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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辰一十一     明尊txt下载     明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独木成林我一人

    那黑粗大汉已经当场骂起街来,刺耳的骂声叫庾亮不禁皱眉,他虽然也恼怒卢家子这事干的不体面,但不代表其就愿意世族脸面受损,便开口道:“既是卖弄邪术,纵然有此难,也是自然。万劫阴灵难入圣,好过将来不知死活,惹下更大的祸患。至于我世家之人……“

    他冷冷看了那卢七一眼,叫卢七心中一紧。

    卢七偷偷回头去看宋六郎,却得他眼神示意。

    庾亮将此事看在眼里,便知道卢七乃是有人指使,难怪周胤这么急慌慌的站出来,如此一来,他也不好处置,毕竟庐江周家的家门,并不逊于庾氏。

    “行事冒昧,贬他清议一品!”

    庾亮好似铁面无私,呵斥道。

    钱晨已经捡起青竹,这时候,却听见台上的老者喘息一声,幽幽转醒,他挣扎起身,头发已经花白,一脸死相。只看面上浮起的那层衰败之气,便知道他剩下的寿元不会超过三年。

    老者此刻心中闪过多少念头,无人可知,只见他悲恸的望了台下惊恐的孙女一眼,喘息道:“是在下……冒昧!竟在谢公宴上,卖弄我这污秽法术,自取其辱,怪不得他人!”

    其人眼中哀求之意,叫为他说话的黑大汉后面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寿元将近,得罪了世家,他将死之辈不怕什么,可年幼的孙女怎么办?

    黑大汉气急一声:“憋屈!真叫俺憋屈……”

    当事之人,都想事息宁人,别人还能说些什么?

    庾亮心中微微点头,暗道此人还有些自知之明,便一挥手道:“送他下去疗伤!”众人都知道伤势一剂灵丹便可治好,但本源亏损,寿元之亏又怎么弥补?当下有人暗中叹息,也有冷嘲热讽的。

    黑大汉怒喝一声:“你忍得了,俺忍不了!”

    他蹬蹬几步上得台上,指着金杯道:“就是弄这玩意里面的东西对吧!俺就要试一试。”庾亮面色冷然道:“既是你想试,那么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猜的最准,这头彩我当场奉上!”

    黑大汉瞪了一眼老者,深吸一口气,吐气开嗓,大喝一声,铜铃似的眼睛里,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他凑到金杯面前,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登时大殿之上刮起了一阵大风,他的胸腔内肺囊好似无穷无尽一般,高高鼓起,这一口气吸进去,整个铜雀楼刮起大风,帷幔向内飘飞。

    “有股盐焗味儿!”大汉憋着气嚷嚷道。

    他捻着擀面杖粗的指头,有模有样的掐算起来,下方的钱晨轻咦了一声,这黑大汉的术算之道实在差劲,但其卜算的法门很有意思,居然是将周围的气息都吸入胸中,然后再凭着本能直觉,找到一缕相关气息,再以天机之法,慢慢解析。

    周家六郎眼中闪过一丝阴沉,见状手中法诀一掐……

    周家在天机术算一道的造诣,着实不差,他暗中施法,大汉的手诀就跟着往不着边际的地方跑去。

    “盐……鸡!”

    大汉算了半天,嚷嚷道:“我知道了,里面是盐焗鸡腿儿!”

    “哈哈哈哈……”

    场下的世家子弟,纷纷大笑了起来,就连几位真人也有不禁之意,庾亮挥袖道:“胡说八道,退下罢!”

    大汉梗着脖子道:“我说的对不对,你要给我看一下呀!”

    “你看过了,其他人还猜什么?”温峤无奈道,世族子弟和庶族散修闹到这般地步,气氛如此紧张,却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下去罢!”他无奈摆手道。

    这时候,周家六郎才施施然起身,道:“既然他想见识见识,那便让我最后算一回罢!”

    “是周家六郎!”

    “周家天机术算之道,天下少有能比,总能叫那些庶族散修见识一下我世家的本事了!”

    “那些井底之蛙一般的人物,岂知天地之高?”

    周家的美少年,虽然用心颇狠毒,面上却是好风姿,他袖袍牵起云气,轻轻落在一众真人眼前,说不出的潇洒从容,只是卖相便让许多散修自愧形惭。

    “不过小事而已,竟惹得尔等散修如此喧闹……”周六郎用眼一扫:“这般心性,何堪与我等同列金陵洞天?如此气性乖张,岂知异日不会连累我等?”

    庾亮目光闪动,平和道:“不过游戏而已,六郎可以一试。”

    耳道神含着食指,看着两眼已经哭得像两个桃子的女孩,有些犹豫,它愣了好久,才钻入钱晨耳边,隐去身形,小声咿咿……

    钱晨面上不动声色,只对耳道神道:“你到也有些良心,还知道来求我,放心,你去就是!”

    耳道神飞到那女孩儿身前,显露了身形,女孩看到它,眼睛骤然睁大,随即嘴巴一瘪,又要抽泣。

    耳道神连忙飞到她耳朵眼里,小声说着什么。

    周家六郎来到金杯之前,随手用扇子虚点了点金杯,笑道:“方才卢世弟所写,当是一个梅字罢!”

    卢家子连忙站起,拱手道:“世兄所言不差,但小弟的天机之术,仅能算到这一步而已!”

    “卢世弟虽然天机之术,浅薄了一些,但品行高洁,更不隐瞒短处,当是有自知之明的!”

    周六郎袖中射出一道飞烟,落在空中,幻化千万,一道金色的八卦符文显现其上,更有玄妙道音随着卦象变化,而浮现众人心头,那云烟渐渐收拢,化为一颗梅子的形状,落入他掌中,周六郎这才睁开眼睛,笑道:“庾伯父竟以一颗梅子,戏耍我等众人邪?”

    庾亮微笑点头,对身旁的人道:“周六郎真有昔年江左周郎之风,这般天机造诣,当似昔年的一场东风。周氏九子,此子最佳,云体鹤姿,道蕴灵心,天机在手,大道可期!”

    周胤含笑不语,只是不住抚须。

    天机术算虽然亦是外道,但也能另辟蹊径,参悟大道,而且精通此道者往往悟性惊人,更兼长于趋吉避凶,这等人物不出意外,是定能成就阴神的。

    周家有此子,便不怕堕了门第。

    周六郎面上风轻云淡,世家宿老皆不住点头,下方世家子弟有亲近者也在高声喝彩。

    他傲然道:“金杯之中,乃是五月初五的青梅,夜以盐汁渍之,昼则日曝,凡作十宿十浸十曝,再在寒井之中窖藏三年而成,七日之前,刚刚出井……庾伯父,我所言可有差?”

    庾亮并未直言,而是再问道:“可还有人愿意一试?”

    下方众人无论士庶,除了叫好者,尽皆沉默无言,以周六郎之断定,这杯中之物岂会有差,上去说错了自是被人笑话,但想要猜中,又还能再有什么可说?

    有人长叹道:“周六郎已经算尽矣!还有何人能说?此局魁首定然是他……钟伊公何必再问?”

    一众非世家的散修、仙门修士,一个个心里都凉了半截,神情之中都有几分憋屈。

    但算到这等地步,纵然是他们,也不得不称上一声心服。

    铜雀楼中一时寂静,就在此时,有一个弱弱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只听一个童稚之音,怯生生道:“我……我爷爷还没说呢!”

    众人回头看过去,却见一位幼小的女童,踮着脚攀上了椅子,鼓着脸,眼中还残留着晶莹,她看着台上一众真人,分明有十分的畏惧,却还鼓着勇气道:“我要替他说!”

    “这……”庾亮一时有些迟疑。

    而女童却毫不怀疑的相信了小小的耳道神对她说的话,她一字一句坚定道:“里面是一棵梅子树!”

    庾亮叹息一声,他自是知道此前的是非究竟如何,此时不禁也有几分愧意,但到了他这般境界,这点动容早就难以动摇他的心志,听他微微叹息道:“老夫却是并未施展壶天之术……”

    “杯中,也藏不下一株梅树的!”

    说罢,他心中已然决断,这般闹剧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闹久了,世家纵然再嘴硬,面对这小女孩儿,终究还是有几分理亏,纠缠于此,没有半分好处。

    于是便断言道:“如此,当是周六郎夺了头彩。金杯之中,正是我随手拿来的一枚盐梅!”

    王龙象默然无语,却听见身边的钱晨口中啧啧有声,转头道:“太白兄在吃什么?”

    钱晨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含糊道:“青梅佐酒,不亦乐乎!”

    他随口吐出梅核,长身而起,在一片对周六郎的赞颂声中,高声道:“既然大局已定,何不打开金杯,让我们看看呢?”

    他打破表面的其乐融融,让楼中的气氛又凝重了起来。众人纷纷向他看来,似笑非笑,卢七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庾公乃是当世长者,还会为了此事欺人不成?”

    庾亮深深凝视钱晨一眼,平静道:“此乃小事而已,能解道友之疑,也显我等并无私心!”

    他伸手按在金杯之上,暗藏的法力一吐,化为断绝生机的炎炎之气,管教里面是梅树也好,木精也罢,都决计活不下来。

    钱晨不等他回答,径自走下席中,手持竹竿,一步一步走向大殿台阶,庾亮掀开手边的金杯,众人皆探头去看,只见金杯之下,一抹绿色动人,犹如出芽之草,带着最初的一点生机。

    此时在座众人,都是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这一幕。

    随着这一抹绿色见了天日,颤颤巍巍,犹如小草一般的幼苗迅速萌发生长。

    扎眼之间,便蹿起来一尺高。

    周胤面色一沉,冷声道:“这位道友又是何人,与我们开这般的玩笑?”

    钱晨并不回答,只是随着他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梅苗扎根案上,抽出枝条,草木清香扑面而来,生机勃勃叫人动容,但满座阴神尊者,结丹真人却无一个能显露轻松之色。

    当梅树根茎向地下扎去之时,铜雀楼的禁制终于发动,但任由那禁制灵光如何涌动,就算是禁制圆满的法器,也该被挤出去了,但那看似脆弱的根茎,却依旧牢牢的,毫不退缩的扎根下去。

    只是数十步的时间,萌发的新枝就此舒展。

    仿佛画面快放了数百倍一般,案上的梅树已经沿着案脚,延伸到了地面,树冠也拔高有两人之高,青色的树茎褪去青皮,呈现木质。

    宛若昔日九真湖畔那一幕重现。

    小小梅树枝干渐渐虬曲苍劲,树干也渐渐展开双臂,伸展的树冠犹如冠盖一般,笼罩了大殿,盖在主座之上,随着枝叶落去,淡雅的白梅花盛开满树

    一树花雨纷纷落下,一时殿上犹如数九寒冬,卷起千堆雪。

    周胤真人面皮颤动,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微倾,死死盯着缓缓走来的钱晨。

    庾亮面色已冷,凝视着钱晨,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一时间铜雀楼大殿之上,一众世家子弟,皆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步一步,向着诸位真人尊者走来的钱晨——他要干什么?他这是在干什么?此人竟是想以一人之力,挑衅世家全部的真人么?

    走到了梅树之下,钱晨手持一根青竹,犹如佩剑一般。

    但在场众人却无一人觉得这一幕可笑……

    “在下李太白……”钱晨来到梅树之下,回首望去,淡然道:“看来是这个小姑娘猜对了,金杯之中,果然是一颗梅树!”

    在他面前,温峤叹息一声:“道友果然神通广大!”

    周六郎眼皮微微跳动,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死死握拳,一片惨白之色,此刻他心中羞恼,难以言述,几乎如同钱晨抓着他的头颅,将其按在脚下一般,脸上刺痛一片。他隐藏着愤恨,只是目光依旧透出一股刻骨之意。

    钱晨只把他当做蝼蚁。

    此时树上的梅花,已经为枝头逐渐长大的青梅所顶,枝头的梅子青涩,令人垂涎。

    钱晨昂首摘下,递给那捂着胸口,已经彻底呆傻的老者。

    老者下意识接过青梅,含入口中,登时,一股强烈无比的酸涩叫他眼前一花,口鼻皱在了一起,鼻腔之中,有什么东西涌出。伴随着这股酸味,全身上下的疲惫和酸痛,经脉寸断的痛苦都骤然消失,再睁开眼睛,他居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大碍了。

    老者惊异无比的站起身来,恍然觉得先前的本源重创,好似一场幻梦一般。

    钱晨拿起那面玄龟背甲,看了两眼,摇摇头,觉得老者审美有些问题,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招来一个绿色乌龟王八顶在头上,怎么看都不合适。卢七面色如土,见到这一幕,登时猛然抓向钱晨,厉声道:“你使了什么障眼法……敢在诸位前辈面前卖弄!”

    唰!

    青竹点在他胸口,卢七整个人用比扑来的时候更快百倍的速度,倒飞了回去。

    顷刻间,便从钱晨眼前消失的干干净净,一直从殿上,飞出殿门,摔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苏氏之女,称量丹气,罗浮圣法

    钱晨徐徐收起手中的青竹,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周胤,又看了看阶上席下,那一张张惊讶错愕的面孔,毫不避讳,甚至全无敬意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这等暗箭伤人之辈,还是不要留在我眼前碍事了!”

    周六郎脸色一白,眼角微微跳动,却见钱晨对他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你当这里是你家天地呢?”

    周六郎狠狠咬牙,很想把这句话摔到钱晨脸上,但他看得出来,钱晨对世家规矩,对礼法制度全然没有半分尊重。

    光明正大的连同台上的一众阴神尊者,世家宿老的脸都打了。

    哪里还会在乎他这个结丹真人?

    虽然面上他们这帮世家子弟,都称李太白剑术只当三品,意境太低,但真正计较起来,他自诩难当此人一剑,再硬着脖子顶撞,只会自取其辱。周六郎心中一时翻转了无穷念头,纵然他有一百个理由说服自己,也终究难以抵消这一刻的难堪,但他还是无胆接话,只得不甘心的狼狈退下。

    钱晨招来那个小姑娘,笑道:“适才几位真人定了头彩,是一个灵龟背甲,其实你灵性活泼,筑基之前所修的功法又是木属,如今背一个乌龟盖子倒是可爱,但若是长开了,终究不合适。”

    说罢他便伸手一指,扎根铜雀楼的大梅树便拔地而起,枝桠舞动,化为一道灵光落在她头上。

    这梅树本就是钱晨五色神光所化,乃是一道先天乙木之精,因此无论庾亮如何催动法力,铜雀楼禁制又是如何厉害,也休想奈何的了它。莫说是一些隐蔽手段,就算放出来,让这里的一种老朽倾力来攻。

    能在五色神光加持下,动摇此树根基,也不超过三个人。

    经钱晨这一指点化灵性,却是先天之灵,比老者谋划的后天之灵品质更高。

    谢安石看了半响,如今也不由对身边站着的谢灵运感叹道:“先天五行!以先天五行为根基,剑道为枝干。这李太白……成就尚在你和王龙象之上。甚至比那惊鸿一现的李尔,还要稍胜一筹。哈哈,或许能与他相比的,已经并非尔等,而是我们这一辈了!”

    “你叫什么名字?”钱晨摸了摸怯生生的小姑娘的脑袋。

    她抱着小白狐,眼睛正悄悄的四处打探耳道神的终极,闻言礼貌回答道:“苏妲己!”

    “……咳咳!”举起酒葫芦,小饮一口,正在维持人设的钱晨差点就绷不住了,假装咳嗽几声,掩饰眼中的惊讶。

    听了这句话,钱晨又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摇头感叹道:“其实背个龟壳也挺可爱的!日后遇到姓姜的对头,就把护法仙灵放出来,说不得还能卖我一个面子。”

    说到这里,钱晨揶揄心起,伸手往那龟壳之上一指,五色神光将其一裹,紧接着剑气显化,把太上道内传承的一篇灵文《太上道解八百字》铭刻其上。

    这篇文字非但是三清门下学习灵文赤书的启蒙篇章,更是一篇中正平和的炼气功法。

    在文字之中,蕴藏了天机术算之道的奥妙,通过解开其上的灵文,可以通过拆字,来占卜解构天机。五色神光转眼间便将此物祭炼了六重禁制,钱晨伸手一抛,便看见那龟甲在半空中解体,好似一个绿色的小马甲一般,套在了小姑娘的身上。

    苏妲己原本还有些懵懵懂懂,这时候一低头,龟甲都已经背在身上了,才发觉不对,露出一副傻傻的样子。

    老者连忙对钱晨拱手道:“多谢真人厚赐!”

    同时伸手将孙女抱了起来,像是举起一个四肢在空中划水的小乌龟一样,这件法器非但有护身之能,更因为是钱晨亲手祭炼,与他心神之上隐隐有了一丝联系。若是有人转头因为此间之事对他们下手,龟甲被触动,钱晨也会随之察觉,也算是对他们的一重保护。

    钱晨平静扫了一眼席下,警告之色非常明显。

    谢安石叫人在拿上来一个蒲团,放至自己身边,笑道:“李太白道友剑斩恶神,那剑诀之中,几联残诗却是妙级,老朽回去品味,深感不及,不知可有幸窥得全篇?”

    钱晨回到:“那得看一看,能否有人逼得《青莲剑歌》尽出了?”

    谢安笑道:“《青莲剑歌》半卷便足以纵横天下,诗坛称圣,另外半卷……如今神州之内,又有谁能叫它现世?”言下之意,居然认为如今的地仙界,没人能逼钱晨施展剑诀的后半卷,当下四座皆惊,诸位阴神尊者都看过来,不知谢安是在客气,还是……真有此意。

    钱晨自然知道谢安评价的是李太白的原版。

    《青莲剑歌》上半卷还是人间剑术,后半卷时李太白已经证道元神,开始踏入道君之路,钱晨只施展过其中挥剑决浮云一式,未想居然被谢安看出了一些端倪,可见此人距离元神实在不远,百年之内或许就有证道的机缘。

    谢安拍了拍身边的蒲团,笑道:“以太白剑术,实在超乎我等一筹,当位列此处才是,不知太白可愿于我同席?”

    钱晨稍稍思量,便笑道:“方才诸位都设下一题,考量殿上众人,不知算不算我一个?”

    此言一出,座上的世家诸多阴神便目光闪动,他们设下这些题目,乃是打压寒门,为同族的子弟扬名的,如今身为散修的李太白再插一手,其中意味便无需多言,当即有人想站起来反对,但一看周围众人的脸色,便知道此言不好说出口,这李太白并非因名,因位,得到了大家的承认才位列这里。

    而是踩着所有人的脸,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借一棵梅树,挑翻自己等人……

    并非自己出言反对,仗着声名打压,便能贬低的。

    果然,谢安笑道:“自当如此,不知太白想要出个什么题目?”

    钱晨想了想:“此时未定,待见过了席下诸位的表现,再谈吧!”

    何劭真人忍不住多看了钱晨一眼,隐隐有些担忧,口中却道:“这一举,是八岁的苏妲己胜了!不知下一局,是哪位真人的考验!”他故意提了提苏妲己的年纪,想要化解几分世家的尴尬,暗示并非是我世家无人,而是李太白借故插手,方才落败。

    但那周六郎听闻此言,却低头握拳,心中羞愤欲死。

    这里又有一位吴郡顾氏的阴神真人起身道:“天机之术,终是外道,我这纳气吞海斗乃是顾氏一门得意法宝,可以称量修士气量,若有人欲知自己法力有多深厚,尽可来量!”

    周胤真人笑道:“昔年大江泛滥,涛涛洪水比前日恶蛟作乱还要猛烈,顾真人携此斗,一夜收尽洪水,派人去倾到东海,那两位后辈三年都没有倒完。以你们的气量,想要填满此斗,差的太远!”

    “纵然能有一升,都是人中龙凤,我世家俊杰了!”

    顾真人笑道:“其实不然,此斗若无我法力操纵,来一个结丹一品的,也能就填满了!”

    众人闻言更不敢小瞧,无人操控便能承受丹成一品之辈的全部丹气,这等人物,哪一个不是法力如海一般,乃至修成大神通雏形的人物,而且稍稍知道此宝者,都听闻这件法宝有蓄气之能,顾真人此物在手,就没听说过有法力耗尽的时候。这纳气吞海斗若是为结丹一品者祭炼,岂不能倍增此辈法力?

    两人一唱一和,话音刚落,便有世家子弟愿意一试。

    那人放出丹气,水汽极重,滚滚如黑潮一般,应该熔炼了什么煞气。

    无穷无尽的黑潮丹气涌入玉斗,莫约三刻时分,倾泻了足足有一个小湖一般的丹气,方才力尽,玉斗之中黑浪翻腾,堪堪只填满了其中十一,众人看的分明,那丹气只到了其中第一个刻度而已。顾真人却连连点头,称赞道:“丹气一升……好,以你六品金丹,竟然能盛满一升之数,可见平日勤勉,若非凝练的煞气不合你的路数,当不止于此!”

    那人也知道自己丹品不高,只是凝练的煞气有积累之妙,本以为至少能填个三斗,岂料只是一斗都还面前,当即有些羞惭,

    匆匆行礼下去了!

    顾真人关照道:“虽然丹品不高,但也足见勤勉,赐他一滴天一真水!”

    这般手臂,让旁的真人都吓了一跳,惊道:“顾真人之妻,乃是海外元神鲲辛子之女,在东海有九处岛屿,方才拿的出如此手臂,你打赏这般豪阔,却叫我们这些后来者怎么办?”那位世家子弟更是又惊又喜,感激拜道:“多谢真人厚赐!”天一真水一滴便能化开一个湖泊,乃是最合他积蓄之道的天材地宝,得了这一滴天一真水,他便有七八分把握回去度过阴火之劫,晋升海外所说的结丹后期。

    多了一分成就阴神的指望。

    顾真人呵呵一笑,并不在意,他此举虽然有消弭方才钱晨赐予下先天五行之灵的影响之意,却也是看好方才那位世家子弟的心性,有六分欣赏之一,才会如此厚赐。

    这位幸运的弟子之后,又有几人来称量法力。

    但这些人只是莫名自信,觉得一斗十升,自己结丹多年,丹气火候圆满怎么也能称一个两斗三斗,胜过最初那人,但一一称量过后,却没有一个及得上最初的那位,连一升都盛不满,更有甚者,还要差个五六分。

    这时候,众人才察觉小看了最初那位,此人的法力当是六品金丹之中最上层的人物了。

    又来了几个丹成五品的世家,寒门,多半还不如那人,只有一个盛了一升半,还是胡子一大把的老成之辈,世家寒门之别,并非不存,上场的几位寒门修士,多是拜入仙门,有一个正经师父的修士,成绩却在修为相似的众人之中,排在最末。

    更因为方才世家寒门之间的火药味渐浓,引起了不少嘲笑。

    褚文恭神情恍惚,看到钱晨出手之后,更是死死盯着他,旁边的人看他这副样子,便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道:“哥儿除了丹品稍差,其他不逊于上品金丹多少,如今既然被那人毁了名声,何不趁此机会,挽回一二?”

    褚文恭闻言,一股郁气直冲胸垒,豁然站起,高声道:“我来一试!”

    此时众人早已看出端倪,休看纳气吞海斗最低的刻度是一升,实则能盛满一升的,便是六品金丹之中气量最高的人物了。下品金丹甚至不过浅浅一汪丹气,尚且不足一捧。以六品为限,每多一品,便多一升,结丹四品也不过三升丹气而已。上品金丹虽然不知究竟,但若按照这个道理,每高一品,应该多两斗气量。

    此时褚文恭自告奋勇,算是第一个尝试的‘上品金丹’,故而对他多有期待。

    但也有知晓之前变故的小声议论,但也都觉得,他距离上品金丹不过只差一丝,表现未必会差。

    一道飞泉落入玉斗之中,待到丹气落定,褚文恭这才脸色一白,身躯微微摇晃,几乎立身不足,庾亮也微微叹息一声,不忍再看。

    “三升,居然连三升都盛不满!我是废物,我就是个废物!”说罢,他以袖掩面,夺路而逃,跑出大殿之时,甚至踉跄的落下了一只木屐,顾真人也是一愣,看了半响才恍然道:“可惜,若是个真丹,至少也能盛到四升半……可惜走了真意,是个幻丹。”

    下方席中,一位寒门修士许是说了几句怪话,便有一位世家子弟站了起来。

    他挥袖带起几丝云气,来到玉斗面前,大团烟气从两只大袖中喷出,一时间殿中似有云海翻腾,万千气象,这股丹气往斗中一落,竟然首次超过了五分,盛满了一大半。

    顾真人赞道:“六升之气,当是丹成上品!”

    “在下陆氏陆子鱼,诸位在下喧闹,不知有何颜面嬉笑那褚家子,可敢上来称量一番?叫我看看寒门之中,有几位俊杰?”

    一位面貌寻常的修士,突然站起,却是淡淡一笑,道:“既然这位师兄相邀,我也自不好让你扫兴。罗浮门下,无姓散修蜉蝣子!”陆子鱼嗤笑道:“罗浮?可是那旁门之首,号称三千大道的罗浮山?”

    修士笑道:“正是,罗浮弟子,愿意一试!”

    蜉蝣子这般道号,轻贱至极,加之他又说自己是无信之人,却有人猜道:“听闻罗浮山广收弟子,不辨良莠,甚至连路上遇到的孤儿流子,都带入宗门之中,教授修行。这等人物只有道号,无父无母,被罗浮世家子成为飘子,不知可是此人的跟脚?”

    “罗浮虽然道法庞杂,但核心传承却并不轻授,那号称三千大道,人人可得传授的,不过是外门弟子,学的一两手法术罢了!内门却有二十四道传承,任何一门,都堪比一个小仙门,掌门一脉更有七大真传,每一门都出过元神真仙这等层次的人物。不过二十四内门,有十八家掌握在我等世家手中,唯有掌门一脉,已经三代未传世家了。”

    “这一次罗浮修行世家的人逼得紧了,那掌门才松口收下了四位出身世家的弟子,但也因此收了十倍于此的寒门弟子,收敛孤儿,不过是没法应付,逼不得已想要培养一个嫡系人才罢了!”

    知情者在席下悄悄言说。

    那蜉蝣子丹气自脑后飞出,化为一颗五彩玉石,落入斗中。

    “《罗浮祖师观照补天圣法》!”有人笑道:“还是个掌门弟子!”

    蜉蝣子不动声色,只是催动法力,那五色玉石化为一捧彩砂,最初不过在玉斗地步铺了浅浅一层,引来世家子弟更大声的嘲笑,但随即,那神沙不断分裂,慢慢至玉斗盛起,几个呼吸之后,已经超过了陆子鱼的刻度,五色沙流光溢彩,盛满了一大半玉斗。

    顾真人深吸一口气,长叹道:“丹气七斗,二品金丹!”

    一时间,满殿之内鸦雀无声,钱晨却也凝神观察,暗道:“此人虽然结丹,却还有一股潜力暗藏,成就未必止于此。而且《补天圣法》若是真如罗浮祖师所说,是他旁观所感,那这个罗浮派问题很大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枪挑万钧鼎,却摘一梦花

    今夜的铜雀楼,注定热闹无比。

    罗浮蜉蝣子称量气量之后,世家一方一片肃然,一众世家弟子皆往王龙象,谢灵运的所在看去。

    庾亮却叹息道:“我世家子弟据说人才无数,王谢成名已经多年,如今寒门一个籍籍无名的蜉蝣子都能丹成二品,还是要靠王谢出手,才能挽回颜面吗?”

    此言说的极重,叫世家一方许多弟子面色赧然,王龙象或是谢灵运出手,自然能胜过蜉蝣子一筹,但这两人成名多年,却不会有人将他们当成新进结丹的那一辈中人,而且现在看过去,王龙象面色平静,陷入了一贯的自闭当中,而谢灵运脸色也有踌躇,显然也不愿出手。

    在场也不是没有丹成上品的世家子弟,但越是如此,他们反而越爱惜羽毛,蜉蝣子所修的五色沙法力,颇有不俗之初,却没有几人有十分的把握完全胜过他。

    若是输了一阵,对于那些丹成上品的世家子弟来说,却是丢人至极。

    没看到先前那褚文恭是什么下场吗?

    这般沉默久了,世家那方的诸位真人越发不耐,他们宁可有个人上来输个痛快,也不想世家的下一辈就这般没了心气。当即便有一位面皮发黑的世家真人走了出来,将顾真人留给魁首的彩头抛给蜉蝣子,瓮声道:“这一局,便是罗浮派的蜉蝣子得了头彩!”

    蜉蝣子嘿嘿一笑,接过彩头,大摇大摆的下去了。

    黑脸真人自袖中抛出一尊金鼎,砸的铜雀楼中灵光颤了三颤。

    “这一局较力,这山河相鼎乃是我朱家的得意法宝,重达万钧,你们谁愿意下去试一下力气?”

    方才那被周六郎法术所欺,输了一阵的黑大汉自告奋勇道:“不就是比一把子力气吗?我来!”

    说着他撸起袖子,露出粗壮如旁人大腿的两条臂膀,脚下扎根,抱向那尊金鼎,手臂上结实的肌肉膨胀起来,就开始用力。金鼎号称万钧之重,以钱晨的眼光来看,确实只多不少,但那大汉许是血统有异,双臂确实也神力惊人,随着他面色渐渐赤红,原本稳稳当当的金鼎,三只鼎足居然也开始晃了两晃。

    大汉吐气开声:“起!”

    三只鼎足就这么缓缓离开地面,被大汉擒抱了起来,随着金鼎渐渐接近大汉的胸膛,托举过重物的人都知道,一担重物举过胸膛,化抱举为托举,那么接下来想要撑住便要轻松很多了。

    岂料就在此时,那黑脸的朱真人看到大汉浑身气血如沸,念头一动,金鼎便自生一股微微的排斥之力,肉眼难见的金光放了出来,大汉身上蒸腾如红霞的气血顿时有溃散的迹象,一口气撑不住,手中大鼎重重的砸下,他用力过猛受到反噬,面上血气翻涌,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看着朱真人。

    朱真人挥袖一扫,道:“托举不过胸!退下罢!”

    下方的蜉蝣子阴阳怪气道:“我看不是他托举不过胸,而是你这法宝有问题,方才他气血沸腾之时,被你法宝所斥,这才一口气续不上来!”

    朱真人冷冷道:“我这金鼎法宝有破邪之能,许是受到了魔气刺激,才会有这般反应。”

    “你气血阴浊,是否是蛮夷之种?”朱真人扫了一眼大汉,喝问道。

    “你特奶奶的!”大汉的脾气一点就炸,轮起拳头,就要冲上来。朱真人一指金鼎,顿时鼎中颤动,放出万道金光来,照在那大汉身上犹如亿万钧重压朝他碾来,大汉立身不住,踉跄跪倒在地。

    钱晨手中青竹一指,点在了金鼎之上,顿时金光收敛,破去了这法宝的威能。

    朱真人抬头看了钱晨一眼,冷冷道:“蛮夷与妖鬼混血,近不得我这金鼎。此等种类,就休要去试了!”言下之意,竟然连一个交代都不需要给。黑大汉挣扎起身,又要继续往前冲:“你姥姥的!”

    这时,他肩膀上多了一只手,将他按住。

    大汉回头去看,却是一身北府军打扮的刘裕。

    这时候,后方一名力士大步上来,对座上叩拜道:“见过诸位真人?”

    “哦?”朱真人笑道:“你是哪家的奴仆,也想一试?”力士道:“在下是陆家之仆,却也有些力气!”朱真人大笑道:“哈哈哈哈……你倒也知道上进,谢公此宴,不分贵贱,你若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

    他抬眼扫视下方,深深看了那大汉一眼,其中轻蔑之意,丝毫不做掩饰。

    下方一众寒门修士,面色渐冷,大汉更是怒发冲冠,回头对刘裕道:“你不要拦我!”

    那力士站起身来,搓了搓手,俯身抓住了金鼎的三只鼎足。这等力士自小便修炼特殊的功法,服用相应的丹药,浸泡药浴以打磨自身,乃是给自家主人准备类若道兵一般的奴仆。陆家是东南大姓,吴郡冠族,每年为了通往海外的海运航道,不知要与海中妖族厮杀多少回,他家豢养的力士,沐浴鲸血,月食一鲸,唤作韬海力士,最是力气庞大。

    陆家占据的优良深水港口,据说都是这等力士搬山填海所得。

    因此毫不意外,只是稍稍费了些力气,这名力士便将金鼎高高举起,朱真人高声道:“好!”

    “还有何人要挑战?”他又问下凡众人道。

    世家中人自然不会上去与奴仆同列,而朱真人已经毫不掩饰的持强凌辱。言下之意,寒门散修与世家的奴仆无异,所谓比斗,就变成了席间的杂耍,似乎本意就只是想要引诸位真人一乐,讨些赏赐。

    此时,刘裕却缓缓走了上来,他不卑不亢,抱拳道:“寒门刘氏子刘裕,愿意一试!”

    谢玄诧异道:“寄奴,你这是?”

    刘裕微微低头,向恩主一礼,随即身向后撤,伸手拿来一柄卫士手中的长枪,回头便刺。

    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面目模糊,穿着盔甲,笼罩在金光之中的武道神相,以三魂熔炼,命魂成型,那一点枪尖寒芒猛然刺入鼎下,随即武道神相与刘裕身躯骤然相合,一声怒喝,那万钧金鼎,竟然被一杆凡铁长枪生生挑起。这一刻,惊天的气势自刘裕身上遽然冲天而起,这股磅礴气魄雄浑无侍,万钧重鼎直被挑飞数丈,砸下来的时候,整个铜雀楼都颤了一颤。

    那金鼎落下的气势,叫举鼎的韬海力士直稳不住身形,足下踉跄退了数步。

    反倒是黑厮大汉,大笑一声:“来得好!”

    他面目略显狰狞,但却大步踏向前,伸手向天空下坠的万钧金鼎抱去。

    朱真人面上一狠,干脆不顾皮面,将法力加持于鼎上。

    金鼎震动,发出一声扣金般的颤音,下落的气势越发强横无匹,刘裕挺枪迎上,而大汉也毫无惧色,带着一股视死如生的豪迈从容。

    朱真人法力涌出,加持金鼎,如此金鼎何止万钧,只怕真如山岳一般,莫说一个丹气驳杂的半蛮大汉,就算是刘裕也不敢直撄其锋。

    但这时候,朱真人心中狂警,就连他身旁的诸位世家真人都感到一股惊人的剑气笼罩了他们左右,却是钱晨已经将手放在了青竹杆上,青竹遥指诸人,剑气蓄势待发,一众世家真人心中都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们只觉得肌肤之上似乎被锋锐的剑刃划过,犹如割裂般刺痛,灵觉更是疯狂调动,似是有什么可怕的劫数将要降临了一般。

    朱真人心中一虚,撤回了法力。

    钱晨的青竹这才点出去一半,停在了半空。

    “哈!”大汉接住了金鼎,身子转了半圈,将金鼎砸在地上,满座的世家子弟具是浑身一颤。

    “好!”朱真人阴沉着脸道:“这一局,是刘寄奴你胜了!你乃是谢公拔耀之辈,可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刘裕抱拳道:“我自省得!不劳朱真人提点……”

    世家一方又起身一个真人,自袖中摊开一张卷轴,道:“我这考量,可不像之前那么简单,这万里云霄图能显化万里山川真形,留影其上,而且……”他伸手张开卷轴,一时间无数墨迹挥洒,在图上绘画出此时铜雀楼中,气氛剑拔弩张,世家寒门台下对持的一幕,随即铜雀楼将这一切囊括,此刻秦淮两岸的风景一一落于纸上,最后整个建康城的轮廓,都显现其上。

    钱晨注意到,城中许多地方,墨迹都有些虚浮,显然并未能窥探到其实情。

    那位真人将画卷一摆,万里之外的会稽山便在画卷之中留影,他伸手一指,此山的炉峰观便显现出来。

    “我与会稽炉峰观显法真人为友,知其培育了一株灵菊,名为瑶台玉羽,千瓣如金羽一般,煞是可爱,今夜与诸位同饮,却想把此花一赏?”

    犹如老农一般,略显干瘦的萧氏真人呵呵笑道:“可有人愿意为我取来?”

    画卷之上,已经能看出炉峰观后院一处茅舍旁,正种着这么一朵灵菊,还有一个拄着锄头的道人正叉腰站在花旁,指着画卷叫骂。下方众人具是莞尔,看来此去非但要考验遁法,摘花也并非是一件易事呢!

    这次的考验,倒是有些风雅,当即有四五位世家子弟,起身应下,还有两位寒门散修也自告奋勇。

    随着这些人各自显露不凡的遁法出发,场上的气氛稍缓,但接下来的两场比斗,亦是世家寒门互有胜负,就连钱晨也未想到,今日所来,并非世家出身的众人之中,竟是这般卧虎藏龙。

    比试搬运之术的一节之中,袁家的一位子弟,自殿上一口大缸里钓来松江之鲈,稍胜一筹,但后面比试幻术之时,散修之中一个不知名的人物,竟然以秦淮之水为引,显化海外风物,将铜雀楼幻化海中,众人衣襟浸湿,却都恍然不觉。

    世家诸位真人,神色越发凝重,此刻散修之中能人异士,修为高深者如此之多,已经逼得他们不得不惊醒起来。

    这时候,先前离去的一位世家弟子,才驾着遁光返回了铜雀楼中。

    看其遁光犹如霹雳,显然是雷法遁术,如此快捷便来回万里,也极是出彩。但他手中却空空如也,只来得及禀报道:“弟子应该是第一个来到会稽山上的,但显法真人说,就在真人以万里云霄图窥探他后,他一回头,瑶台金羽便已经不见了。还要扣下弟子,向真人问罪!”

    “这?”

    真人目瞪口呆,再次展开万里云霄图,想要一窥究竟,果然原来灵菊所生之地,枝头上碗口大小的洒金千瓣菊花已经空空如也,还有一个道人在旁边暴跳如雷,指着天空大骂。

    “莫不是显法在同我开玩笑?”真人抓着脸,都拽下了两三根胡须,还是想不通其究竟。

    这时候,钱晨抬手一指,道:“莫不是那一朵花?”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席下间一人伏在案上,呼呼大睡,头上正戴着一朵差不多的金菊,旁边的人推搡了他几下,才见他抬头。

    他一伸懒腰,打了一个老大的哈气,眼神惺忪道:“这一觉睡了太远,容我醒醒眼!”说罢,便伸手去挠头,抓下那朵菊花,笑道:“好奇怪,今天先是,梦到一个不讲道理的乌龟,接着又梦到了一个臭脾气道士,指着我骂,我便摘了他最宝贝的那朵花……”他把花戴着头上,问左右道:“好看吗?”

    “哈哈哈!”他笑完,便就地卧倒,继续酣睡了过去。

    台上诸位真人脸色一变,那拿着万里云霄图的真人,眼神惊疑不定,喃喃道:“梦中摘花?岂有此事?”

    谢安也有些诧异,低声道:“莫不是,南华派的……”

    钱晨看了那睡懒觉的青年一眼,长身而起,向着台上阶下世家诸多修士望去,他目光如剑,叫众人不自觉的纷纷闪避,一圈下来,包括台上的诸位阴神真人,竟都不敢直视,听钱晨朗声道:“好了,你们考校完了!现在……谁愿意一试,我的题目?”

    “不知,李真人的题目是……”世家中的一位真人眼神闪动,犹疑道。

    “简单……”钱晨环视一圈,笑道:“只消在我眼前,亮出一剑便是!”

    此言一出,世家中人纷纷色变,庾亮更是面色一沉,冷声道:“李道友竟以为,我世家无人能在你面前拔剑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钱晨一挥衣袖,抽出竹枝来,眼神凝视着手中青竹枝尖,嘴角勾勒出一丝淡淡的浅笑,竟然就这么无视了庾亮的质问。

    这等态度,对于世家来说,已经蔑视的无以复加!

    庾亮气的唇下的一缕长须都在颤抖,转头对席间喝问道:“既然李太白都如此说了,你们还没有胆子上来吗?”

    此言一出,席下的一众世家子弟哪里忍得住,当即便有数人起身。

    此时周胤真人这时却站起身来,目光在下方一众世家子弟等人身上转了一周,回头笑问钱晨道:“太白道友已是阴神之尊,斩过大江龙神,身份自然不与他们这些小辈等同。若是全力施为之下,他们只怕连抬手都难。所以,李道友是将出手次数限制在几次,又是以何等修为法力,可否言明?”

    钱晨平静道:“出手?我何时说过要出手了?我的意思是……”

    他手中的青竹点点众人,温和笑道:“只要在我眼前拔剑,便算作数,我并不出手!”

    他这么说,一众世家真人登时怒火高炽。

    钱晨的意思是,只用眼神,便能令所有世家弟子都无法在他面前拔剑。

    在这几乎是大半个南晋世家年轻俊杰汇聚之所,放言如此,简直是在将所有世家的皮面尊严,都踩在脚下蹂躏。非但是台上的一众世家前辈真人,就是阶下席中的一众年轻弟子,皆有所暗怒。

    当然也有不少人心生暗喜。

    他们只道钱晨这个考验是自负太过,不动用丹元法力,存以精神意念,纵然是阴神尊者也未必敢轻言能战胜他们,毕竟修士的实力构成太过多元,而修为法力几乎是一切的基础,没有修为法力,便无法祭起法宝,也无法施展大多数神通,修士一身本领几乎废了九成。

    纯以境界胜人,非得越两个大境界不可。

    而这严苛的条件之下,胜机又太过轻松……只需剑指钱晨便可,甚至不需要斩出那一剑。

    此时,世家之中一人出列,道:“清虚山宋明之,愿领教!”

    钱晨微微颌首,那宋明之上前数步,拾级而上,来到钱晨面前道:“褚师兄勤修不怠,方才丹成上品,期间虽有错漏,但我师长自有补救之法,只消坚定其心念,如此隐患未尝不可弥补,却被你贪图一时声名当众点破,害我师兄一身清名被毁,半生道途无望。如此断人前途,你不怕有报应吗?”

    “你是在抱怨庾亮吗?”钱晨只是笑道。

    这话叫宋明之一时无语,毕竟从头到尾,钱晨也没多说几个字,反倒是庾亮颇有好事者的嫌疑,但他只是冷笑,剑芒一闪,一道剑光从他袖中飞出,直指钱晨。

    众人惊呼一声。

    按照钱晨之前的约定,到了这里,他应该已经输了!

    但宋明之依旧不饶人,施展出清虚宗的掩月剑法,飞剑幻化数百道剑光上下翻飞,宛若两人之间倾泻无数银色流光。

    而这道道剑光之中,却只有一道是真,蕴含飞剑的全部威力。

    掩月剑法,核心精要便是‘真幻’变化。

    宋明之脸上浮现一丝得意之色,那数百道剑光骤然从四面八方,一齐发动,刺向钱晨,其中蕴含的那道真正的剑光,却斩向钱晨的发髻。

    此时宋明之已经微微挑起下颌,傲然的看着钱晨,只等他发髻落地,成为众人笑柄。

    自从钱晨剑斩王衍之髻后,建康便流行了这般挑衅之举,但非是深仇大恨不可为之……宋明之以褚文恭为借口,为的就是借此扬名建康,乃至整个中土天下。

    但钱晨连动都不动,只是漠然以对,数百剑光接近他身周三尺之内的时候,便尽数溃散。

    宋明之悚然大惊……

    他头上浮现一丝冷汗,却依旧抱拳道:“在下无意伤人,但我剑已出手,这一局当是我胜了吧!”

    此言一出,钱晨倒并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世家那一方先坐不住了,朱真人含怒出手,大袖一甩,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沛然法力,将他送下台去:“丢人现眼!”

    宋明之神情恍惚,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周胤真人摇头道:“你捏捏袖子,看看飞剑是不是还在?至始至终,你所谓出剑,都是李太白的幻术而已!”

    宋明之这才面色大变,破除了心障,捏到了袖中凌厉锋锐的幻月剑。

    原来他出剑之时,所用的飞剑只是一道幻术,他的法力,神念,乃至金丹都在那一刻,被蒙蔽了灵觉,所以、重重幻化的剑光,无一是真。

    而且,与其说是他所幻化的剑光,不如说是钱晨一念幻化……

    只需一个念头,那数百剑光便能反噬回去,而他自己决计看不穿这般幻术,届时,便是他引剑自戮之时。

    钱晨平静道:“我不知你那师门长辈有何补救之法,但一旦结丹之时,一点幻中真意走失,便再无补救之法……这是我说的!还有,太虚掩月诀结丹之时的幻术劫难,一旦为修者所知,心有防备之下,最后一重幻术会凶险十倍,出现双重幻境——即尔等将要经历自己堪破幻境的幻境。”

    “所以有时候,无知才是最好的!”

    宋明之面色大变,心中陡然浮起一念。

    结丹之前,他自作聪明,向族中结丹的修士打听了此事,随即便在结丹幻境之中有了防备,才能安然度过此劫,只是因为自己根基不如褚文恭深厚,才结丹只得四品,但……

    自己真的度过此劫了吗?

    此念一生,紫府之中有四品金丹之相的金丹骤然幻灭,退化为了五品。

    谢玄叹息道:“道友又何必点破其自幻之术?”

    清虚宗掩月一脉的弟子,若是根基不足,便可令其知晓此中奥秘,借助结丹之时的那一重幻术劫数,制造一重自幻之境,欺骗自己,提高一重丹品。虽然此法永远无法证就上品金丹,能被告知幻劫之密的,都是被隐隐放弃的弟子,但如此五品金丹当做四品来用,也是无穷奥妙。

    但钱晨如今不但点破了此境,更借助这一刻宋明之的道心动摇,种下了另一重幻术。

    此生,此人若不能堪破这一重幻术,结丹之后更上一层的境界,已然无望。

    宋明之的之前种种,骤然幻灭,诸般打击之下几乎心如死灰……一众世家子弟看此情形,都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意,却也有人心想,这宋明之提起褚文恭,未必安了什么好心,此前太虚宗所来的年轻弟子,一贯以褚文恭为首,方才其失势之后,也不见此人如何安慰,反而趁机拉拢其他弟子,似有上位之意。

    今日他遭了难,褚文恭说不得还更感到一丝安慰。

    毕竟,终于有人比他更惨了!

    宋明之一败之后,下方更是躁动,其中有一人目光闪动,心中暗道:“我道他有什么把握,能不动手就让人无法出剑,原来只是幻术小道。幻术一道虽然无需修为法力,一念便可引动,但却最被我天机术算之道克制。毕竟天机之下,真假一辨便知!”

    “如此,当是我讨取前番羞辱之机!”

    此人微微抬头,正是那先前屈辱至极的周六郎。

    他心念一定,便从容起身,摆出一副不俗的风雅气度缓缓上前,令人将一柄神兵长剑送入他手中。这等低级的神兵,自是不如钱晨的有情剑,威力远在飞剑之下,却有一重好处,因为没有灵性,故而也极难被幻术欺骗。

    周六郎举剑上前道:“庐陵周氏——周处玄,愿向阁下讨教!好叫阁下得知,并非我世家无人……”

    “而是阁下太过咄咄逼人!”

    周六郎握住剑柄,缓缓抽剑,这一局他并不多贪,只需拔剑钱晨便算输了。

    周六郎拔剑出鞘,只见面前的钱晨手中青竹轻点,凌厉无匹的剑势登时笼罩了整个大殿,竹影重重,条条清光之中,一剑骤然刺出,穿透了周处玄的心口——临死前的惊惶之意,穿透心脉,寸寸碟灭神魂的凛然剑气,这一刻如同窒息的感觉叫周处玄赫然惊醒……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按在剑柄上,并未拔出一寸剑刃。

    而钱晨却还在上方,冷冷的凝视着剑尖。

    “会死!拔剑就会死!”

    周处玄瞳孔放大,心知这是天机示警。

    在没有施展卜算之术的情形下,他的天机心法,疯狂的正在引发心血来潮,此时已经有无数被窥探的天机之影,充斥他的神魂。

    有的是他拔剑途中,一道剑意将他连人带剑劈成两半。

    有的是李太白突然弃竹出剑,一道无法直视的惶惶剑光,将整个铜雀楼都一同覆灭,李太白一剑斩向身后,无数阴神修士喋血,只有谢安石与其对拼一记,而他已经死在余波之中。

    有的是他整个人被一剑挑起,被匀称的劈成两半。

    有的是一剑穿心……

    千百种死法,无数种死亡预兆,每一道剑光都凌厉异常,干净利落,每一剑都玄妙非常,无可匹敌!

    看着周处玄满头大汗,面上浮现极度惊惶之色,就连按着剑柄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周胤真人微微皱眉,察觉不对,庾亮低声道:“周六郎修有天机之术,如此,应该是被他人牵引了心神,与天机之术上,覆盖了所有的卜算结果。若是每一次出手都是死局……”

    周胤凝重道:“若是每一次都是死局,他便不知道该如何出手了!”

    “忘剑!”

    周六郎已经忘了手中之剑,只顾着满头大汗,面色苍白,乃至双手颤抖几乎再拿不住手中长剑。

    周胤以自身所修《衍天书》,强行加入钱晨和周六郎之间的天机推演中,周处玄只见心血来潮的每一幕之中,周胤真人都突然出手,一掌拍向身旁的钱晨,周六郎趁势拔剑出鞘,在周家八相法破神通之下,这一掌之内蕴藏纯白真火,几有焚山煮海之威,然而钱晨只是手中青竹翻转,竹竿点向火海,青竹齐齐从中剖开,其中一道五色剑气穿过火海,刺入了周胤的心口。

    然后反手一剑,将他头颅斩落下来。

    “啊!”

    周处玄惊恐抬头,手中长剑还未出鞘一寸,便已经脱手坠落在地。

    他的心神已经被自己推演的天机,完全击溃,再无一丝抬起剑的勇气……就连钱晨身边的周胤真人也头皮发麻,额上隐隐可见冷汗。

    而众人并不知道发了什么。

    只看见放言要挑战钱晨的周六郎,呆呆的在钱晨面前站了许久,面色越来越难看,然后便惊呼一声,弃剑而逃,别说拔剑出鞘,就是剑刃,也未能显现一丝。

    钱晨不耐再让人一个一个上来,他只是抬了抬眼睛,此刻,手持青竹的身影,散发出一种极具张力的气息,就仿佛千钧之剑,于众人头顶悬于一发之上,令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汇聚过去。

    下方王龙象忽有所感,眼中爆发强烈的战意,豁然抬头,迎上钱晨的目光。

    周胤真人脸色大变,这一刻不止他一个人头皮发麻,悚然道:“目剑之法!”

    目剑之法,常用于剑修交锋之前,运剑意于目中,无法破除剑修眼神之中携带剑意者,只能束手待毙,属于剑意的一种极为高妙的运用。

    目之以神,神之以剑,心剑交锋,败者连出剑的资格都没有。

    “不可!”

    下方众人,蜉蝣子面露凝重之色,挣扎了一会,才挣脱剑意的锁定。

    熟睡的青年微微睁开一线眼睛,嘟哝道:“睡得好好的,怎么有人劈了我一剑?古怪,古怪!”

    谢灵运将手按在腰间的柯亭笛上,借助此笛之中积累的气韵,挣脱了剑意。

    王龙象面前的桌案突然向两旁分开,被一股无形的剑气切成两半!

    刘裕身后浮现武道神相,眼中战意凛然……

    …………

    朱真人、顾真人、萧真人、周胤真人、庾亮真人,以及其他几位出手的世家真人,这时候才被钱晨手中挥出的青竹逼退。那青竹之上骤然爆发出一股绝强的剑气,谢玄惊动挥袖,阻拦在双方之中,他手中的金樽被随手抛出,澄清的酒液洒落当空。

    水滴落在剑锋面前,被青竹将水珠劈开,在空中绽放出一点青莲花瓣一般的水痕。

    “下方三千六百人,有九人破我剑意,唯有龙象以剑回之。此局当以他为魁首!”

    “但……”

    钱晨撤剑回竹,手中的竹枝再次微微扬起。

    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狂放不羁的看向身后的一众阴神尊者,随手将身旁的金鼎举起,此,刻五色神光刷下,金鼎在他手中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口酒杯大小的三足鼎,如铜爵金樽一般。

    万里云霄图被青竹挑起,朱、顾两位真人催动法力,想要收回法宝,但在五色神光之下,岂能如愿?

    钱晨挥洒图卷,其上建康古城影影绰绰,城畔大江浩浩荡荡。

    他将金鼎探入图中,在大江之中洗濯,余数百里外的大江之上突然掀起巨大的浪头,随手一拍,万里云霄图中的建康城为之一震,此刻各个酒坊之中,各个世家宅邸,乃至皇城和铜雀楼中,摆放的酒坛中,一股股酒水冲天而起,汇聚成湖。

    钱晨伸手探入万里云霄图中,以手中金樽,将那无量酒水盛尽。

    “鼎盛三江水,能饮一杯无?”

    “酒尽长剑舞,金樽空月来!”

    钱晨举杯狂饮,身影似醉似醒,豪放不羁,此刻他的身影在殿上幻化无数,其中最为浓重的影子,仰头饮尽三江之酒,突然俯身口吐无数剑气。

    他用脚勾来一只渣斗,倾吐其中,顾真人心疼的惊呼一声:“我的纳气四海斗!”

    钱晨略带醉意的抬头,笑道:“不好意思哈!”

    他挺直身影,那重重叠叠的无数幻影同时收敛,汇聚成一道。

    只见他一挑剑眉,笑道:“今天晚上,我几次都想发飙了!但总是碍不过好友的面子,只好借着酒意,把你们都打一顿……你们高高在上,挑挑拣拣,评头论足试了那么多人!”

    “来,接我一剑……让我也称一称,你们的分量!”

    他将脚下纳气四海斗挑起,踢向众人,其中无数剑气带着浓厚的酒气,喷涌而出,好似天河决堤,落下的都是剑气一般,钱晨手中竹竿翻转,点在那无尽剑气之上,一朵青莲炸开,随即便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钱晨高声呼道:“贵逼身来不自由,几年辛苦踏山丘!”

    无数青莲绽放满殿,青竹竿却由右手落入左手。

    钱晨气海之中悬浮的五色剑光,尽数灌入青竹之中,竹竿在手腕间一转,身影微微倾斜,仿若要向后倒下一般,手中剑势却向前递出,微微上撩,剑光自那无量剑气之间穿过,一剑刺出!

    只听那剑光中,有人高声吟诵道: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

    轰隆——

    秦淮河两岸的百姓分明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屹立朱雀桥头,乌衣巷旁的铜雀楼上,两只铜雀惊惶飞起,整座九重楼宇,突然从最高的宫阙之上整齐分开,被一股冲天而起的剑气,劈成两半!

第一百五十五章八方风雨汇金陵

    倒塌的铜雀楼缓缓栽入秦淮河中,翻涌的河水掀起大浪,将停泊在岸边的乌篷船远远推出去,引来两岸阵阵惊呼。

    庾亮面色铁青,在铜雀楼废墟之上凭虚而立,他怒视前方,眉头紧锁,嘴角还残留一丝血迹。

    朱真人瘫倒在地上一个塌陷的深坑里,胸口还压着那只三足金鼎,他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开口的瞬间,一口鲜血喷了出去,气息转眼委顿下来。

    顾真人额头肿了一个大包,抱着玉斗站在一旁,一边揉着额角,一边心疼的摸着手中的玉斗,小心擦拭玉斗一角沾染的血迹。

    萧真人这时候才从万里云霄图中裂图而出,挣脱出来,最惨的还是周胤真人,却是被钱晨的一竿青竹在胸口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伤口之上的剑气凌厉,此时还在割裂他的血肉,被他以自身深厚的法力消磨,才略微衰减了一丝。

    方才钱晨以目剑之法,考验席下众人之时,台上一众世家真人突然出手,但却被钱晨反手一剑逼退。在最关键的那一刻,钱晨以五色神光,夺去了在场的三件法宝:纳气四海斗、山河相鼎和万里云霄图,几人仓促之下,并未料到钱晨面对这么多真人一起出手,竟然还敢回击……

    被钱晨借助万里云霄图,汇聚方圆万里无量天地元气,化为酒水,倾倒山河相鼎之中。

    酒入豪肠,酿成剑气。

    口吐无尽剑气,合三件法宝之力,化为一剑……

    那一剑,他先是将无尽青莲剑气化为一道无匹剑势,逼迫诸位真人回防,然后以剑气切割战场,在转瞬之间,一掌将萧真人打入万里云霄图,同时以山河相鼎并土行神光,一砸之下何止亿万钧,把朱真人重创镇压。然后踢出纳气四海斗,将斗内的残余剑气一并法宝砸向顾真人之时,一并出剑重创周胤真人。

    随即才与庾亮,和情急之下插手双方,意图平息事端的谢玄,交手数剑,五色神光加持的青竹,更是让庾亮吃了一个小亏。

    最后谢安出手之时,钱晨犹然敢以一剑光寒十四洲的剑气,刺破谢安的珍珑局势,剑荡谢家的九韶定音剑气,两人交手之下,才造成了最后将铜雀楼剖成两半的一剑。

    此时尘埃落定,朱雀桥上,一人缓缓回首,看向废墟中的诸人。

    钱晨抬手将青竹竿插在身旁,身上就连一丝交手的痕迹都没有,好整以暇看向众人,淡然道:“诸位的分量,我大概也称量过了。我的剑术,想来诸位也有所体会……方才教技,不过是晚辈之间的事情,诸位骤然出手,实在过分了些,好在我阻拦及时,才叫尔等没有丢了脸面。”

    庾亮嘴角微微抽动,刺入他心口的一丝剑气,还在绞散他的胸中五气,让他方才一口气没有提起来,没能开口。

    待到这股剑气有沉寂下去,他才面色铁青道:“李太白的剑术,果然不止三品,但同时身怀大神通五色神光,方才是最令人惊讶的!只是谢公晚宴,你这般胡闹,是否过分了一些?”

    “哦?”钱晨笑道:“难道不是你们胡闹在先?”

    “庾亮,世家的实力果然不错!”他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青竹:“又毁了我一柄剑……”

    话音刚落,随着五色神光的撤回,青竹爆碎成漫天飞舞的竹丝,钱晨豁然回首,转身离开,庾亮等人面色纵然愠怒,却也不敢阻止,这时候谢安石才突然开口道:“太白好诗情,此宴虽然毁了铜雀楼,却得了太白的一联残诗,倒也不亏……”

    两只铜雀叽叽喳喳,飞舞着来到谢安面前,面色惊恐,指着钱晨乱叫。

    那鸟语之中,大意应该是大魔头、大恶人之类。

    谢安拍了拍它们,笑道:“二十一日之后,探索金陵秘境,老夫依旧希望太白能来!”

    一封玉函从他手中飞出,钱晨随手接过,看了一眼玉函,收入怀中:“谢公之意,我已明了,届时一定亲至!”

    王龙象矗立朱雀桥头,与钱晨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却是被自家的长辈王敦叫住,不能陪他离开,他身后的老仆看着钱晨的眼神满是惊恐,一直看向钱晨空空如也的双手,适才赴宴之前,钱晨曾推拒王家赠剑,理由是‘利器在手,杀心自起’‘会毁了他容忍蠢货的能力’。

    如今他已全然相信这个理由,只是一杆青竹,便毁了谢家的铜雀楼,伤了四五位阴神尊者。

    若是剑器在手,在场总该死上七八条人命吧!

    王龙象犹豫片刻,低声道:“金陵洞天出世有些古怪,太白你……”

    “既已卷入其中,又何必装作若无其事?”钱晨笑道:“无论此中是何由来,我自一剑斩之……龙象,二十一日后再见!”

    催动木行神光,将青竹爆碎后残留的一截竹根催长出来,须臾之间,一支如剑的异竹便再次萌芽,迅速的抽条生长,那一只青竹耸立如剑,直刺天际,只有三两只分叉,随着晚风微微摇晃,犹如长剑挥舞一般,钱晨随手摘下一枚三寸长的竹叶,五色神光加持其上,化为一枚三寸长的剑光,随即身剑合一,化光远去……

    谢安石端详了那剑竹良久,直到谢玄安置好一众宾客归来,才笑道:“让他们不要将此竹毁去,围绕此竹,再起一楼!”

    “此楼,就名花醉楼!”

    …………

    这个混乱无比的夜晚过去后,钱晨屹立钟山之上,看着天边的太阳一寸一寸的升起。

    “谢安石真是个老狐狸,他先让我去金陵洞天,为什么?”

    陶天师站在对面,笑道:“你这身外化身,端是非同一般,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居然未被人怀疑?”

    “还修成了五色神光!”

    “本来这一次金陵洞天出世,应该还有数十年才是,此次突然提前,明面上的缘由是你上次发动建康大阵,动摇了地脉……”陶天师面露不屑之色:“洞天乃是一方世界,哪里是这点动静就能改变开启规律的?”

    钱晨微微抬头,问道:“那真正的缘由是?”

    “或许是有人以三十六尊无相神魔,七十二尊有相神魔,以魔道**破禁之术,强行攻破了一部分禁制!”陶天师平静道:“能让那些老魔头舍得付出这么大代价,我们这几个老不飞升的守尸鬼,也不得不多多关注一番。此入洞天,道门虽然有所布局,但我并不放心,因此想要拜托你……”

第一百五十六章

    “没想到金陵洞天的入口,就在钟山三茅观中!”

    午后的余晖之中,钱晨漫步在钟山的山道之上……

    此地的景色,与三年前的初秋之时相比,并未有多大的变化。

    如今尚属盛夏,山上草木青翠,郁郁葱葱,周围的灵气浓郁,山风扑面而来,掀起松涛阵阵,几处鸟鸣清幽。山道曲折蜿蜒其间,在青山掩饰之中,那一处山间狭地上建起的小小宫观,便是钱晨此行的目的地。

    “三年前,我以李尔的身份来过一次,今此再来,却换了一个身份。此地是司师妹的物业,也是建康风水形势之中青龙灵脉的所在,有几个句曲山的弟子在这里清秀,应该都是陶天师的弟子,司师妹的师兄!”

    抬头看了一眼那三茅观的匾额,钱晨无言以对:“早知道金陵洞天的入口在这里,我还去什么铜雀楼宴?这是自家的地盘啊!”

    观中的道士远远便看到了钱晨,他扶着扫帚站起,微微颌首道:“李太白道友,可是为金陵洞天而来?如今距离洞天开启还有十余天,道观狭小,并不接待外客!”

    钱晨微微点头,出示了陶天师交给他的一枚小小印信,印信乃是竹质,不过拇指大小,印面之上刻着一枚三山符箓,印纽乃是一只小小的玄龟,可以坠在腰间。

    看门的道士仔细端详了一眼印信,连忙双手结印,恭敬道:“道友请进,师尊已经为道友安排好了客房!”

    说是客房,其实不过是偏殿的一处东厢房,看得出来是刚刚收拾出来的,但被褥用具都还算干净,钱晨也就暂且住下。

    三茅观前后一共有三间大殿,一间供奉三清的正殿和两间偏殿,其中一间是供奉天庭四大天师的天师殿,另一间却是供奉句曲山历代祖师的祖师殿,钱晨也并未如同真正道门弟子一般,入门先敬告过三清祖师,这倒令那名知客道士有些疑惑,先前自家师尊提过一句,此次金陵洞天开启,请了一个可靠的人物出手。

    没想到就是今日声名赫赫的李太白!

    原本他还以为这李太白又是一位隐瞒来历,行走世间的道门真传,但看他如今做派,却是十足的散修摸样,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历,能劳动天师出手替他收拾手尾。

    莫非真的是上古太白剑宗的传人?

    钱晨也没什么行李,修道人的家当都随着乾坤袋带着,他的乾坤袋中,虽然各色的用具都有,但李太白这个身份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可安置的,便信步出来,看到迎客的道士从火房走出来,去了角落的耳房……

    钱晨凑上前去,从窗棂中看到一个年纪略大一些,面容方正的道士正对着金钟打坐,那迎客道士禀告道:“师兄,师尊吩咐的客人来了,你须多给我点米才是!”

    “这么早就来了,岂不是要吃十多天的饭?”那年纪大一些的道士皱起眉头道:“他有没有自己带米来?”

    迎客道士硬着头皮道:“师兄,此非待客之道,哪有人让客人自己带米的?”

    “唉!不是师兄我小气,而是如他这般的修行之士,吃的都是上好的灵米。我们这百来亩地,大部分都只能种黄精米,小师妹每次供奉的紫纹龙牙,后面井里面那条龙就要吃掉大半,只有六亩地种的青玉乾元谷,原本也能够我们几个师兄弟修行,奈何三年前的那人施法摄去了青龙七宿真灵,搞的灵谷减产,之前的积蓄,买你们画符用的灵材已经耗去了许多,前几天朝天宫坊市又遭了灾,我听说符纸价格大涨……”

    那人叨叨絮絮算了许久,才小心的揭开米缸的盖子,盛了一碗。

    知客道士苦苦哀求道:“师兄,再多些吧!不可丢了师尊的面子啊!”

    那道士恼道:“他多大肚量……行,那就再添一点!”

    于是又添了一碗底的量。

    钱晨心中大奇,这陶天师门下也是道门真传,而且三山弟子具是画符的行家,怎么听起来,一碗米都舍不得,好生窘迫的样子,莫非真的是陶天师巨贪,把座下的弟子都刮得只剩一层油皮?叫自家女儿壕气无比,座下弟子却只能扣扣索索,但若是如此,为何也没见这些人对陶天师有几分怒气啊?

    知客道人将灵米倒在袋子里,忍不住摇头叹息。

    这时候,外面的钱晨咳嗽一声,殿中的老成道士面不改色,说不定还有有意在他面前说这番话,想要他拿一点伙食费出来,而知客道士却已经羞红了脸,连忙把米袋藏到了背后,道:“原来是太白道友,这就安置好了?道观内舍简陋,有所怠慢,还请道友勿怪!”

    钱晨笑道:“几位道长真修士也!何来怪之?”

    “早知几位道长如此清贫,在下便不来叨扰了!”

    知客修士呐呐难言……

    就在此时,钱晨看到殿中那老成修士面不改色的掏出数十张三山符箓,贴在那金钟上,然后运起法力,将符箓祭入金钟之中。

    那数十张符文,化为数十枚灵文铭刻在金钟之上。钱晨浑身一震,再看那金钟之上密密麻麻,何止数十万灵文,已经接近禁制大成的法器极限,快要蕴养出一丝灵识,晋升法宝了。

    这下,钱晨可算知道这老成道士为什么扣扣索索的了!

    敢情并非陶天师是旷世巨贪,不给弟子活路,而是他派来主持三茅观的弟子,正在祭炼法宝,才把全观上下收刮的没有三两油水,也亏他们师兄弟感情好,才能这么忍受下去。

    老成修士面不改色,毫不见怪道:“为了祭炼这件法宝,贫道才向师尊讨了这个肥缺,携带几位交好的师弟来此驻守,几位师弟厚道,甘愿赔我在此清贫,一应资财,都贴到这个吞金巨兽之中了。如今一个个身无长物,两袖空空,你若愿意贴一点房钱,自然是极好,若是不肯,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我也不说什么!”

    “潘师弟,此次洞天开启,据说那王龙象也要来。你且不与他计较,待我法宝炼成之后,你携着此宝,再与他一较高下!”

    “潘师弟?”钱晨想起一个传闻,转头问那知客道士道:“你是潘文渊?”

    知客道士微微点头,回他师兄道:“王师兄,不过是一些口舌上的小事,修道人肚量宽大,修行还来不及,何必计较!”

    说起来,潘文渊与王龙象之间的些许纠葛,还与钱晨有些关系,昔年王衍对司师妹出言不逊,便是陶天师派了此人带着一枚法印过去,把王衍打的吐血不止,然后钱晨又去挑了王衍一回,让他直到今日都还没脸出门,为了这点口舌上的便宜,王衍也算倒了大霉了。而后王龙象被逼着出头一回,挑了道院和司马家八位宗子,也是闹得好大声势。

    其中那位捧着法印过去的道人,也就是潘文渊,也被挑了一回,还是他师兄王知远出头,才让王龙象退去。

    “那阁下就是王知远喽?”钱晨又看着老成道士,问道。

    “是我!”老成道士面不改色。

    “哈哈……”这下钱晨知道为何此人对自己态度不好了,因为如今全天下都知道,李太白是王龙象的好友,他怎么还会有好脸色。

    但真正说起来,帮司师妹出头之时,他们几人才是一方的。

    若钱晨法眼无差,王知远不愧是陶天师的首徒,一身修为距离阳神只有一线,只要他这件本命法宝祭炼完成,便有进入阳神之机。王知远乃是钱晨所见,阴神之中最强修士,而且此人早年便丹成一品,如今定然修成了一门大神通,说起来王龙象还真不是此人的对手,就连钱晨要正经斗法,若不施展底牌也就是五五之分。

    至于剥削师弟什么的……

    这倒是正经仙门修士之间的一种习俗,但凡门风好一些的宗门中,同门师兄弟之间的情谊便不同寻常,等若亲兄弟一般,当然兄弟之间也有亲疏,可修士炼制法器法宝,需要的资源极为庞大,散修多半是几代积累,而仙门之间,却有师兄弟帮衬,关系亲近的师兄弟在祭炼法宝之时,通常会倾力相助,以求祭炼一桩厉害法宝出来,叫整个师门都与有荣焉。

    只要先帮助师兄祭炼了上乘法器,日后师弟自己祭炼法器之时,往往师兄便有所回报,斗法助拳,乃至应劫之时借用法器就更不用说。

    若不是如此情谊,修道人又怎会将视如性命的法器,借予他人使用——因为那法器之中,也有此人一股啊!

    王知远看着李太白打量自己面前的金钟,不由微微有些不满,出言问道:“怎么,李太白还对我句曲山有些兴趣?”

    “以赤书灵文之法,铭刻法器,令其符道器道合一,有晋升法宝之机。这件法器灵性内蕴,积累已足距离法宝只差一线,若非你对赤书灵文领悟还差一线,无法将那些散碎灵文,以一股气韵串联,组成道经文章。此宝应该已经成了法宝……可惜,可惜!”钱晨简单点评道。

    “可惜什么?”司倾城踏入室中,笑道。

    司倾城看着钱晨,眼睛狡狯的眨了眨:“想不到吧!此次金陵洞天,我也要跟着进去……”

    钱晨面色古怪:“天师竟然舍得放你过来?”

    “爹爹说金陵洞天极为古老,最深处甚至有太古神道的遗迹,很有可能与道门神道起源有关……我根基偏向神仙之道,若是有缘,可能得到极大的好处。”

    司倾城说罢展开一张古老的帛画,上面拓印斑驳,只能勉强看到一尊赤色龙形,盘绕在一座神峰之上(见马王堆汉墓壁画)

    钱晨看着那无足赤龙,龙首处似有人面,口衔一点光明……此刻心中的震撼着实难言。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钟山有赤龙衔烛!为什么?太上不是太古之后才出生的吗?我不是太古之后才穿越的吗?为什么太古神道,会有烛龙的壁画?”

    司倾城极少见到钱晨面色这般凝重,一时有些不敢说话。

    还是王知远打破了沉默,他瞪着眼睛看着自家小师妹和钱晨两人,迟疑道:“小师妹?你们……认识?”

    “师兄与我是至交,但大师兄可不要说出去啊!不然会给师兄惹来麻烦,此次我们同入洞天,都要装作不认识呢!”司倾城嘱咐道,王知远眼神有些犹疑,但还是开口笑道:“既然是小师妹的好友,那当然是自己人,来……潘师弟你去多淘一些米。”

    钱晨压下心中的无穷疑虑,听王知远道:“李道友在灵文之上也有造诣?”

    钱晨微微点头:“学过《太上道解八百字》《周天灵文真解》!”

    王知远瞪大眼睛,兴奋的搓着手道:“那道友此次进入金陵洞天,若是能寻得一二枚上古神文,可否卖予我一枚?”他急忙补充道:“一枚太古神文,我用一张真符来换……”

    他看钱晨略微沉吟,又加价道:“而且我这法宝炼成之后,愿意为道友出手一次!”

    钱晨真符倒是不缺,而且法宝出手一次,对于其他人或许是天大助力,但钱晨自己就有如此战力,所以颇为鸡肋。

    “我在三茅观看守这么些年,修行外物没剩下什么,但对金陵洞天内的情况,却也有些研究……”王知远只能拿出自己最后的价码,本来这些秘闻,他只会说给小师妹一二,但此时为了引得钱晨动心,也愿意提前给钱晨。

    早年他也进过一次金陵洞天,这才祭炼出了这件法宝胚子,若是能获得一枚太古神文,他苦求这么多年的机缘,便能将法宝炼成,叫一众师弟无需再跟着吃苦。

    太古神文的相关线索他都有,只是一直没有可信的人手。

    而此次进入金陵洞天,道院三位天师却说没有名额……

    以钱晨先前的眼力,王知远看得出来,绝非只是对灵文有所了解那么简单,先前钱晨看向金钟的那一眼,能引得他的法宝震动,足以证明此人的灵文造诣,或许还在他几位师弟之上,才能看出他隐隐书就的那篇道经。若是有此人相助,说不得真有机缘让法宝提前炼成。当即起身长拜道:“金陵洞天中,多半是我玄门遗留,其中灵药灵材固然极多,但太古神道的相关线索却藏得极为隐秘,我在此地驻守,苦心研究近百年,才有所得!这份秘图记载……”

    钱晨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成交!”

第一百五十七章术之极,方仙道

    大暑方过,秋风徐来,青山翠岭之中正午的暑气已经散去,行走在山林间,已经是凉爽了许多。

    谢安手持竹杖徐徐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他并未施展法力,而是蹬着木屐,一步一步悠闲前行,衣袖宽大,只用一根簪子简单竖起发髻的谢灵运跟在他身后,祖孙两人一派悠然。

    “三年前李尔于建康惊鸿一现,竟能御使四象周天大阵,三茅观锁龙井处有青龙七宿下落,化为青龙护佑李尔,甚至连朱雀桥都化为上古铜雀,被他带走了。四象周天,唯有白虎不动,之后建康城内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李尔一个北魏名族子弟,就算相传是楼观道的传人,但又如何能操纵我建康的镇城大阵?”

    “祖父,你说这是什么缘由?”

    谢灵运远远看着山间的宫观,对身边的谢安石道。

    “建康的四象周天大阵,其实与金陵洞天也有些关系,而且虽然是武帝司马炎命张天师所立,但在张天师剑刺玄武湖,刺出金陵王气之前,便有人奠定了基础形势。一是上古秦皇命人梳理金陵的山水形势,二是昔年武侯路经此地之时,于此立下八阵图,锁住吴国龙脉,三是昔年吴国孙氏于此立下基业,几代人设立阵法禁制。随后才有张天师主持修建护城大阵,立下南晋根基。”

    “所以此地有仙秦仙汉之后手,道门三山,吴地世家,乃至当年我等的侨姓先祖,皇室司马家,皆有布置!乃至上古楚王埋金,天周之时,神道巫教与仙道玄门之争,都有涉及此处。”

    “你问李尔是哪一方的人……哈哈,多半还是道门的手笔多一点!”谢安石爽朗笑道。

    “天周神朝受元始道祖法旨而立,玄门之外的神道源流,却汇聚南方,依托楚国顽抗,期间三次封神之战,仙神大劫之中不知多少元神真仙,地祇正神陨落,你道这金陵洞天为何会变成一片废墟?”

    “不是汉末大劫之时,道魔之争毁掉的吗?”

    谢安微微摇头:“金陵洞天历经数劫,最早能追溯到上古神道之时,洞天之中遗迹无数,不知埋葬着多少秘密,最深处的遗迹,甚至能追溯太上道祖创立玄门仙道之前,绝非简单的洞天,如今显化的,只是洞天的浅层,昔年方仙道留下的一部分洞府遗迹,但即便如此,也要万分小心。我怀疑方仙道之所以在汉末遭劫,与其神仙合一的主旨,和昔年挖掘的一部分上古神道遗迹有关。”

    “方仙道?”谢灵运疑惑道:“那些旁门左道如今在海外都只是小道,有何可惧之处?”、

    “方仙道虽是旁门,但其混合偃师、机关、星相、傀儡、炼器、炼丹、阵法、外丹等诸多修行外道,号称以术通天,鼎盛之时,乃是仙秦始皇,仙汉武帝最为信重和依仗的仙门,势力不在道门之下,若说道门乃是大道根源,故而门内皆是求道之士,那么方仙道便是更为原始的玄门,不求道,不修法,只求术!乃是在法术之道上,登峰造极的一群人。”

    “亦是旁门左道的巅峰!”

    “昔年曹魏的战争法宝铜雀台,白骨魔道的魔城,仙秦的周天星舰,昆仑的帝下之墟,海外的三仙岛,背后都有方士存在的痕迹,如今海外的重玄、金乌、鲁班、墨家、风闻等等诸派,也不过摸到了方仙道的一丝皮毛,只是偃师傀儡一道,昔年的仙秦战俑便能力敌元神之辈,论营建阵法之道,以星辰为枢纽的秦直道贯通诸天,每征服一个大世界,便挪移日月,垂落星辰建立依靠星辰运转为动力的巨大挪移法阵,就地设立郡县。”

    “仙秦之时,就连凡俗都能通过星辰直道去往其他世界。”

    “地仙界九洲,更有三洲是仙秦昔年征服的域外大世界,由周天星舰拉回,并入地仙界!”

    “能创造这般种种奇观,方士,亦是诸天万界令人闻风丧胆的一群人。他们曾攻入九幽,建造恢弘的机关地府,也曾在天界和诸天之间建立天轨,令周天星舰能运行天跪之上,直通仙界,飞升如坐船一般容易,沟通仙凡,他们引下天河,想要修建水道贯通天界,地仙界,诸天万界和九幽,他们还曾研究将一整个世界炼化成机关法器的妄想,号称罗天仙器……他们就是一群疯子!”

    “他们创造过无数奇迹,也造成了无数的灾难,汉末之际,方仙道便已经快要灭绝了!金陵洞天之中,便是地仙界最后的方仙道统了,曾拥有地仙界最后的三位方士。这最后一群方仙道弟子龟缩在金陵洞天之中,研究神楚巫教传承的某些上古神道传承,后来不知道弄出了什么东西,把自己最后这点根苗也灭绝了!”

    谢安感慨道:“某种程度上说,方士是比魔头还可怕的存在,让人知道,把修行外道和法术研究到了极致,是如何可怕的一种存在。仙道追求的永恒,而这些方仙道却只求某种极致,其辉煌没落,自有道理吧!仙汉之时,方仙道能与道门同列,而仙秦之际,方仙道却能把道门死死压制住呢!”

    谢灵运面色古怪,疑惑道:“这样的旁门左道,真的存在过吗?”

    “不成大道,也能掌握这般伟力?”

    “鼎盛之时,我等所求的元神道果,在人家看来都是蝼蚁。就是仙界的道君,他们都想去掰掰腕子,仙秦妄图挑战天庭,没有这等威力,岂能生出这般野心?当然,数十万年过去后,他们挑战的道君依旧逍遥自在,而方仙道统,却已经灭绝了!”谢安感慨道:“此次金陵洞天,切不可被其中外物伟力迷惑了道心,忘了修行的正道。”

    此时,三茅观已经近在眼前,谢安在山门口拾级而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玉锁龙井洞天藏

    谢灵运恍然回头,身后来时的路上,茂密的竹木掩饰了山道,未见人影,便先听到木屐踏在青石上哒哒的声音,伴随着歌声入耳。

    那歌声不成曲调,纵情肆意,谢灵运侧耳倾听:

    “……羲和的金车走了多长望舒御月去了何方我上游银河下走大荒十二楼听谁将故事弹唱。”

    谢灵运不由驻足,笑道:“这曲调甚是有趣,羲和……相传是古之太阳神,不过这望舒又是谁,竟能御月而去?不怕广寒仙子怪罪,太阴星君捉拿?”他微微回首,想要看看来人是谁。

    谢安闻言却低头颌首,眼神深邃。

    他轻声叹息道:“昔年我在留山鹿迹石处,曾得葛洪仙师丹书《抱朴子》残篇,除去残缺的九字真言外,还有些只言片语,其中有一句‘昼竞羲和之末景,夕照望舒之馀耀’。蕴含丹道之密……后来结识广寒宫上代仙子,方知望舒乃古之月神。此上古之神,神迹冥冥,声名杳杳,已是极为隐秘的上古之秘。”

    这时候,谢灵运已经看到那个身影转出青山隐匿之所,他微微一愣,诧异道:“原来是李太白!”

    “谢公木屐登山,一路上来,极有雅兴啊!”钱晨也看到前方的两人,笑着问候道。

    谢安微微点头,笑道:“太白来的真早……”

    “哦,我这段时间便在三茅观借住,谈不上早晚。”钱晨解释道。

    谢灵运心中一动,疑惑道:“三茅观是镇守钟山龙脉的要地,而且知远真人一向不喜外人驻留,李道友如何住进去了?”

    “知远真人近来手上拮据,所以只要交钱便可!”钱晨随口说了一句,反正已经到了洞天开启的时间,谢灵运也不可能去验证,王知远阴着一张脸从三茅观中走出来,听到钱晨这话,也无力去反驳,只是对谢安微微稽首,道:“谢真人!我坐观锁龙井三日,今日子时,月上中天,便是洞天开启之时。”

    “交钱!”谢灵运诧异的看了王知远一眼,他也听说了王真人正在祭炼一件法宝,三茅观每年出产的灵谷都拿去朝天宫贩卖了。

    但没想到,王真人居然拮据到这般地步。

    李太白一贯身无长物,就连前日里铜雀楼宴上的赏赐都赖掉了,居然也能住得起三茅观,可见收费真的不高。

    王知远狠狠瞪了一眼钱晨,压低声音道:“你赊了二十日的符钱了,今日又要写诗抵债吗?”

    “知远真人大可放心,我从洞天一进一出,不都在你眼皮底下,等从金陵洞天出来了,自然会把你要的东西给你!”

    钱晨却并不隐瞒自己和王知远的交易,毕竟让别人知道他是答应为王知远找上古神文,才住进三茅观,总比透露了陶天师和他的关系更好,前者是光明正大的交易,而后者,就有可能被人发现李太白就是李尔的秘密。

    更能以此为借口,在洞天之中名正言顺的照应司师妹。

    果然,谢灵运并不以为奇,甚至连王知远和钱晨之间的交易,都隐隐猜出了一些。

    李太白自朝天宫一剑诛龙,铜雀楼飞扬跋扈之后,名动天下,如今世人皆知其在铜雀楼上剑挑世家几位真人。如今金陵洞天再开,李太白也是最具实力,取得其中宝物的人选之一。王知远在三茅观驻守数十年,若说金陵洞天之内,没有他索求之物,谢灵运自己也不信啊!

    两人有所交易,也是自然。

    王知远招来金钟,在前面带路,钱晨几人快步跟上,与谢安两人先进入三清殿,拜过三位道祖,然后才绕到后山,走了一段山路,来到那口玉井前面。

    玉井用玉石围砌成,以美玉为井栏,一条粗若海碗的紫阳炎铜锁链,从井边的石板一直深入井中。

    上一次钱晨来此,放入法印的时候,并未太过注意此处,那一日看过了司师妹带来的帛书拓印,这才恍悟自己错过了一些细节。

    玉井极为古朴,井沿之上铭刻了一些古老的符号,依钱晨推算,乃是记载星相变化的符文,其中有一部分,便是金陵洞天的开启规律,其他的符文太过抽象,似有日、月、神祇和地脉、龙纹,还有一些一看就极为精深的术算符文。这些符文铭刻在一部分玉石之上,有许多残缺之处,给了钱晨破解极大的困难。

    但也让他看出,堆砌井栏的玉石,大部分都是后修补的。

    真正铭刻上古符文的玉石残破而古老,显然是一口残井几经修复,甚至有些符文的顺序都出现了错误。

    此时已近正午,但在玉井旁边却还是极为凉爽,大日洒下的光芒似乎流转向井口,照进井中,这口锁龙古井好似真的锁着一条真龙,在井中吐纳日月精华。

    “相传这口锁龙井在满月之时,能看到太阴洒落的月华如同光柱一般,汇入井中。”

    “我昔年还曾来探访过一会,听观中的道士介绍说,这道锁链早在仙汉末年便有记载,相传是方士所铸,这口井深不可测,这锁链也就深不见底。汉末乱世曾有修士占据钟山,正值大旱,锁龙井中频有异动,传闻是井中真龙翻身的响动,那修士便以**力,拔出井中铜锁,一连拔出三千丈都没有见底。到了最后,拔出的锁链沾染血迹,井中黄泥翻涌,似乎有一巨物在其中翻腾,那修士自持法力高强,又强拔了九尺,随即便无寸进。只听井中似有真龙哀鸣,井口有地乳渗出。”

    “那修士犹自惶恐,便松了锁链……当晚,锁龙井口传来锁链哗啦啦的响动,修士就在不远处的洞府修行,那一晚却见龙影闪现,第二天修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谢灵运在井边说了些趣事。

    钱晨却笑道:“王龙象所斩的龙神之子,好像就有这般传说。”

    谢安点头道:“那恶蛟被锁在居巢湖下,有九条铁链禁制穿过其筋骨,通往附近九口锁龙井,乃是道院真传所设的禁制。所谓锁龙井,锁的都是一地的地脉,水脉,就如锁住那恶蛟的九口锁龙井一般,看似锁龙,实则只是借助那恶蛟龙气,定住水脉,为那九口古井疏通居巢水脉灵泉。恶蛟未脱身之前,这九口井水非但甘美,更有灵气龙气,能种数十亩灵田,乃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落。可惜恶蛟泛洪,淹死了许多村人,锁龙井也毁了!”

    “这般铜锁,多半是定钟山地脉的镇物。金陵风水形势特异,乃是南方龙脉所在,历代不知有多少布置,方士若是在金陵洞天扎根,布置一道锁住地脉的禁制,也不足为奇!”谢灵运笑道。

    钱晨心中点头,这一套他拿手啊!

    井中真龙的传说,实在俗套,远不如他在元磁地窍布置的‘天魔秘葬’。

    如今那口魔穴的消息,已经隐隐传到了金陵。

    辛、雷、金、陶四家,以及周围诸多世家所受的诅咒,作为一种禁忌,在诸多世家子弟口中流传。前段时间他还听到辛家的一只老狐狸,寿元将尽的时候,想要偷天换日,苟延残喘,结果引来神秘诅咒,他葬入其中的魔道八**身,顺着辛家的祖坟风水,侵蚀到了那只老狐身上,令其夜里当场尸变。

    据说场面非常恐怖!吓疯了很多人……

    元磁地窍魔穴之事,已经成了广陵周边诸郡的禁忌之秘。

    “有一说一,还是我比较诚实,锁龙井中未必锁着龙,但魔穴之内,我确实是埋葬了太上天魔啊!还有那修士拔锁链,然后夜里龙来报复什么的,完全不如诸多世家擅入魔穴,引来天魔诅咒,晚年不详来的恐怖。如今广陵周围的风水宝地,只要与那出元磁地窍地气相连,里面葬的尸体,要是修了魔道之法,全被要被魔气侵蚀,化为尸魔,为铁殿中的八魔身所操纵。”

    “如今广陵郡几大世家,每逢家中老祖寿元将近,必然会引发一场大戏。让我葬在其中的魔身出来透透气,吓疯几个人。我那处铁殿镇魔是在布局,葬下一世,这里铜链锁龙什么的,也不外乎如此罢!”

    “又有两位道友来了!”谢灵运抬头望向后山之下,淡然一笑道。

    此时一艘飞舸缓缓落在三茅观外,与钱晨十分相熟的朱真人、顾真人、萧真人、周胤真人、庾亮真人,以及其他几位世家真人一一走下船来,带着自家的后辈子弟,却是一众世家合流,一同而来。也不知是被钱晨在铜雀楼之上,剑挑他们所有刺激到了,还是震慑于散修之中,许多人实力不凡,而有所触动。

    王龙象孤身一人,踏着山间小路,缓缓而来。

    他对钱晨微微点头,走到他身旁站定。

    不消多时,又有罗浮山的一位长老,携着蜉蝣子乘云而来,这一天从下午开始,便不断有遁光从四面八方赶来,一位位世家子弟、散修、仙门真传落在这三茅观中,观内的道士不以为意,只是把他们都请到了后山,围绕着锁龙井,散落各方。

    到了晚上,那一日得了请柬的人基本都来齐了,莫约百来人数,亲近者三五成群,等待金陵洞天的开启。

第一百五十九章金钟响,钟山震;玄光现,洞天开

    黑夜降临,苍穹之上的繁星因此而越发璀璨,远方的金陵城万家灯火,宛若繁星一直坠落到地上。但月上中天,太阴星的光辉渐渐夺取所有星光,犹如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投向锁龙井时,古井之旁已经人影攒动。

    老一辈的世家真人,带着自家的后辈来到了古老的玉井之前。

    共有一百多人站在玉井边上,大多都是一位老一辈真人,带着一位年轻修士。

    世家那边人数最多,一共有九位阴神真人联袂而来,带着数十位世家修士。

    仙门一方共有三名阴神真人,罗浮派的三长老一副惫懒神色,身上的青色道袍都皱巴巴的,清虚山的辛召真人是个中年儒雅男子,头戴纶巾,身穿儒服,神态温和,再加上吴越剑门的剑苦真人,身材高瘦,气质凌厉,神色间极是严肃。此三人,也有两人出身修行世家,只有罗浮派的长老,却是寒门出身的人物。

    而散修之中,只有钱晨、刘裕拥有阴神战力,几位结丹之士,乃至通法修士都以两人为首,隐隐托庇于两人身后。

    此外还有道院一方,也是一位阴神真人,带着几位道院真传弟子,这几名真传弟子甚至在铜雀楼宴中都没有露过面,司倾城便混迹其中,偷偷给钱晨使了一个眼色。

    这时候,天空一座赤铜大殿轰鸣,飞入了钟山之中。

    殿前一位阴神修士阴测测的扫视了众人一眼,面色恭谨,对身后道:“王爷、几位宗子,钟山到了!”

    司马越从大殿中走出,俯视殿下的众人,看到钱晨,他面皮顿时一抽,眼角微微跳动,那股嚣张气焰不由得压下了三分,叫世家一众真人看的好笑,心中对钱晨的芥蒂都消弭了三分——这位李太白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那股隐隐的傲气,不会因为是谁而有所改变,倒也并非针完全对他们世家。

    没看到司马家这一代有太子之势的东海王,在他面前都吃了鳖吗?

    “王爷!”那皇室供奉在司马越面前,犹如奴仆一般,看到司马越盯着钱晨,心里也有些发虚,他可不是李太白的对手,只得硬着头皮道:“要不,假天子之令,将此人逐走?”

    司马越微微摇头:“如此得罪谢公!而且,孤又岂会忌惮区区一个阴神散修?”

    “司马氏都来了,看来是时辰已到,通往金陵洞天的道路也应该开启了!”罗浮山的邋遢长老睁开眼睛,那眯成一线眼睛中透露出油滑的神色,显然也是成了精的人物,蜉蝣子好奇的问道:“这口井通往金陵洞天,我们要跳进去吗?”

    三长老幽幽开口道:“不知道!”

    小胖的蜉蝣子瞪大眼睛,看着三长老,一脸你怎么能不知道的哑然。

    “金陵洞天一百年开启一次,入口在玄武湖,皇城,朱雀桥,钟山之中轮流开启,上一次钟山开启已经是三百余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不是罗浮长老,哪里有机会来这里见识一番?”

    三长老气恼拂袖,他语气顿了顿,别有意味的指出:“金陵洞天历代为大晋世家所掌控,若非此次安石公相请,我等仙门修士缘何得以一见?”

    顾真人笑呵呵道:“金陵洞天依托建康龙脉,关系国本,朝廷监管严苛,因此才只开放给各地中正官举荐,品级较高的年轻人。此中家室虽是上选,但更重要的是身家清白,不然万一毁了龙脉,岂不是……”

    三长老微微一笑,身家清白,那不就是非世家莫属吗?而且还得是世代出仕的郡望世家,就连掌控仙门的修行世家都被排除在外。

    萧真人指着锁龙井道:“上一次金陵洞天开启,是在玄武湖水眼之中。道院的流风真人携张天师法印而来,触动湖底的天师剑,令湖面之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水眼漩涡,我等乘着飞舸沉入水眼之中,自然就到了金陵洞天。至于这钟山锁龙井,上一次开启,时间太过久远,我也记不清了……”

    此刻,月华已经正正照入井中,井边铭刻的古老符文微微绽放光华,井口处传来水流涌动的巨大声响,仿佛井中清澈的泉水在这一瞬间,尽数被抽空。

    蜉蝣子探头去看,只见井中的水位迅速下降。

    这时候纵然对锁龙井入口如何开启,一无所知的人也明白过来,金陵洞天——开启了!

    道院派来镇守此地的王知远上前一步,他手托铭刻无数灵文的金钟,运其金钟之上铭刻的无名道经,瞬时间,钟声大作,其上的灵文脱离钟壁,飞舞盘旋,无名道经就是一变,隐隐形成一片祭祀诸神的祭文,钟声在山间激烈的回荡着,引动了井口玉璧之上铭刻的神文。

    钱晨凝视那片祭文,那是锁龙井最古老的祭祀篇章,蕴藏着金陵洞天之中,巫楚国传承神道极大的秘密。

    曾是楚国大巫于钟山祭祀的祭辞。

    这片祭文,被王知远铭刻在了金钟之上,此时钟声敲响,宛如跨越千古,楚国大巫在此祭祀,引动了锁龙井的惊人变化……

    “这是……锁龙井的开启方法怎么变了?”朱真人面色大变,回头问道:“王知远,你在搞什么名堂?为何不唤出井中豢养的龙种,血祭开启洞天?”

    王知远冷笑道:“我在此地驻守数十年,研究金陵洞天的遗迹,诸位不会以为在下一无所得吧!我已经复原了上古巫楚国祭祀此地的仪式,必然能引动金陵洞天更深层次的变化……保证能将你们顺利的送到洞天之中。而且能直接进入洞天更深的层次,你们赚大了好吗?”

    司马越站在铜殿之中,面色阴沉,死死盯着王知远道:“金陵洞天四个入口通往的所在,早已经被我司马氏清理干净,毫无危险,以此为基础才能安全深入洞天之中。你把我们全部送入洞天的更深处,若是触动方仙道那群方士的布置,甚至触及巫神道遗留,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东海王多虑了!”王知远道:“那四个入口通往的所在,早就被收刮一空,还能有什么灵材法器收获!送你们到更深的地方,才是大福源嘛!”

    “而且,这般进入洞天的手段,是楚国巫祭遗留,乃是进入洞天最安全的手段,如何会有危险?”

    “你们放心进去就是!”王知远厉喝道:“为此我可是下了血本,如此动用道源金钟一回,又要耽搁我祭炼它成为法宝的十年时间,若非三位天师嘱托,我岂会轻动金钟本源!”

    金色的雷霆从环绕道源金钟的那一片祭文中浮现,击打在井栏之上,恍若九天神雷的轰鸣从井中无尽幽远处传来,贯穿千里冲上地表,激荡的钟声让锁龙井垂落的巨大锁链骤然绷紧,随即锁链剧烈颤动,发出哗啦啦的抖动声,锁龙井深处传来咔嚓咔嚓的巨大机关启动声,井中一只小龙惊恐万分,遁逃了出来,躲在王知远身后颤抖。

    这只龙种,血统比王龙象斩杀的恶蛟还要纯正,已经凝结龙珠,却在这惊人的变故和神异之中,浑身发抖,恐惧万分。

    锁龙井中,古朴苍茫的祭祀声清晰的回荡着,井中爆发的神光之中,出现了许多面目模糊的上古先民,带着各色面具羽冠的楚国巫祭,将一只真龙拖到锁龙井上,他高举祭刀,刺入了真龙的逆鳞。

    龙血落入井中,祭祀达到了**!

    神光颤动,又有一群身穿法袍,羽衣星冠的古老修士出现,他们来到这片古老的祭土,拆毁了这里的祭坛和神庙,只留下了那口锁龙井,他们建造了巨大的机关,以天火紫铜铸造了那根锁链,深入井口,成为某种机关法器的一部分……

    “这根锁链的材料,不是紫阳炎铜,而是炼制法宝的仙材——天火紫铜!”有仙门的修士大声惊呼。

    所有人看向那根粗长锁链的眼神,瞬间都变得炽热,依照传说这锁链至少三千丈长,这是能炼制多少件法宝的灵材?把这等至宝铸造成一条锁链,成为某种机关的一部分,何止是奢侈,简直是暴殄天物。

    “天火紫铜一旦成型,几乎没有什么火焰可以熔炼……那毕竟是天火中孕育的铜料!”

    “浪费啊!”蜉蝣子仰天长啸:“那些方士铸造什么机关这么奢侈,留给我啊!你们方士祸害了诸天,耗费了多少资源,害的我们后人受穷……”

    “传说方仙道没落,便有耗费资源太多,引来天界的道君道尊不满的原因。如今看来,果然该死!”周胤真人感叹道。

    “牛批!”钱晨也心有感慨:“要想系住一个洞天世界,果然非得这等神金不可,这些方士借助楚国祭祀留下通往金陵洞天……哦!那时候还是一片神土,借助祭祀留下的通道,打穿洞天神土,用锁链将洞天跟钟山地根系了起来,然后以大江,钟山山水两条龙汇聚之力,积蓄力量,使得必要的时候能将洞天拉回中土。”

    “难怪地仙界三十六洞天全部隐匿的时候,金陵洞天还能开启!”

    那锁链拉动的声音,竟然是在将一个洞天世界拉近,颤动的锁链所承载的力量,足以将数十名元神真仙压垮,随着天地间那一股无比浩大,且沧桑久远的气息正在靠近,洞天和建康龙脉正在悄然的接近,乃至重合,这一刻建康城下的地脉龙气焕发神异。

    秦淮河中泛起五彩之光,朱雀桥下洞明如火,映造乌衣巷彻夜通明。

    少阴白虎皇城处,浑天仪下龙吟阵阵,皇城地宫微微颤动,仿佛有真龙在怒啸。

    玄武湖中龟蛇盘结,浮起巨大的玄武石像,犹如湖中小岛一般,石像之上神光璀璨,似乎有一只真玄武在摇头摆尾,引得周围的渔民叩拜。

    锁龙井底,一枚法印大放光明,骤然飞起……

    璀璨的灵光引动青龙七宿,角、亢、氐、房……七颗大星动摇,环绕明月垂落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那法印之上,印文浮现,一字一字大放光明,王知远赫然回头,看着那光柱中的印文,满脸不可思议。

    如太上谕!

    “怎么可能……金陵洞天中有太古神土,方仙遗迹,甚至还有被旁门仙门占据的历史,但怎么会有太上的令谕?金陵洞天并非道门三十六洞天之一啊!难道是?”王知远赫然回想起,三年前某个拿着小师妹的信物来此,在井中投入一枚法印的某人。

    某人正在借助残留的法印,借助贯穿中土、洞天的光柱,锁链,印向遥远的洞天彼端,探索这条道路。

    钱晨睁开眼睛,心中震惊道:“井中,某种巨大的东西正在冲上来……我还是低估了那些方士的疯狂,他们居然在金陵洞天和地仙界之间,修了一个电梯!”

    钟山剧烈的颤动起来,山根喷涌神光,昔年烙印此处的神道印记再次共鸣,金陵龙脉的起源骤然显化,一座巍峨无匹的神峰在神光之中耸立,一只衔烛赤龙盘踞神山之上,恰如司倾城给钱晨看过的拓印。

    天东有若木,钟山有赤龙衔烛!

    钟山,竟然真的就是钟山!

    “难怪钟山并不巍峨,却能成为南方祖龙!”谢灵运也震撼道:“原来它竟是一座上古神山残留的山根所化!”

    这一刻,没有谁比钱晨心中更加震撼,他低声喃喃道:“钟山之神,名曰烛阴……可钟山当在赤水之北,西北无日之国,乃是极北寒山,为何此界,会在金陵?”

    此刻钟山颤动,玉井所在的峰头山石崩裂,露出玄黄之色的山根石质,淡黄的龙气氤氲蒸腾,玉井喷涌神光,其中黑、白、青、赤、黄五色神光轮转,引动了钱晨体内五行天遁大丹的力量,更有铭刻在玄黄山体之上的神秘符文,在古井之中种种星相符号的牵引之下,汇聚到一起,化为一张巨大的八卦图。

    “五行的力量,蕴含上古神道的气息!”

    “而八卦图,却是方士铭刻,记录洞天和地仙界通道的坐标数据显化!”

    此刻,只有钱晨才能将这种种异象梳理清楚:“其中的道理,泾渭分明,五行气息神明而古朴,八卦却蕴藏极为高深的玄理!”

    以玉井为中心,笼罩整个山头的八卦玄光发出一股隐隐的牵引之力,王知远后退一步,带着微微的震撼之色,看着这惊人的变化,低声道:“诸位,金陵洞天已经开启,还不进去?”

    这时候,便有人顺着这股牵引之力投入八卦玄光之中,化为一道道流光投入玉井。

    钱晨微微一笑,是诸位阴神之中第一个迈入玄光者。

    王龙象微微沉吟,便跟随其后,接着一众散修都壮着胆子,投入玄光之中。罗浮山的邋遢长老嘿嘿一笑,拉着不情不愿的蜉蝣子也走入玄光,最后仙门修士也跟着进去了。

    世家的一众真人面面相窥,庾亮面色平静道:“不过出了些变故而已,我等有何惧之,难道真的如那些寒门所说,世家老朽无胆了吗?”

    跟着一众世家子弟,也迈入玄光。

    天空中驾驱铜殿的皇室供奉转头看向东海王,司马越咬咬牙,驾驱铜殿,也落入了八卦玄光之中。

    王知远凝视井口,手中金钟大震,八卦玄光徐徐散去,种种异象也沉寂了下来。

    他依旧看着玉井,突然低声道:“李太白,你的来历我不想追究,但你最好保护好小师妹,哼!司马家和魔道勾结,也偷渡进入了金陵洞天,我将你们送的更深,应该打破了他们的某些筹划。只要你够聪明,就不会有事。”

    念及此处,王知远露出一丝冷笑——

    “方才司马越的脸色,煞是好看啊……”

第一百六十章悬峰浮岛,洞天广大,没有规矩

    步入八卦玄光,钱晨便能感应到自己被一重玄妙至极的挪移法阵,通过玉井通转移到了另一处所在。

    “这种空间挪移之感,怎么和轮回之主的传送有点像?”

    钱晨仔细体会着身边空间的波动荡漾,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力量,层层叠叠的扩散出去,如同水面上一颗石子掀起的细密波澜,只是这种波澜,是空间尺度上的扭曲,有一丝缩地成寸,千里庭户化为囊中缩影的玄妙味道。准确的说,就像是一块石头砸入水中,波澜朝着四周扩散的同时,石子接触的水面也向内卷缩,最后包裹空气,形成气囊。

    只是他们这颗石子,砸在的‘水面’是空间。

    因此而形成的气囊,也是空间囊。

    这一枚空间囊非但没有如气泡一样浮向水面,反而继续往空间深层钻去。

    “这种挪移的手段,是以缩地成寸的法门将空间内卷,再以类似两界分割,掌中佛国的手段形成空间囊。最后将空间囊朝着八卦术算定位的方位‘挤’过去。”

    “看上去和轮回之主的传送有些相似,但轮回之主的手段,则要高妙太多,而且挪移的尺度也并非是一个依附主世界的洞天,而是诸天万界,所有时空,大到不可思议的一个尺度。”

    “这里只用了千里庭户,囊中缩影的大神通,而轮回之主挪移的手段,除了千里庭缩之术,至少还用了道门纵地金光的化光遁法,佛门心念即至的心光大遁,以天界星空定位锚点,除此之外,还用了许多我说不出来的手段,才将轮回者化为灵光,送入宙光长河之中,停滞时空变化,进入相应的大世界节点。”

    “这些我尚且还能看出一些皮毛,但轮回之地的所在,却是玄妙至极,好似距离诸天所有世界,所有时间,都是同等距离!”

    “有一丝举头三尺是轮回的味道!”

    钱晨的灵觉如触手一般,向四下伸展,查探这一刻的时空变化,同时也在深思:“方士搭建通往洞天的电梯,和轮回之主手段那隐隐约约的一丝相似,是挪移空间的神通手段到了极高之处的殊途同归,还是……同出一源?轮回之地沟通无数时空,莫非有那几位大方士也曾出入轮回之地,从那里有所得?”

    钱晨闪念而过,忽然之间,他感应到脆弱的空间囊融入了一个巨大稳定空间之中。

    若是说之前的空间囊是悬浮在时空中的一个气泡,随时有可能破裂,而这个空间,便是气泡装入的一个玻璃杯,好像钱晨前世调皮的时候,在水盆里,将气泡吐入杯中保存起来一样。封入了稳定的外壳,便能承受更加剧烈的被变化。

    方才的感悟,疑惑,发现,不过都是他的一念之间,连一眨眼的时间都没有,身旁的王龙象都没有发现钱晨这一刻的异常之处,待到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一瞬间,他们身边的一切已经变换。

    所有人都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石台上,脚下以白玉铺就,石台浑圆,犹如祭天的祭台一般。

    而钱晨看着更是眼熟,心中不禁暗道:“这不是轮回之地的虚空云台吗?实锤了!这帮术士绝对进入过轮回之地……”

    这时候,虚空云台之外混沌色的风暴,夹杂着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如一道道小小的玻璃片一般,被风暴带起,在虚空云台之外打磨,好在云台的玄光稳固,丝毫没有动摇。

    石台被虚空中的紫铜锁链牵引,朝着一个莫测的所在滑过去。

    “好厉害的虚空风暴,夹杂这么多空间碎片,就算是阴神尊者以法宝护身,都未必能万全!以前的世家是如何带着一群小辈,去往金陵洞天的?”钱晨心中暗惊,他可不信那些世家也有如此手段。

    观察周围世家众人的脸色,果然发现几位真人皆面露异色,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惊疑不定。

    几个呼吸之后,虚空云台破入一处浩瀚浑厚的界膜之中,脚下的石台微微一震,一股混杂着浓重水汽的天地灵气迎面扑来,微微沾湿了众人的衣襟。

    哗啦啦!

    巨大的水声映入众人的耳中,云台破开水面,从一处大河之中浮起,身后便是一处飞流直下,犹如洪流的巨大瀑布,浓郁的天地灵气让人神清气爽,浑身穴窍都在贪婪吐纳着清灵的天地元气。

    众人沉醉了一瞬,才有空四下张望,而这一望,便让许多人愣住了。

    极目远眺,周天四野广阔无比,一座座巍峨的山峰耸立四方,起伏连绵的山脉漫延而去,只是以目望去,何止百万里,相比之下钱晨在轮回之地开辟的平湖福地,就是简陋不入眼。

    只是这处洞天的大小,便不逊于一些稍小一些的大世界。

    而众人的头顶之上,一座座倒垂的、正常的峰头,山峦浮在半空之中,其上犹如天宫一般修筑有一座座宏大的建筑,这些山峰依照星斗运行的轨迹和地上元磁地脉的脉络缓缓运转,这些山峰有的庞大无比,真如山峦峰岳一般,离得数十万里,都能看到清晰的轮廓,就仿佛是一个悬浮的岛屿,有些则不过是几块巨石,稍微远一些,就犹如尘埃。

    悬浮山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有大有小,密集之处,许多山峰都紧紧的挨着,相互之间,以天桥、天河、植物的蔓藤连接。离得远一些的,便空如天海,湛蓝的天空之间,两个小小的孤岛相隔数十万里,在天地之间,演绎另一番浩大苍茫。

    众人脚下的虚空云台,便修筑在一处倒悬峰上,九天之上,另一处更大的倒悬峰垂落一条银色的匹练。

    这条匹练越接近他们所在的倒悬峰,便越来越粗大,最后化为天河一般的洪流,砸落,形成他们背后那条巨大的瀑布。

    仰头望去,深蓝色的天空犹如背景,衬托着那些浮空的悬山浮岛,云气疏散,飘荡在其上的天宫之下,越发衬得此地犹如仙境,在飞溅的水气中,一圈五彩的光晕笼罩了众人身周。

    “这一次,道院开启金陵洞天的手段,竟然将我们送入了一座悬峰之上!原本这些悬峰各有禁制,轻易靠近不得,我等世家费尽心思,也未能登上几座……”

    顾真人略带激动道:“周真人可否推算一番,我们现在在何处?”

    周胤真人微微点头,施展衍天书上的手段,将天上的悬峰轨迹与前人记载的一一对应,少顷才抬头道:“此地距离我等原本进来的无盐海要偏东南二十万里,乃是悬峰最为密集的星罗海处,果然更深入洞天了!”

    钱晨扫了一眼身周,他们所在的悬峰不大不小,山体约有千丈高,方圆二十里佳木葱茏,石台所在的天河之畔,有不少奇形怪状的岩石与苍劲的古木,水桶粗细的老藤如虬龙般盘绕,周围点缀着不少灵药仙芝,有许多都是中土极为珍惜的品种。耳道神已经悄悄遁离,不知去何处寻宝去了,而罗浮的蜉蝣子盯着那些灵药,更是眼珠发红,垂涎欲滴。

    朱真人扫视他一眼,面露鄙夷之色。

    “一座万年来未有人迹的悬山,而且灵气比我等世家曾经探索过的几座还要充裕,其上的灵药,便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更能开辟灵田,每百年收获一回!”朱真人道:“按照各家的约定,这等新发现的悬峰当由各家划定区域,各自探索,除了方仙道和上古遗迹要共同探索,否则不得采收他人区域的灵材!”

    “依照前例……我司马家独占十一!”司马越从铜殿之中飞身而起,手指一划,便以灵光圈定了数十里灵气最充裕的地域。

    “什么前例?”钱晨抬头笑道:“我怎么不知道?”

    司马越脸上浮现一丝恼怒,但还是压抑怒气冷冷道:“金陵洞天乃是大晋国本,龙脉所汇,本来就是我司马家的,从中所得,无论什么都有我司马氏的一份。尔等能进入洞天,已经是皇帝开恩。不要索求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属于你们的?”钱晨笑了笑:“你叫它一声,看它答应不?”

    “司马氏很嚣张啊!你们连方仙道建造的悬山浮岛都上不去,就敢说是你们的了!”

    “放肆!”司马家的供奉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对诸位世家真人使了一个眼色,飞身而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钱晨打断他:“这话你去和北魏说,或者和诸多仙门,乃至三清道统谈一谈!”

    “金陵洞天乃是我大晋和道院联手发现的遗迹,尔等既然获准前来,便要遵守我等的规矩!”那皇室供奉振振有词道:“先前开发金陵洞天,各世家皆有出力,按照每次登上新悬峰贡献,由道院主持划定地盘。但无论如何,朝廷都要占据十分之一,道院占据十分之四,余下世家各自按世族之等,贡献多少来划分!”

    “尔等散修仙门,获得准许来此,已经是天大福缘,岂敢妄自贪图非己之物?”

    朱真人也拂袖道:“李太白……莫要不守规矩?看在尔等散修也是一番辛苦,不好无功而返的份上,我等分出一份,予你等散修及仙门便是。许你们十分之一……”

    蜉蝣子闻言愤怒道:“金陵洞天早就是无主之物,凭什么被你们占据了?”

    “天上这么多悬峰,天宫,你倒是上去试试啊!”

    “没有我等,你们进的来此地?”朱真人瞪眼向蜉蝣子望去,一股阴神尊者的强大威压朝着他压去。

    罗浮山邋遢长老笑嘻嘻的挡在小胖子身前,轻描淡写,化解了威压,道:“朱真人,不要那么大脾气嘛!我觉得俺家孩儿说的也有道理。金陵洞天乃是天赐,不是一家一姓之物,当但凭机缘才是!”

    萧真人皱眉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谓任凭机缘,不就是由得人抢?”

    “没有我参与制定的规矩,我可不认!”钱晨微微伸展双臂,笑道:“而且别忘了,能进入此地,乃是道院王知远研究数十年所得,这道门可不是你们打开的……”

    他指尖浮现一道金钟虚影,正是王知远给他的法引信物:“受他所托,我进来找某些东西,若是有人觉得一群人搞了什么规矩,便能约束在下。”

    钱晨手掌一翻,金钟虚影消失不见,一片清脆竹叶却悬浮在他掌心,如剑一般,直指众人道:“且问我一剑便是!”

    “李太白,我怕你不成!”朱真人祭起山河相鼎,怒道。

    但他口中喊得响亮,手下却并未直接出手。司马越扫视一眼,感觉除了谢安代表谢家,不好出手之外,其他世家应该都会站在他们这边,那么他们一方便有九位真人,而李太白一方,除了他一人,其他仙门阴神虽然会支持他,但未必肯为他出手,刘裕乃是谢家门生,除了一个罗浮邋遢长老,隐约站在钱晨一方,他们这边,依旧占据大势。

    “可以出手!”

    司马越心中一念电闪而过。

第一百六十一章林深时见鹿,一叶分青霭

    “李太白,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司马越心念电闪,果断出声,他身边的皇室供奉与他心意相通,在司马越暴喝出声的同时,也驾驱铜殿出手镇压。

    铜殿的飞檐斗角接引滚滚天地元气,雷光闪动,孕育雷机,滚滚神雷化为火球在檐瓦之上翻滚,金殿四周电光闪烁,雷蛟翻滚,景象绚丽万千,犹如沐浴无尽雷火。而每次雷击过后铜殿不仅分毫未损,而且神光越发璀璨,威势更加强大。

    仿佛这些神雷是在给这件法宝积蓄能量一般……

    “雷火炼金殿!”

    “果然是东宫禁殿……”世家之中的老辈人物睁开眼睛,注视着这座威能强大的金殿。

    此殿非但禁法强大,结构更是奇特,殿中有九根金柱,一柱支撑十二根梁枋,一共一百一十八根梁枋层层叠架,构筑了一座犹如宝塔,犹如天宫,犹如神殿的结构,蕴藏强大的阵势。

    周胤也悄悄传音道:“司马氏将东宫都借给了此子,看来是已经决定将太子之位授予,但这位越太子性情如此霸道,恐怕并非国家之福啊!”

    司马越站在金殿之中,犹如立身于另一方天地,而他便是那一方天地的主宰,如同神灵,高高在上把握这座金殿法宝的一切枢机。

    而那阴神供奉,不过是催动此宝的工具人。

    唯有司马越的位格和此殿相合,才能发挥这件法宝最强大的威能。

    “诸位世家真人前辈,请与小子一同出手,镇压这勃逆之辈!”

    司马越负手而立,洪亮的声音传出铜殿,充满了威压与不可违逆的气息……

    “法器之中,刀枪剑戟,乃是杀伐之兵,攻伐无双;瓶钗针铃,用料小巧,威力却不差;钟塔鼎镜暗合天道,蕴藏奇异法则,借助这等形态的法器,可以近道;而殿城舟山,体量庞大,耗费的灵材最多,同时威能也是最强,在方士手中,这等法器发展到了巅峰,号称战争法器,最为强横!”

    “这尊铜殿,便有一丝方仙道所炼战争法器的影子,威能要在大多数法宝之上!”

    钱晨面对这大晋太子所有,雷火交织金殿之上的铜殿法宝——东宫,手中依旧是那片竹叶。

    比起这等灵材耗费是寻常法宝百倍,祭炼的心血,也是寻常法器十倍以上的强大战争法宝,他指尖清脆的竹叶,只是钱晨从一根普通的竹子上摘下的凡物。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形态更像飞剑一些罢了,即便是**凡胎,也能轻易将它揉碎。

    “但这就是你敢对我出手的依仗吗?”

    钱晨微微一笑,手中竹叶迸射而出,三寸竹叶化为青色剑光,随着钱晨意动,向着那朝他镇压而来的金殿斩去……

    剑气犹如匹练,斩碎了金殿周身的雷火,他闲庭信步,沿着剑气斩开的道路走向金殿。

    “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

    李太白低声吟唱道。

    世家众人心惊之余,听闻此诗却也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庾亮笑道:“李太白却是个妙人!”谢安也微微点头,此时瀑布水声滔天,他们立身于大河之上,水声处处可闻,那么犬吠是指谁,不言自明。这种骂人不带脏字的风雅,甚合世家的胃口。

    铜殿之中,借助东宫的威能,让自己言语之中,带着一丝言出法随力量的司马越面色阴沉。

    不只是因为这诗,更是因为,世家至始至终都没有插手的意思。

    “这些老朽,难道被李太白在铜雀楼吓破了胆子吗?”他心中暴跳如雷,却看到脾气最为暴烈的朱真人,若无其事的放下了手中的山河相鼎,就像刚刚举着鼎威胁钱晨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甚至还若有所思的摸着胸前的一道伤口。

    “居然真的被吓破胆了!”司马越心中泛起一丝悔意,世家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这些人宁可利益受损,都不愿出手的唯一原因。便当是在场除了谢安之外的九位真人尽数出手,也未必奈何得了李太白!

    李太白之剑,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

    “纵然镇压不了你,也要你知道东宫的厉害!你若以飞剑出手,或许尚可抗衡,但竟然如此托大,竟然以竹叶为剑……如此我毁去你的‘剑’,稍胜一筹,压一压你的面子,便可顺势撤手,谅你也不敢……”

    司马越暗中发动雷法,一股高高在上,犹如天意统治一切的帝道气韵收摄雷机,却是融汇了龙气与众生心念的神雷——统摄神雷!

    金殿之上,滚滚的雷霆化为金龙,缠绕在飞檐四角,龙首垂落而下探向钱晨,四只雷霆金龙催动金殿威能,化为无尽金色雷光,缠绕金殿当头砸下,镇压之威足以夷平山岳,撼动地脉!

    几乎就在同时,钱晨一弹飞射回来的竹叶,再发一剑,犹如竹杖芒鞋,信步春郊,踏上天河,融入这洞天悬山的自然气象之中。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这一次激射的剑光却收敛了所有气机,化为一枚青翠的竹叶,脆弱的草木,却斩开了无匹的统摄神雷,一叶飞舞,穿透了那雷霆汇聚的金龙头颅。

    这剑气并不强横锋锐,而如同一根草,一片叶一般,脆弱而自然,带着一丝柔弱却坚韧的气机……宛如得道圣人立于溪边,远离世俗钟声,得见那代表大道的白鹿的一瞬。

    剑道高远!

    所有见到这一剑的阴神真人,心中只有这一念。

    一剑斩去金殿缠绕的所有雷霆,一剑化解天地孕育的所有雷机,只因为……大道自然!

    钱晨一剑破去镇压之势,一剑斩去金色雷霆,已经来到了金殿台阶下,而此时皇室的阴神供奉就立于台阶上,看着距离自己只有数步的钱晨,身躯战栗!借助司马家底蕴,以旁门手段修成阴神的供奉修士,虽然法力步入了阴神境界,但道行、心性还差得远,甚至远不如世家的一众真人。

    甘为别人的奴仆,岂能大道通明?

    面对钱晨这一剑展露的剑道高远,他甚至提不起出手抗衡的意志。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钱晨迈上台阶,进入了金殿法宝自成一境的这片天地之中。

    这一刻,所有天地元气,禁制法术都在轰鸣,爆发最强大的威能和灵光,要将钱晨打下台阶,但那一片竹叶斩开了天地,根根青竹划破了青霭苍天,金殿在钱晨面前豁然分开,此时钱晨看的是金殿之后,那道飞泉瀑布,匹练长空……

    朱真人豁然转身,顾真人捏断了自己一根胡子,庾亮真人叹息一声,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迈上了金殿的钱晨……当世无双,世家之中已经无人可比。

    阴神供奉浑身战栗,满头大汗,在他身后,在金殿背后,那从九天落下的匹练,从中间豁然分开,被一股无形剑气劈成了两道。

    水痕蔓延而上,那道剑痕贯穿天地,叫一众真人变色,叫看着这一幕的世家子弟,再提不起一丝抗衡之心。

    王龙象目光灼灼,将手按在剑柄上,好不容易才按耐住出手应和这一剑的**。

    谢灵运面色凝重,颓然承认自己逊色一筹。

    唯有谢安还在乐呵呵的品味此诗,由衷的赞叹道:“李太白,真如谪仙人也!”

    钱晨举步迈过那位阴神供奉的身边,他的‘神’已经被这一剑斩去,纵然还有法力,但也再发挥不出阴神境界的三分威能,现在只怕一位过了阴火劫的中品金丹,都能败他。

    李太白根本不屑取这种人的性命。

    他的剑,宁可去斩草,斩木,斩石,去斩瀑布天河,日月星辰,也不屑在这种人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这是属于李太白的傲气,当钱晨施展太白的剑法的时候,他就是李太白!

    钱晨来到金殿门前,司马越立于殿中,四门紧锁,站在重重禁法的保护中,理论上来说,纵然是阳神也休想轻易打破东宫禁殿,伤到他一丝一毫,毕竟这件法宝如此强横,乃是南晋镇压国本,保护国储的底蕴。

    可司马越仍旧感觉不到一丝安全,方才那斩去统摄神雷的一剑,斩过金殿,横断飞泉,分开天河瀑布的一剑,已经叫他胆寒,叫他明白自己和这样的人的差距。

    王龙象这等人物,或许跃跃欲试,或许宁可舍生去证那一剑,但司马越只想躲在东宫的保护之中,以这件法器将自己所有的气机封锁起来。

    钱晨站在殿前,没有去推面前的门,也没有兴趣去见门后那吓破了胆子的小丑,他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这一刻,他与诗中的道士一同转身,离开铜殿,钱晨步下铜殿,踏着天河之水,指着那被剑气劈开的瀑布道:“以此剑痕为界,世家寒门,一人一半……”

    “我说的!”

    说罢,便长笑而去,抛下这是是非非,蝇营狗苟不再理会。

    王龙象站在那分开瀑布的剑痕之前,手持长剑,久久凝视。

    他闭上了眼睛,流动的瀑布赫然停滞了一瞬,那一刻飞溅的水珠扑到众人面前,都洒出一串晶莹,犹如珍珠一般,随着王龙象睁开眼睛,瀑布才再次流动起来,这一瞬短暂的像是一个幻觉,但王龙象已经借此与钱晨隔空交手一次,领略了‘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的一剑。

    谢安看着金殿门上那一枚镶嵌进去,不被禁制摧毁的青翠竹叶,长叹一声。

    “此四联五绝,句句绝妙,四剑,也剑剑精彩!”

    “首联气韵十足,斩破镇压之威;颈联竖断飞瀑,剑破金殿禁法;尾联余韵十足,留叶殿门之上,仅以残留剑意,竟然令金殿禁制不伤,确实绝妙!”谢安感叹道:“但依我之见,还是颔下明珠。”

    “唯有‘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的一剑,了无痕迹,毫无烟火气,竟有漫步溪旁,偶然得见大道只角的动容!”

    他再次盛赞道:“李太白,真天人也!”

    金殿之中,司马越木然而立,袖在身后的手,都在颤抖。

    直到钱晨离开,他才骤然皮面涨红,一股羞恼,屈辱,身旁代表南晋无穷权势的东宫,强横至极的战争法器,那为他自持,让他傲然自得的太子身份,这一切的一切,带给他的只有羞辱。以及被一个山野道人,吟着酸诗的游侠剑客,彻底羞辱的痛恨!

    “李太白!”他犹如受伤的狼一样嚎叫。

    东宫封锁了所有气机,让他得以蜷缩在这个小天地里,舔舐伤口。

    “我要你死!”

    司马越抬起头,满脸狰狞,用怨毒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道。

    …………

    “没有下一次了!”钱晨走出不远,在青山古树的林荫道下,平静回头道。

    “就算要用你引出那幕后黑手的图谋,我也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了!”

    他漫步林中,对身边的灵药,宝材视而不见。只是融入这边天地的自然之中,享受方才那一剑的余韵,感受那一丝还未散去,剑道自然的气韵……

    …………

    西北二十万里处,一片荒芜的盐霜平原之中。

    一只精致的法靴,踏碎了脚下的盐霜花。

    靴子之上是一片纯黑的法袍,法袍下,诡异的身影静静地看着东南方向,他面容遮掩在一股黑气之中,只能看到双眼处的一抹血光闪耀。

    这道身影笼罩在黑气、死气之中,周身泛着让人窒息的气息,盘旋身周阴风黑气之中,许多濒死的面孔显现,带着憎恨、怨毒、绝望的表情。

    在他身后,是几位气息相同,却略微单薄的身影,这些人影虽然诡异,但气息却不稳定,身上的法袍还有血迹,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待到远方那东宫金殿的气息沉寂下去,他才回头道:“一群废物!区区一条洞天之路,就让你们丧失了小半的战力,亏得你们还是我鬼哭宗的真传!”

    那些人影连忙低头不敢反驳,唯有一个浑身裹在阴风之中,身影沉浮不定的影子开口道:“好了!天泣子,你也别太怪罪他们,虽然司马家和我们达成了协议,用皇城地宫的少阴白虎地脉送我们进来,但他们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加之洞天是被我们强行开启,通道并不稳定,龙脉和洞天虽然有稳定的联系,但龙脉天然排斥我们魔道,路上遇到一点危险,也是正常的!”

    “只是道院或许有所戒备,这一次送进来的人,并没有走寻常的道路,而是直接送入了洞天更深处!”

    “他们应该在星罗天!”那人冷笑道:“即便如此,又能如何。道院就算有所发现,也太晚了!司马家和我们早在两百年前便有合作,此地也早已经布置妥当。纵然没有了这些人质,世家道院也阻止不了我们!”

    “此次出手的魔道九宗,以九幽道为首!你须小心行事,切不可丢了我们鬼哭宗的面皮!”黑影阴森道。

    这黑袍人影闻言微微点头,转身率领一众魔头,在这片毫无生机,处处都是干涸盐霜的原野上,向西北而去。

    那盐霜之中,赫然有长达数丈,数十丈的巨大鱼骨,有些鱼骨甚至头角峥嵘,已经长出了龙角,但这些万古之前,或许神性不凡的生物,骨骼已经覆盖了厚厚的霜花,散尽了灵机。

    还有数百丈高俯卧的枯木,犹如赤霞一般,却流光散尽的珊瑚……在这片死寂的枯海之中,处处都有昔年仙境神土留下的痕迹。

    这便是——无盐海!

    在这些人影走后,那个影子抬头望向远方天际,那无数运转的悬峰浮岛,星罗之天。

    “金陵洞天啊!”魔影感叹道:“在魔道更古老的传说中,应该称它为——”

    “幽冥无日之国!”

    影子散去,余音缭绕,回荡在这片死寂的天地。

第一百六十二章无日之国,幽冥魔土,星罗悬天

    蜉蝣子反手打出一道虹光,护住一株通体赤红,顶端花朵犹如鸡冠一般的千年灵药,同时狠狠瞪着旁边的几个散修。

    那些散修虽然也是人杰,却不过通法修为,哪里敢跟成丹二品的蜉蝣子抢夺,一个个远远的绕开了。

    连那株灵药是什么,都不敢多看两眼。

    “千年凤冠花!这等灵药早就在中土绝迹了!说不得只能在海外的哪个旮旯角小岛,或是东极大荒洲和其他几个大洲才能找到,没想到这上古洞天中还有……”

    “凤冠花药性至阳,不说入药炼丹,可以重现许多上古丹方,就是整根生吞了,对度过阴火劫都很有好处!”

    小胖子激动的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将虹光渗入凤冠花根茎之下,深怕损伤了一点。

    “凤冠花!”邋遢长老出现在他身后,看着那朵奇花道:“好东西啊!”

    接着他大袖朝下一笼,如雾气一般的法力垂落,然后一提,便把这朵奇花收入了袖中。

    蜉蝣子眼睛都红了,上去抱住邋遢长老的大腿道:“老不羞,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和年轻人抢东西,把我的凤冠花还回来!”

    邋遢道士动作轻灵,一摆长衫,抽出了大腿,他按着蜉蝣子的头颅,露出慈祥的笑容道:“孩子,这朵凤冠花火候还不到。凤冠花药性纯阳,成长需要日月精华浇灌,金陵洞天虽有天光,区分日夜,却无太阳照耀,因此这等灵药长不过五千年大限。但这一株也有四千年火候了!待我移回山中,每日引日华浇灌,再用日露弥补本源,至不过百年,便能叫它长成一株药王。”

    “你没有那个耐性,交给你一定早早服用了!我先替你保管,你还年轻,待我千年之后,不还是留给你的?”

    蜉蝣子现在就很想抱着他的大腿狠狠上咬一口,他龇牙道:“老骗子,待你千年之后,我早就成就阳神了。还稀罕你这点东西?我还是年轻人啊!修行很需要滋补的……把花给我留下!”

    “乖师侄,你我在这里争执,不但难看,而且还会错过其他机缘。这悬山广大,李太白道友为我等争取了这么大的福缘,切不可辜负啊!”

    邋遢长老抬脚把他踹开,像一只大马猴一般,一蹿百丈!

    “死老不羞!还说什么替我保管,当我不知道你孙女筑基将成,而且修得是纯**体,以凤冠花替她筑基,能提高筑基之品吗?”小胖子爬了起来,一拍屁股,骂骂喋喋道。

    “亏你孙女长得漂亮,小爷我勉为其难,做你的便宜孙女婿好了!这凤冠花就当聘礼了!”

    修道人的五感何其敏锐,隔着远远的邋遢长老就投来一记死亡凝视,跳脚骂道:“小畜生!老子的孙女才十六岁,你就敢打她的主意!叫我看到你接近她十丈之内,我就去了你的祸根!”

    小胖子蜉蝣子一夹大腿,只觉得胯下一寒,知道桶到了邋遢长老的要害,不敢吭声了。

    等长老走远了,也只敢小声低头叨叨:“老混蛋,老不死,老废物了!”

    骂了几句就罢了,他也不敢再浪费时间,继续放出灵觉搜索灵药。

    此地的灵药处处可见,稀罕的品种也极是不少,但惟独火候少有超过万年的。

    越是珍惜的灵药,越是需要苛刻的生长环境。最重要的是,灵药也有寿元大限,想要突破大限,要么如人参娃娃一般,药性通灵,有了灵性,要么得日月精华浇灌,成了药王。这金陵洞天缺了日华,因此灵药极难突破大限,活到万年。

    即便如此,这里的珍惜灵药,也是一笔极大的财富了。

    不然世家也不会如此动心,连面皮都舍弃不要。

    此刻,钱晨站在溪边,一面推算所见的悬山浮岛运转规律,一面参悟洞天之中的种种道蕴,至于这里的灵药,他一眼扫过,便知道此地日月精华有缺,养不出药王来,除非是方士们特异布置的药园浮岛,不然不可能有万年火候的灵药。

    因此寻找一些稀罕的种类便好,大头还是在其他悬峰浮岛。

    他以自己的丹道修为感应天地元气,已经锁定了头顶依着天星轨道运转的几个浮岛。

    “嗯!这星罗天的悬山浮岛果然有些明堂,草草一望,便有数十个悬山有虹气宝光笼罩,可惜大多数都不是药气。那一处虹气彩雾太过艳丽,分明是毒虫吐纳的妖蜃,混杂奇毒煞气,如此悬山应该是方士放养毒虫的地方……还有那一座浮岛,给我的灵觉十分可怕,虹光呈现万彩,此时还无法断言是些什么,但看这声势,是连我如今都无法应付的凶险!”

    “那座浮岛地势平坦,依着天上星辰轨迹运转,最能得星光滋养。更隐隐汲取下方地磁灵性,其上放出的彩光,蕴含大日精气,必然是方士精心布置的药园……就连笼罩浮岛的虹光宝气,也是药性十足!”

    几位散修经过钱晨所在的这片溪流,看到溪边有隐士之风,正在洗濯法冠的钱晨。

    不由敬仰道:“太白前辈果然气度高远,远胜于那些世家之流!”

    “世家欺压我等,冒犯到了太白前辈,一剑分割悬山,为我等争取如此机缘。要我说,便是取走一半的灵药,也是应该的。但前辈却不为俗利所动,如此情操,果然是能写出‘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的有道真人!”

    谢灵运远远看着钱晨,感叹道:“竟真能分毫不取?”

    “我本道李太白身无长物,以竹为剑,只是在藏着某些手段而已。但如今看来,却是摒弃俗物的真道人,有上古气象!”

    全然不知自己推翻了正确猜想的谢灵运,一面心生敬佩,一面寻找自己看得入眼的灵药采摘。

    而司马越立身东宫之中,至今都不敢走出去,他驾驱东宫,发出灵光照耀一片地域,将其中的灵药尽数收割。

    东宫的探查法禁一直窥探着钱晨,看到钱晨如此姿态,司马越一脸阴沉的冷笑道:“上古求道之士可以只求大道,那是因为上古元气之丰富,炼气便足以成道。如今天地灵气枯竭,没有外物,只谈心性,到头必成一堆枯骨!”

    耳道神忙的飞遁都不见影,将钱晨看得上的那些灵药统统取走,准备移植到平湖福地之中。

    不说表面一派光风霁月,不惹俗物的钱晨,暗地里如何剥削耳道神。

    王龙象来到钱晨身边,见到他在打量头顶的其他悬山浮岛,出声警告道:“悬山浮岛之间,绝不可以飞遁之术往来,方士在星罗海中有种种布置,就算元神真仙也不敢乱闯!”

    钱晨微微点头道:“我知道!”

    “那悬山上的许多天宫都布置有神雷塔,神光镜,元磁炮……”钱晨指了指头顶上的几座悬山,划出它们的交叉火力,飞到那些悬山之间简直就是活靶子,那些上古战争法器发动,就算是钱晨也没有信心能在几百道神雷交织下,保住肉身。

    “而且星罗天的悬山浮岛,隐隐布下了一个笼罩百万里的法阵,以悬山浮岛为阵眼,暗合天星运转,地脉元磁走向……这是一个绝阵!”

    王龙象开口道:“如今这处悬山是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要去探索,可以依据这座悬山的位置,想办法登上相邻的几座悬山浮岛。”

    “王家的典籍记载,星罗海悬山浮岛固然凶险,但只要不乱闯,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而我们脚下的那片大地,才是真正的魔土……”

    王龙象微微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相传方士们之所以要升起这些悬山浮岛,便是要避开那一片魔土中的某些东西。那里有昔年巫楚神道的遗迹,乃至太古的劫灰,方士也在魔土中留下了很多诡异的大型法器,机关,傀儡。”

    “而且,一旦到了夜里,魔土之中便有极为可怕的凶险!”

    “所以到了晚上,切不可离开悬山,进入黑暗之中。我等世家早年在探索这片洞天的时候,便因为没有找到第一座可以登上去的悬山,而死伤惨重!有一位阳神大修士都陨落其中,你要千万当心!”

    钱晨凝视下方,突然笑道:“没办法,受人所托,总要下去一遭。若是下去查探,我会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悬山的!”

    “如果来不及,就寻找魔土之中残存的神庙,或许可以存身。”

    “这里的黑暗中隐藏的东西很凶,我爹都让我小心!”

    司师妹突然钻了出来,对钱晨道:“我爹说,下方的大地,昔年叫做幽冥无日之国。国中的黑暗,联通着九幽,非常恐怖。昔年衔烛之龙以火精照耀洞天,驱散九幽的黑暗。但钟山崩碎,衔烛之龙消失后,四散的火精要么被方士炼入的悬山,要么保留在魔土残存的神庙中,一旦黑暗到来,唯有找到那些残留的烛龙火精,才是安全的!”

    “这里联通九幽?”钱晨微微皱眉:“九幽乃是魔道诸天,难怪……”

    司师妹口中说出的一些隐秘,让王龙象都有些吃惊。无日之国和九幽黑暗,烛龙火精的情报,王家都只有只言片语,难以拼凑。

    这些太古时的隐秘,也只有天师那个级别,能和天界天庭沟通的人物才有所了解。

    但等三人沉默下来之后,却有些淡淡的尴尬。

    司师妹说起来和王龙象还有些仇怨,两人站在一起,很是没什么话可说。

    钱晨对司师妹微微点头,做出一副表面上冷淡疏远,只是因为和王知远的交易,不得不应付的摸样,暗地里两人传音火热,激烈的讨论这么登上钱晨精心挑选,藏着‘大货’的那几座悬山。

    听闻钱晨找到了可能是方士作为药园的悬山,司师妹在队伍频道中尖叫道:“登上去,一定要登上去!”

    “昔年许逊天师就登上过一次方士们废弃的药园,那一次道院直接请来了太上道兜率宫的大长老,炼制了一炉六转金丹!我爹现在宝贝似的藏着一颗,连我都不给碰。等到我们找到那个完整的药园,师兄你炼几炉,我要拿着一葫芦去我爹面前数着玩!”

    “师妹!”

    “什么?”

    “我其实还不太能炼成六转金丹……”

    钱晨补充道:“除非让我也能借用兜率宫的紫青兜率火!六转金丹已经接近灵宝,号称小不死药。对成就元神都大为有用,服下一枚可以延长万年寿元,一炉丹绝对不超过六枚。此丹的主材,至少是先天灵物……”

    “师兄,给我留点念想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黑暗中九幽魔语,光明处剑开天门

    钱晨站在飞瀑悬崖边,凝视着洞天的天光缓缓消逝。

    巨大的阴影越过整片魔土,弥漫过悬山下方的大地,转瞬之间笼罩了魔土,红褐色的苍茫大地,在这一刻陷入了极度的寂静。

    黑暗如潮汐向钱晨所在的悬山袭来,整片天地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天鹅绒帷幕,缓缓合拢。

    沿途吞噬过蔓延的山川,覆盖了蜿蜒的河流,最后停留在钱晨的面前,距离他鼻尖不过三尺。

    钱晨与这片渐渐浓郁的黑暗中的某些存在对视着,灵觉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些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就在黑暗渐渐弥漫,似乎要跨越这三尺距离,来到钱晨面前的时候,留在虚空石台附近的世家子弟突然惊呼出声,只见石台后方,从九天落下的飞瀑之后,亮起了莹莹之光。

    飞瀑遮掩之中,一座古老宫殿的轮廓,赫然显现。

    那光明,从宫殿之中供奉的一团火焰散发出来,将整个悬山照亮。

    “瀑布,瀑布的后面有一座宫殿!”蜉蝣子瞪大眼睛。

    一众世家的老辈真人却齐齐松了一口气,朱真人道:“方士留下的圣火还在守护悬山……”

    王龙象凝视着这团光明,低声喃喃道:“烛龙火精!”

    悬山烛龙火精之光照耀之处,黑暗突然退去,这一刻天上的星辰隐匿,但周围天上那些运转的悬山浮岛,突然不断被点亮,发出莹莹之光照破了黑暗。点点光明依次亮起,很快便在周围,在天上,如同无数闪烁的星辰,在图卷之上缓缓展开!

    这时候,众人才恍然领悟,为何前人会留下‘星罗天’这个名字。

    光明所到之处,黑暗平静的退下,烛龙火精散发着光明,镇压从九幽深处涌出的黑暗,但唯有钱晨面前,黑暗在火光的照耀之下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沸水一样的翻腾起来。

    黑暗中传来一种悉悉索索的古怪魔音,仿佛有无数人在轻声低语……却透着一股诡异的魔性。

    “我们等你很久了!”

    “从太古到如今……”

    “五帝神庭已经陨落,你答应过我们!”

    “归来吧!归来吧!”

    “你属于九幽!你即是九幽!”

    “我们的主宰!”

    “未来魔祖,归位……未来魔祖,归位……”

    黑暗在钱晨的眼前沸腾,传出意义不明的呓语,那声音仿佛久远前留在黑暗中的回音,又仿佛近在咫尺,来自黑暗中无数幽冥的呓语,甚至就从钱晨的脑海中浮现,好似记忆中浮现的幻听,这些声音的本质,已经扭曲和违背生灵存在基础……是一种完全理性相反,充满混乱魔性的语言。

    此时正如同蠕动的寄生虫一般,在拼命往钱晨的脑海里钻。

    最开始的时候,钱晨感觉甚至有些窒息,好像被水淹没,沉入深海一般。

    但渐渐的这种窒息变成了轻松,沉重的黑暗,也渐渐如鱼得水……

    “师兄!”司师妹来到了钱晨身后,看到钱晨露出灿烂的微笑,注视着黑暗,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她黛眉微蹙,轻声呼唤了一声:“师兄,这片黑暗来自九幽,非常诡异,最好不要长时间的凝视!”

    “没事的!”钱晨轻声道:“都是朋友!”

    “嘻嘻……”

    司倾城恍然之间,好像看到钱晨突然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诡秘的,带着邪性的笑容!耳边传来诡异的笑声!

    “什么?”她微微一愣,问道:“师兄你为什么发出这种笑声?”

    钱晨回头,一脸茫然道:“我没有笑啊!”

    司倾城神情微微恍惚,感觉刚才的记忆有一种微妙的空幻扭曲之感,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她的幻觉罢了!她摇了摇头,驱散脑海中那股摇晃迷幻的感觉,道:“我好像被黑暗中的东西感染了!眼前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幻象。”

    司倾城眯着眼睛,迟疑道:“我怎么看到师兄你有两个脑袋……”

    钱晨的这幅面孔十分正常,平静,但他转头的时候,还有一个头颅留在原处,那个头颅的嘴角一直裂到耳边,它的嘴巴张开,露出无数獠牙利齿,占据了大半张脸,此时它正在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着那片黑暗。

    钱晨耳边的那股诡异魔音,已经沉默了许久,这时候才缓缓开口道:“……主宰,你为什么舔我们?”

    “未来魔祖,你的眼神不对劲!”

    “九幽只想吞噬诸天,为何你的眼中,却只有毁灭?”

    “我似乎看到了一片毁灭,比九幽更邪的世界……似乎是九幽的尸骸!”

    …………

    钱晨那颗正常的头颅,不得不回头道:“你们可能找错人了!”

    “真好吃!嘻嘻……”他左肩上的那颗魔首裂开嘴,露出利齿道。

    “你们好香啊!我能尝一口吗?”

    黑暗之中,陷入了长的久沉默。

    良久,那个声音才迟疑道:“打扰了!我们可能真的认错人了!”

    黑暗微微躁动,此时钱晨的身躯,已经从腰部分裂成两个身体,一个张开双臂,拥抱了黑暗,一个继续回头,微笑着看着司倾城。

    魔首探入了黑暗中,两只长长的,犹如僵尸的利爪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它裂开的血盆大口,脖颈伸的长长的,犹如烛龙一般盘旋在黑暗之上,垂涎的看着手中的东西,眼中的血光照破了黑暗,露出怀抱中一个圆形的阴影轮廓。那黑暗中的声音道:“你冷静一点,先放开我这颗脑袋……”

    “我们是朋友了?不是吗?朋友之间,你不应该请我吃一个脑袋吗?”

    黑暗中的声音迟疑道:“我不认识你,能放开我吗?”

    “咕嘟……咕嘟……”

    魔音突然用苍白,僵硬的声音问道:“你在吃什么?”

    “没有……”钱晨的魔首含糊道:“我在,我在啃指甲!”

    黑暗中继续传出,嘎吱嘎吱,好像在嚼脆骨而声音……

    “你还不阻止它!”黑暗中的那个声音,突然对钱晨正常的那个头颅道:“它已经吃掉我一边耳朵了!还想吃另一只,你还管不管一下了!”

    钱晨叹息一声:“你把它打回去,我继续镇压住它。”

    黑暗突然暴涨,那悬山之外无穷无尽的黑暗,化为一只巨大的手印,将钱晨显露在外的魔性突然打回他体内,钱晨祭起道尘珠,将那一点深邃至极的魔性,镇压在了最深处。

    “我不会放弃的,未来魔祖!”黑暗中的那个声音最后留下一句狠话道:“你答应过我们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黑暗从钱晨的面前退潮而去,恢复了平静,司倾城这才挣脱了那股诡异的气息,抬头看到钱晨正关切的看过来,之前的钱晨身上的魔性……阴影,魔首,黑暗,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认真的看了很久,钱晨的眼中却只有关切,并无掺杂其他的神色,司倾城扶着额头道:“我刚刚凝视黑暗太久,出现了幻觉,竟然看到师兄你……这片黑暗太可怕了!”

    司倾城害怕的抱住了自己,道:“有一种深沉的魔性,哪怕只是看了一眼,都会受到影响,看得久了,可能会身不由己走进黑暗中。师兄还是赶快进来,别太靠近它!”

    钱晨严肃点头道:“这里可能是距离九幽最近的地方,难怪方士只能升起悬山浮岛,用烛龙火精来守护这里。”

    司倾城有一些后怕,拍拍胸脯道:“有人在瀑布后面发现了方士留下的一座宏伟的宫阙,烛龙火精就在里面,可能会有一些方士留下的东西,如今世家和仙门的几位真人准备联手打入宫殿之中……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说罢,也不待钱晨回话,便拉着他向虚空石台而去。

    两人身法极快,只是晃动之间便跨越二十里,回到了虚空石台所在的河畔,钱晨和王龙象打了一个招呼,便向拿出瀑布看去,只见飞流直下的百丈湍流背后,泛着犹如火焰燃烧的洞明,整座瀑布犹如在发光一般,在夜里极是美丽震撼,一众世家真人正在攻打瀑布之后的禁制。

    司马越祭起东宫禁殿,殿前神光化为一座神桥,想要跨越瀑布,进入其后的宫殿中。

    神桥破开了水流,瀑布冲击的力量虽大,但对于东宫禁殿来说,应该也只是浮云,但神桥却在动摇,好像瀑布砸下的每一滴水流,都犹如山岳一般沉重,那无数水流砸落下来,几如天闸落下一般,叫那神桥不断颤抖,不过两个呼吸,便神光破碎。

    朱真人顶着山河相鼎,艰难从瀑布之下挣扎出来,叫道:“方士留下的禁制厉害!这瀑布大多数水流还算正常,但偶尔会夹杂几滴重如山岳的真水,把我的山河鼎都差点砸落下来。”

    周胤凝重道:“那种奇异真水,大约有多少?”

    “每千滴便有一滴!”朱真人扶着金鼎,双臂犹然在颤抖。

    司师妹悄悄掩嘴,偷偷传音道:“师兄,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钱晨微微点头道:“瀑布里面混杂了元磁真水,应该是方士采用水炼之法所用。悬山浮岛之上的河流若是都有元磁真水混杂,这些水流下落到魔土中,便会流经几个矿区,由元磁真水打磨下矿粉……应该是魔土的黑暗太过可怕,就连傀儡都无法度过,方士只能采用这种办法,采集魔土的矿砂。然后从百川汇聚的下游,用一座磁性极强的悬山大陆,将这些元磁真水重新吸上来,在流经各处设有工坊的悬山浮岛炼制各种傀儡、法器……”

    “我一剑劈开瀑布的时候,发现剑势逆流而上,有一股强大的阻力,便有所察觉。后来发现那元磁真水之中,还混杂着极其微量的矿砂,就了然了一切。”

    “这是真正的流水线啊!”钱晨赞叹道:“方士果然手段不凡!”

    “难怪师兄从不提沿着瀑布逆流而上,登上更高的那一处悬山……原来天河之中还有这种布置!逆流而上,便要受到元磁真水无休无止的冲击,若是还有禁制发动,就是元神真仙也上不去!”司倾城恍然道:“元磁真水,可顺不可逆,若是顺流而下,便与寻常的河水没有不同,但若是逆流而上,每一滴都重达百万钧!”

    “逆流而上,要承受不知多少元磁真水的冲击,固然很难,但想要支撑一瞬间,通过瀑布,却并非无法!”钱晨笑道。

    司倾城眼睛一亮,刚想要说什么。

    此时司马越却已经狂怒,他令同他一起进来的几位宗子法力一并加持到东宫禁殿在上,祭起气势浑然巍峨的铜殿,朝着瀑布砸去,铜殿砸在数百丈宽的匹练之上,元磁真水冲击了铜殿禁制,泛起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铜殿嗡嗡作响,巨大的反震之力,激发了铜殿的禁制回击。

    此时铜殿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气息,这股气息极为霸道,充满了镇压一切的堂皇威势,甚至将靠的近一些的世家子弟法力神魂都凝滞了,让他们举步维艰,呼吸都十分艰难。

    铜殿的灵光犹如实质一般凝结。

    这一刻,钱晨留在铜殿门前的青竹叶,终于在法宝禁制本能的反震之中粉碎……

    司马越借助瀑布的压力,刚要激发法宝自身的反击之力,打出强横的一击,轰穿瀑布,却见那百丈宽的洪流从中线骤然分开,露出仅能通过一人的缝隙。

    “是东宫撞破了方士留下的禁制?”司马越心中一喜,立身禁殿之中,散发着霸道的气势。

    但这时候,谢灵运却感叹道:“是剑痕!白日太白道友分开瀑布的剑痕又出现了!”

    司马越愤怒抬头,只见那一道裂隙果然贯穿千丈,劈开了瀑布,正是白日那一剑的位置。似乎是方才竹叶震碎的时候,剑气透出,再次激发了白日的剑痕。

    剑痕劈开一线之天,其后宏伟的宫阙,散发火精之光,煌煌明堂,犹如天宫。

    司马越羞愤的想要砸出东宫,毁去剑痕,但先前钱晨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太过深重,他只怕砸出铜殿之后,激发剑痕中残留的剑意,汇聚这天河瀑布之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如此,他只能咬牙忍了!

    看着那劈开瀑布,势如剑开天门一般的剑痕,众人心中都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情绪。

    随着谢安当头,踏着裂隙,走入瀑布之中。

    其余众人,这才一个跟着一个,走向那瀑布后的宫阙……

第一百六十四章九大神器,强横无匹,拔你网线

    司马越阴沉着脸,但还是将东宫化为一道金桥,自己站在金桥之上,纵入了宫殿之中。几位真人也陆续鱼贯而入,剩下的世家子弟却都望着钱晨,并不敢在他之前进入。

    钱晨微微一笑,也步入剑痕。

    瀑布之中,宫阙以玉石铺地,光洁润泽,纤尘不染,纵然过去了万年,依然看不到岁月留下的痕迹。

    谢安站在宫殿的门前,看着殿内之右的白玉台阶之上,插着一柄斧刃没入地表近半的青铜大斧。

    大斧古朴沉浑,符面之上镌刻着三个古篆。

    从大斧的摆放的位置来看,除了这柄大斧,再没有其他破坏的痕迹,这不像是打破此地的兵器,而更像是一种——装饰品。

    谢安金石学也略有些造诣,此时便看着那三个篆字迟疑道:“老夫怎么好像对这柄斧子有些印象?”

    他拽着长须,在那沉思。

    司马越却眼中异光一闪,踏着金桥进入了殿中。

    “这古篆乃是上古人道所用,并非拥有奇异力量的云箓赤书之流!而且这柄大斧之上,什么禁制灵光都没有,除了材质有些讲究,其他都不值得一提。”司马越足下金桥发出一捧金光,要将巨斧收摄进去:“以浑天青铜这等可以炼制法宝的神金,铸造这么一个装饰物,上古方士果然奢侈!”

    “等一等!”谢安突然开口道:“老夫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

    但这时候,金桥的灵光已经触及了那柄巨斧。

    巨斧之上突然爆发出强横的神光,犹如斧中的神祇骤然苏醒,斧面上的篆字‘道纹’交织,五色神辉绽放,那三个篆字犹如有了生命,化为神祇,笼罩在神光之中,璀璨不可直视。神祇手持巨斧,朝着司马越当头劈下,斧刃带着劈山斩岳一般的威势。

    “一柄没有主人的神兵,也想劈开我的东宫?”

    司马越咬牙发狠道。

    他足下的金桥爆发灵光,转瞬便化为一尊铜殿虚影,笼罩了他周身。

    “当!”

    巨斧和铜殿的灵光虚影碰撞,斧刃之下,灵光寸寸粉碎,铜殿灵光一百一十八根层层叠架,犹如宝塔的梁枋一层一层的粉碎,斧刃临身,司马越脸色骇然,但东宫铜殿的守护实在严密,不破去这件法宝,就是青铜斧刃也无法落在司马越身上。

    青铜巨斧与金桥碰撞,司马越感觉自己浑身的骨骼,都在这震动之中嘎吱作响……

    金桥之上,更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斧痕!

    这件南晋守护国储的法宝,与青铜斧甫一碰撞,便有些受损,不过这东宫禁殿毕竟是一国底蕴,在法宝之中也算得上强横,自我修复能力极为惊人,青铜斧撤回之后,斧痕正在迅速复原!

    “一件没有主人的法器,居然也能如此强横?”司马越不敢置信。

    “正好,夺了此宝,孤便有了一件称手的杀伐法宝!”

    司马越命铜殿之中的几位工具人加持法力,金桥恢复成大殿,雷火再次缠绕在金殿之上,司马越的法力化为神雷金蛟缠绕金殿,引动这件法宝的禁制倾力出手……

    钱晨却远远看着那青铜巨斧,辨认其上的上古篆文,他一字一句念道:“开……山……斧?”

    “上古神器,夏后开山斧!”谢灵运瞠目结舌,惊呼道。

    “禹皇开山斧?”钱晨同样疑惑,但说的却是前世相传的那件神器。

    而此时东宫禁殿爆发的强横力量,却引动了大殿之内的其他存在。

    一面古镜自殿内破空而来,镜面上铭刻更加古老的蝌蚪神文,其名“昆仑”,霞光闪耀,散发着仙道源头一般的古老气息。又有一尊巨鼎从殿内飞出,朝着铜殿砸下去,鼎上纹路铭刻着洪荒异兽,山川真形,钱晨甚至看到了中土大河的一部分真形,河道九曲,带着无法言喻的神妙。

    紧接着,还有一柄龙吟虎啸的长剑,一支箭尖犹如汇聚太阳神芒的金箭,一枚古朴的大印,以及一面黑铁八卦牌,一尊九层的小塔,一枚缠绕风地水火的珠子……

    都带着璀璨夺目的神光,朝着出手的铜殿轰击而下。

    九件神器联手之下,携带着恐怖的力量,让司马越浑身一颤。

    他张开嘴巴,失声道:“谢公救我!”

    谢安叹息一声,只能出手相救,同时开口道:“几件神器已经被引动,若不将其打散,只怕没人能进得了大殿!诸位,一起出手罢!”

    朱真人眼看九件神器如黄钟大吕一般发出浩大的神音,轰击在东宫禁殿之上,若有传说中万分之一的神威,司马越也应该灰飞烟灭。但铜殿虽然不断颤动,门窗都给打坏了,却依然能支撑,忍不住开口道:“这几件神器,不是都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虽然手上略有一些迟疑,但他还是打出金鼎,撞向了轰击司马越的几件神器……

    萧真人祭起万里云霄图,卷向那八卦铁牌,同时不禁摇头:“昆仑镜早已成了传说,那巨鼎分明就是神州重宝、九州象征;还有那柄古剑,似乎是上古神剑——腾空,那玉印就更离谱了!‘元阳帝印,天帝大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有先天八卦牌、太古尊王塔、四象开天珠……”

    每说一个名字,诸位真人具是一颤,即是对这些赫赫有名的神器之威的畏惧惶恐,也暗藏着一丝贪婪。

    “其他几件神器且不说,夏后开山斧还在夏后世家,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处!”

    庾亮断然道。

    这时候,轮到钱晨麻爪了。这些神器徒有其表,他自是能轻易看穿,别的不说,那元阳帝印还在轮回之地的榜单之上呢!

    但几大世家真人,震撼之下,透露的一些东西,就让钱晨都没法淡定了。

    “开山斧的正体还在人间?甚至就留在人皇世家夏后氏手中?”

    “我的太上大老爷!”钱晨心中语无伦次道:“这些世家大族藏得真深啊!称得上底蕴深厚,那夏后开山斧若真是和元阳帝印一个等级的货色,杀伐之力,还要碾压我的本体啊!这么危险的东西,他们居然敢留在人间……天界都没几件这等层次的神器吧!”

    朱真人和金鼎一起被那青铜大鼎撞了回来。

    他喷出一口鲜血,艰难道:“你们别说了,这几件不是真品,但也绝对是方士仿造的顶尖法宝了!这群方士丧心病狂,连上古神器都敢仿制!还不快一起出手,镇压这几件法宝!”

    “仿造的神器!”

    不顾司马越已经被九大神器轮番蹂躏的奄奄一息,东宫铜殿的大门都被打烂了,若非谢安大袖不断扫出灵光,抵御住其中五件神器,只怕连命都要送在这里,其余几位几位真人具是眼睛一亮.

    朱真人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沉声道:“这些仿制神器,没有人操纵都能发挥法宝级数的威能,任意一件我都扛不住。唯有大家一起出手,才能抗衡!”

    “上古神器与法宝不同,器中有神,只要器中的神祇复苏,便可以自行发挥一部分力量。看来方士龟缩在金陵洞天之中,竟然真的研究出了一部分太古神道的秘密,让他们找到了铸就了器中之神的方法!”周胤凝重道。

    “大家先联手镇压了这些神器,再各凭机缘收取!”

    朱真人喊出这一声后,世家诸位真人,连同罗浮派的邋遢长老,清虚山的辛召真人,乃至吴越剑门的剑苦真人都悉数出手。

    各自迎上一件神器,金鼎、玉斗、卷轴、各式法宝飞剑被他们打出,纵是如此,也要两三人才能牵制抗衡住一件神器。唯有谢安没有使用法宝,仅凭大袖挥舞打出的玄光,便拦下了其中鼎,印,塔,斧四件神器。

    钱晨数了数这些人的身家,不由暗自咂舌,中土不愧是底蕴深厚的诸天之一,单就这里每人一件法宝的壕奢程度,就令其他世界难以企及。

    他若以李太白这个身份施展青莲剑歌和五色神光,最多也只能同时对敌五位手持法宝的阴神真人,再来两位,他就不得不暴露身份,施展李尔那个身份的几件法宝了。

    不过那时候倾尽全力之下,除了谢安依旧不知深浅,其他人联手也只能在他手下勉强支撑。若要对付谢安,那就得指望本体发威了!

    但道尘珠这件灵宝,时灵时不灵的。

    之前镇压魔身的时候,若没有黑暗中那个存在相助,他差点就没法用出来,很是不靠谱,不能算作性命依仗。

    “深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司师妹跃跃欲试的怂恿道:“师兄,你要不要也去抢上几件?”

    “几件?”钱晨看着殿中那神光璀璨的种种器物,面色古怪道:“就是来上那么一件真品,都能把你师兄我骨灰都扬了!”

    “就算是仿造品,我要是横栏出手,多抢下几件。只怕也要被所有人联手针对,马甲拆穿,身份暴露,若是司马师就在这洞天之内,师兄我只能带着你逃之夭夭,亡命天涯了!”

    “不过……以我的剑法,抢下来其中一件还是没问题的!”

    钱晨足踏虚空,伸手一引,自身后的瀑布招来一溜飞泉,却是他被所留剑意渗透的元磁真水。

    他束水为剑,将水行神光融入其中,很快一柄以水为刃,薄薄的长剑便出现在他手中。面对这些方士仿制的神器,就算是钱晨也不得不取巧,以真水灵材化剑,其中细微的神金矿砂,更是能依托金气。

    金水相生,两行神光并出,足以施展青莲剑歌的九成威力。

    顶着那九件神祇散发的强横压力,钱晨一剑劈开笼罩殿中的璀璨神光,迎上了剑刃一动,便有龙吟虎啸随身的腾空剑。

    腾空剑中活过来的神明是一位头戴冠冕的天帝,剑刃一扫,便劈开重重虚空,剑中有日月星辰,甚至士农工商,耕渔牧伐,还有城池山川人间百态。自然万象和三千红尘,尽入剑中,为这股剑势统御。

    相比之下司马越所谓坐镇东宫,统御神雷,简直是沫猴而冠,可笑的一塌糊涂。

    如此一道剑气飞出,就逼得剑苦真人以本命飞剑分化二十四道剑光,纵横在胸前交错数百重剑网,以至柔剑气,碰撞数千次才能化解。

    接下一剑,剑苦真人便已经满头大汗,顾不上钱晨上来抢东西了!

    剑中神祇感应到钱晨靠近,腾空剑龙吟之声大作,剑意之中日月星辰动摇坠落,化作一道金色剑气斩出,直奔钱晨而来!

    “断崖如削瓜,岚光破崖绿。”钱晨不假思索,横剑迎上。

    身后瀑布之上的剑痕,引动天河冲击而下的元磁真水,汇聚无穷金气。那残余在元磁真水之中,打磨矿砂残留的一股股锋锐之气,刺破瀑布而出,被钱晨手中的真水之剑牵引,化为无数剑气。

    剑气浩浩荡荡犹如天河横空,一剑斩开了那片日月星辰,

    腾空剑气之中,青莲剑意犹如银河,贯穿了整个世界,钱晨仗剑踏着银河而上,直面那尊神祇。

    在不远处,龟缩在东宫禁殿之中的司马越骤然睁大眼睛,看着那刺破瀑布而出的无穷剑气,心中竟然泛起一丝庆幸:“果然,那道剑痕有古怪!”

    他想到若是方才没有忍下那一时之气,这一剑便是斩向自己的,心中竟然有一种松快的感觉,在李太白手中,万物皆可为剑,一柄破铁剑,一杆青竹,乃至一片竹叶,都有无敌之威。

    甚至方士用来阻拦他们的布置,天河瀑布,元磁真水,在他手中都能化为自己的剑。

    这等剑道修为,实在太过可怖,甚至比徒有神威的腾空剑,给他的压力更大!

    腾空剑的帝王神祇神情漠然,但眼中却有智慧灵光闪过,他再次举起腾空剑,一剑挥舞,那星辰日月,城池山川,士农工商,世间万象再次显现。

    这一次,万象之中的一草一木,一个屠夫,一只雏鸡,一切的一切,居然都化为剑光。这一剑,是繁的极致,每一颗星辰都射出一道蕴藏着自身道理的极妙剑法,城池中的每一个生灵都将自己的一生化为一道剑光,就是剑中的屠夫,也劈出了一剑屠戮无数生灵的杀剑,青楼的女妓,也将爱恨情仇,一生悲喜化为一道缠绵剑气。

    这无数剑光交织成一个繁复,强横,犹如世界的剑阵。

    要将钱晨绞杀!

    这一剑的气韵,若非腾空剑只是仿冒,钱晨连一个呼吸的支撑不住,便要化为灰灰,只有道尘珠能在剑光之中幸存下来。

    “天河从中来,白云涨川谷。。”

    青莲剑歌,第一次遇到更在其上的剑意,钱晨撤回那无数金性所化的剑气,引动了背后瀑布,他身后的天河瀑布化为一剑,带着倾泻万年,带着积蓄无数年的大势,带着何止亿万的元磁真水,以绝强之势,生生破去了那一剑。

    腾空剑纵然剑意无比高妙,蕴藏的天帝的剑意,但依旧只有法宝之力。

    面对钱晨引动的自然之势,借助方士禁制之力,所化的一剑,纵然剑意远超‘天河从中来,白云涨川谷’,但却被这一剑蕴含的强横力量,生生破解。

    交织的天道杀剑,万象剑阵赫然崩溃。

    但钱晨也失去了对元磁真水的控制,他能发出这一剑,是以剑痕侵染元磁真水,在以先前的一剑,引动元磁真水之中万年来残余的金气。

    而之前的那一剑,将金气炼化为青莲剑气,又在最危急的时候,又用那汇聚万金的青莲剑气,牵引天河之中的庞大元磁真水。

    这一系列手段,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以相对弱小的力量,牵引更强大的力量,一剑接一剑,最后引动自然滔天之力。

    但这一剑,也将天河瀑布之中积蓄万载的金气,全部耗尽。失去了金气牵引,元磁真水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再不受钱晨的控制,他这一剑已经耗尽了积累,而腾空剑的神祇却能再次举起神剑,演化世间万象!

    但,只是这一剑,便已经足够了!

    “原来如此!”

    方才那一剑,钱晨劈开了腾空剑光,真正窥探到了这件神器的本质。

    “玉案赤文字,世眼不可读。”

    钱晨低声轻吟,一震手中的水光长剑,平平斩出。

    剑光冰彻晶莹,飘渺犹如秋鸿,这一剑并非再是青莲剑歌的气韵,而是源自钱晨道心的剑法,从大解脱魔刀,从化血神刀,从冰魄刀光,从血魔任务之时,直斩妙空的那一刀中化出的一剑。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故而能直斩心灵。

    “摄身凌青霄,松风拂我足。”

    这一股逍遥剑意,挣脱了太白的藩篱,落向那腾空神剑之上,冥冥中的神灵。

    此剑,且问前尘。

    名为——断wifi!

    锵啷!

    腾空剑所有神光散去,犹如一柄废铁一般,坠入尘埃。

    那剑中的神祇,那无穷威势,那自然万象,尽皆消失,神光散尽后,与钱晨之前所用那三百两银子的破铁剑没有什么区别。

    钱晨微微附身,拾起‘腾空剑’。但此时神剑已经化为了只有一点灵性,只是材料有些不凡的普通器具,再无一丝方才的神威。

    剑苦真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钱晨掌中的神剑,迟疑道:“神器自晦?”

    钱晨注视着掌中的神剑,微微摇头:“不是!”

    他大笑道:“方士的想法果然有趣!”

    随手将掌中的腾空剑送入剑苦真人的手中,剑苦真人将法力投入其中,又以神识探入,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什么禁制,什么神祇,什么道痕法则,统统没有,就像是……拿着神金灵材铸造的一个死铁疙瘩。他不可思议的举起神剑,仓惶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神器呢?”

    “方才的如神剑意呢?”

    “为何神剑会变成这般的顽铁!”

    剑苦查探了许久,终于神色木然,将神剑交还钱晨,痴痴问道:“这……究竟是为何?”

    “待会在跟你解释!”钱晨举起手中的腾空剑,平静道:“现在,我先物理断掉此地的网络连接!”

第一百六十五章罗天仙器,十二金人,网瘾警告

    钱晨微微抬起腾空剑,剑中的神祇复苏了微不可查的一瞬。犹如废铁的剑胎之上,再次亮起一丝神曦,他抬剑一引,神剑上再次浮现起自然万象……

    此时一众阴神真人联手之下,已经能和八件神器相持不下。

    诸位真人皆有一丝神念观察外界,此时已经发现了钱晨这边的变故。

    朱真人却是火爆脾气,纵然被九州鼎打的吐血不止,仍然硬气的对钱晨喝道:“李太白,你搞什么鬼!”

    钱晨并不理会他,只是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之中,挥剑一斩,那剑光不是落向八件神器的无穷神辉,也并非斩向诸位阴神真人,甚至剑光飘渺,犹如没有任何威力一般,落在了空处。众人之中唯有谢安能察觉到,这一剑斩却了虚空中冥冥之物……

    剑光逝去,八件神器应声落地,化为废铁!

    这道剑光,只让远处围观的一众小辈,脑海中空白了一瞬,仿佛一切杂念,都被剑光斩却,擦拭去心灵上所有的尘埃,在这一瞬间有一种通明之感。

    但对于几位阴神真人来说,这样的剑光便不足为奇了!

    朱真人举起九州鼎,发现巨鼎虽然有万钧之重,却是一个沉甸甸的铜疙瘩,无论他如何催动,都没有半点反应。

    其他几位真人也抢先捡起那几件神器,拿到手中反复查看。

    “这……怎么可能!”顾真人难以置信道:“方才那惊人的神威,决计做不了假!这般神器,纵是仿冒的,也不该被李太白一剑斩却……为何他斩了一剑之后,这些神器就化为了死物?”

    朱真人再次厉喝道:“李太白,你搞什么名堂?”

    钱晨微微抬起腾空剑,剑尖隐隐指向朱真人,让其脸色大变,仓惶祭起金鼎挡在身前。钱晨淡淡笑道:“神器之威,全在器中的神祇,没了神,器自然也就死了!诸位难道是在怪我?”

    钱晨挑了挑眉毛,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众人,意思很明确——没有我,你们还撑得下去?

    周胤真人沉吟片刻,出声道:“那太白道友可否告知,器中之神去了哪儿?”

    “昔年,此地方仙道的三位方士之中,有一位颇有童心,仿造了许多神器,放置在这里……”钱晨看了一眼手中的腾空剑,笑道:“此时方仙道已经没落,虽然依旧掌握一个洞天,修行之资无尽,但炼制法宝神器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此地不过是洞天入口,一处玄关门廊,诸位不会以为,仿制神器这等重器,会被随意的陈列在这里吧?”

    钱晨摇摇头道:“这九件神器,不过是模型罢了!”

    “方才那这些神器的凛凛之威,可做不得假!总不会是方士的幻术,将我们都骗了吧!”周胤真人冷笑道。

    钱晨不以为然:“说是幻术,也自无不可,诸位应该知道罗天仙器!”

    谢安笑呵呵的抚须道:“昔年方士炼界为器,号称罗天仙器,然而此物太过骇人听闻,世人只到是方士的又一个妄想罢了!”

    “方士的终极构想,将诸天都炼化为一件罗天仙器,如此惊天手笔,自然未能功成。但炼化等闲的大世界,却并非是妄想。昔年仙秦征伐诸天,将十二个叛服不常的大世界,打成废土。仙秦始皇为了彰显威严,令方士收尽十二世界的法器神兵,熔炼为金人,并将大世界的残骸炼入其中,炼化为了罗天仙器——十二金人!”

    谢安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这十二金人,竟是一件罗天仙器。还道只是后天灵宝而已!”

    “但这和这几件神器有什么关系?”朱真人脾气火爆,急道。

    “这几件神器,便是罗天法器!”

    钱晨轻轻擦拭腾空剑的剑刃,神念一寸一寸查探过剑中,死寂的器物之中,毫无禁制的痕迹。上古方士的手段果然高明至极,很多东西放在那里任你查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罗天法器?”谢安微微抬手,安抚下横眉怒目的朱真人,言笑道:“不知这罗天法器和罗天仙器又有何关联?”

    “罗天仙器并非是简单的,将一个世界,祭炼为器。”

    “相传罗天仙器,乃是上古大方士进入了‘大罗天’后,心有所感,仿照大罗天炼制而成。”

    “罗天,意为天上之天,本质如同金丹界域、神境阴土一般,乃是界上界。只不过罗天仙器立意更为磅礴,为一个世界的‘神’。若是这片乾坤是世界的躯体,山岳为肌肉,河流为血脉,草木的毛发,风雨为呼吸,日月为双目……”

    “那么罗天,便是世界的灵魂。”

    钱晨尽可能形象的介绍了一下,他方才从腾空剑神祇之中,获得的一部分信息。但上古方士的这等气魄,只是寥寥数语,便已经让旁边的世家土鳖说不出话来了。

    听了这些方士的妄想,便感觉修炼成仙,也不过如此!

    比起这些疯子狂妄至极的手笔,长生不死,好像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所以炼制罗天仙器,便要抽取一个世界的灵魂,祭炼为‘神’!”

    “罗天仙器犹如一尊活着的神主,其主宰神国,自然也能响应众生,故而只要在罗天仙器感应范围内,便可借助其神威。而罗天法器,便是能联系罗天仙器,借助仙器之威的法器。”

    “其无需祭炼禁制,无需法力催动,便可发挥十二分的威能。制造简单,损毁也不可惜,维护更是方便,所以仙秦威势最盛之时,便铸造了无数罗天法器,以十二金人为枢机,出征异域。纵然损毁,也不过损失一些材料而已。甚至除了罗天法器之外,还有仙秦战俑,战车星舰,机关法器……都以罗天仙器为基!”

    跟这些古代土鳖解释就是麻烦。说白了,罗天仙器就是在威力强大的神器之中,铸造一个可以作为互联网载体的神,内蕴一个精神世界。

    借助一个世界的生灵精神进入其中,不断祭炼,收集愿力念力,众生智慧,铸造为‘天兵神将’‘智能ai’。但凡神道能做的,罗天仙器都能完成,算是大秦仙朝篡夺神权的一种方式。

    钱晨甚至怀疑,仙秦之所以毁灭,与罗天仙器不无关系。毕竟这是在撅所有神祇的根基!

    上古方士进入的‘大罗天’,应该就是诸天轮回之地。

    他们发觉这种距离诸天一切世界,一切时空,一切存在,都只有一步的‘轮回’,堪称造物的极致。

    这些疯狂的方士就开始仿制诸天轮回之地,炼制‘罗天仙器’。

    但最后他们没有把‘主神空间’给仿造出来,反而弄出了‘互联网’。

    罗天仙器祭炼世界为器,蕴含笼罩一个世界的‘互联网’,它的‘器’便是承载这个互联网的所有服务器总和。而这些神器的神祇,无非是借用互联网资源演算出来的‘云神器’。

    谢安细细回味钱晨所说的罗天仙器隐秘,心中不禁凛然……

    许多东西,细思恐极!

    那字里行间甚至透露了一些天庭和仙秦之争,乃至仙秦伐天的秘密,让谢安都不敢深思。

    朱真人心中有七分不信,看着手中的九州鼎,他心一横,捞起手边的金鼎,运起法力砸了下去,只听一声巨响,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却看见朱真人呆呆的看着已经被砸成几块的青铜大鼎,面上浮现一丝呆滞。

    “竟然,竟然真的能轻易毁去……若是这鼎有一丝威能,也不会如此……”

    这时候,一众真人皆无声叹息,再看向手中的‘神器’,犹如鸡肋。

    “所以……”庾亮微微点头道:“太白道友是察觉了这些罗天法器的奥妙,斩却了这几件法器与罗天仙器的联系!”

    钱晨微微点头。

    庾亮眼中一道精光闪过,突然道:“这么说,这洞天之中可能还存在一件罗天仙器?”

    钱晨笑道:“仙汉末年,方仙道残存的三位方士,最后选择了金陵洞天作为其根基所在,总不可能只是为了此地的太古神道遗迹吧!若是此地有一件仙秦流传下来的罗天仙器残骸,那也就不难理解了!”

    “罗天仙器残骸!”

    听到钱晨的解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听钱晨前番所言,拥有一件罗天仙器,可不仅仅是让家族多了一件足以镇压底蕴,万世流传的强大神器,更等若拥有了昔年仙秦的一部分战争潜力和体系。只是那些可以借助仙器之力的罗天法器,便犹如让家族拥有了无数法宝!

    这等至宝,谁不是势在必得?

    一众世家真人闻言虽都不免升起一丝贪心,但好歹养气功夫都不差,知道这等仙器实在不是能急于一时的,花费数万年,几百代人慢慢谋划,都值得!

    罗天仙器就算真的存在,也一定藏于方仙道防卫最为森严的地方,他们如今连外围的悬山浮岛都都不上去。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

    几人暗中交换了神念,纷纷收起手中的‘罗天法器’。

    纵然这只是某位方士制造的‘模型’‘玩具’,但凡和罗天仙器有关,也值得仔细收藏。

    倒是谢安沉思了一会,便将手中的四件罗天法器,只留下一件上古尊王塔,将镜、印、箭都送到了钱晨手中,并道:“多谢太白解惑,方才能降服这些法器!倒是太白出了九分力气,老夫侥幸得了这四件法器,就厚颜留下一件,给后人见识一番罗天法器之妙,其余三件还是还予太白……”

    钱晨挥袖收下,又掏出仿制的昆仑镜,送入司师妹手中,道:“王知远与我先前有约,此物,便算其中一件!”

    司师妹面上平静收下,暗中却激动的联络钱晨道:“师兄、师兄,这东西有什么用?”

    “先别管这些,我送你一个东西!”

    钱晨将识海之中九枚巴掌大小,犹如银片所铸,线条流畅,充满奇异美感的银色符箓,选了有镜形符文的一枚,送入司倾城那里。

    司师妹以神念微微触动,便感应到那东西融入了识海,落在她神魂手中,神念感应到天地间一种莫名的灵机,连接到一处冥冥之地。

    “检测到神念连接……未注册用户

    “警告!非许可链接……滴!检测到特别许可……正在接入罗天!”

    司师妹的一丝神念,突然进入一个无数星辰悬浮虚空的黑暗世界,一个漠然的声音询问道:“是否注册罗天仙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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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尊介绍: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以统天。无上明尊,时乘六龙,所其无逸。———————————————————这是一个土著主角的穿越者老爷爷苏醒,金手指成精了的故事。明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