劈散,叫那恶鬼魂飞魄散都犹然形容不出它的凄惨。

    钱晨抖落那张夜叉皮,随手卷了起来,夹在腋下。

    他对着地上谢家小姐的人皮拜了一拜,低声叹息道:“在下来的晚了,未能救得小姐,只能以牙还牙,叫那鬼自己尝一尝那扒皮之苦,望小姐九泉安息!”

    说罢伸手一指,那人皮重新充斥血肉,化为一具面色平静的尸体,躺在厢房之中。

    钱晨和面色阴沉李泌的退出这荒宅,就见到那厢房沉入了地底,钱晨随手立起一块青石。

    上书——

    进士谢翱之女谢蹁跹之墓!

第四十章笑尽一杯酒,杀神都市中

    燕殊看到钱晨腋下夹着一张夜叉鬼皮,自荒宅之中缓缓走出来,看那旁边的李泌的神色,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叹息道:“你又动用了魔道手段……师弟……太白!你魔性深重,既已抱着入道之心,当少用那些手段才是。”

    钱晨道:“非如此,心中不快意。”

    他伸手摸出那红皮葫芦,在口中抿了一口,那偏甜的郎官清酒在钱晨尝来,也不过是前世啤酒的度数,酸酸甜甜的可以当饮料喝。

    他心中嘟囔道:“李白半打啤酒诗百篇,这听起来……”

    “酒量也不咋地嘛!”

    当真是我来我也行,考验的是膀胱不是肝脏。

    燕殊看着钱晨夹着的夜叉鬼皮,道:“太白既已杀此鬼,接下来意欲如何?”

    钱晨道:“当然是披上这鬼皮,去把那北天王的皮也扒了!”他笑中杀气盈然,低声道:“此乃威神之鬼,杀了鬼,当然还要问一问主人。看他威不威的起来!”

    燕殊拦住他道:“你不可亲自去……以太白你的作风,只怕还未从那北天王口中问出此事的古怪,就要拔剑杀神了!而且太白,你需得压制自身的魔性才是……”

    燕殊沉吟片刻道:“要不,我来吧!”

    钱晨摇头道:“将军,你心眼没有我多,我连鬼都能骗。而你去,只怕会被骗得找不着鬼!”两人侧头看了那岑参一眼,突然默契的同时转过头去,就像从来没有看过他,岑参不满道:“我怎么就不行了!”

    “你剑法不行……”钱晨道:“若是被窥破行藏,只怕撑不到我们来搭救!”

    “那我呢?”李泌突然出声道:“我比你有耐心……”他对钱晨道,又转头看向燕殊:“比你有心计……”最后再看岑参:“我的修为也比你强。”

    “若是说披上这夜叉之皮,试探北天王,当属我最合适!”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洛阳?”燕殊问道。

    钱晨却摇头:“为什么将军你会以为杀王生的那夜叉,就是这一只呢?我们要找的北天王不仅仅在洛阳。长安也有一间天王寺。”

    “灵显天王寺,位于安定坊西南隅,前朝所立……”李泌道:“任玄言被夜叉恶鬼所杀,本就十分诡异,先不说他为何对这夜叉恶鬼毫无提防,导致被其所害,那长安城中的城隍钟馗乃是鬼王之尊,什么夜叉小鬼,都是一口一个,鬼怪对其十分畏惧。”

    “怎么会有恶鬼敢在他的治下杀人?”

    “而且,又为何这位嫉恶如仇的鬼王,对本案毫无反应?”

    李泌断定道:“除非……”

    钱晨十分默契,与他一应一和道:“除非这背后有长安权贵的影子,这权贵势力大到城隍钟馗也无可奈何。只能任而听之,坐视这场血案的发生。”

    李泌微微点头道:“我原本以为这背后的人是杨国忠,但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钱晨微微笑道:“这可不一定……无论是杨国忠,还是太子李亨,他们都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让钟府君坐视,但他们的权力却来源于另一个人,只要能借那人一两分势力,叫鬼王闭嘴,并非难事。”

    岑参道:“你说的是……陛下?”

    李泌脸色不虞,他并不想点明这个事实,让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玄帝染上污点。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杨国忠再如何奸恶,依仗的始终是玄帝的权力。

    而太子李亨却因为一个尴尬的原因,与玄帝若即若离,并不受到十分的信任。

    纵然玄帝将他点为太子之前,曾亲口说过;忠王仁孝,年又居长,当守器东宫。但奈何本朝父子相残,宫廷内乱实在是如吃饭喝水一般,特别是女帝所为,让玄帝深深畏惧,留下了许多阴影。更不敢再相信自己有权利的儿子。

    反倒是玉真,金仙这种不掌握权力,早早发萌修道之心,更有同病相怜之情的妹妹,更得他信任。

    李泌披上夜叉之皮,摇身一变化为那夜叉恶鬼,他低声道:“我虽然观察过此鬼的一两分性情,但终究知其不深,所以在那北天王面前,并不能保证不露端倪。”

    钱晨缓缓将有请剑归鞘,冷笑道:“若是此神如此不知情识趣,那就只能再借他神皮一用了!我这里还有许多手段,当能让他开口。”

    岑参不明所以,只知道钱晨收拾那鬼物的手段,或许有些惊人。那化为夜叉的李泌倒是深深的看了钱晨一眼,确是亲眼领教过他的手法的,李泌不排斥这般手段,更是隐隐有些欣赏。若非他早已看出钱晨不是任何人能驾驭的,乃是连玄帝都不放在眼中,骨子里就是无法无天的性子,说不得还会替太子拉拢此人。

    但现在吗?

    太子还驾驱不了这等人物……

    李泌甚至怀疑,就算玄帝来了,也驾驱不了这等魔性深重的人物。

    就如同当年太帝自以为驾驭了女帝武则天,结果换了性情软弱的高帝上来,随即就让这位女帝大展手脚,差一点掀翻了李唐,化为她的武周,若非天下正道用命,仁人志士不懈于内,各家高人不懈于外。

    诸如道门叶法善,袁天罡和李淳风三位天师联手,袁天罡和李淳风更是留下推背图一卷,谨告女帝天命所在,才令女帝息了颠覆李唐之心。

    期间纵然是狄公这位女帝倚重的宰相,都始终在暗助李唐。

    女帝频临飞升之际,神龙年间,三位天师联手逼宫,才叫她立下飞升之后,皇位还于李氏的誓言。而后三位天师中袁、李被迫飞升,只留下叶法善天师善后。那一场神龙政变,虽然大部分隐秘都不见于史,但李泌读宫中记载的时候,犹然能感觉到那落于纸外的惊心动魄。

    而在这位李太白身上,李泌却恍若看见了那位颠覆天下的女帝的影子。

    并非是两人有什么相同之处,女帝之狠绝和野心与太白大部分时候的逍遥自在截然不同,但两者身上都有一种,颠覆一切,化不可能为可能的魔性。

    “若是此人有登仕途之心,我当劝说太子,要早早除去此人!”李泌这么想的时候,心中竟然有些一些隐隐的畏惧。

    或许是他天生的道骨,感应到了钱晨潜藏的可怕魔性。

    钱晨一手按剑,看着李泌化风而走,便叫上燕殊、岑参两人,往灵显天王寺的方向而去。

    三人如横行市井的游侠一般,听那钱晨念诵道:

    “紫燕黄金瞳,啾啾摇绿騣。平明相驰逐,结客洛门东。少年学剑术,凌轹白猿公。珠袍曳锦带,匕首插吴鸿。由来万夫勇,挟此生雄风。托交从剧孟,买醉入新丰。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羞道易水寒,从令日贯虹。燕丹事不立,虚没秦帝宫……”

    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

    有路过的游侠儿、权贵浪荡子骑着马飞奔而过,闻声回顾,勒马看着钱晨等人的背影笑道:“诗做的不错,就是穷了一点。哪里有马给你骑?那厮游侠……你把这首诗送给我,我把我的马送给你如何!”

    岑参回头大喊道:“这种诗,给千金也不换!”

    钱晨的壕气随着身上的近十件法器,都快满溢出来了。那里会理会那些穷鬼的乱喊?纵然在权贵无数的长安,他也是最阔气的那一批。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如今神都长安,不说四百八十寺,三百八十寺是有了。一百零八坊中,没有那个坊是没有寺庙的,祆祠、波斯胡寺、景寺、大光明寺、黑衣大食教……各种胡教虽然不允许向汉人传教,但因为这座城市的胡人数量之多。亦是相当昌盛。

    有一种说法,西域数十国,没有几国的人口能比长安的西域胡人多的。

    这座城市,让最远到弗林波斯的胡人,都为他流连忘返,梦寐能生活在这座城市里。

    安定坊在在宫城西侧,北抵郭城北墙,灵显天王寺并非是占据名山,笼罩数十里的那种大寺,长安寸土寸金,多少寺庙因为达官贵人施舍宅邸而建成,又因为达官贵人的宅邸要扩建而消失。

    它位于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香火倒是不错,此时还不是信徒朝拜供奉的时候,但前来敬奉香火的信徒还是有许多。每当进门的时候,他们都要对着院中那罗列四方,威严肃穆的四尊与周围三层楼阁同高的天王神相,双手合十,念诵神名,祈求庇佑。

    在信徒所不能见的神域阴土之中,四尊天王高若百丈,顶天立地,站在阴土中央。

    他们有的手托宝塔,有的手持单锏,有的抱着琵琶,有的握着宝剑,抬手叉腰,头上束发为冠,身披山文鱼鳞甲,抱肚紧束有金兽首衔环,吊鱼垂下,盖住胯下。

    这时,一只三丈高的蓝皮夜叉领着三股叉,就偷偷溜进了阴土之中。那站在北方,手持宝塔的天王眼睛一翻,厉声喝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不是叫你杀了那任玄言后,就留在升道坊,等候我命令吗?若是将钟馗惹到了这里,我当扒了你的皮!”

    那李泌伪装的夜叉暗道:这北天王,果然料事如神。这还没什么呢!就已经在暗示夜叉的皮被扒下来了!

第四十一章真幻两界,四大天王(月票七千张加更)

    距离灵显天王寺越近,钱晨反而放慢了脚步,来到寺门前的时候,只见钱晨和燕殊、岑参三人做士子的打扮,非常自如的走进了天王寺里。

    寺庙之中信徒往来穿梭,虔诚的祈求着平安顺遂,吉祥如意。

    芸芸的檀香萦绕在楼阁之间,有些微薄法力的和尚在寺中主持,为佛前青灯添油,为善信开解,声声诵经声伴随着些噪杂声,回荡在这庙堂之中。正殿的佛像朱唇微启,面带微笑,矜持而立,姿态妙曼。

    而那四尊金刚却咬牙切齿,怒目而视,他们足踏狰狞恶鬼夜叉,有的金鸡独立踏着一只恶鬼,还有的双脚各踩着一只,手舞钢鞭,仿若降魔怒目。

    这座天王寺虽然在长安一众古寺之中不算久远,却也有八百年的历史了,那古殿檐头的琉璃瓦已然剥蚀,门壁上的朱红也有些暗淡,寺前的门槛磨损的不轻,台阶的中心处,甚至有些凹陷了下去。

    庙中不算热闹,人却也不少。一位知客僧远远看到钱晨他们进来,面露欣喜,便要迎上来……如钱晨这般打扮的士子们,就算没有钱施舍寺庙,也有诗文可供扬名。

    长安的寺庙,若没有一两首写给它的诗文,当真在一众古寺中是没有面子的。

    “幸好李泌已经伪装成夜叉混进了阴土,应该能骗出幕后主使的消息。”燕殊低声道:“不然有这么多百姓在这里,我们怎么动手?”

    钱晨平静道:“用一个幻术就可以了!”

    随着他在天王寺缓缓而行,所到之处,整个寺庙好像变得高大起来,人则越发越渺小,走在里面,就像蚂蚁一样。但那些信徒却恍然未觉,甚至朝着钱晨他们走来的知客僧人,都没有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随着钱晨轻轻伸手,那寺庙的殿堂之上,也出现了一个巨人的头颅,他俯视着长安城,如同拿起一块积木一样,拿起了其中的天王寺。

    那头颅赫然就是钱晨的摸样。

    一只遮天一般的巨手落下,将他们所在的天王寺,握在手心。

    这时候,钱晨再摊开手掌,岑参所见,他的手心里赫然也有一间小小的天王寺,里面一些蚂蚁一般的小人在动。

    而钱晨周围的天王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岑参有些骇然,他惊骇的看着钱晨手中的天王寺道:“你怎么把人都抓到这里面去了?长安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炫耀神通。岂不会吓到他们……快把他们放出来!”

    这时候,钱晨指给他看,只见那掌心的天王寺中也有人进进出出。

    岑参回头去看门外,从那间天王寺里出来的人,都出现在了门外的大街上,进去的人又出现在钱晨掌心的天王寺中。

    “我以幻术将这间天王寺一分为二,一个是我们所在的天王寺,一个是我创造的天王幻寺。信徒和僧侣都被转移到了天王幻寺中……这便是幻术中的真幻两界法。”钱晨微微笑道:“幻术非但能骗人骗鬼骗神,幻到真处,海市蜃楼,真幻两界都是等闲。如今,就算我们砸了这间寺庙,也不用担心会伤到无辜了!”

    钱晨将手心的天王寺庙交给岑参道:“保管好它!”

    岑参心惊胆战的接过那间小小的天王寺,护在掌中。

    燕殊惊讶道:“李泌此人沉稳过人,心机也如你一般多,为何不等他套出那幕后之人的线索?”

    “这重要吗?”钱晨转头问他。

    “幕后之人的身份对李泌很重要,对岑参很重要,但对我们?管他是皇帝也好,贵妃也罢,乃至太子,杨国忠,安禄山,史思明……这些人都好,只要确定他们是想覆灭这盛世的魔头,身份如何又有什么区别。”

    “唯一剑而已!”钱晨手抚有情剑道。

    钱晨凝视着那院中耸立的四大天王神像:“我只想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在钱晨洞烛幽微的目光下,那四大天王的神像缓缓显露了真形,与阴土之中那四尊护法神重合在一起,它们身躯暴涨,连同天王寺一起,化为巍峨小山一般的殿堂,四尊护法神屹立四方,他们脚下所踏着的夜叉,登时化为数只缠绕在一起的恶鬼。

    那怨毒的鬼魂被天王踏着足下,怨气像一根钉子一样,扎入了阴土之中。

    这样的魂魄,在每尊天王的脚下,都有九只,如今只有北天王和西天王未曾圆满,各差两只……

    “看来北天王脚下的恶鬼找替身,并非三千年一次,而是刚刚开始。”

    钱晨凝视着那几只恶鬼道:“他们最晚死于三个月前,最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禁锢在这里了!”

    “这是一个从二十年前,一直延续到今日的阴谋!”燕殊神色更加凝重道。

    ………………

    “你说有两个修士在追查任玄言魂魄的下落……”北天王面色一动道:“任玄言的魂魄呢?杨国忠答应把他交给我。长安可不是洛阳,钟馗可不好说话。若非……哼……那九鬼阴魔钉需要特定生辰的生魂不好找,就只能用有根基的修道人代替。”

    北天王心中暗道:“我本来看中了西市上卖艺的一个术士,蛊惑了一个胡僧去害他,反倒惹来了管闲事的修士出手。那胡僧的魂魄也被钟馗抓走……若是缺了任玄言,九鬼阴魔钉不成,误了主上的大计……”

    ………………

    “这是九鬼阴魔钉,是魔道专门用来魔化地脉,污染灵脉的法术!”钱晨低声道。

    他凝视着掌中的长安城道:“长安数百道观寺庙,镇压阴土地脉,早已经炼成一片坚不可摧的阵势,乃是长安为何被称为‘神都’的关键。因为此地每一坊都有神土神祇镇压,整个城市非但是一座人的城市,同时也是神所居的城市。”

    “在这座城市,任何妖魔鬼怪,都休想作乱。”

    “同样,若是想要作乱,就得先破坏城中的这些镇压神都的寺庙。”

    “你是说……”燕殊凝重道:“有人在炼制九鬼阴魔钉,想要破坏神都?”

    钱晨摇摇头道:“同一个手段,岂能一而再?真当钟馗是瞎子吗?我只是怀疑,这北天王……和这庙中其他的三大天王,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

    这时候阴土之中的北天王突然睁开了眼睛,对夜叉恶鬼道:“你说的那两个修士,是不是这两个人。”

    说罢他目中投射出钱晨和燕殊的身影,他们站在那天王寺的院中,映入北天王神像的眼中,然后被投射了出来。

    李泌悚然一惊,暗道不好,他不知道钱晨等人为何提前发动,但自己这边……

    “你果然有问题……”北天王低声道:“你不是夜叉!”

    李泌抽身飞退,北天王手中的宝塔已经化为十三层的浮屠,朝着他轰然镇压了下来,那其他三位天王也都出手了。东方持国天王手中琵琶翻弦弹拨,发出阵阵的魔音,铿锵有力,有如金石铮鸣,杀伐之气磅礴而出,叫李泌法力大乱。

    南方增长天王手中长剑,似妖似魔,剑上长着一只眼睛,发出的魔光看到了李泌。

    那魔剑就随之斩了出去,李泌心中刚叫不好,便被那魔光剑光斩在了身上。

    增长天王微微一愣,看到魔剑之下一张夜叉鬼的皮,被劈成了两半,悠悠的在半空翻卷,北天王的宝塔也未能压住李泌。

    西方广目天王持着铁锏,四处打量,才发现李泌已经快逃到了阴土之外。

    李泌一面抹着头上的冷汗,一边暗中庆幸,若非钱晨剥下来的鬼皮有替身之能,他就算不重伤,也要被那四大天王的阵势困住,受四人的围攻。

    那琵琶声再响,音律更急更紧,琵琶被持国天王背在身后,侧身反弹,那十指跃动,琵琶声嘈嘈切切,发出声声摄人心魄的魔音,李泌因为留心躲避西方广目天王挥出的铁锏,就被那股魔音侵入心神,身体不由控制的随着琵琶声舞蹈起来。

    北多闻天王手中宝塔落下,将要把李泌的退路完全封锁。

    增长天王手中魔剑之眼,再次睁开……

    此时,李泌退无可退之际,一声剑音铿锵!

    剑音低鸣,伴随着不可闻的雷音,无声无色的雷光笼罩了阴土,猛然炸开,那宝塔、魔剑、铁锏俱都被雷光笼罩,受了这一炸,高高抛起,弹开。

    那琵琶之声更是溃不成军,瞬间被打乱,持国天王抱着断了两根弦的琵琶,望向阴土之外。

    那里……

    钱晨站在四大天王的雕像围绕之中,信手弹了一下剑身。

    他缓缓抬头,扫了一眼那四位天王,笑道:“若是四大天王就是你们几个酒囊饭袋,我早就该杀上须弥山,把大雷音寺改成我的小电音寺,自己来当如来了!”

    阴土神都与长安天王寺渐渐重合,那四大天王的身影也与那四尊神像合在一起,神像睁开了眼睛,缓缓复苏,李泌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钱晨身旁,与他并肩而立,他手持拂尘面对着增长天王的神像,不回头的问道:“你在搞什么名堂?”

    “不用套他们的话了!我已经知道它们是什么……”

    钱晨扫了一眼那四大天王,冷冷笑道。

第四十二章乾闼婆,六欲天;兵甲尸,佛骨魔。

    若是说在看到那九鬼阴魔钉之时,钱晨心中还只是猜想,那么在通过李泌试探四大天王出手时,他已经全然确定了这四个伪装成佛门天王护法的鬼神,本质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魔道传承比道门更加的古老,残余着神道的种种古法。

    与道门开创的玄门仙道不同,魔道佛门本质上都是在将自己修炼成‘神’,以达到超脱不朽的目的。故而魔道的根基名为本命神魔,而佛门的根基便是法相金身,而无论是本命神魔还是法相金身,都是修炼而成的‘神相’。

    故而佛魔之间本质更加接近,许多修士一念为魔,一念为佛并不为奇。

    如此这佛门的护法天王,由魔道所炼制的神魔扮演,也就不难理解了!

    魔道在本命神魔之外,犹然能以众生的精血,尸体,神魂,白骨,乃至七情六欲,种种杂念,祭炼其他神魔法相。诸如曾经落在钱晨手中的十二枚白骨舍利,便是一种修士头颅祭炼而成的大力白骨神魔。

    这等神魔残留有种种不受控制的魔念,若是彻底炼化驯服,便能化为有意识的法宝一般的存在,受主人的禁劾。

    就算主人身死,这等神魔若是没有被毁掉,也能如鬼神一般继续修行。

    在九幽血海,乃至中土南荒西戎魔道猖獗之地,这等神魔便如同正常的鬼神一样,被众生供奉,受魔门修士驱使。如此魔道九幽血海两脉,真正可怕的不是那些魔门真传弟子,他们没有混出头之前,只是被老魔头们养的猪。

    而是那无数年积累下来,无穷无尽的神魔底蕴。

    魔道只在九幽血海两道之下,号称九大魔门之一的白骨魔城,根基位于中土极西之地,地底三万里深的阴煞海魔穴之中。这阴煞海便是如钱晨所见的元磁地窍一般的地窍秘境,只是吞吐阴煞之气化为煞海,范围何止是钱晨所见的那处元磁地窍的万倍。

    白骨魔城沉浮在阴煞海中,由无数骸骨搭就,巍峨如山岳一般,本身就相当于一宗强横的魔道灵宝。

    其中更有白骨神魔九千九百九十九尊,其中九千尊白骨神魔,皆相当于结丹修士。

    九百尊大力白骨神魔,便相当于阴神修士。

    九十尊大力神魔,便是阳神修士……

    九尊龙象大威魔尊,更是相当于九尊元神真仙层次,已经不朽不灭的神祇。

    这九千九百九十九尊合力催动白骨魔城,当有毁天灭地的威力……

    这并非钱晨空想,而是这白骨魔城曾经真的将极西的一个大国境内亿万生灵尽数夷灭。也因此惹怒了中土正道,正一道与少清剑派请出了门内传承灵宝——上上龙虎如意和洞玄剑,禅宗祖庭白马寺更以迦叶金身出手,将这魔威滔天的魔城打碎。

    这一战发生在五十万年前,直至今日,白骨魔宗都还没有恢复元气。

    而传承更在白骨魔宗之上的血海魔道,其本宗所在——传说在中土地壳之下流动的无垠血海内,共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尊血神子。

    这四大天王,便是不知道什么人炼制出来的神魔法相。窃据了这天王寺的神相,于此盗取念力信力供养修行。

    在李泌被那四尊神魔拆穿身份的时候,钱晨并未急着出手……

    那伪装成东方持国天王的神魔以琵琶弹奏魔音的时候,钱晨只是侧耳听了一小段,便已经窥破那魔音引动五蕴阴魔的种种变化。藏在道尘珠中的心神,任由那种种内魔滋扰,只如清风拂面一般,很快,就参破那音魔变化。

    熟悉钱晨手段的燕殊看见钱晨按在剑上的右手,如同抚琴一般的弹动。

    熟知剑器的燕殊当即认出,钱晨按压的位置,确是长剑之中音色不同的部位,在少清那门剑发琴音的剑术之中有所描述。那种种音色,确是根据东天王那尊神魔所弹琵琶的乐曲变化而来……

    燕殊以天琴剑法所见,钱晨弹奏的剑音,若是以天琴剑法发出,但能破去那琵琶魔音的种种变化。

    燕殊初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回过神来,便为之悚然。

    “钱晨师弟,似乎并不会我少清的天琴剑法!”

    燕殊虽然起过将少清剑术传授的念头,却碍于师门规矩,不好把门中秘法传授,。

    不过少清既然肯将天琴剑法传授给谢玄,以钱晨的身份,自然不会成阻碍。

    所以,只等钱晨袒露楼观道传承的身份,燕殊就准备向师尊和师门长辈请求,将少清一部分剑术传授给钱晨,添补楼观道的剑术传承。

    但钱晨如今只凭着一卷《浑元剑经》和雷音,琴音的道理,便能参悟出与天琴剑法相似的剑术。这份天资,早已不在少清剑派的师长们赞叹不已的谢玄之下。

    到了后面,钱晨在长剑上所按的音色,燕殊就有些看不懂了。

    以天琴剑法去强求,只能感到一股深深的魔性,似乎便是那弹奏琵琶的神魔所修的魔道根基之法。

    燕殊这一刻心中才彻底麻木了!

    “钱师弟在剑术之上的天资虽强,但所悟尚在天琴剑法的樊篱之内,说明他的剑道上的天资见识,尚未超越开创这门剑法的元神前辈。但他在魔道之上的资质……却能在只听闻一段琵琶音的情况下,便将那魔音精要尽数领会,化入那剑发琴音的剑法之中,将那剑术变化为我也看不懂的摸样……这份天资纵横……幸好钱师弟是我们正道中人。”

    “那妙空说钱师弟是‘万古魔劫’当真不是虚言……”燕殊心中隐隐震撼,决意一定要将钱师弟看住,勿使他脱离正道。

    钱晨将那琵琶魔音的精要尽数融汇,一剑之中,便能斩出那一曲《天魔万幻曲》,这是他领悟这股魔音之后,便自然而然的知道了的那神魔的根基之法。

    《天魔万幻曲》在他手中,便可化为天魔万幻剑,一剑下去,无数剑气横空,化为音符一般的魔音剑气。

    钱晨再逆魔为道,将自己所悟的《天魔万幻曲》尽数破去,便得出一剑……

    此剑一生,那东天王神魔,在钱晨眼中也只如死人一般了。

    而那化为增长天王的魔头,钱晨早已窥破,他手中的魔剑不过是表象,其真实根基却是剑上的那只眼睛,那眼睛唤作迷离六欲魔眼,能离人六欲,将种种**化为魔剑。

    其一便是那道书之中所言——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摧人骨髓枯!

    所见欲、所闻欲、所嗅欲、所味欲、所触欲、魔意欲,以六欲化剑……

    若是钱晨所猜不差,这尊神魔,便是钱晨的七煞幡更上一层所需的七情六欲之中的六欲神魔。

    “可惜我手中的七煞幡已毁,不然将此魔炼入幡中,也能成就一宗上乘魔宝。”

    刚想到这里,钱晨就赶忙扭转自己又开始扭曲的念头,他参悟这么魔法之时,无意中就用上了魔道的思维,差点又激起了魔性!

    “六欲幻魔眼!”钱晨又看破一桩魔法,他微微思索,便以解脱魔刀之意,破去这一魔法,又化出了一剑……

    “第二剑便能斩杀此魔!”

    堂堂六欲神魔法相,长安城中也算一尊数得着的魔头了。

    可怜又成了送菜的货色……

    这四尊魔头,应是炼就本命魔神的阴神魔修祭炼的神魔法相,所具的威能魔性,也就是结丹上品的货色,若是正道还好,但偏偏走了魔道,就不被钱晨放在眼中了。

    只是钱晨如今化身诗剑酒三绝的李太白,不好用出最擅长的雷法、刀法和本命飞剑,就连几件拿手的法器也能轻易动用,纯以法武合一的技击剑术,才有些收拾不下这四魔联手,需要先破去他们的根基魔法。

    钱晨目光一转,罪恶的目光又盯上了广目天王。

    那一根铁锏,威能内敛,却叫钱晨有些皱眉——这铁锏看似未有前面两魔那么棘手,实则对于钱晨比前两者更要难缠,只因那前两魔,用的是纯正魔法,而这一魔乃是旁门之法,祭炼了许多魔道的痕迹。

    应该是一尊修炼铁锏兵家法术的修士,为魔头所害之后,以其尸体祭炼成的神魔。

    只是不知是白骨神魔、尸魔一流,还是血魔、影魔一流。依照钱晨所见,那尊化身广目天王的神魔法力沉浑,应当是前者——被人以炼尸之术,祭炼的一尊神魔。

    这一次,钱晨足足算了六剑,才找到了五剑破开铁锏,一剑斩杀尸魔的剑法。

    最后看到了北天王那里——钱晨略略以扫,便知道此魔最为棘手。

    因为那化为宝塔的,赫然是佛门之法。

    此魔不是以高僧舍利遗骨炼成的白骨神魔,便是由佛入魔之辈,那掌中宝塔,已然修成了白骨浮屠法。佛魔合一,最是难破。

    而此时,已经没有时间给他化出破去此魔的剑法了……

    再不出手,李泌估计吃了他的心都有。

    钱晨以真幻两界的幻术,一弹剑铗,发出一声剑音,破去了那《天魔万幻曲》,让李泌有喘息之机。随后便将阴土和天王寺颠倒,把四尊神魔摄入现世来。

    李泌果然半是抱怨,半是试探的责问了他一句。

    钱晨却只扫了那四尊神魔一眼,冷冷笑道:“不用套他们的话了!我知道它们是什么……”

    “一只乾闼婆音魔,一只六欲神魔、一只兵家尸甲魔,还有一只佛骨魔!”

    钱晨的平静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天王寺中……

    “四只无知蠢物,竟敢犯到我的手中!当真是不知死活!”

    他扫了那四尊神魔一眼,眼神中说不出的狂傲、蔑视,好似面前四只,不是化为四大天王藏身长安,阴谋将要覆灭神都的魔道神魔,而是土鸡瓦狗一般,丝毫看不出方才那般对付四个小魔,都慎重得过分的种种算计。

    如今把人的手段都算尽了!骨头都榨干了!才跳出来踩人家……

第四十三章领袖群魔,无上女帝

    “愚蠢!”在钱晨喝出那四个魔头的真身的时候,化为北天王的佛骨魔突然冷冷开口道:“可知尔等犯了何等愚蠢的错误啊!”

    化为南天王,手持独眼魔剑的六欲神魔道:“我等伪装成这四尊法相,原本十成的本事,只能拿出六成……”

    东方手持琵琶的乾闼婆音魔低声浅唱:“这本是尔等唯一的机会……”

    手持铁锏的兵甲尸魔大笑道:“但你却自作聪明,实则是自取死路!”

    四尊神魔一声大吼,显出真形来。

    那乾闼婆音魔马头人身,身相为赤肉色,顶上有八角冠,它身上笼罩着九种魔香,变化莫测,香气之中幻化出种种诡异的魔相,它一条腿曲蹲,另一条腿盘在曲蹲的那条腿的腿弯处,将琵琶反背在身后。

    李泌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这魔头先前之用了魔音之功,如今显化了魔身,却是一股魔香之气,无形无质,能够承载音符。”

    “它们说的没错!”

    “这四尊魔头未曾显化真身,只能用出六成的本事,如今此魔邪香魔音合一,何止强了四成?这六成本事,只怕还是往多里说了!”

    那六欲神魔收回剑上的魔眼,显化为一尊赤身**,如同一男一女交缠在一起,有四只手臂的魔头,迷离六欲魔眼长在一条手臂的掌心之中,发出炫目的魔光来。另外三只手臂的掌心上,各长着一只耳朵、嘴巴和鼻子,只是魔光黯淡,并未如迷离六欲魔眼一般大成。

    加上男女交缠的魔躯和一男一女的两颗头颅,便是六欲魔法。

    兵甲尸魔浑身披着赤铜铠甲,面目体型,都隐藏在那赤铜神铠之下。那四肢关节处长有骨刺,从赤铜铠甲的缝隙之中,隐约能见到青灰色褶皱的皮肤。

    翻滚的尸气化为黑云,笼罩着它的身躯。

    赤红的眼中杀意凌然!

    “兵家修士效仿上古神魔,锻炼杀伐武艺,身披神甲,手持神兵。一身本领,有六成都在兵甲之上。此人身前定然是兵家大将!”

    燕殊大声提醒钱晨道,兵家修士起源于天周神朝末年,诸侯战乱之时,一部分玄门修士放弃了修炼法宝法术,效仿上古神魔,习练兵器搏杀之术,祭炼神兵,以肉身搏杀。如今中土魏晋两国,兵家修士早已势衰,但在如今这个时代,李唐之时修行百家复兴,所见的唐军兵将,皆习有兵家杀伐之术。

    李泌看到那尸魔一身明光神甲,手中铁锏其势无匹,心中登时闪过宫中的种种隐秘记载。

    “招摇太岁盔、赤铜天王甲、火云朱雀袍、水云涉川履、混铁玄武鞭……你是平阳郡公之子,当年被女帝所杀的薛丁山。”

    那尸魔微微一愣,沙哑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薛丁山之名。可惜女帝削我根骨,只余此残躯……难以放手一战。”

    “尸魔复生之后,早就与生前不同了!多少尸魔为敌所控,杀父杀子,意识早已并非生前那人。只能算是复生的一种魔物!”

    燕殊不知这薛丁山是谁,只恐李泌为其所惑,急忙提醒道。

    最后一位佛骨魔显化真身,却是带着二十八颗白骨佛祖,头如骷髅,肋骨板结一块,手托着十三层白骨浮屠塔,眼中魔光隐隐,骸骨身躯带着暗金佛光的摸样。它下颌骨开阖道:“能看出尸魔的身份,不愧是太子的白衣卿相……但你能猜出来我是谁吗?”

    李泌道:“虽然是佛骨之魔,但你并非高僧尸骨所炼,而是生前就修有魔道。”

    钱晨笑道:“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女帝的面首,当年的一代魔僧薛怀义。女帝命人杀其于瑶光殿前树下,辇车载尸送至白马寺,焚其尸骨以造塔。看来他并未供奉在佛塔之中,而是被炼制成了佛骨魔。”

    “女帝……哈哈哈……一代女帝!”佛骨魔薛怀义狂笑道:“尔等既然已经猜出我们的身份,难道还没有猜出来,是谁要毁灭长安了吗?”

    李泌低声道:“道门有监察天下者曰天师,魔门有领袖群魔者唤作天魔。”

    “天魔乃是魔道领袖,为群魔之首。传言当年女帝武曌便是魔道领袖大天魔……难怪长安能潜藏你们这些魔头,难怪堂堂佛寺,供奉的却是一群魔道神魔。”

    钱晨淡淡道:“当年女帝兴佛,自称弥勒降世,原来是借壳上市,往佛门里掺沙子啊!”

    “哈哈……当然。”佛骨魔薛怀义笑道:“这还是我给她出的主意,化魔为佛,主宰大唐。当年那些佛门高人捏着鼻子认下此事,摸样真是好笑……佛道若是合力压制,哪有我魔门出头之日,哪能叫女帝上位登基。若不是我献出此策,叫佛门内乱。她怎能……好个负心望义,蛇蝎心肠的女人……”

    “啊!”佛骨魔身上燃起血色的火光,它面目狰狞而痛苦,在火光之中惨嚎。

    魔主惩戒……彻底降服神魔之后,纵然是生前恨之入骨,有倾尽三江之水也洗不完的深仇大恨,也难以对魔主发出半点恶言,心中甚至不允许升起一丝怨气,不然,就有魔火炼魂,抽筋拔骨一般的刑法降下。

    所以,魔门之中非但不畏惧仇人炼成魔头,甚至就喜欢这种将仇人收为爪牙,不但日夜折磨,甚至还可以叫那仇人所化的魔神,反过来伤害他们所爱之人。

    杀人之后,还要诛心。

    那薛丁山看到这幅凄惨的景象,却木然不动,宛如木石……这便是诛心过后,神魔生前的意识被痛苦磨灭的模样。燕殊所说,魔神被炼成魔头后,已经并非生前的意识。这话说对了七分,剩下三分,确实纵然保留着生前的意识,也只会更加的痛苦,恨不得将自己这点意识磨灭,化为无知无识的魔头。

    薛丁山被炼成尸魔后,显然就经历过这等折磨。

    这才彻底意识沦丧。

    良久佛骨魔薛怀义身上的魔火才缓缓熄灭,他紧紧握着白骨浮屠,狞笑道:“李氏依仗道门,奉太上道祖为其祖,三位天师具入朝堂。”

    “为了能与道门抗衡,女帝便化魔为佛,借助佛门对抗道门。”

    “同时将我魔道,藏入佛门之中。”

    “不然你以为为何我等窃据这四大天王神相,那鬼王钟馗却毫无反应?为何我们能藏在这号称神都的长安?”

    “你们……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吗?”

    “哈哈……这是女帝所留下,摧毁这李唐江山的伏笔,是大唐的魔劫!魔劫!”

    薛怀义接近疯狂,指天咆哮道。

    李泌不寒而栗,他怔怔道:“这长安四百余道观寺庙,洛阳更是珈蓝遍地……究竟有多少是魔头所踞。那供奉的鬼神,又有多少是魔神所化?”惶惶盛世之下,竟然潜藏着如此可怕的阴影,这一刻就连岑参心中,都升起了浓重的危机感。

    他这时候才觉得,钱晨等人所说的要拯救长安,或许并非虚言。

    两人原本也被这盛世繁华迷了眼,感觉这种种暗流,不过是疥癣之疾,只是这长安权贵数百年来种种算计谋杀的一部分。但直到今日,那魔头掀开了棋盘的一角,他们才看见了那浓重的阴影和已经烂入脏腑的疾患。

    “数不甚数!”佛骨魔薛怀义冷笑。

    面对着这四尊完全显化出来的魔头,这长安……洛阳甚至还有不知道多少的魔神,潜伏在那无数鬼神之中。钱晨总算摸到了这次主线任务的劫数所在,他将手按在有情剑上,低声道:“很好……感谢你们告诉我这些。”

    “魔劫在即,长安将覆。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这话好似对燕殊所言,又好似再对李泌,岑参所说,更是对那四个魔头说话。

    “送你们上路吧!”

    有情剑再次出窍,剑光明灭之间,仿佛有无数烟云香气妙曼,构成了一副海市蜃楼的奇景,那剑光之中,烟涛微茫,若隐若现之间瀛洲仙岛骇然显现,六欲天魔的迷离六欲魔眼所发的魔光,骇然不能落下。

    这一刻钱晨仿佛置身于瀛洲仙岛,远离尘世之外,不染六尘。

    他来到六欲天魔面前的时候,任由他如何摇动六尘,勾起六欲,都浑然落不到钱晨身上。

    钱晨的身影茕茕孑立,似缓实急的来到六欲神魔之前,一剑自天外落下,将六欲神魔斩杀。剑光之中那仿佛男女交缠,伸出四臂,一男一女双首的神魔一声骇然的惊叫,便见剑光落下,神魔命绝。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那四位神魔,包括李泌岑参都没有想到钱晨会这般突然发难。

    而四位神魔之一,为六欲尘根所化的神魔,又会被如此轻易的被这一剑所斩杀。

    这一刻岑参脑子都是空白的,只听见钱晨低声轻吟道: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下一剑钱晨自远离尘世的瀛洲落下,剑势化为一团明灭不定,飘渺变化的云烟,钱晨的身影化为天姥山,隐于云霓明灭的剑光之中,朝着乾闼婆音魔落下。

    那琵琶魔音,那天魔香气,在这犹如云霓明灭的剑光之下,都被一剑破去。

    乾闼婆音魔面容姣好的头颅赫然与脖颈分离,坠入了尘埃之中,它本是一股无形香气,难伤本质,奈何这一剑便是云烟明灭变化的一剑,完全克制了其本质。

    第二剑……又杀一魔!

第四十四章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怎么可能?”

    佛骨魔薛怀义看着钱晨两剑诛两魔,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如今才反应过来,他面色难看,托着白骨浮屠塔的右手隐隐有些颤动,目光且怒且惧。

    “这怎么可能?”

    六欲神魔和乾闼婆音魔虽然略低于他一个层次,但因为本质特异,一个乃是六欲尘根所化的魔头,一个乃是一股香气承载的魔音。

    这等无形无质的魔头,本应最难斩杀,就算比它们高两个层次的正道修士来了,也极容易被魔头走脱。

    除非是修韦陀狮子相的佛门修士或真武荡魔大帝所留道统,这般转精斩妖除魔的正道修士。

    才有可能一举伏魔。

    但钱晨所表现出来的,只是超绝的剑法,而且并非修炼本命飞剑的剑修,而是驾驱神兵的技击剑法,有些法武合一的影子而已,那剑法虽然凌厉,但依薛怀义所见,不过是堪堪摸到结丹的门槛而已,怎么会一举诛杀两大结丹神魔?

    而且钱晨看起来闲庭信步,犹如刚刚只是用剑尖挑去一朵落下的花瓣!

    这就如同一名十岁童子拿着小木剑,转头将旁边两个身披铠甲的军士杀了一样,根本不符合常理……因此薛怀义才会如此震惊。

    这般化不可能为可能,激的他回想起心中那个难以言叙的魔影。

    那魔影娇媚可人,微微笑着,面容仿若二八少女,却高高在上,带着蔑视一切的神色。她可娇柔,可奉承,可伏低做小,亦能无法无天,高傲绝伦,蔑视神佛,自诩弥勒降世。

    以女子之身,威压魔道,令群魔俯首,将江山掌握。

    她杀的自己的孩子都畏惧发抖,威压朝堂之上,令群臣俯首。其本性无情至极,玩弄众生于股掌之上。

    虽然这一刻,钱晨飘渺如仙,肆意如狂徒的身影。

    与她气质相差甚远……

    但二者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化不可能为可能的魔性变化,却如出一辙。

    “怎样的剑,才能斩去无色无质的欲念,杀死飘渺无形的烟气,斩断那不知何处传来的音乐?”薛怀义心中深深的怀疑。

    “除了剑修一剑破万法的剑,能够以一股无上剑意,斩杀那一切。就只有我魔道才能做到,因为——魔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

    “天……”佛骨魔将要喊出后面那个字,就被钱晨的剑堵在了肚子里。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钱晨抬剑向天一挥,剑势雄起,超越了五岳昆仑,化为无尽巍峨的天姥山,那雄峰突起,撑破了白骨浮屠塔,托起了一切。

    尸魔薛丁山怒吼一声:“我去过天姥山……那就是一座小山,根本不是你剑中的样子!”

    他手中铁锏横挥,锏下神光无坚不摧,将要粉碎钱晨幻化的如山剑势。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但这奇峰确是虚招,钱晨的目标根本不是佛骨魔,而就是它。

    那蓄劲已久,如抵天际,高耸入云,横贯天际,气势简直囊括五岳的巍峨山势,骤然倾倒,有情剑积蓄的剑势,在此刻充分发挥了威力。

    周遭山势挺拔的轰雷声,霎时间整个寂静了下来,崩塌的剑势化为洪流,要将尸魔淹没。

    这一刻剑势的变化堪称奇诡,上一刻钱晨口中“势拔五岳掩赤城”的剑势,突然就化为四万八千丈的五台山,向钱晨倾倒而来。

    “我才是超绝五岳的天姥山!”

    时机掌握得绝妙,尸魔薛丁山纵然有神甲护身,也无法防御这山势倾斜,如山崩洪流一般的剑气,它的怒吼声中,无数剑气哄然压上,盔甲的缝隙被无孔不入的剑气所透,大蓬黑色血雨,往外直洒了出去。

    佛骨魔薛怀义,趁机将手中的白骨浮屠塔,朝着钱晨的后背砸去。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钱晨身影反而如梦幻一般消失,出现在了尸魔薛丁山的眼中,佛骨魔薛怀义看着尸魔赤红双目中的剑影,周围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能见到钱晨的身影?白骨浮屠砸了一个空,薛丁山语气晦涩道:“他……他在我的梦中!”

    “究竟是你是魔还是我是魔?”薛怀义仰天怒吼。

    钱晨再次出剑,如同湖面映出的月影一般,一股冻彻一切的寒意,冰封了尸魔的意识。这一剑直斩意识的根源,带着丝丝冰魄寒光的意味,演化太阴斩情刀意,化刀为剑,泯灭了尸魔的魔识。

    “说好五剑,但我只用了四剑便杀了你……可见你意识之脆弱。尸魔只是尸魔,终究没有兵家修士的那股战天斗地,永不服输之意。”钱晨淡淡收剑,就要遁出尸魔魔识。

    这时,薛丁山口中却发出一声泣血一般,战意横冲九霄的怒吼。

    “武则天!”

    那言语之中,压抑着四海之水都洗不净的愤怒和痛恨。

    那一腔战意,对着冥冥之中不可见,早已经飞升九幽的女帝而发,怒吼声的余波与钱晨对了一剑。

    压着颤抖的有情剑……

    钱晨才凝重道:“纵然被炼化为神魔两百年,犹然憋着这一口气,我错了!尸魔只是操纵将军尸体的小丑,薛将军真正的战意,从未屈服!”

    薛丁山尸体的眼中流出血泪,他紧握着铁锏,意识已经被完全消磨,但犹然有一股不屈的怨恨和战意。

    薛丁山被女帝所杀之后,被祭炼成神魔,亲手参与了女帝对李唐剩余重臣的绞杀。

    薛仁贵以太帝时残留兵家大将之身,被薛丁山尸魔偷袭至死之时,薛丁山残余意识的悔恨和愤怒;妻子樊梨花被自己所杀,更是痛苦得五内俱焚,但这种种痛苦,愤怒,面对女帝的魔威,依然无法反噬,只能在魔识被斩杀之际,吐出生前最后一口气息,冲破了魔刀的禁劾,吼出对女帝的质问。

    女帝高高在上,或许不在乎这一声怒吼。

    但旁边的佛骨魔薛怀义却被误伤了,这一声带着无穷战意和兵戈之气的怒吼,直接轰中了薛怀义。

    暗金色的佛骨破碎,骷髅头上都爆出了裂痕。薛怀义眼中的魔火遭受重创,怒吼一声道:“大家都是被女帝所杀的可怜人,你为何还只针对我?”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钱晨剑势一转,骤然化为无形无色的雷光,在这一刻,藏在那一声怒吼之中,送入了佛骨魔而颅骨内。他微微动用了一丝内景真雷丹的丹气,剑光震动,化为无音神雷送入了佛骨魔的耳中。

    滚滚的雷音仿若从九天而来,雷光瞬间粉碎了佛骨魔的魔识。

    薛丁山的尸体屹立在旁边,眼中的血光早已熄灭,佛骨魔举着白骨魔珠,抬起白骨浮屠塔好像还想向钱晨背后砸去,但钱晨已经平静的收剑回身,朝着众人走来。

    李泌甚至甚至未能来得及出手,那三尊魔头就已经殆于钱晨的剑下。

    如今看来,佛骨魔恐怕也未能幸免。

    果然,但钱晨走到燕殊身旁的时候,就见佛骨魔身上开释出现道道裂痕,宛如雷霆交织的痕迹,带着点点的紫电……

    “砰!”的一声。

    佛骨魔的头颅爆炸为一团雷光,紧接着魔体也节节爆开,粉碎在无色的雷光之中。

    一代魔头就此泯灭,连手中的白骨浮屠塔也未能幸免。

    “惭愧……若非那一声怒吼,我十招之内还杀不了他!”钱晨对燕殊笑道。

    “太白老弟的剑法已经登堂入室,若是再纯化剑意,便可称得上一代剑仙了!”燕殊点头道,钱晨知道他在说自己剑法之中夹杂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说前面两剑还只是带有魔意的剑术,那最后杀那两魔的剑法,就掺杂了太多不属于剑法的东西。

    当然,这也是一种提高剑术的必由之路。

    只要钱晨将剑法之中,不属于剑法的东西化去。他的剑术便能再上一层楼,若是将一身的法术,道行底蕴皆化入剑中,当也是一名上乘剑修了。

    岑参神色难掩震惊愕然,这几尊魔头的修为本事,还在他之上。

    怎么到了太白兄手中,就变成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了呢?

    而李泌看出的东西则更多……

    “既已查明这城中暗流,乃是女帝所留诸魔头所为。其欲破坏长安神土,已然如同大唐叛逆。我便要回报太子,令其禀报陛下,下旨派遣宫中道士、仙官与金吾卫,诸多正神一起,扫荡群邪。”李泌对着几人拱手道。

    钱晨却微微摇头道:“外无强敌窥伺,城内纵有宵小作乱又能如何?”

    “我不信你看不出,这长安之中的魔头只是内应。他们所为纵然能破坏长安大阵,若是没有后面的举动,又如何能毁得了这底蕴无穷的大唐朝廷?”

    李泌缓缓开口道:“藩镇!”

    “安禄山马上就要入京了!”钱晨轻轻颔首:“魔劫发动之日不远,而且你也很难说服皇帝!”

    “为何?”李泌目光炯炯,问道。

    “玄帝与其父既然是继女帝上位登基,如何会不知这些女帝在佛门之中的布置?他们两百年都无所动作,其中必有原因,又岂是你一句话能说动的?”

    “接下来怎么办?”燕殊低声问道:“我们今日只怕已经打草惊蛇,那幕后之人必有警惕,纵然想要回报玄帝,只怕他也有办法拖延应付。”

    “当然不可只相信这魔头的一面之词。”

    钱晨道:“接下来自然是选一处寺庙,最好在神都大阵的重地,杀进去,验证一番,那里的鬼神,究竟是不是魔头所化。这样才能判断,女帝所布置的神魔,控制了长安多少阵眼!”

第四十五章夜半私为灭魔事

    钱晨问李泌道:“长安城中,还有哪一处寺庙行迹最为诡秘?”

    “若是说哪里还可能藏有神魔……”李泌道:“那当是阿难陀寺!”

    “那就去阿难陀寺……明日便是千秋节,今夜是最后一个夜禁之夜……”钱晨凝视着天边渐渐泛起的昏光。

    此时暮鼓已经响起,长安城的街鼓大阵依次轰鸣,三通鼓八百声过后,还在街上的行人就会被武侯们捉拿去问罪。

    周围寺庙的钟声也依次响起。

    晨钟暮鼓大阵扫荡阴邪,但却如何扫得去那已经深入长安骨髓的魔头们?

    听闻周边的寺庙钟声阵阵,这天王寺的钟声却没有再响起,倒是岑参掌中的天王寺,发出一声声低沉的钟鸣,穿不出这处楼阁。走出天王寺的长安市民惊讶回头,不明白为何在寺中悠长震耳的钟声,在寺外就听不到了。

    “去罢!”钱晨低声道:“别让它们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宁青宸从门外走进来,看着楼阁围绕的庭院中粉碎的四大天王神像,地上甚至还有金身的碎骨,不远处的后院里,屹立着一处新立的坟茔——薛将军墓!她是知道钱晨、燕殊下手的利落的,因此也并不惊讶,只是道:“我循着两位师兄的玉符而来,今日宴中我已试探出,哥舒翰也是魔修!”

    “师兄?”李泌心中一动。

    燕殊笑道:“大娘来的正好,可愿陪我等去斩除这城中妖魔?”

    “两位师兄斩妖除魔之时,总是这般主动。往往不等妖魔恶迹彰显,便先行下手……却是十分的利落干净。”宁青宸笑了一句,继而道:“哪处的妖魔,可以算我一个!”

    钱晨侧耳听着这长安城中钟声阵阵,从各处的寺院中传来。

    他低声笑道:“有钟声的地方,到处都是!”

    宁青宸吓了一跳:“这么多?”

    “我还道这盛世大唐,会比我们那儿好一些呢!”

    “好不到哪去!越是盛世繁华,越会滋生阴秽!”燕殊感慨道。

    阿难陀是一处密教的寺院,位于长安北郭较为偏僻的地方,所以寺院比天王寺要广大。这是一处修行寺院,寺中约有一百多个和尚,平日并不接纳信众烧香拜佛,只闭门修行。寺中的和尚各个深居简出,所收的供奉却不少。

    长安的贵人常请寺中的僧人诵经祈福。

    阿难陀寺最有名的,便是寺中的僧人曾为相国李林甫念经祈福,得了一枚六寸长,朽钉一般的东西。

    宰相李林甫开斋赞佛,为其念经的僧人所得金银器、绢帛、马鞍常价值数万钱,是出了名的大方。

    僧人回去之后,并不识得此物。

    在拿着此物到西市之后,为胡商所见,以万钱购之……据这胡商所言,此物乃是佛之宝骨,价值连城。阿难陀寺的僧人居然连佛骨都不识得,名声也就越发没落了。

    随着八百声暮鼓敲完,街上已经没有任何的行人,长安恢复了静谧,各坊的坊门也关闭了。

    此时素来安静的阿难陀寺的上空,出现了拍打翅膀的声音,一只形如蝙蝠,大如飞鸟的东西悄悄落在了寺中。在大殿之中的青灯之前,那蝙蝠一般的东西翅膀渐渐缩小,化为两只耳朵,黑色的毛发也渐渐消失,露出真容来,却是一个人头摸样。

    他眼睛转了转,竟然不是死物。

    “今日还不到发动的时间……你来干嘛?”端坐在佛前的主持头身不动,低声道。

    “天王寺出事了!”那飞头低声道:“今日晚鼓,没有听到他们的钟声。”

    “乾闼婆善于以音传信,若是那正常的钟声,当带有妙香之味。”主持缓缓开口道:“那些人就算动了乾闼婆它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敲钟。所以,才露了破绽……”

    “不……那钟声根本就没响!”

    那飞头低声道。

    “我偷听了几个去过天王寺的愚夫愚妇的谈话,他们说在寺内能听到钟声,出来却听不到了!并以为奇!”

    那主持敲击的平缓木鱼声终于停了下来,他凝重道:“若是如此,今日你来这里,便是十足的蠢事。这般大张旗鼓,并不掩饰,说明他们根本不畏惧我们,而是要打草惊蛇。你过来,只会给他们线索。”

    “李泌去过任玄言处,与几个公主府的人一起失踪了。他们可能查到了天王寺!”

    那飞头道:“他是能见圣的白衣卿相,若是禀报玄帝……”

    “这你不用担心,皇帝那边,我们早有准备,是不会听他们的一面之词的。而且他们也来不及了!若是早一月查到这里,还有挽回的机会,但如今箭已在弦上,蓄势待发!神仙也来不及了……”主持没有转过来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那就好……我还要通知其他地方,便告辞了!”飞头低声道。

    那主持缓缓回道:“注意,不该去的地方……别去!去了,只会带过去线索!”

    那飞头耳朵一张,又化为一只大蝙蝠的摸样,拍打着翅膀,从大殿中飞了起来,蹿入了夜色之中,阿难陀寺所在的坊中颇为偏僻,今日夜里虽然能在坊中走动,但也没有什么人。

    飞头掠过夜空的时候,只看到有一位年轻士子,在月下散步吟诗。

    月色照亮了坊间的曲巷,一位白衣士子一手按剑,在月下度步,脚下是青石阶,头顶是半圆月,如水一般的银色月光洒在身上,士子缓缓朝着阿难陀寺而去。

    飞头所化的蝙蝠一般的影子,便有意无意往那处偏了偏,今日天王寺生变,须得谨慎一些。

    那士子举着葫芦饮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仰头望月,看到那蝙蝠一般的影子,便低声道:“好大的蝙蝠……这是吃了和尚庙里的虫子,才能长这么大吧!毕竟和尚不伤蝼蚁性命,养出来的蚊子才够肥大。”

    “怎么说话呢?”飞头有些愤愤。

    那士子又手舞足蹈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那飞头也是读过书,识货的人,在天上暗道:“这诗不错,若是献对了行卷,应当是能中举的。只可惜明日过后,长安便成了魔窟地狱,再好的文胆,也只是便宜了那九幽的魔头罢?“

    “仙人垂两足,桂树作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飞头獠子掠过那士子的头顶,远远看到一人手持拂尘,如月下仙人一般。不是李泌又是谁?李泌身旁不远处,那髯须大汉,身披盔甲,目光炯炯盯着它。再不远处,一女子华裳舞衣,在亭台楼阁的檐间纵跃,身法之灵动,仿佛比它所化的飞头还要轻盈。

    “不好!”那飞头暗道。

    它刚想回身去报信,却见那吟诗的士子对月叹息道:“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天上的明月垂落月华,欻然如剑光一般,耀若匹练,飞头俯视着下方的来人,哪能看得到头上的月光,当即便被那道剑光斩落,那飞头坠落街上,化为人头,眉心出现一道红痕,脖子处红缕一般的痕匝,开始渗出鲜血。

    月中剑光欻然一射,即遽敛为太阴之精,化为普通的月光洒落。

    这一剑隐在月中,无声无息,甚至连剑气都没有半分,未惊动长安城中任何鬼神。

    钱晨徐徐向前,夜里守门的僧侣听闻脚步声,透过小门去看,却见他一副士子踏月而来的样子,便透过门低声道:“本寺只在十五,三十接待外客,而且如今已经晚了,贵客请去吧!”

    却见那士子笑道:“贵客不接待,恶客可接待?”

    那僧人不知怎么回答,却见钱晨腰间的长剑已然出鞘,透过那木门就刺入了他的心口,知客僧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一头栽倒。

    钱晨用剑锋轻轻一切,那门锁的两根铜芯便如烂泥一般平整的划开,静谧的夜中门轴的吱呀声缓缓、沉重的响起,旁边一位僧人闻声来看,却见剑光一闪,意识甚至都未能察觉,就颈上出现一条血线,栽倒在旁边的花坛里。

    燕殊进了门,看着两具尸体诧异道:“师弟,我们是来除魔卫道的,你怎么搞的跟强梁上门一样?”

    钱晨剑光一闪,将大门后两幅彩绘的天王神像也斩杀了!

    那天王神像虽是画像,却犹然断首,画像脸上面露惊恐之色。

    钱晨低声道:“这寺中一鸡一犬,乃至画像彩绘,鼠蚁虫雀都不能放过……这寺中的魔头,乃是阴阳神魔,一阳魔为主,当配四十九阴魔。任何有灵之物,都能成为阴魔寄托,当以剑意斩绝!”

    李泌微微点头道:“正当如此!”

    宁青宸落在飞檐上,看着一行人犹如灭门的强盗,干这事的老手一样,李泌一记拂尘扫在不远处的鼠穴洞口,那三千青丝根根刺入,听洞中传来几声惨叫,便再无声息。燕殊之剑,乃是汉剑的形制,适合双手使,他一剑便砍下了门口的两尊石狮头颅。

    钱晨施施然解开腰带,挂在了门口的飞檐上。

    敞着衣襟,缓缓走入这阿难陀寺之中……

    宁青宸恍然有一种错觉,这不是他们在除魔卫道,而是一伙魔头冲上寺中要灭门。

第四十六章千轮千法,圆满不破

    钱晨当先走向天王殿中,殿前有韦陀石像,拄着金刚杵。

    那石像低眉顺目,面容平和,身披石质的彩绘神甲,手持金刚杵拄在地上,那金刚杵也是赤铜所铸,散发着隐隐的神光,若是鬼怪闯进来,只被这韦陀神像一撞见,便要魂飞魄散了。但这次进来的却并非小鬼……

    钱晨提着有情剑,在韦陀神像面前等候了一会,神像并没有反应。

    钱晨只好绕过那韦陀,朝着后面的四大天王神像而去,他刚走过韦陀石像,那石像的面目就突然便得狰狞,原本低垂的眼睛开始瞪大,口中的獠牙也暴露了出来。

    他龇牙咧嘴,面目赤红,悄悄举起了手中的金刚杵。

    准备朝着钱晨的后脑勺打一杵。

    那四大天王的神像也悄悄握住了手中的法器,天王殿中还画满了壁画,画上的人物生动,都是一些比丘比丘尼礼赞诸佛,以及韦陀和四大天王的本生伏魔像。那壁画的画工绝妙,钱晨站在面前,登时感觉这画得了神意。

    特别是那壁画中人物的宽袍大袖,给人一种欲鼓舞摇动起来的感觉。

    “吴带当风!”钱晨赞叹道:“这莫非是吴道子所画?”

    殿中的四大天王,眼珠转动,一只操弄龙蛇的天王放下肩膀上的毒蛇,缓缓游动到钱晨身后。韦陀神像举起金刚杵,那铜杵约有数百斤重,在那神像的催动下,灵光流转,却是一件不错的法器。

    一蛇一杵突然出手,龙蛇咬向钱晨的咽喉,韦陀杵当着钱晨的后脑砸下去。

    钱晨叹息一声,突然剑光一转,将那壁画之上的种种彩绘,各色比丘统统斩首。韦陀手中金刚杵高举,但自己的脑袋却突然掉了下来,砸的地上哐哐作响,龙蛇身子弹射到了半空,却化为一段木雕坠落下来。

    掉落的韦陀头颅滚了两圈,面目狰狞,哪里看得出来是一尊佛像?

    分明是一只夜叉!

    四大天王刚要怒吼,便见一道剑光封住了他们所有的声音……

    “这阿难陀寺的天王,修为不如天王寺的啊!”钱晨幽幽叹息一声。

    阿难陀寺的大雄宝殿之中,面对佛像而坐的主持,自从飞头走后就再未有任何的动作,他凝视着佛前的一盏残灯,灯火昏黄,不时的跳动一下,让佛像,主持投在墙上的影子扭曲起来,那影子瘦长而扭曲,古怪的如同妖魔。

    笃,笃……

    木鱼声安静的平和。

    这时候主持面对的坐佛之像缓缓开口了。

    “方才从这里出去的那飞头蛮死了!飞头一死,尸身即刻腐烂……他的弟子发现了其身已臭,便慌忙通知了那里的神魔。”

    “他果然被人盯上了!”主持开口叹息道。

    “他一死,说明阿难陀寺也暴露了!”佛像低声道:“要不要通知主上那边,请人过来……”

    “不可,当以明日的大事为重。”主持缓缓开口道:“如今那群正道就希望我们乱,他想我们动,我们就偏不能动。这阿难陀寺虽然不是龙潭虎穴,却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长安城内那些正道中人都被监视着,来的人一定不会多。”

    “我们能应付……阿难陀寺,可不是天王寺!”

    那主持缓缓抬头,但他毗卢帽下赫然是一个皮包骨头一般的干尸,那毗卢帽上的毗卢佛像,都是燃烧着魔焰的白骨神魔,白骨神魔像抓着一个男人,腰间围着九条摇曳的人皮裙,脖子上带着骷髅佛珠。

    毗卢帽的冠珠,赫然也是一个张着口,面目狰狞的骷髅,只有拇指大小,但面目却异常清晰。

    那干尸一般的主持根本没有下巴,他笑得之所以诡异,便是因为只有上半边的嘴角在扯动,下半部分空空如也。

    所有的话语,都是从他敲打的木鱼之中传来,那木鱼赫然也是一个白骨人头,主持拿着一截小腿骨,敲打着它的头盖骨。

    骷髅木鱼下颌开阖,从中传出诡异的笑声

    那佛像微微低头,听主持道:“阴魔无形无质,能寄托在任何外物之中,若是寄托之物杀不完,它们就永远死不掉。更有阳魔能够统率,有无穷变化,乃是最为难缠的神魔之一。”

    “它可以是墙上的壁画,坊间的石像,檐上的漆雕,可以是沙弥,僧人,甚至老鼠虫豸,就连草丛间若有若无的鸣虫,都有可能是一尊阴魔,若有人来犯,他们便会发现身边的一切都成了魔头的寄托,这座寺庙有多少神像佛像?数也数不清!”

    “更有我找吴道子所绘的壁画,他的画有神韵,若是用足精神,能叫画中的种种都活过来。当然,他为我们所画的壁画,并不会如此,但只要阴魔附上去,那些神佛都会活过来!”

    “面对着吴道子所画,有神韵的神佛,只要来犯者心中有一丝畏惧,那神佛便会如传说中的那样,拥有无穷神通。”

    “阴魔本就有世间最强的幻术!”

    那佛像缓缓开口道:“若是来人心中并无一丝对神佛的畏惧呢?”

    主持低声笑道:“世间哪有这种人?神佛之相,乃是最难堪破的相,除了那帮呵佛骂祖的禅宗,就算是正道中人,面对着满天神佛,也当心有敬畏。连这些敬畏都没有……那还是正道吗?岂不是和我们一样了?”

    “阴魔像佛,畏惧了它们就是佛!”主持笑道:“只要心有一丝挂碍,便堪不破,堪不破啊!”

    骷髅木鱼咧着嘴,低声笑着。

    “那四大天王,乃是四个雪山大轮寺有根基的僧人尸骨,阴魔附上去,便能使用大轮寺的神通。那大轮寺号称千佛转轮,能运转种种**,一轮便是一种法术,号称千轮千法,其中那四个僧人尸骨能运转本命的金刚轮,胎藏论,灵宝论,琉璃轮。”

    “金刚轮混元不破!”

    那天王殿中,一个天王残骸坠落在地,他双手在胸前撑起一个运***的架子,掌前仿佛有金刚轮转,象征佛法的道理犹如金刚一般不可破,如**一般混然圆满。但他胸前正中一剑,正是从那金刚轮的中心刺入,毫无滞碍。

    正如钱晨领悟的魔道道理,凌厉而无所挂碍,便是连佛法都无法稍稍滞纳。

    那天王的脸上,满是狰狞,不可置信的表情。

    旁边另外一位天王,浑身泛着琉璃般的光泽,双手如同托举着一**日一般,那琉璃光华笼罩之处,方圆五六丈内仿佛要结成一层琉璃法界。将来人困住。

    但琉璃法界破碎,他被一剑刺在了眉心,也了了帐。

    “琉璃轮法界光明!”

    其他两大天王同样法体破碎,一个被从上到下,一剑整齐的分成两半,他撑起的**甚至未能完成,这胎藏论还藏在他的身体里,被一并斩破。

    “胎藏轮一切具足!”

    “灵宝轮神通无量!”

    琉璃,璎珞,舍利,晶灯,黄玉,玛瑙,黄金,白银,砗磲,珊瑚等等佛宝碎裂一地,一个镶嵌满佛宝的**,破碎在一个大坑之中,法论中心处,印着一个无比显眼的脚印,最后一位天王面部朝下,后脑整个的碎裂开来。

    “当然,任由它雪山大轮寺的佛法如何精妙,也难逃那阴阳五十神魔之手,阴魔变化无穷,寄托神像之上,纵然神像被破,它们也能逃得出来,再寄托其他法物!”

    钱晨把玩着手中四个黑影一般的阴魔,随手把它们盘成珠子状,在手里滚着玩,那阴魔身上的麻麻赖赖,阴冷扎刺,都被滚圆乎了。

    在钱晨的手中老老实实的,不敢作乱。

    “纵然天王殿被破……接下来还有菩提殿,接引殿、毗卢阁、菩萨殿,最后才是这大雄宝殿。每一殿都有阴魔寄托的法相。没一尊法相都是精心炼制,有无数神通,那来人只怕都到不了大雄殿,面见你我!”

    宁青宸纵越在各处飞檐之上,那画栋之上的种种雕塑佛像都活了过来,大的能到小腿,小的只有拇指大小。

    一道剑光带着点点的紫霞泛起,往往一剑便能将朝她杀过来的雕像斩碎。

    她的手中出现了一个玉镯一般的白玉环,上有龙雀之形,只是一套,便将能抵挡飞剑的种种雕塑收去,往往她刚一落足,便有一股黑气蹿了上来,将那无数雕塑活化,当那雕塑全被斩头颅,黑气将走之际,一张犹如紫霞所化的云光帕子,便将那黑气捞住。

    阴魔黑气左冲右突,宁青宸只将云光帕往身后一抛,就徐徐落入阿难陀寺诸多殿堂正中的一处高台上,那里放着一口磁瓶,将云光帕吸入之后,又吐了出来,上面的阴魔便被化干净了。

    李泌和岑参二人走的是右路,这边是寺中园林,有一处功德池,功德林。

    李泌挥舞拂尘,树上的鸟雀,虫豸打下来,拂尘拍死,有鸟雀化为妖魔,要与他厮杀,李泌手中拂尘银丝根根,犹如三千把神剑一般,从四面八方攒刺而来。那妖魔往往走不过一合,便被杀掉……

    岑参的利剑化为飞雪,将功德池中的龟,蛇、鱼、蛙尽数斩首,那龟化为妖将,背负重甲来抵御,蛙手持钢叉,要刺他的面门,虾兵蟹将,鱼妖蛇妖,却在岑参飞雪一般的剑光之中,被一一斩落。

    李泌杀完了功德林中的妖魔,便前来援助,一拂尘扫过,便将那龟将拖了过来,随手一震,真气毙杀。

    看到功德池中空空如也,李泌甚至将池的每一朵莲花都斩落了下来。

    “秋天了还有莲花……必是妖异!”李泌冷哼道。

    那边燕殊走得是左边僧堂,藏经阁,食堂的路径,他将沿途的佛像的脑袋都摘了下来,那僧堂寂静,燕殊刚踏入其中,就看见大通铺上数十人像死了一样安静的躺着。他手中长剑一摆,便看到那墙角处有人腿不打弯的站了起来。

    燕殊一声冷笑,手中的剑光扯出一道长龙,浩浩荡荡的剑气斩落那颗颗光头,任由僧堂之中无数和尚化为尸魔,冲了上来。

    他手中的剑只斩杀不停,看着那一颗颗光头落地,燕殊若是其他生灵还有所顾及,但一看到光头,便不再担心会有误杀。

    剑刃挥动之间,展现了超绝的杀伐武艺。

    钱晨沿着中轴线一路向前,一路过了菩提殿,接引殿、毗卢阁,脚步未曾迟缓半分,手中的阴魔已经凑成一串十八颗珠子,被他用线系了起来,捻在手中把玩。到了大雄宝殿之前最后的菩萨殿,四位大士已经在殿中等待许久。

    它们脸上不见慈悲,反倒是凝重,惶恐之色多一些。

    瞟见钱晨拿在手中的珠串,更是有些瑟瑟发抖……

    “别那样丧气……”钱晨微微一抬有情剑道:“你们可是菩萨啊!正所谓求佛不如求己,又不是泥菩萨,难道还保佑不了自己吗?”

第四十七章杀魔灭口

    大雄宝殿之中,渐渐静谧,只能听闻到佛前油灯爆出的烛花声,木鱼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那干尸一般的住持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但他握这木鱼槌的手却有些不平静的颤抖。

    那大佛缓缓开口道:“你听,刚刚还能听到窗外的虫鸣,如今已经听不到了!”

    周围安静的有些诡异,唯一一只还在发出鸣叫的蛐蛐声,从大雄宝殿的墙角传出来,都微弱了三分。那佛前青灯灯光摇曳,映照着住持的脸一半在黑暗中,一半在昏暗的灯光里,那干尸一般的脸上浮现的表情已经无法看出,只是恐怖狰狞。

    大佛安慰道:“也许只是停了一阵,那虫豸就是这样,鸣叫都是一阵一阵的。”

    住持低声道:“那些都是蛊魔……”

    大佛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道:“每天趴在那里叫,不会很累吗?太为难它了吧!报晓的那只鸡也是……”

    住持语气木然:“这是累不累的事情吗?”

    “报晓的鸡是食脑魔。”

    “这寺中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都是魔。为了防止正道中人暗中潜入寺中,我早已将这里经营成铁桶一般,想要那些鬼祟不潜伏进来,须得将所有可能潜入的东西,都提前布置成我们的魔。“

    这时候,墙角鸣叫的蛐蛐突然停止了。

    住持终于第一次移开了他的脑袋,那干尸老僧将白骨木鱼缓缓移到了侧面,骷髅木鱼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墙角的方向——那里,一只小拇指大的小人拎着一根泛着灵光的细针,将墙缝里的蟋蟀钉死了。

    那蟋蟀背有鬼面,两眼是不同色的阴阳眼,头顶的斗丝脑盖也是犹如混铁一般泛着金属的光泽,赤须粗长如真相,鲜红如鸡血,生就死人头骨牙,后腿的锯齿如闸刀一般。

    若是叫长安好斗虫的贵家子弟看了,当真是千金难求的一只魔虫。

    这般好虫如今尚在针尖上无力的挣扎,小人抖了抖针尖,将上面的挣扎的促织踹了下来,一蹦一跳的继续搜寻,它如同天生有灵觉一般,又盯上了屋顶上吊下的一只浑身漆黑,背有鬼面,头生八目泛着绿光的蜘蛛。

    那蜘蛛猛然膨胀成斗大,要将小人一口咬死,不说牙中的剧毒,只是这身形都能把小人一口吞了。

    但那蚕豆大小的小人,只是一跃便显化无形,然后随手一针掷出,将那蜘蛛钉死在柱子上。

    “这是耳道之神!”大佛缓缓开口道:“能报未来事,但身体孱弱,就算一个凡人愚夫也能抓到它。”

    “但这一只好像有点不一样!”

    耳道神蹦蹦跳跳的手持细针,一路杀过来,把那肉眼难见的虫豸,都钉死了好几只,一路从墙角转到檐下,从房梁蹿到佛堂坛桌之下,一路上留下细小的虫尸无数。

    周围越发寂静了!

    那白骨魔和佛像都感觉诡异,不敢轻易出手。

    直到那小小的耳道神越来越猖獗,既然跳到了那住持的毗卢帽上,将上面的几个虱子都刺死了,那虱子一个个跳动的犹如幻影一般,缩起身子之时,微小的要能窥见极细微处的法眼才能看见,胀大时能吸光一个成年男子的鲜血,趴在人脸上,犹如人头一样大。

    那时候,它腹部的五官摸样的图画才会显露出来,犹如一个人在诡异笑。

    等这些虱子跳走,只剩下一具连脑浆都没了的枯骨。

    但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虫魔,在那小人的针尖下却都逃离不了,任由它们缩小到多少,跳得有多快,那小人都能未卜先知一样刺死它们。

    干尸一样的住持终于忍不住了。

    那毗卢帽上的神魔睁开了眼睛,伸手向耳道神抓来,耳道神咿咿呀呀的怒吼一声,拿着针尖为剑,要与它搏斗。

    不消三个回合,就被那神魔打的找不着北……

    耳道神只得愤愤的叫了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佛前的干尸住持干笑了一声,声音从白骨木鱼之中传出,回荡在空荡荡的颅骨里,带着回响,分外的诡异,它低声道:“如今的正道,也这般鬼鬼祟祟,故弄玄虚了吗?”

    “急什么!”门外有人压低声音道:“还没轮到你们呢!”

    干尸住持听闻那熟悉的声音,猛然伸手一挥,衣袖之中蹿出一股无形阴风,打开了那殿门,却在门口撞成了一股无形的气流,那殿门打开,赫然有两尊神像挡在那里,一尊是骑着青狮的文殊菩萨,一尊是干瘦托钵的迦叶尊者。

    “你们两个不在菩萨殿,来这里干什么?”住持冷哼一声道。

    “看门!”文殊坐下的狮子畏惧的瞟了一眼身后的菩萨殿,看着住持的目光就有些不客气,那文殊菩萨相开口道:“为你们看门!”

    迦叶尊者也缓缓道:“住持,我们也是没办法!不然还轮不到你们,就得先轮到我们了!弃明投暗,依附强者,对于我们魔道来说不是理所当然吗?”

    “魔道,还有谁能比大天魔更强?”住持缓缓道:“你们两个走错路了!”

    文殊迦叶不再说话,这时候住持挥手,打开了大雄宝殿所有的门窗,那月光照入佛堂之中,窗外人影绰绰,却是好生热闹。

    主持看到一个黑衣男子站在窗口处,带着只到他小腿大小的两个金银童子,在收拾地上的蛊魔残骸,无数诡异的蛊虫在掉落在树下,陈尸在草丛里。

    不远处的地面上甚至还有无数蛊虫汇聚而成的一个人形,被一道刀痕拦腰斩成两段。

    一个面目隐藏在黑袍下面,偷偷将蛊虫吸入自己的身体里的魔头朝着那黑袍人点头哈腰的谄笑:“你可要跟主上说,我本领虽然不行,但还是能为主上打点一些小事的。这般蛊魔,我抬抬手就杀了。可千万不要把我换掉。”

    “我一定勤加修行,炼成万蛊真魔之身!”

    “知道了!”黑衣魔修不耐道:“在主上面前,我这不成器的也说不上话。而且主上虽有天纵之姿,却也不耐魔道。若非这次得了几个阴魔,又需要人手,还轮不到我等化身出来呢!”

    “原来是我魔道的同道出手……天魔大计面前,尔等竟也敢内乱吗?”

    主持看了一眼那蛊魔身上的刀痕,缓缓点头道:“天魔化血神刀……有些火候了。当是我九幽一脉!为何杀上门来?坏了大天魔的大计,尔等必求死不能。”

    “大天魔?”那黑袍蛊魔冷笑数声道:“我们只知太上天魔,不知道什么大天魔。”

    “太上天魔?”住持面露疑惑,看向了那黑衣魔修。

    黑衣魔修微微一愣,低声道:“别看我,我可不配!”

    文殊菩萨相安慰住持道:“别急,马上轮到你了!”

    迦叶尊者相也举着手中的陶钵,叹息道:“我等不知太上天魔和大天魔哪位是强者,但你一定是弱者,所以,老住持,对不住了!我等也是实在没办法!”

    文殊相的阴魔冷笑道:“你难道真的被佛法感化了不成?”

    “我等魔头叛服无常,背信弃义不乃是常事吗?这有什么好对不住的?”

    迦叶暗暗瞟了它一眼,心道:“愚蠢!这等事情做得说不得,那位太上天魔伪装成正道弟子,混入正道之中。显然与大天魔麾下那**裸的强者为尊有些不同,须蒙上几分伪装来,面子上要做的几分。天魔主上自己能魔性不定,但我们作为属下,须得装出一副忠孝礼义的样子出来。就算天魔主上不信,也终会舒服一点。不虚伪一些,早晚要吃苦头的。”

    钱晨的身影缓缓从菩萨殿走出,殿中的两个魔头才知道,正主来了!

    此时阿难陀寺内所有生灵,除了大雄宝殿的两个,终于都被尽数杀绝了。

    就连那地上长的一草一木,都被断绝了生机,如今虽然还有几分翠绿,却已经奄奄,等到明天就会一片枯黄。

    钱晨徐徐而行,一边透过那数十尊阴魔,去窥探这两魔的气息。

    “一个堪堪摸到阴神层次的神魔……若是叫你以阳魔之身统率四十九尊阴魔,当有阴神之威……可惜,现在它们都是我的魔了。废了……”

    钱晨看了一眼那枯骨一般的老住持,便窥破了他的底细。

    “一尊邪神……阴神层次,大约结丹两三品的战力。”

    钱晨继续看向那尊大佛。

    神魔与主人息息相关,无殊一种特殊的身外化身,根本无法和道门、魔门的真传相比。

    就算有阴神修为,也比不过道门结丹上品的俊秀。

    如等闲的结丹神魔,钱晨就算只凝练一品外丹,也挥手间就能弄死千百个,燕殊只有七品外丹,都能力敌其三四十尊神魔联手,所以这般神魔斗法之时,当是数十尊结阵,化为神魔法相,由魔主操纵才有十分之威。

    “长安如天王寺、阿难陀寺这般的寺庙数百,若是有一半是魔道布下的棋子,那就有数百结丹战力的神魔。”

    这已经是钱晨前所未见的手笔了。就算在中土,多少仙门宗派,拿得出阳神高人,却拿不出这么多的结丹修士。道门佛门,仙门世家的结丹都是要自己辛苦培养的,哪有魔门杀戮生灵,炼制傀儡一般出产迅速?

    这么多神魔突然发难,一瞬间把长安杀成空城都不是说笑。

    如今能压制它们的只有长安大阵,晨钟暮鼓,兵家修士,朝堂之上修行的百家高人,还有这遍布长安的无数寺庙。但最关键的数百家寺庙道观,却不知被神魔渗透了多少。

    “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手段!”钱晨神色平静。

    经过前番顺藤摸瓜,找出的诸多线索,钱晨已经确定明日千秋节之际,将会有大变发生,根据所得的线索,他猜测应该是女帝作为大天魔时,留下的诸多神魔在长安洛阳作乱,打破城防,给安禄山等人的藩镇提供机会。

    里应外合,一举攻陷两京。

    但还是有很多地方,钱晨没有搞明白,安禄山虽然有些实力,但比起支撑李唐的佛道两家都有所不如,更何况李唐朝廷本身汇聚百家修士的庞大潜力。安禄山就算是元神之尊,也扛不住这么多高人。

    他掀起魔劫的底气究竟从哪里来的?

    只靠女帝留下的那些魔头吗?

    女帝自己尚且被正道所制,不得不还政李氏。安禄山哪来的这般野心?

    终究还是差了许多拼图!

    “若是长安城中的那无数神魔,无法可制,说不得只能再行以魔制魔之法了!”

    钱晨决定做两手准备,一面准备动用天魔舍利,克制长安诸魔,必要时化身天魔,争夺魔道的主导权,给幕后之人一个惊喜。

    一面试着寻找其他线索,看看没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天魔舍利已经是他的一张底牌,敌人的底牌还没翻开,就先动用自己的底牌。

    乃是不胜之兆!

    钱晨也曾试过将那六欲神魔,兵甲尸魔、佛骨魔收服魔识,挖出其后的黑手。

    但无奈大天魔的名号,本身就被施加了无上魔咒,能断一切因果,任何法术都无法查探。别说搜魂了,就是卜算天机,都算不出来。

    也只有阴魔这等还没有资格知道内情的小魔,才能被钱晨反过来收为己用。

    如阳魔,尸魔、佛骨魔这等稍微知道此事一些的大魔,都受冥冥之中的禁制,生死操之幕后之人的手中。一个念头,就能让它们与钱晨俱焚。所以钱晨下手杀戮的时候十分果断,根本不准备从它们这里挖出什么来。

    钱晨隐隐有些感觉,这种禁制,应当与‘天魔’的身份有关。

    “今夜……应该是最后的机会了!夜禁隔绝了那数百寺庙,让这魔道所据的寺庙成为孤岛。一间一间的清理,杀上一夜,也许能摧毁魔道的一小半布置。”

    燕殊和宁青宸,李泌,岑参几人各自清理了自己负责的地方,正朝着大雄宝殿而来,突然间,听见大雄宝殿处一声霹雳似的巨响,如同旱雷声滚滚。大雄宝殿之中,一尊数丈高的佛像金光大放,手结法印,正欲鼓起神威显化百丈法身之时,就突然轰然崩塌,被彻底打碎。

    继而一道雷光泛起,正中那大雄殿中。

    燕殊等人只能看到雷光之下,一个干尸一般的魔头仰天长啸,想要怒吼出什么,但它的声音被雷声掩盖,整个长安都只能听闻雷声。

    随即,干尸就在雷光之中粉碎……连一丝魔识都无法逃出。

    那殿前的文殊、迦叶具为之颤抖,心中只道:

    “杀魔灭口啊!”

第四十八章道门镇守,司马子微

    为了掩饰自己以魔道之法出手,钱晨随手杀了这两个魔头灭口,那一应寄托阴魔显化的神魔,也都被他暗中送入长安潜伏,方便他隐秘行事。

    李泌看了大雄宝殿门口的两尊神像一眼,道:“这两个魔头如何处置?”

    化为文殊,迦叶的两个魔头心中更加畏惧,生怕自己也被杀魔灭口了。

    钱晨淡淡的扫了他们两个一眼道:“魔头畏死,已献出长安可能被魔道控制的寺庙名单,已求存身。”

    李泌迟疑片刻,问道:“可否将它们两个借我一用。”

    “你想去告御状?”

    钱晨猜出了他的打算,摇头道:“没用的,魔道已经算的万全,你到了玄帝面前,也告不倒他们。”

    “长安寺庙供奉的皆是神魔,城防危在旦夕,此事除了陛下,其他人已经没法可想!只有陛下下令……才有机会。”李泌道。

    钱晨却还是摇头:“玄帝早就应该知道了!”

    “难道不试一试,就放弃了吗?”李泌皱眉道。

    钱晨低声问道:“如果……大天魔就是玄帝呢?”他冷冷的看着李泌,身旁的岑参和燕殊具是一惊,岑参摇头道:“不可能,陛下富有四海。这天下都是他的,他毁掉自己的天下干嘛?”

    “不要忘了!女帝可是做过大天魔的,若是将自身的魔道传承下来,长安的天子岂不是最有机会的?大天魔之位,也有传承。若是女帝留下传承,还有谁能比后来的天子得到传承的机会更大?而且,就说这天下……”

    “在有的人眼中,也是不如自身的道行,不如这长生不死来的重。”

    钱晨悠悠道:“毁掉自家的天下,换一个飞升之位,谁又能说值不值呢?”

    这一番话,叫燕殊都有些动摇了。因为在他看来,若是能飞升为天魔,舍去一个迟早要传承下去的天下,也并非不可想象。毕竟身外之物,哪有自身的道行重要?

    只是这就是道人的想法了!

    他终究不懂那些帝王将相的想法……

    李泌坚定的摇头:“陛下……却是没有这般的狠心!”

    “我知道玄帝没有这样的气魄,但魔道只要让玄帝认为自己是大天魔就行了!”钱晨低声道:“这长安城中的魔头,已经存在了两百年。玄帝有太多机会将其除去!他没有动手的唯一原因,只有可能是这些魔头已经获得了他的信任。”

    “你猜这些魔头,如何能获得玄帝的信任?”

    李泌颤声道:“自然是奉其为主!”

    “皇帝的位置太高太高,总会遮蔽了人的眼睛,玄帝敢驾驭哥舒翰、高仙芝、安禄山这般的魔将,难道不敢驾驭那些神魔吗?只要他认为自己就是大天魔,那真正的大天魔就能藏在他的影子里。无论做什么,都多了一层方便。”

    “所以,我们在这里闹的这么大!”钱晨往那大雄宝殿的废墟之上一指道:“长安城隍呢?鬼王钟馗为何不出手?”

    “只有一个人能让鬼王钟馗对这些熟视无睹,因为他已经妥协过那么一次了!”

    “女帝登基之时,以大天魔之身统御天下,钟馗为何能活下来?他若正邪不两立,早就应该死在了那时候。所以钟馗会对皇帝妥协。”

    “钟馗之前不对这些神魔出手,是因为它们都是女帝养的魔。”

    “如今钟馗还是不对这些神魔出手,它们就应当加入了另一个皇帝的麾下。”

    “所以,你去大明宫告状,跟玄帝说要处置自己养的那群魔头,可能成功吗?建立信任需要时间,摧毁信任也一样,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相信你能让玄帝怀疑它们的忠诚。但……你没有那么多时间。”

    李泌无言以对,不得不说,钱晨的猜想确实是最合理的。

    “我不反对你去告状,此时告一告,非但能安一安幕后之人的心,叫他以为我们计止如此,也能再试探出那大天魔的另一手准备。你甚至不一定能见到皇帝……到时,我们便能看清是谁再阻止你面见玄帝。”

    “那个人,便是大天魔的另一重障眼法。”

    “这事可以等到白天,而且不能耽误接下来的除魔之事!”钱晨断然道。

    燕殊拿出了降魔剑匣,背在身后,道:“这群魔头实力不凡,不用真本事,我还未必砍得下它们的头颅。”钱晨微微点头道:“那人还未显露行迹,看来他知道的比我们多很多,完全有耐心等下去。但我们却等不了了!师兄无需顾忌,只要杀干净那些魔头,就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出手!”

    燕殊眼睛一亮,大笑道:“师弟所言,深得我心!”

    宁青宸有些犹豫,钱晨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拍在她的后背,宁青宸刚惊讶侧目,就感觉到一股犹如冰魄一般的冰凉丹气度入自己的气海之中,她微微感应,便生出无穷的法力加持。钱晨微微颌首,示意她不要言语。

    有了这广寒冰魄外丹的加持,宁青宸也应该有了能独自对付一处魔巢寺庙的能力。

    钱晨又招来金银两个童子,把自己挂在阿难陀寺山门的雷芒电索和放置在清凉台上的磁光瓶招来,交给两个童子道:“待会你们就拿着这两件宝物,听我吩咐,去那庙中。看见魔头便拿着绳索和瓶口对着它们,念动咒语,默默钦祝催动法器,自然能收拾那些魔头。”

    两个童子抱着那瓶子,提着索儿,雀跃不已。

    耳道神从钱晨的领口跳出来,先飞过去,踹了那雷霆之下化为一团焦枯的住持一脚,把它头顶那黑乎乎的帽子给踢歪了。同时回到钱晨身前,眼巴巴的看着他,指着金银童子两个咿咿呀呀的乱叫。钱晨随手按下它,笑道:“就你这本事,连一个法器幻化魔神都打不过,我也就不托付重任给你了!”

    耳道神只是不依,跳下去,就要抢银童子手中的磁光瓶儿。

    那银童子只把瓶口对着它,念了一声咒语,瓶口便放出一道元磁神光,将耳道神收入瓶中,耳道神先天便有遁法,那阳魔都拿不住它,但面对这元磁神光,却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收入瓶中。钱晨笑骂了一声,这才招来磁光瓶,将它放了出来。

    耳道神见两个童子手上有依仗,只能嘤嘤的哭叫了两声,就跑到钱晨的肩膀上坐着生闷气。

    李泌看了这情况,便出声问道:“在下应该也可以对付一处魔巢!”

    钱晨便给了他几个寺庙的名字,叫他一一杀过去。

    岑参有些犹豫,他自知本领不够,但又有为国出力之心,便想和李泌一同去,钱晨却唤住他道:“此次要多处同时动手,人手紧凑,岑兄可愿算一个?”

    岑参咬着牙道:“参……不敢推辞!”

    钱晨将一枚玉如意交给他道:“见到神像你便扔出这如意,若是被打的粉碎,那就是魔头……”

    “若是没有被打的粉碎呢?”岑参接过如意,心中有些小兴奋,不禁追问道。

    “那就是比较强的魔头,你用如意发出的玄光控制住他,我等即刻来援!”说罢,钱晨掏出几张玉符,没人都塞了一枚过去,约定好守望相助,安排好相互回援的法度。即刻准备在长安十几处寺庙同时下手,清除完一处的魔头,即刻去另一处。

    “要不要唤公主那边,也一起动手?”燕殊问道。

    钱晨微微摇头传音:“公主是我们明日进入千秋大宴的依仗,此时不宜轻动,而且玉真观应该也是长安大阵的一处要地,公主手中有功德印,关键时候,或可镇压一二!”

    说话间,却有人缓缓从阿难陀寺的山门步入,看到门口那被斩首的守门天王彩绘,两个头都滚在旁边的石狮子,不禁啧啧称奇,叫道:“好利落的后辈!”他一路所经之处,连一只活的虫儿都没有,又看到僧堂处滚了一地的光头,又不禁叫了一声:“好和尚!死和尚!”

    宁青宸闻声张望,看到远处一个身着道袍,三缕长须飘飘然,很是有些仙风道骨的道人踏月而来。

    李泌也看清了来人,诧异道:“司马承祯!他为何会来此?”

    “我为何而来,你当问那个小辈……”司马承祯一指钱晨道:“闹的这么大声势,不就是为了把我引过来吗?”

    钱晨笑道:“我已经等候前辈多时了!”

    “长安重地,女帝昔年所遗留诸多魔头余孽,怎么可能无人看守。这诸多寺庙镇压长安城,隐隐形成笼罩全城的禁制,又怎么可能无人镇压?前辈应该就是我道门负责镇压长安的镇守!”钱晨双手结了一个太极印,然后转为一个浑圆如珠的手印。

    司马承祯双手结道一印,继而展开如卷轴,笑道:“原来是楼观道的同道。我便是当代道门的正一天师,司马子微!”

    “天师?”

    “天师?”

    燕殊、宁青宸和李泌,岑参具都有些震惊,燕殊结灵宝印,转右手剑指道:“少清弟子,见过天师!”

    他有些迟疑道:“敢问天师,是否隐藏了修为,为何……”

    “我还不是元神……”司马承祯叹息道:“先前三位天师被女帝所迫,袁李两位天师提前飞升,最后一位叶法善天师也于玄帝即位后三年便飞升而去。临走前才匆匆把天师之责留给我,所以如今还未能修到元神……”

    钱晨面色有些古怪,燕殊也不知该如何说。

    这是他们见过修为最低的天师了!就算魏晋中土世界没落,每一位天师都至少是元神真仙,到了这司倾国的血亲后辈,怎么就连元神的修为都没有了呢?

    “洛阳也应该有一位天师……”钱晨迟疑道。

    “你们楼观道的张果!”司马承祯奇异道:“你身为楼观道弟子,这都不知道吗?”他仔细看了钱晨一眼,低声嘟囔道:“掩饰了面孔,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楼观……”他双眼发出一道神光,堪破了钱晨的伪装,突然大惊失色,连道一印都捏不住了!

    “你怎么和……长的……”

    司马承祯突然打了一个寒战,听闻钱晨语气隐含威胁道:“前辈,说话要小心!”

    司马承祯连忙道:“哪里哪里,果然是楼观道的同道。我这天师也是匆匆上位,哪里敢称前辈。大家平辈论交……平辈论交!”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一拍大腿道:“这里什么四时果盘,果饮佳酿都没有,稍等,我从皇宫挪移一些出来!大明宫的司厨还有有些本事的……我看看,今天他们为贵妃准备了玉珍宴……十六道灵膳。我这就挪移过来!”

    钱晨连忙唤住他道:“你这般挪移了人家的膳食,万一那边无法按时准备,是要死人的。”

    “道友说的是……”司马承祯苦笑道:“道友……怎么有心到长安来了?过来也得吩咐玄帝一声?让他好好迎接才是。”

    “咳!”钱晨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时间不对,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李泌一头雾水,什么人能让玄帝相迎,那李太白,先是一个诗人剑客,又成了楼观道弟子。还有此人真的是道门天师吗?为何这般……心虚呢?

    司马承祯连忙道:“是极,是极!还是说正事吧!”再说下去,他怕是要忍不住去擦头上的冷汗了!堂堂一个道门天师,连汗都被迫出来了!可见这是何等的窘迫……

    “长安大阵的设置,还得从魏晋之时,那场旷古魔劫开始说起……”

第四十九章神都大阵,九幽裂隙(补一号更新)

    “魏晋之时,魔道打开了通往九幽、血海、穷荒、大冥、魔极五处魔界的裂隙,使得千万魔头涌入中土,时有五魔乱世。”司马承祯叹息道:“中土生灵五不存一,当真是旷古魔劫!”

    燕殊,宁青宸登时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说到这里,司马承祯又是害怕又是好奇敬畏的偷偷瞟了钱晨一眼。

    看到他没有什么表情,才继续道:“当年那一场劫数过后,五处魔界裂隙具为大能所封印,其中两处,便是长安和洛阳。因此长安神都和洛阳古城之下,具都有被封印的九幽裂隙。”

    “当年女帝为魔道潜伏在太帝身旁的真传弟子。”

    “却在羽翼丰满之后,反逆宗门,借助高帝所爱,依仗大唐国力,修为大进,登基为魔道大天魔之尊。”

    “从此皇帝天后,统治阴阳,皇帝治理百家三教,天后则代替皇帝治理阴暗之处的一众妖魔鬼怪,合称二圣。”

    “高帝资质不佳,只有结丹修为,却有当时道门三位天师,诸多元神,佛门三位圣僧,诸多金身法相的高人相助。那时天后尚且顺良训从。”

    “高帝年间,道佛两家颇有争端,常常相互攻歼。高帝修为太低,着实受了元神真人不少脾气。便起意扶持天后!那时天后已经从魔道之处得知了魔界裂隙所在,便在高帝骗开朝中三位天师、圣僧之际,打开长安洛阳的九幽裂隙,借助无尽魔气而证道元神。”

    “更在高帝的支持下,杀了魔道另外两位天魔,成就唯一天魔,一统九幽血海两道。”

    “那时,高帝天后联手,道佛皆不敢直撄其锋。而道佛两门,又要顾忌天后坐镇九幽裂隙,约束魔道,镇压魔头。三位圣僧之中,玄奘、慧能不得不飞升极乐世界,一行隐匿民间。正道只剩下袁、李、叶三位天师在朝堂之上抗衡天后。”

    “高宗为求突破阴神伤了寿元,早逝之后,天后登基为女帝……”

    “女帝堪称魔道的绝世天魔,其由魔转佛,修炼弥勒法身有成,正邪合一,与元神之上更进一步,化为女身魔弥勒天子。三位天师联手尚且不足以与之抗衡……那时魔道大昌,女帝甚至声称自己是弥勒降世,佛门……呵!居然也就认了!”

    钱晨微微皱眉道:“真就这么认了?”

    司马承祯咳嗽两声,毫不羞惭道:“咳咳!这也可能和三位天师逼迫玄奘、慧能飞升极乐有些关系。当时我道门也的确是有些逼迫过甚……但佛门却甘心和魔道合作,以求大昌,可谓无耻之极,这也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结果,便有诸多神魔混进了佛寺当中,埋下了隐患……”

    “女帝运转阴阳,治理大唐,倒也称得上泰平。虽然杀戮过盛,对宗室大臣动辄屠戮,以魔道酷刑折磨。但对百姓却并无侵犯。并不打算重现魏晋年间的那一场魔劫。我道门天师几次与女帝论道,见其的确没有以魔道统治人间之意,便决定暂且忍耐,等待其飞升之后再做清算。”

    “神龙年间,女帝修为再进,三位天师不得不携天界法旨,与太子一同逼宫。当时正道联军,道佛两门联手杀入洛阳,将朝中的魔修一一斩除,是役!正邪修士,阴神阳神陨落无数,最终才逼迫女帝立下飞升之后,传位李唐的誓言。”

    “两位天师施展天界法旨之威,受中土天地所排斥,不得不飞升而去。”

    “叶法善天师,则留下善后。”

    “在女帝对九幽裂隙的封印之上,叶天师又镇压了两枚道门灵宝——天师法印。一为‘南阳开国’,一为‘道经师宝’,皆是道门传承灵宝。”

    “为了立下万全之策,防止天下又出现如女帝这般打开九幽封印,证道元神的魔头。佛道两门,更是联手布下长安神都大阵,洛阳白马法界!以长安数百寺庙为阵基,再镇压了天师法印,只要这数百寺庙阵势不破,那天师法印就不会出现。九幽裂隙,也就不会再有万一。”

    神龙年间的那场政变,包括女帝魔道的身份,都是宫廷之中忌讳莫深的东西,李泌也只能从残留的只言片语中窥得一鳞半爪。

    岂料,在真正知道此事的天师说来。

    竟然是如此令人骇然!

    李泌抓着青玉拂尘的手都握出了青筋,他气势沉凝,问道:“所以,道友便是叶天师交与看守长安大阵重责的下一代天师?”

    司马承祯微微点头。

    “那为何放任这魔头做大,危急长安封印?”李泌厉声问道。

    司马承祯并不恼怒,只是惭愧道:“女帝之后,大唐实则已经三教合一,而且道佛魔三教的一场厮杀,死的人太多了。就算是魔修,又有多少是忠于大唐的呢?”

    “纵然有武三思、索元礼、来俊臣、周兴、冯小宝等等无道魔头。”

    “又何尝没有狄仁杰、魏元忠、张柬之、姚崇、宋璟、张说、裴炎、许敬宗、李勣等这般未有恶迹,只是修行魔道的魔修呢?”

    “当时就连太子李旦,也修习了魔道之术。”

    “总不能把联手道佛逼宫的太子也杀了吧!太子有意接任大天魔之位,三教并行,统治大唐。有正邪而无道魔。”

    “当时那些神魔也纷纷投靠了太子……”

    “睿帝登基之后,在其袒护之下,我等的清算终究没有清算干净。魔道化入佛门,渗入宫廷,扎根太深了!”

    “已经和大唐融为一体,毕竟三教隐而百家出,大唐的兼容并蓄,也必然会造成阴孽滋长的隐患。”

    “如今大天魔蠢蠢欲动,天师也不知道吗?”燕殊凝重道。

    司马承祯叹息道:“现在明面上的大天魔,就是玄帝啊!”

    “真的是玄帝!”岑参猝然失色。

    “其实我有好几个怀疑的人,杨太真、杨国忠、安禄山、哥舒翰、甚至高力士、太子李亨我都有所怀疑,只不过后两者不是魔修,嫌疑小一些而已。”

    燕殊喃喃道:“后两者不是魔修,那是说前几者都是?”

    司马承祯缓缓点头。

    钱晨疑惑道:“天师如今可知道事情的严重?”

    “你们打草惊蛇了。我哪能看不到蛇迹?”

    司马承祯一拍大腿:“不过惊的好啊!这长安洛阳的神魔往年各有靠山,自己都打成一团,一盘散沙的样子。”

    “今天这个寺投靠杨国忠,明天那个寺庙投靠了李林甫,还有太子党,寿王党,前太子党,甚至有专门给皇帝干脏活的。谁知道他们已经被人捏成一团了呢?”

    “这定然是真正的大天魔已经出世了!”

    “说了半天,大天魔究竟是谁?”燕殊恼怒道:“杀了它,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我原来怀疑李林甫,那时候安禄山,杨国忠都对其俯首帖耳,畏之如虎。搞的后来玄帝都有些忌惮。借助安禄山,杨国忠两人才杀死了他!这般死人,还能成为大天魔吗?”

    “估计就是以他为鉴,这次的大天魔才藏得如此之深!”

    钱晨注视着静谧的长安城,城中大部分灯火已经熄灭,如今还亮着的要么是王公贵族的宅邸,要么是寺庙的长明灯,他幽幽道:“天王寺的四个神魔,已经准备了九鬼阴魔钉……这阿难陀寺也有一虫一草皆为魔,将神土化为了魔土。长安大阵的倾覆,只在那天魔的反掌之间。”

    “天王脚下的替死鬼案,首先发生在洛阳,那里情况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司马承祯猛的站起身来道:“我已经传书给了张果老,让其在洛阳阻止法界崩毁,洛阳法界有数十个阵眼。白马寺、灵山寺、龙门石窟……只不过洛阳是佛门法界,我道门天师却是难以监察!”

    “长安神都大阵的阵眼在龙兴寺、玉真观、金仙观、青龙寺、兴福寺、大慈恩寺、大荐福寺、大小雁塔、圣经寺、大兴善寺、鄷国寺、兴道寺、净住寺、大安国寺、法门寺、吴天观、先天观、景云观、灵感观、乾元观、龙兴观、华阳观、玄元皇帝庙等等寺庙宫观之中。”

    司马承祯伸手一挥,地面上便出现了长安缩影,所有阵眼都被标注了出来!

    “重点清理阵眼处的神魔!”钱晨道:“每人巡查相邻的一片寺庙,若是窥得魔头行迹,即刻发难。杀不了的魔头,招呼其他人来援!”

    “道观由我来……”司马承祯道:“我乃道门天师,有巡查道观之权,无人敢阻拦,清查一处道观之后,我便征召那里的道士,扑向下一处,等到道门清理完毕,我便率领援军支援你们!”

    “要趁着夜禁的机会,将神魔分隔开来。延迟其发觉不对的时间!”钱晨道:“我们需要城隍相助!”

    “我与钟馗有默契!”司马承祯道:“他会为我们拖延时间的!”

    “还有三刻便是子时……”钱晨道:“子时鼓后,一齐动手……诸位且去罢!今日,不诛罢长安群魔诸丑,明日就是神都陷落之时。凡疑似魔头者,鸡犬不留!若有无知僧俗,左道旁门阻拦,也不必留情!”

    “凡我道门弟子,阻碍今日除魔者!皆可杀之!”司马承祯语气森然道。

    “是!”众人俯首!

    岑参有些微微忧虑,这长安城中无数魔头,而今日这里就只有——算上金银童子,才不过八人。

    他们真的能阻止接下来的长安魔劫吗?

    岑参微微抬头,长安城中的灯火,影影绰绰有数百处,如今那里都仿佛潜藏着森森的魔头,令人隐隐有些畏惧。钱晨提着有情剑,也凝视着这长安灯火,只是他的眼中,就只有盈然的杀机。

    几人的身影走出阿难陀寺,消失在了长安的夜色里。

    街上巡逻的武侯仿佛看见了什么身影。

    但当他们仔细打量的时候,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并无警情。

    钱晨屹立半空,凝视着脚下星罗棋布,如同棋盘的街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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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尊介绍: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以统天。无上明尊,时乘六龙,所其无逸。———————————————————这是一个土著主角的穿越者老爷爷苏醒,金手指成精了的故事。明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