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只从目标与结果的角度来看，这场竞技大赛，应该算是比较成功的。
一场并不光彩的家族内战，给卡塔尔城带来的伤痛。
不是一两天，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足以抚平的。
即便这个时代的普通平民，早已习惯，并深深认同无条件服从贵族命令。
为了能够将更多人的注意，从悲伤中转移开来。
夺回卡塔尔城不久。
门罗都就遵从洛萨的提议，大张旗鼓翻建城中竞技场，一场竞技大赛将要举办的消息不胫而走。
只不过当时他还没有继任自家的爵位，顾忌到埃辛岛方面的态度，而在奖品设置上更多采用金钱作为鼓励，没有公然喊出会授予贵族爵位罢了。
但即便如此，前十名合计一千枚金币的奖金，还是让不少人动了心。
最后经过筛选，足有两百名自恃勇武的斗士，参与了这场竞技大赛。
这其中，尤以得到允许的盟军士兵居多。
反倒是卡塔尔本地的居民，只有寥寥数人。
这也不奇怪。
毕竟，真正勇武的，早被哉蒙征召到了军中。
就算没有战死城头，也还因为负隅顽抗，待在战俘营里边呢。
能有几个人撑场子，还是在开战前为躲避战祸，逃到其他村镇的机灵人。
不过对于参赛人员成分的问题，吃瓜看戏的卡塔尔市民，倒也不甚在意。
石板搭建的规整擂台。
紧张有序的赛程。
为避免过多刺激卡塔尔人痛点，赶工出来的木质盔甲。
酒馆饭店津津乐道，不遗余力为大赛宣传的托。
再加上高额的奖金，成本快速增加的同时，大赛的气氛也在卡塔尔城中被炒得火热。
不用说，这些自然也都是出自洛萨的点子。
当然，让这场竞技大赛吸引到大批人的关注，始终维持火热状态的。
还得是比赛本身的精彩程度。
这一点，实际操办者的洛萨，很有信心。
不只是受他指派的系统士兵，在与对手的登台竞技中表现出色。
就连普通参与者的比赛，相较于以往的竞技大会来说，也要好看得多。
木质盔甲虽然有这样那样的许多弊端，并不适合作为士兵的常规甲装。
但用在比武竞技中，也足以抵消同样是木质的武器的大部分伤害。
有了这层还算可靠的防具，参赛者就不用担心在比赛中受到太重的伤势，从而能够将更多的精力放到攻击上去。
就像是看一场足球比赛，喜欢进球的人也明显多过喜欢摆大巴防守的人一样。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在普通观众的眼中，甭管比赛双方究竟是个怎样的水平，彼此进招对攻的场面，总是精彩激烈的。
正是因为被一场场激烈的比斗点燃了情绪。
当帕特里克和泽度两人各自战胜对手，晋级决赛后。
对竞技大赛热情，就在逐渐变冷的冬日里，席卷了整座卡塔尔城。
尽管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到场观看。
人们交谈的话题，也大多围绕着两人谁强谁弱，谁在哪一轮比斗中击败了哪位知名武士来展开。
这热火朝天的气氛，与前段时间笼罩这座城市的哀痛。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有幸在场边观看这场决赛的，更是不虚此行。
随着挡在两人身前的侍卫向后退开。
第四次从侍者手中接过备用武器，反身纠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再度出现在洛萨眼前。
梆梆梆……
武器交击的声音，一秒间甚至可以响起四声，只有在身形交换的瞬间，才会出现短暂的停顿。
然后，用不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又会再次响起。
这灵活而快速的身形变换，就好像木质盔甲对行动力的约束，根本不存在一样。
泽度持自己最熟悉的双手剑。
本来应该更适合大开大合的武器，在他手中使来，反而像是在用一把小巧的匕首一样。
刺、抹、削、旋，信手拈来随意施展。
用实际行动，诠释着什么叫做举轻若重。
他的攻势，就像是溪水潺潺流淌般，连绵不绝，去而复来。
轮到防守时，又无缝切换成双手武器的常用技巧，大巧若拙，不动如山。
反倒是双手武器常见的那种，狂风呼啸，势不可挡的迅猛攻击。
在与帕特里克的这场较量中，很少出现。
而作为他的对手，全武器武圣的帕特里克，也毫不示弱。
潘德游戏中，其实是没有双手双持武器作战的。
但对于帕特里克来说，双持武器作战，也并非什么办不到的难题。
如果不考虑地形因素。
战阵厮杀，作战方式和实力占优的探险英雄，对菲尔兹威狂战士的胜率，应该在五成左右（狂战士三，同归于尽二）。
比武切磋，胜率反而会提升到接近十成。
前提，是帕特里克采用合适的打法，也就是游斗战术。
只有这样，才能稳稳压制作战方式不适合比武切磋的狂战士。
洛萨清楚这些，是因为在两人之前的私斗中，都是以这样的方式进行的。
这也是为什么泽度不尽兴，一次又一次找他切磋的原因。
然而今天这场比斗，帕特里克却抛弃了以往胜算更高的打法。
两把手半剑式样的长剑一守一攻，就像刀尖上跳舞的蜜蜂一样，间不容发之际将泽度的攻击依次接下。
发动反击时，又像是毒蛇撕咬般，狠辣，迅捷，直指要害。
离比赛开始还不到十分钟，结束试探也就五分钟的样子。
三次武器损坏，就能够侧面反应出较量的激烈程度了。
但这副赢得了门罗都和场上观众一声又一声惊叹的打斗场面，其实还只是表象罢了。
不到大师，也只能看这点热闹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武圣和宗师
卡塔尔贵为伯爵家族。
虽然百多年的兴盛历史，比起其他国家，从上个时代延续下来的上位贵族来说。
完全不值一提，只能敬陪末座。
但因为封地是卡塔尔这样世界著名商业城市的缘故。
百年积攒下来，在武学上说一句家学渊博倒也并不为过。
奈何门罗都太过年轻，还处于打熬身体，为习得怒气做准备的阶段。
个人武技上面，只有家传贵族剑术还练的不错。
但也仅是‘练习’级，距离熟练‘掌握’还有一段距离。
比他的同龄小伙伴赫本都有不如，自然不能跨越三四个等级，完全看懂一场宗师和武圣的较量。
最多，也就是比没有接触过武道的普通平民，看到更多精彩和热闹而已。
而洛萨同样是多武器宗师，所见又不同于门罗的等人。
从400武器熟练度的宗师，到550熟练度的武圣。
150点（远程武器200）武器熟练度的差异，在游戏中不过是攻击速度更快，伤害更高。
在现实中，却是战斗方式的巨大变化。
泽度出招已经是行云流水顺畅，偶尔灵光一闪，更有天马行空般，化腐朽为神奇的招式涌现。
直教人惊呼“还能有这样的用法？”
帕特里克更强，攻守之间，招式的变化比泽度更加简单自然，一招一式浑然天成。
就像是泽度灵光闪现的奇妙状态，在他身上常驻一般。
这里所说的招式，可不只是两人手中武器的运动轨迹。
还包括作为武器使用者的人，不断变化的姿势，和劲力的运转方向。
这还只是看得见的攻防而已。
在看不见的地方，只能通过爆碎开来的武器，窥见一丝的控制力，更让人叹为观止。
宗师，也可以称作青。
出于蓝而胜于蓝。
武器是有极限的，就算是铁质武器，与同等材质武器猛烈撞击，也不可避免会出现豁口。长期浸泡在水中，也会生锈损坏。
但宗师，正是打破极限的人。
哪怕只是木质武器，如果是面对大师级以下的对手。
凭宗师对手中武器的控制，虽不至于斩金断玉那么玄幻，却也根本不可能任由其折断。
只有在面对临近等级的对手时，才会这样频繁地出现武器损坏的情况。
下为大师，上为武圣。
之所以出现武器损坏，不是说手中的木质武器遭受巨力，从中间脆弱处折断。
而是因为在一次次迫不得已的正面交击中，内部的木材纤维被撕裂，最终被对手打破极限状态。
这才“爆碎”开来。
洛萨两人距离擂台足有五十米远，侍卫们还要撑起一道屏障。
既是因为碎裂的木刺的确能飞出数十米远，也是因为有些木刺太过细小，不能轻易发现。
也正是因为这武器碎裂的场面太过震撼，才会一次又一次赢得旁观者的大声欢呼。
可以说这一场精彩的决赛，对于卡塔尔人精神状态的改变，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
就连门罗都眼睛里的踌躇满志，也有观看这场比武的因素在内。
否则，一天坐船去埃辛岛，一天参加受封仪式，顺便被大公刁难，然后又一天坐船回来。
就算不神情萎靡，也不至于有这么精神焕发。
但这些，还不是两人比武的全部。
单纯招式的较量，对付一个大师还行。
或许可以逼迫对手到达极限出现失误，从而将其击败。
但要击败一位宗师或者武圣，这只不过是基础罢了。
就拿这场比武来说，虽然泽度的攻势如潮，直指帕特里克要害。
似乎下一瞬间，就能够击破他的盔甲，将他打败一样。
但事实上。
迅捷攻击也好，身形变幻卡位也罢，包括踩碎擂台踢出的石子，以及刻意布下的陷阱。
都是为了限制帕特里克的战斗余地，为自己的制胜一击创造机会。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像是接连数次势大力沉的上劈之后。
趁着对手身体僵直的机会，变招来一记直刺那样。
宗师争势。
借助环境拉近武器与目标之间的距离，再通过自己的发挥使目标成为现实。
这正是泽度最擅长的打法。
只不过，作为他对手的帕特里克，却也不是泛泛之辈。
武圣重意。
同样是武器与目标的线段，武圣不仅可以拉进两点之间的距离，还能让自己的发挥无限延长，直至目标实现。
能够同时做到这两点，靠的就是武圣的专有技能，战斗直感。
这与宗师对环境的直觉有些相似，但也有很大区别。
直觉与直感。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帕特里克一招一式，都相当于泽度的神来一笔，就是因为他掌握着这样的能力。
宗师起势，无形无相，又根据交手的过程不断变化，就连布局的宗师本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出致胜一击。
等到察觉时，大概已经是分出胜负的瞬间。
但帕特里克却能在招架泽度攻击的时候，觉察到可能存在的危机，进而破局而出，让战斗重新回到原点。
料敌先机。
不是细微信息的快速处理，或者对彼此心理的精准把握。
就能够解释得清的。
但即便有这样玄奇的能力，武学境界更高的帕特里克，也做不到对泽度的完全碾压。
因为抛弃了最合适的打法，任由泽度先手起势的缘故。
一次次挣脱泽度布局的帕特里克，在对方连绵不断的攻击中，也迟迟不能建立起自己的攻势。
以往两人一场较量下来，武器全程都未必能接触几次。
现在却因为交击太多，使武器接连出现爆碎的情况。
由此，就能明白为什么说是迫不得已的碰撞了。
陷在一位宗师的节奏里，就算是武圣，也不敢说有多少赢的把握。
更何况，虽然两人身体素质相当，都是39力24敏。
但在作战技能上，泽度满级15的强击，却要比帕特里克高出三级。
也就是说，在同等身体素质下，泽度瞬间的爆发力，反而在帕特里克之上。
而一个人的实际战斗力，除了武器使用能力外，和他身体素质，以及基础技能也是分不开的。
综上，这场比武究竟谁能获胜，结果还未可知。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三次
这场决赛，最终还是泽度输了。
还是
就是说，这并不是个很让人意外的结果。
或者说，应该是一个让不少比较了解他们的人（主要指系统士兵）。
在比斗结束后，下意识生出类似于“不出所料”、“果然如此”，之类慨叹的结果。
泽度的输，输在很多方面。
输在武器质量不可靠上，这让他一鼓作气的凶猛攻势数次受挫，间接错失了获得胜利的机会。
输在这是比武竞技，而不是生死搏杀上。这让狂战士许多凶狠无比、向死而生，真的可能造成帕特里克死亡的绝技不能施展。
相当于在他的手脚上，捆上了道道枷锁。
但最关键的，还是输在了技逊一筹上。
这虽然不是相差一级，武力就会翻上好几翻的高魔高武世界。
但从宗师到武圣，一级之差，始终代表双方的战斗力存在明显的差异。
即便两人采用的是泽度相对更熟悉的，正面硬撼的打法。
表面上来说，在无数次战斗中积累经验，领悟了战斗直感的帕特里克，也是实力相对更强的一方。
这就是为什么结果出现的那一刹那，知道两人之间存在差异的部分系统士兵，会有慨叹
或者说，少许遗憾心情的原因。
毕竟，逆风翻盘，才是更具话题性的情节。
不过，对于双方强弱分明这一观点，同样是近战宗师的洛萨和依苏莉。
以及部分专长个体战斗的侍卫和近卫军。
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
决赛最后时刻。
经历了七次武器爆碎后，帕特里克成功将消耗更大的泽度，拖进了衰落阶段。
在又一次武器濒临损坏之际，冒险错身贴近泽度。以右手已经到达极限的武器挡住对手最具威力的，自右向左的斜斩。
而左手则反握剑柄，凿击打破了泽度腹部的木甲，又顺着他攻击的方向借力，在木甲上拉出一道五公分左右的缺口。
随后，左手剑折断。
而泽度的攻击，在破开帕特里克右手剑的格挡后，只是斩破了他的肩甲，震断了他的左臂。
就因为武器断裂，戛然而止。
根据比赛规则判定，泽度致命伤落败，帕特里克重伤获胜。
兔起鹘落，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然分出了胜负。
直到良久之后，发现两人没有再次换武器，反而有医师登上擂台，为他们检查伤势的观众。
才从前排人的口中，知道了那一瞬间发生的事。
然后，掌声雷动，欢呼震天。
略有些突兀的结束，反而将这场精彩的决赛，彻底推向了高潮。
比斗过程精彩，结束也同样精彩。
明明很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但对于这样的结尾，在场观众却又生不出一丝无法接受的念头来。
这大概就是他们兴奋之余，唯一的纠结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为这场精彩绝伦的比武，感到激动莫名。
至少，受邀观看这场决赛，代替威利尔同洛萨交涉的伯纳德男爵，基本全程板着一张黑脸。
洛萨如此明目张胆炫耀武力的做法，让这位一心忠诚的帕斯家族的大法官，实在兴奋不起来。
即便这场决赛，也是他有生之年所观看的。
最精彩的一场比武，也一样。
但就算内心不忿，当结果出现的那一刻，伯纳德也还是站起身来，为场上的两人送上掌声。
既是因为哈瓦拿尚未完成交接，他在政治立场上受制于洛萨，不得不虚与委蛇。
也是因为这场比赛，的确值得他暂时放下彼此成见，送上一份作为贵族的称赞。
“但事实上，这场比赛，应该是一个双杀的结果才对。
表面上，是我技高一筹，突然贴身近战，打了泽度一个措手不及。
但事实上，我凿破他铠甲的时候，他的脚跟十分稳固，受我一击几乎没有太大晃动。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就算我匆忙中再加一把力，也很难破坏他的平衡。
也就是说，如果换作实战中，即便我真的将他开肠破肚了，以这家伙的能耐，也还有发起一次临死攻击的机会。
而那个时候，他握着碎裂剑柄的左手，距离我的脑袋，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可我，却因为反向卸力的缘故，身体已经是半腾空的状态。”
“十公分啊，各位！”
帕特里克双拳磕在一起，发出“啪啪”的声音，给其他人比划着他所说的距离。
“我当时汗毛都竖起来了，就怕老伙计打嗨了收不住手。”
现在是十二日下午三点。
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洛萨也就按照计划，在今天早上领军离开了卡塔尔城。
到现在，已经有近二十公里的路程。
中午稍作休息后，闲来无事，一干人就挤到洛萨宽敞的大马车里，听帕特里克复盘之前那场比斗。
还别说，不愧是混迹潘德大陆，从冒险家闯成英雄的人物，帕特里克的技能库还真算得上多才多艺。
一通连比代划、声情并茂的讲述下来，让人不禁有种重回现场的错觉。
细节处，甚至比现场观看更过瘾些。
而在他旁边的比赛对手泽度，除了偶尔出言补充几句外，对他的讲述就只有点头表示同意。
包括，对比斗结果的不同判定。
虽然在那场竞技大赛中，两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限制。
但对于两位宗师级以上高手来说，这些小小的限制，着实算不上难以突破的阻碍。
也就是说，在这场鏖战十五分钟的激烈碰撞中，两人都打出了相当好的状态。
虽然在纸板数据上，全系武圣的帕特里克的确实力更强。
但宗师，本就是超越了“武器”极限的存在。
打出极好状态的泽度，自认实力不输于对手，也自然不用妄自菲薄，认为帕特里克所言只是谦虚之词。
只不过，也并非没有后遗症就是了。
高光状态过去后，状态萎靡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嘛。
“呵呵，这倒也是。
以狂战士的作战方式，临死的全力一击，在铁锭上锤出一个凹坑都不是什么难事。
你要是用脑袋接一下，那些观众就能亲眼看到脑浆爆开的场面了。
好危险啊！”
依苏莉捂嘴轻笑，一派贵族名媛的淑女风范。
可说出来的话，实实在在暴露了她狂野女汉子的本质。
“不过说起脑浆，我最喜欢吃那些红的白的果酱了。
酸酸甜甜的红果酱、酸酸甜甜的西红柿酱。
啊，对了，还有酸酸甜甜，黏糊糊的沙拉酱……
也不知道脑浆的味道，是不是也酸酸甜甜？”
“我靠……”
“敢不敢说点附和您气质的话啊，依苏莉骑士大人”
明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其他人还是被这恶趣味的话语搞得咳嗽连连。
帕特里克更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就像确认它还在不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般。
都是混迹战场的老鸟，当然不是真的对脑浆感到陌生惊吓。
只不过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还是让众人狠狠闪了一把腰。
洛萨也同样用“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的嫌弃眼光看了女骑士一眼。
然后在对方似粉实黑的浅笑回应中，打了个冷战，连忙将头转向窗外。
在那里，排成整齐队列的士兵，正保持着与马车相同的速度，死缓实快地向前推动。
这是洛萨第三次参与过政治事件后，从卡塔尔城离开。
第一次的时候，是他获得骑士爵位，从一介平民进入贵族行列。
之后不久，他夜袭了斩杀入侵公国的野蛮人首领，挑动大半个公国贵族的欲望，一起击败了入侵的野蛮人大军。
凭此事迹，正式出现在公国贵族的眼中
然后第二次，他因功晋升为男爵，拥有了全世界认可的贵族身份。
一年后，他领兵横推公国南部，战必胜，攻必克，一直到从叛逆哉蒙的手中夺得卡塔尔城，一力支撑门罗都登上伯爵之位。
不光在征程中，就从男爵晋升为子爵。洛萨领更是一跃成为整个公国举足轻重的大势力，就连大公的面子，也是说不给就不给。
如此成就，已经如传奇故事般让人惊叹。
此次离开后，又会以怎样的姿态再次出现。
洛萨自己也满怀期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埃辛岛宫廷
虽然尽快回到领地去的想法很强烈，但洛萨却并没有强令部队加快行军速度。
甚至在一些方面，他还刻意拖慢队伍的行进节奏，压制士兵们急切的回乡之情。
包括，且不限于乘坐足够容纳十数人的加大款马车。
洛萨没有特别的享受欲，不至于为了凸显身份的优越感就搞特殊。
一架能够挤上十几人的马车，就算是四匹马来拉，速度也不可能快到哪儿去。
更何况，洛萨用来拉车的马，还不是军用战马，而只是相当于驽马的旅行马。
充其量，也就比正常人走路的速度稍快那么一线。
队伍的主要领导者如此拖沓，又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碍于洛萨屡战屡胜的威望。
士兵们就算有所不满，也只会将这不满压在心里。跟随车架以寻常行军速度，亦步亦趋地向前运动。
而这，就是洛萨想要的效果。
无论这支盟军的士兵来自何方，有着怎样不同的背景。
在并肩作战这么长时间之后。
洛萨也已经从心底里认可、接纳了他们，将他们看做一支可靠的，值得信赖的军队。
但这份信赖，是针对于这支军队的整体，在战场上的表现来说的。
具体到士兵个体层面，洛萨当然相信其中肯定有上限很高的军人。
但同时，也绝不怀疑存在下限很低的**。
放任士兵的思家之情自由发散，整个队伍必然受到大部分人心愿的影响，行军速度会在无形之中被加快。
表面上看，士兵们有意愿地自发加快速度，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
事实则不然。
因为从客观上来说，这支经历过战场，但还没有系统性战术和体能训练的部队。
并不具备集体急行军的条件。
过快的行军速度，只会带来更多的混乱。
如果是进军途中，为了争抢有利的战略时间，些许小问题可以被主帅所忽视。
但洛萨现在是班师，而不是进军。
一旦部队陷入混乱，甚至出现前后部脱节的情况。
哪怕最后能调整过来，也不可避免地会有逃兵、失散的情况出现。
上过战场见过了血，就算他们原本都只是普通农夫出身。
谁又敢保证他们现在，还愿意回到平凡的生活中去。
不需要太多。
几十，十几，甚至几个士兵凑在一块。
立马就能变成肆虐村镇，打家劫舍的盗匪。
流毒无穷。
想想当初被一头大虎几乎逼到绝境的莱顿村。
就知道被洛萨平推过的南部地区，是很难应对这些不法之徒的袭扰的。
那些选择回家的士兵，被收缴了手中的武器装备后，也很难对抗那些昔日的同僚。
至于为什么会被收缴兵器，就不用过多解释了吧。
洛萨不是粪便桶，没有走一路，淌一路屎尿的想法。
相比于埋头赶路，给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们制造一大堆麻烦来说。
优哉游哉的慢慢走，严肃军纪，站好最后一班岗不是更好吗？
另外还有。
对于洛萨来说，这次班师，也算是一次磨练机会。
虽然在理论上来说，目前整个帕斯公国，应该找不到与他抗衡，会中途袭击的敌对军队。
这段归程，应该风平浪静，不会出现意外情况才对。
但越是这个时候，反而越考验一支军队，以及指挥官的警惕性。
战争，是永远不会接受“大意了”。
这样一个错误的。
如果有洛萨的命令在前。
性格各异，晓通军事的帕特里克等人，绝对不会反这样的错误。
但如果是洛萨本人犯了这样的错误，那将没有挽回的余地。
就算明知道可能存在问题，唯令是从的系统士兵，也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
自然，也就谈不上劝谏了。
要保证自己永远不犯错。
说实话，洛萨实在没有任何信心。
只能像每一个他所知道的名将那样，时刻提醒自己要提高警惕。
晋升男爵那次，被一票流民袭击的经历，可还只是去年的事情呢。
派出斥候，行军阵列，安营扎寨……
这些行军中必不可少的要素，安排起来固然繁琐。
却也是应对意外情况出现，最有效、最保险的手段。
而战争，可是永远不会缺少意外的。
……
正是因为洛萨刻意压低速度，以常规行军方式运动。
同时，沿途还要妥善安排其他领地士兵与他的本部分离，回返自己的所在，耽搁了些时间。
一直到十六日上午。
精减到两千多人的部队，才堪堪到达了新领地，第一座村庄的边缘。
而这个时间。
也是那位大公三子哈瓦拿，被留在卡塔尔城的人员，掐着时间交接给伯纳德。
随后又被‘护送’直埃辛岛的时间。
上午十一点左右，当代大公赛卢迦戈，在他的宫廷中，接见了这个让整个家族蒙羞的儿子。
作为公国的政治中心，埃辛岛宫廷其实算不上多么堂皇大气。
但这点，是相对于宫廷来说的，而不是相对于贵族城堡。
与同级别公爵，或者大公相比，还真没几个能够比得上埃辛岛宫廷。
事实上，用宫廷来称呼一个公国的行政中心，本身就有些僭越的意味。
只不过帕斯公国有这份实力，宫廷的称呼也只在本国内流传，对外仍只以帕斯城堡称呼。
其他国家也就自动忽视了这点，最多只是非正式场合嘲讽几句罢了。
当然，帕斯家族历代大公，都不缺少将这一个聊以**的称呼，变成事实的野望就是了。
而介于贵族城堡，与王国宫室之间的埃辛岛宫廷。
在建筑规制上，也超越了普通的贵族城堡，向王国宫廷无限靠拢。
其中最奢华的，自然是宫廷正殿，帕斯公国议事厅。
纯金铸造，铺着厚厚碧蓝色丝绒垫的大公宝座，正面向东布置。
上午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射在这里，为它和它的主人渡上一层神圣威严的光辉。
大厅四处悬挂着象征尊贵的蓝色丝带，帆船型的纹章更是雕刻在每一个角落。
金银制的器物，透明的窗户和镜片，玉石铺就的墙体和地面。
让整个议事厅，天然处在一种明亮温馨的氛围之中。
可惜，因着他主人怒火中烧的心情的缘故。
反而让这辉煌的宫廷，越发显得阴暗可怖。
这就是当哈瓦拿被领进这座还算熟悉的大殿时，内心中的真实感受。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求饶？
“父亲大人饶命，父亲大人……”
“我，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
刚刚跟着侍卫走进议事厅，本来还算镇定的哈瓦拿，脸上就流露出浓浓的惊惧之色。
越是向着大厅前方移动，心中的恐惧就越发浓郁。
不由自主的颤抖从双腿开始，然后是双手，很快就延伸到整个身体。
挪动到大厅中央位置，距离大公还有二十米远的时候，心中的恐惧让他再也迈动不了脚步。
抖如筛糠的身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向高台上的大公求饶道。
满是哭腔的声音颤巍巍中断了好几次，头颅紧紧伏贴在地上，整个身体如蜗牛一般缩成一团。
不得不说，在求饶动作上，不论古今中外，世界异变。
相同形体的生命，总是无师自通，且出奇一致的。
挥手示意无关人员退下。
被哈瓦拿一番懦弱表现激得怒火越发高涨的赛卢迦戈大公，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下方的儿子。
“呜呜……”
偌大的大厅中，只剩下哈瓦拿，让人能够清楚感觉到其心中恐惧的哭泣声。
“饶了你？
难道你认为，自己所犯的过错，是能够被饶恕吗？”
良久，一句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般的质问，才自大公的口中吐出。
虽然没有刻意加大音量，却也足以灌入哈瓦拿的耳中。
“父亲大人饶命啊，我知道错了，你饶过我吧……”
然而。
被质问的对象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全然没有回答他问话的意思。
只顾着一个劲用那带着哭腔的声音，连连讨饶。
“住嘴！”
“哗啦啦……啪”
气急的大公怒喝一声，顺手抓起一本书朝着跪在地上的哈瓦拿丢了过去。
虽然因为距离过远，并没有真正砸到他身上，但哈瓦拿还是在一阵猛烈的颤抖后，将自己的哭声压了下去。
就连呼吸声，都压到了最低，几乎微不可闻。
只有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让人知道他并没有真的安静下来。
“你还有脸向我求饶？”
恼怒至极的赛卢迦戈大公顾不上管儿子究竟有多么害怕，从宝座上站起身来。
一边咆哮怒骂着，一边向着跪倒在地上的哈瓦拿走去。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糊涂蛋，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勾结彩虹关隘守将，威逼关隘守军听从你的号令。
还公然违抗我的命令，作壁上观，放任帕亚诺叛军袭扰公国的土地。
怎么，想等我们两败俱伤了，你好渔翁得利，摘桃子吗？
你知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悖逆，公国平息这场内乱，需要多花费多少资本吗？
怎么，现在小心思落空了，知道求饶了？
我告诉你，晚了！”
这就纯属迁怒了。
要说对帕斯家族平定内乱影响最大的，还得是哉蒙控制卡塔尔家族的改弦更张。
其次，则要算众多中小贵族的摇摆不定。
哈瓦拿挟制彩虹关隘作壁上观，还真没有太大影响。
就算菲尔比恩和彩虹关隘一直处于大公的把控之中，其存在的主要意义也是防备外来势力，而不是出兵平叛。
要是因为轻举妄动，被侯爵抓住机会夺取这个战略要点的控制权，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只是这些，显然不是一站一跪的父子俩，现在所关注的地方。
压制了好一会声音的哈瓦拿只是又嗫嚅了一句“父亲饶命。”
而气头上的大公，则继续数落儿子的过错，发泄心头的怒火。
“还有，
你还擅自出兵，四处攻占其他贵族的领地，将无主的村镇（指被洛萨扫过之后，领主被定为叛逆的领地）纳入自己的控制。
你这猪脑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知不知道这个国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家？
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明天就能在其他国家的市井小巷中流传。
懂不懂？”
“一国王族侵占下属贵族的领地？
你这是要把笑话传到全世界去。
要把全世界所有的国家，都变成帕斯的敌人吗？
啊？”
“还有还有……”
一边绕着哈瓦拿快步走动，大公一边用手指不停点着自己的前方，就像那里有另一个让他愤怒的对象一般。
“侵夺下属贵族的领地还就罢了，居然还被人家在战场上给俘虏了。
不，不是被人家给俘虏了。
是被人家带走了主力军队后，留在领地的手下，一伙贱民给俘虏了。”
“耻辱，简直就是耻辱！
你，你让整个帕斯家族，家族的无数先辈，整个公国都因你蒙羞。
你……
为什么没有干脆死在战场上？
啊？”
相比于前面两点，现在说的这条显然最让大公难以接受。
呵斥完后，他停住脚步，冲着哈瓦拿的腹部，一脚踹了过去，将跪着的儿子踹了一个趔趄。
一脚不够，顿了顿，又接着再踹了两脚。
虽然看上去已经怒不可遏，但从脚踹上去，只是踹了几个趔趄的结果看。
大公显然还是顾忌着他是自己的孩子，脚下留着力的。
“说话啊，哑巴了？”
“咳……呜……
父亲大人息怒，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该鬼迷了心窍。
您就饶了我这一会吧，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
父亲大人，您饶了我吧，我不想死啊……”
哈瓦拿全然没有辩解的意思，将所有的过错全部承担了下来。
说出口的话，依然只是一个劲的认错，求饶。
就算大公的心已经被烈火煅烧成了钢铁，听着他一声声“父亲大人”的哭饶，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是不是个男人？”
“把眼泪擦了，抬起头来。”
“是！”
听到吩咐的哈瓦拿不敢怠慢，哽咽着回了一句，马上挥起袖子，将脸上的泪水鼻涕一把抹去，睁着通红的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
脸一抬起来，他深陷的眼眶，枯瘦的脸颊也就被大公看在了眼中。
略有些诧异地仔细观察后，儿子消瘦了很多的身形也在大公面前无所遁形。
这让赛卢迦戈大公鼻头莫名一酸，本来该继续呵斥的话也一下忘了大半。
索性先搁在一旁，阴沉着脸问道。
“怎么，你在洛萨那里连饭都吃不上吗？
他还敢虐待一位贵族不成？”
“不，不是。”
哈瓦拿连忙用哭过后，带着很重鼻音的话否认着。
“子爵的招待很周到，一日三餐都很丰盛，没有克扣。
只是，只是……”
没等大公问出“那怎么瘦了这么多？”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继续解释道。
“只是我被俘后，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认识到了自己所犯错误的严重性。”
说着，他的头又深深低了下去。
“父亲大人，您饶了我这一会吧，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我不想死……”
“那是你活该！”
虽然被儿子的泪水哭的心头发酸，大公还是冷硬着语气给了一句呵斥。
沉默良久，他踱步到旁边的柱子，伸手撤下一截丝带，丢到哈瓦拿面前。
“别哭了，把眼泪擦干净。”
“你这次犯得错实在太大，让整个家族都因此蒙羞。
不处罚你，是不可能的。”
“本来，按你过错，就算不绞死，也得终身流放。
只是你母亲这些时日来，终日以泪洗面，哭求我饶你一次。
我不愿见她悲痛欲绝，这才决定对你从轻处罚。”
顿了顿，接着说道。
“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从今天开始，你就一直待在自己家里面。
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能离开半步。
听清楚了吗？”
“呜……是，父亲大人。”
听到这份处决，哈瓦拿喜极而泣，低下头“嘭嘭嘭”重重磕了三次。
“多谢父亲大人宽恕，多谢母亲大人宽恕。
我真的知道错了，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哼，知道就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回去吧，好好修养几日，我再命人带你去拜见你的母亲。
到时候精神好点，省得他见到你再伤心。”
“是，父亲大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软
目送由大悲转为大喜的三子，跌跌撞撞地离开。
回到宝座上的赛卢迦戈大公，却突然被一种难以言喻的乏力感所包围。
思想已经完全放空，只剩下各种各样复杂难明的情绪，在身体里肆意蔓延。
不知是喜是悲，是怒是哀。
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也不去想为什么产生。
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也不去想会演变成什么。
就好像连生命最根本的天性——好奇，都失去了一般。
一直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从自我感觉中，像是过去了百年千年的空洞死寂状态，醒转过来。
大声呼喊着将守在大厅外的侍从叫了进来，恢复了往日的姿态。
可有些改变，却已经在悄无声息间。
发生了。
赛卢迦戈知道自己落入了儿子的算计中。
而且，是他心甘情愿地走进了算计中。
在今天之前，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对于一位愿景是让国家等级得到提升，为此可以不择手段的政客来说。
因为骨肉亲情的心软而做出妥协，大概与天方夜谭无异。
声泪俱下的哭诉又能如何？
赛卢迦戈坚信。
就算哪一天，有谁将他兄弟子嗣的躯体残肢摆放在他眼前。
他也能无动于衷，该干啥就干啥。
最多，就是如果有机会，多从对方那里争取些利益罢了。
但这份信心，却在今天，被他的儿子亲手打破了。
大公很想站在绝对理性的立场上，为自己饶过哈瓦拿，找一个存在必然因果关系的理由。
比如说，哈瓦拿所犯的过错并不致死，有着被宽恕的余地。
哈瓦拿自己，没有喊出背离帕斯家族的口号。
大公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将自己的儿子打为叛逆。
这份彼此一开始留出的退路，让哈瓦拿的所作所为，在现在有了其他的解释。
没有回应大公的命令，是因为被敌军阻隔了通道，信息无法传递；
没有同卡尔喀斯特侯爵宣战，是因为强敌在侧，孤立无援；
作壁上观，是坚持菲尔比恩和彩虹关隘的战略地位，不轻举妄动；
同叛军交战，控制周边村镇，是为了帮公国主力牵制敌军，扩大防守的战略纵深。
算来算去，唯一说不通的，实实在在无可辩驳的罪名。
也就只有擅自出兵攻打洛萨领，却被对方击败并俘虏这件事了。
可就连大公自己，也觉得那是一个铲除洛萨根基的大好机会。
根据赛卢迦戈的猜测，洛萨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大陆上，某个历史久远的大家族。
在权力斗争中失败了的被流放者。
只不过与一般的失败者相比，洛萨还能从自己的家族中，获得一些帮助罢了。
也只有这样。
才能解释为什么得到外来势力支持的洛萨，没有趁着这场内乱的时机。
顺势掀翻帕斯家族对公国的统治了。
至于他急剧增长的实力，是不是同神秘的法师余孽扯上了关系。
赛卢迦戈大概是所有人中，最不愿意想到这一层的人了。
这是他所统治的国家。
又怎么会愿意主动给潜在的竞争对手们，递上干涉的借口。
因此，在听说哈瓦拿被洛萨俘虏了的时候。
这位大公的第一反应，自然是羞恼愤怒无疑。
但是，当他听说哈瓦拿是在偷袭‘守备空虚’的洛萨领的过程中。
失败被俘虏的时候。
恼怒的心情，马上就被嫉妒的失望和可惜所替代。
在帕亚诺家族失败几乎已经成为定局的当下。
一个丝毫不给帕斯家族留面子的洛萨，就成为了其加强对国家掌控道路上。
那颗最尖锐的绊脚石。
比继任了卡塔尔伯爵之位的门罗都，还要让大公感觉碍眼。
即便洛萨已经在一次次的战斗中，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可作为一国之主的当代大公，从来没有真正将这个小小的子爵，放在眼中。
他的对手，只有其他国家的大公、国王、帝君。
就连卡尔喀斯特侯爵，在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唯一可虑的，也就只有尚不明确，但一直在支持着洛萨的那个“外在势力”。
继续给他提供帮助和支持了。
但无论是怎样的帮助和支持，总得要有一个稳定的途径，送到洛萨手中才行。
一旦夺取了他的领地，让他失去在公国的据点。
那么只是折服一个子爵，就变得轻松太多了。
再对比没有得到领地前，只能蜗居卡塔尔城中，从事‘雇佣兵’工作的洛萨。
更是为这番盘算增加了很大成功的可能。
可惜的是，哈瓦拿最终被洛萨领守备部队击败并俘虏。
使得赛卢迦戈后知后觉的盘算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了失败。
之所以对儿子感到极度愤怒的原因，也主要来源于这一点。
反倒是怀有不轨之心什么的，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没有无法接受的地方。
这样一来，七拐八绕地捋一捋，岂不是相当于哈瓦拿所犯的最大的错误。
只是没有完成父亲的心愿，实现他想要的结果嘛。
就算大发雷霆，也不至于到喊打喊杀的地步不是。
大棒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但赛卢迦戈心理清楚，事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放过哈瓦拿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心软了。
作为一个父亲。
在儿子泪流满面的哀嚎求饶面前，在他枯瘦脸颊和颤抖的身体面前。
心软了。
对哈瓦拿的处罚，绝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看的见的，洛萨已经喊出了“公国是否要削弱贵族力量”的质问。
全公国大小贵族，甚至其他国家，目光都还盯在导火索的哈瓦拿身上。
这样轻易放过他，会让人怎么想？
看不见的。
作为一个封臣，违抗主君的命令。
本身，就是无可饶恕的大罪。
饶过哈瓦拿简单，作为大公的威望该如何挽回？
要么处死，要么流放。
这是处理哈瓦拿，最合适的两种选择。
就连秘密处死，都行不通。
赛卢迦戈大公，以为自己是下定了决心的。
可是在今天，真正与他的孩子碰面，听着他嚎哭着求饶的时候。
他到底是没能坚持住自己决定，而是宁愿选择自己扛住险恶的后果，也要保住他的孩子。
即便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哈瓦拿算计好，特意表演出来给自己看的。
因为他还知道，这样没有底线的求饶，哈瓦拿也只会在他面前演出。
“算了，就只这一次吧！”
“只这一次，宽恕他的罪过。”
“而且，在这样的绝境中，还能抓住一线生机，竭力挣扎。
总好过自暴自弃，任凭别人发落的好，不是。”
沉思了片刻，赛卢迦戈又恨恨地加了一句。
“也好过一辈子唯唯诺诺，干什么事都撑不起台面。”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祸端的产生
十月份刚刚开始，威利尔在卡塔尔城搞风搞雨的时候。
正面战场上取得关键性胜利的霍勒姆子爵，就在得到大公进一步的指示后。
以一副气势汹汹，不给敌方留任何一丝喘息余地的姿态。
率军五万，向侯爵军掌控区发动了攻击。
先是花费了四五天时间，陆续拔除了侯爵方在周边地区，中小贵族的领地。
然后裹挟三万余人的降兵溃卒，凑齐八万人的大军，反身向作为侯爵方腹地门户的耶尔弗撒堡。
发起进攻。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
当霍勒姆子爵统兵在前方征战的时候。
一直和他搭档，既是监督，也是他稳固的后方支援点的大公子威利尔。
这次却没能再参与其中。
自从七日那天，大公召门罗都前往埃辛岛，继任卡塔尔伯爵之位。
顺带叫走了威利尔之后。
这位‘公国继承人’，就没有再回到迪斯塔特镇新港。
担负埃辛岛，与前线大军之间，联系纽带的重要职责。
而是被大公随便安排了一份差事，留在了埃辛岛上。
重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摆设加吉祥物的角色。
与霍勒姆大军之间的联系，则是从大公的宫廷幕僚中，新挑选了一位亲信大臣前往负责。
不出意外的话。
可以预见这场战役，应该是内战爆发以来，公国军主力与反叛的侯爵军之间。
最后一场，胜券在握的正面较量。
在这样的时间节点上，将为这场战争，立下汗马功劳的威利尔调离。
其原因，都在他最后那句喃喃自语中。
是的。
赛卢迦戈大公，不仅为三子哈瓦拿的反叛行径，劳神震怒。
同时，也对他的长子，钦定的公国下一任继承者威利尔。
感到极度的失望和不满。
从野蛮人入侵时的败仗；
到絮弗伦堡谈判，带回‘苛刻’的合作条件；
再到这次卡塔尔事件中，让洛萨狠狠摆了一道。
可以说对于长子的种种表现。
赛卢迦戈大公，就没有一次能够看得过眼的。
就拿这次，在卡塔尔城举行的贵族会议上，洛萨关于“帕斯家族是不是要削弱贵族力量”的质问来说。
在大公看来，明明只需要严词否认，呵斥洛萨“心怀不轨”，就能够得到解决的问题。
却因为威利尔的软弱迟疑，让事情演变成了最坏的那种结果。
不仅没能趁机削掉卡塔尔家族的伯爵之位，还激起了广大贵族的警惕之心。
至于威利尔是不是有资格严词驳斥回去。
以及在当时所处的情景中，存在着哪些困难的问题。
就不在这位一国之主，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同样是办事不利。
哈瓦拿所犯的错误，能够通过无底线的哭嚎求饶，从赛卢迦戈大公这里争取到一个宽恕的机会。
作为长子兼公国继承者的威利尔，却连一次为自己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到现在。
被解除了职务的威利尔，也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误，被父亲变相处罚。
还以为大公是大公不想让他在这场战争中，继续积累声望。
就借着卡塔尔时间的引子，将他给雪藏了呢。
之所以会如此，一方面是因为赛卢迦戈大公本身冷酷强硬的性格，使得他与威利尔之间缺少了必要的沟通。
但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大公在长子与三子之间，所怀有的期望不同。
或者说，对威利尔的期望，和对哈瓦拿的期望，有着天壤之别。
帕斯公国是典型的男权主义国家。
女性在公国的地位，虽然不至于说完全沦为男性的附庸。
但在很多决定双方话语权的事情，尤其是政治上。
女性是被男性完全压制着的。
除了因为身体素质的差异，使得女性在劳动生产过程中的贡献，远远低于男性之外。
海上作业对妇女极端的不友好，是公国重男轻女的重要原因。
不能在公国最重要的行业中发声，经过长时间的演变后，就变成了在其他各个领域都丧失了话语权。
其他国家贵族家庭中，男主外女主内的现象。
在帕斯公国，是非常罕见的。
但同时，帕斯公国也是坚定的，实行一夫一妻制度国家。
坚决实行这种制度的原因有很多。
只从政治的角度来解读。
就是帕斯公国，需要通过这样与人民生活息息相关的制度。
来向世界宣告自己的正统身份。
不是作为国家统治者的正统身份，而是整个国家之所以存在的正统身份。
人类最古老的帝国，‘太息’，就是实行一夫一妻制度的国家。
除了这样代表文化传承的东西之外。
在犄角旮旯、不毛之地白手起家的帕斯公国。
举国上下，也没什么其他能够证明自己，应该以一个国家的形式，存在的东西了。
而对于分封制阶段的封建社会来说。
一个正统身份的作用，并不亚于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
男权国家，一夫一妻制度两人特点。
互为因果，共同解释着公国与男女性别相关的一些问题。
比如说，既然在帕斯公国，女性的地位如此低下。
为什么当初洛萨只是救回了莫斯塔莉夫人，就能够得到大公和前伯爵两方面的感谢。
其功绩，甚至足以让他从一介平民，破开枷锁一跃成为贵族？
帕斯公国的贵族，并不同于中国古代，子孙繁多的大世家。
当一个贵族家庭中，主要成员只有寥寥几位。
兄弟姐妹加在一块，也很少超过一手之数的时候。
男性地位再高，又怎能随便给自己的妻子脸色看？
从整体角度来讲，就算贵族再怎么看重利益。
也万没有任由别人随意折辱自己脸面的道理。
而赛卢迦戈对两人儿子不同要求，对威利尔表现极度不满的症结，也就在这里。
当代大公与公爵夫人，膝下总共只有三个子嗣。
除了已经夭折的二女外，分别是长子威利尔，三子哈瓦拿。
以及最后一位，今年只有七岁的四女，厄沙朵拉。
也就是说，除非大公再生一个儿子。
或者休了自己的夫人，将某位情妇娶进家门，把私生子并到直系成员之中。
否则，公国的顺位继承者，就只能在威利尔和哈瓦拿之间产出。
与一直都是小透明一个，直到外放菲尔比恩，才在这次内战中，展露出野心光芒的哈瓦拿相比。
对于很早以前就被确立为继承人。
享受着继承人应有的教育，和积累政治资本机会的威利尔。
大公是抱有很高的期待的。
‘不求他有怎样出色的天赋。’
‘至少，也要有能力，将我‘创造的伟业’，给稳固传承下去才行。’
可威利尔一次次拙劣的表现（在大公看来，没有取得最佳结果，都算是失败）。
实在让赛卢迦戈，失望透顶。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重回平静的日常（1）
时间来到十月十九日中午。
临湖镇领主庄园的凉亭中，就着外面纷纷扬扬的白雪，悠哉惬意地吃着火锅，唱着……
嗯，没有唱歌，但依然心情舒畅的洛萨。
现在还不知道因为他直接和间接的关系，给公国王族的帕斯，埋下了怎样的动乱种子。
如果知道的话，他大概会感叹一句，“果然是人心易变”吧。
威利尔之所以能够早早被确立为公国继承人。
不是因为他本人有着怎样的天赋，怎样的才能。
也不是因为赛卢迦戈大公对自己的长子有多么喜爱，对长子继承制度有多么看中。
而只是因为在公国愈渐紧张的局势中。
一个确定了的继承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帕斯家族避免内部内部权利斗争。
从而更好地团结己方势力的成员，将更加专注的精力。
投入到与帕亚诺家族，与卡尔喀斯特侯爵的斗争中去罢了。
之所以说威利尔，是重新回到了以前那个吉祥物一样的角色，而不是成为。
原因就在这里。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得益于家族同侯爵的斗争，而被确立为继承的威利尔。
因为侯爵方可以预见的失败，而与自己的兄弟站回同一条起跑线。
在名为历史的长河中，实在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
只不过下意识里做了，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的赛卢迦戈大公。
正应了奥斯塔德前伯爵，那一句“志大才疏”的评价。
“真是，奇怪啊。”
咕嘟咕嘟沸腾着的火锅旁不远，让洛萨不得不顾忌形象，没能放声高歌的青年。
一边翻阅着公侯两军数日前的战报，一边发出一声轻叹。
“从十日包围耶尔弗撒堡开始算起，一直到战报截止的十四日。
霍勒姆指挥的大军，已经是接连五天向沃奇所率领的侯爵军残部，发动不计代价猛烈攻击了。
根据我们在公国军中的暗探估算，双方战事最激烈的一天，公国军的单日伤亡人数，甚至达到了四千余人的程度。
就算是按照攻守双方三比一的伤亡比换算，侯爵方的伤亡估计也会在一千人左右。
只一天时间，两军的伤亡总数就达到这种程度。
这场战役会有多么激烈和疯狂，就算没有身临战场，也能够想想得到。”
“只是，”安森迟疑着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只是这样的激烈的战斗，真的是有必要的吗？”
“虽然我不通军事，可也知道冬季作战，对士兵的战斗状态，包括身体状况和心理状况，都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不，考虑到两军士兵，普遍比民兵都不如的作战素养。
不能说是考验，更应该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才对。”
“我不是不能理解大公方面，想要尽快结束这场内战的急切心理。
但如果尽快结束战争，需要付出这样巨大的伤亡代价，也未免有些太过了吧。
一天五千，五天下来就接近两万。
就算出现伤亡情况的士兵，都是双方临时征召的民兵，或者招降的敌军溃卒。
就这样平白耗损在战场上，应该也不是埃辛岛那位想看到的景象才对。”
“我曾听闻公国第一次遭遇野蛮人入侵的时候，只是万余平民被屠戮，就激起了整个公国的怒火。
可现在，算上内战爆发以来其他战场的战损。
帕斯公国在这场战争中的人员伤亡，恐怕已经高达六万余人。”
“六……万”
越说，思路越清晰的安森，略显激动的比了个“六”的手势。
“公国总人口五十分之一的损失，尤其还是青壮年劳动力的损失。
这样一个比例，对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这都已经是根基动摇，元气大伤的重大损失了。
可照双方现在的战斗情况来看，还不是最终的伤亡数字。”
“无论如何，因这场大战而死伤的士兵，都是帕斯公国最宝贵的资源。
就算大公是要借着这场战争的机会，大肆削弱公国贵族阶级的力量。
总不至于连这些代表公国基石的青壮年劳力，也干脆一并舍弃了吧。
没必要，完全没必要。
如此不计代价，急于求成。
究竟是霍勒姆情商有缺，自作主张的结果。
还是说，得到了大公的首肯或者只是呢？”
“而假如是出自大公的意思。
那他又是怎样想的？
单纯好大喜功？
或者，公国遇到的挑战，逼迫他不得不用这样饮鸩止渴的方式，尽快结束这场内战？”
“想不通！”
“嗯嗯……不止呢……”
听安森说完，嘴里塞了一堆食物的参谋长迈尔斯摆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含混着吐出一句。
接着，他将手中的筷子（因为征召之初，就继承了洛萨部分知识的缘故，大多系统士兵都掌握着使用筷子的技能）搁在桌上。
然后端起一旁的茶杯“咕噜咕噜”灌了几口，将嘴里的食物一并冲进肚里。
擦完嘴清了清嗓子，轻笑着开口道。
“奇怪的地方还不止这一处。
相比起公国军着急结束战争，因此不计伤亡地发起猛烈攻势。
我认为耶尔弗撒残军的顽强抵抗，才更需要我们提高警惕。
安森大人拿到的详细战败，时间最晚是截止到十四日。
可事实上，飞鸽传递的简短消息告诉我们，直到前天晚上，也就是十七日。
耶尔弗撒堡仍然没有陷落，激烈的攻城战还在持续进行中。
即便与一开始的疯狂进攻相比，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公国军的旺盛的战斗热情有所回落。
但两军交战，依然还是一打就一整天，实际战斗烈度并没有降低太多。”
“我想，霍勒姆一开始的时候发动猛烈进攻，应该是存着以雷霆之势，一鼓作气彻底瓦解侯爵军残部战斗意志的心思。
战事焦灼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大概他也很不想看到。
耶尔弗撒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没有陷落，实在是一件让人感到非常意外的事。
那是一支屡战屡败，人数不足三万人，还包括部分征召民兵的残军。
其统帅沃奇子爵，以往的战术指挥才能也算不上出众，背后所依靠的侯爵更是在一次次失败中，展露出日暮穷途的态势。”
“这样一支部队，却在霍勒姆的猛烈攻击中坚持了下来，保持顽强的战斗意志，将守卫的城堡保护得固若金汤。
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就好像守军士兵还坚信，侯爵能够反败为胜一样。”
“另外……”
迈尔斯轻笑着眼神中，流露出更多玩味的意思。
“霍勒姆为什么非要死磕耶尔弗撒堡，而没有选择直插空虚的威斯特赛纳城，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重回平静的日常（2）
“哈！”
看似全部注意都集中在锅里碗边，实则早早支起耳朵倾听的洛萨嘿然一笑。
一口将辣油中滚了一圈的鹿筋吞进嘴里，感受筋肉被咬断过程中，牙齿微微弹开的美妙滋味。
半眯双眼抽空回应道。
“这有什么好值得奇怪的？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说完，连抬头看一眼的余暇都没有，目光继续在桌上的碗碟之间流转徘徊。
如果说安森是走了智力方向，在高额的智力属性加持下。
对一切异常的事情都有着高度敏感性和警觉性的话。
那么在卡塔尔战役结束后。
靠着每日训练，终于积攒到足够的升级经验。
为了更进一步提高其战略水平，而被洛萨从‘大剑士’提升为‘梅腾海姆队长’的迈尔斯。
就是从他那丰富的战争经验出发。
通过对耶尔弗撒之战，在战略战术层面进行分析，发现其中尚有难以解释的疑点。
也就是说，虽然分析问题的角度不同。
但这两位值得洛萨信任的部下，都认为公候间的这一场战役。
还存在着出现变故的可能。
或者说。
正因为战役进行到现在都没有结束，出现变故的可能反而更高。
然而，这份有理有据极有可能就是事实的推论。
却并没有在作为主君的洛萨这里。
得到应有的重视。
不是说解决完卡塔尔诸事后。
在帕斯公国所取得的，举足轻重的地位。
就一下子让洛萨，膨胀到了如此目中无人的地步，连敌人和潜在敌人都全然不放在心上。
一方面，轻敌并不是他的处事方式。
另一方面，虽然手中掌握的力量，在帕斯公国来说算是排得上号。
可放眼世界来说，这份力量依然如同一个孱弱的孩童一般。
相比于安森隐晦点出的外部觊觎来说，显然还不足以让洛萨应对所有可能出现的变故。
之所以对两人的推测表现得兴趣缺缺，不甚在意。
是因为他们推论的结果，如他所说的那样，‘再正常不过了’。
不出意外。
耶尔弗撒之战，将会是内战以来，公国军胜券在握的，双方最后一次主力碰撞。
可战争不是剧情早已确定的游戏，怎么可能会缺少了‘意外’因素？
存在疑点，存在出现变故的可能。
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仔细想想。
卡尔喀斯特侯爵是怎样的人，帕亚诺家族又是怎样的势力。
那是在洛萨到来之前，就为公国蒙上战争阴云，势力辐射公国近半的领土，力量足以匹敌公国统治者的庞大势力。
这里说的匹敌，指的可是硬实力上足以同帕斯家族相抗衡。
其掌控者卡尔喀斯特侯爵，更是公国贵族中首屈一指的，心性权谋上佳的枭雄人物。
即便洛萨曾评价过他心态老了，却也从未认为他的才智和能力有所下降。
就是这样的人物，就是这样的势力。
却在掀起叛乱后，面对有哉蒙和哈瓦拿扯后腿的公国军时。
得到的战果，只是失败和又一次的失败。
声势浩大的叛乱，硬是被演成了一场闹剧。
这正常吗？合理吗？可能吗？
答案当然是的。
可如果说。
之前的失败，都只是侯爵另有盘算的示敌以弱，他实际上还掌握着一手足以扭转局势的底牌。
不也是很正常，很合理，很有可能吗？
值得深思的。
只是公国的战争潜力就那么多，基本已经在之前的几场战役中暴露无遗。
假如卡尔喀斯特侯爵还有机会扭转局势。
会是以何种方式进行。
所需要的力量，又会从何处而来罢了。
对于这些问题，作战室已经早有预案。
虽然受限于情报不足的缘故，这些预案还不是十分完善。
可情报不足属于客观因素，情报网络的建设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
与其在饭桌上，多讨论出一些没意义的可能。
倒不如踏踏实实，专心发展自己的力量来得实在。
更何况，安森在这个时候抛出已经商议过数次的话题。
真实目的，可也不是想讨论出什么结果。
“我说啊！”
“你们聊天就聊天，不用总说些这种话题吧。”
“不嫌累的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洛萨搜寻的目光。
伴随着佯怒的清脆铃音，组成四人火锅团的最后一位成员艾尔莎。
先是拿起餐巾擦去唇边一缕油渍。
接着，视其他两人渴求的目光不存在一般。
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将桌上最后一盘鹿肉，挪到了洛萨面前。
“……”
早已吃撑，却还惦记着美食。
故意抛出话题试图迟缓两个大胃王扫荡速度的安森。
“……”
若无其事扫完自己这边的菜品，若无其事接完安森的话头。
准备‘若无其事’，揽下最后一份鹿肉的迈尔斯。
“……”
一副纠结尴尬表情，在少女期待的眼神中，迟疑着吐出一句“多谢”的洛萨。
鹿肉，来自镇上猎户的馈赠。
火锅底料，则是洛萨闲暇之余，亲手摸索出来的配方。
再加上冬季储藏不易的新鲜蔬菜，种类不下于一场大型宴会的香料调味品。
这顿看似寻常的火锅，实际并不寻常。
单就作为主材的新鲜鹿肉来说，因为少见且捕猎难度大等原因。
除非特意搜寻，否则附近没有什么太大密林的临湖镇，一年也见不到几次。
能够刚刚回到领地，就收到这样一份礼物。
只能说洛萨着实运气不错。
因为在他的心目中，鹿肉，一直都是他最喜欢的肉类，没有之一。
或许从口感方面来说，比鹿滋味更美妙的肉类还有不少。
可综合口感和大块吃肉的爽快来说，洛萨还是认为鹿肉最佳。
当然，这只是个人的观点，也无所谓认同与否。
至少，他将火锅烧起来后，三位宾客的交口称赞。
就不至于让这珍稀的食材和洛萨一上午的精心准备白费。
也就艾尔莎不会使用筷子，吃得慢食量又小。
要是换帕特里克他们在，这会儿说不定早就把桌面清空了。
然而，这本来能够让任何一位‘厨师’感到成就满满的结果。
此刻，却也掩盖不住洛萨尴尬至极的心情。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重回平静的日常（3）
艾尔莎当然是和洛萨他们一块回来的。
理由是卡塔尔家族现在正处于内外交困的险恶境地，需要面对一系列危机与挑战。
艾尔莎作为卡塔尔主要成员之一，值此艰难时期，理应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帮助兄长门罗都，维系同家族最重要的盟友洛萨之间，稳固的合作关系。
如果这套说辞是真的，如果这段话是由某个陌生人说出。
洛萨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用最坚决的态度，将其一口回绝。
可是……
与上一次在这座小镇见面时，少女神情中充满悲痛哀伤，还要强装出一副坚强的姿态相比。
经过时间的安抚，和兄长夺回家园的宽慰。
艾尔莎终于在奔向‘成熟’的道路上止住了脚步，重又找回了几分天真烂漫的本性。
天真烂漫，从来不是什么贬义词。
此刻，少女眉宇间的阴霾早已尽数散去。
只是那为佯装不满，而微翘的鼻翼下，一抹藏不住的干净笑意。
就让洛萨油然生出一种，纵使数月征战杀伐、机关算计，都无足挂齿的满足感。
什么叫做‘干净的笑’，洛萨觉得这大概很难用语言解释清楚。
真挚而不虚伪？
纯粹而无多想？
都有，但还不足以完全说明其中的美好。
可能只有当一个人真正见到的时候，才能有所明悟吧。
人生中，能够有几位脾性相合，意气相投的朋友，在洛萨看来实在是一件极幸运的事。
与门罗都兄妹俩的相识相交，就是这样的幸运之一。
这份幸运，应该感谢奥斯塔德前伯爵和气生财的理念，感谢林朋的睿智和哲思，感谢莫斯塔莉夫人无微不至的关怀。
当然，也应该感谢兄妹俩本身纯真善良的天性。
正是因为有这些内在外在因素的存在，才使得他们在年少的前半生中。
没有沾染到其他贵族子弟让人厌恶的种种恶习，而是形成了洛萨颇为欣赏的三观雏形。
这就是为什么洛萨在明知道两人牵扯着无数麻烦的情况下，依然乐意同其交往，并且在他们需要的时候，的原因。
而对于兄妹俩来说，与洛萨的结识，自然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一个能在困难时刻，竭尽所能予以自己帮助的友人。
总归，是要好过一个整天将“我能够得到什么”。
挂在嘴边并奉为准则的合作者。
说白了，对于这兄妹两个，洛萨是全然说不上厌烦的。
因此，即便知道艾尔莎之所以执意要跟随他回到这里。
更多是出于一种少女情怀，而非是拿出来做说辞的那套借口。
当艾尔莎的车架出现在城门口的时候，洛萨到底是狠不下心肠，将她强行赶回去。
不是因为这样做，会给他与卡塔尔家族的合作关系，造成怎样的破坏。
而是因为他知道一旦这样做了。
必然会让少女在贵族群体中，蒙受许多不堪入耳的非议。
他舍不得！
洛萨喜欢艾尔莎吗？
毫无疑问，答案是肯定的。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喜欢就是喜欢，以最真实而纯粹的情感存在于洛萨与艾尔莎之间。
但要说这份喜欢上升到了爱情的高度，能够支持两人年龄相差近一倍的人，约定共同度过人生中剩余的时光。
洛萨单方面认为还不至于。
艾尔莎是如何看待的，洛萨却又不得而知。
事实上不知这一点。
除了能够肯定艾尔莎，的确对自己怀有一些超出友情的好感之外。
少女的心思，洛萨还真就是完全琢磨不透。
他虽然没有追求过他人，却并不缺少被追求的经历。
刚中带柔的性格，斗志昂扬的心态，卓尔不凡的个人能力。
总会让他在不经意间，吸引到许多女性朋友的好感。
但因为儿女情长而不知所措的，这还是生平头一次。
到底在纠结些什么？洛萨自己也一头乱麻，完全说不清楚。
自然，也就不用指望他拿出什么好的应对方式。
因而在少女因为他一句多谢。
而双眸微眯，展露出绝美笑颜回以“不客气”的时候。
向来最讨厌拖拖拉拉，优柔寡断的洛萨，第一次在心慌意乱中，默默许下了
“还是先等等看吧”
这样逃避性的决断。
万幸的是。
这段突兀出现，让洛萨感觉甚至感到有些坐立不安的尴尬氛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就被一阵铁靴踩踏在石板上的“哒哒”声给打断了。
“好香啊！”
“离着老远就闻到这边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还在想是怎么回事来着。”
“结果……
居然还真是洛萨大人你趁我们几个不在，背着大伙儿在这边偷偷吃好吃的。
这样的做法，可真叫依苏莉好生伤心啊……”
人还未至，怪声怪气的抱怨却已经清楚地传到了洛萨等人的耳边。
抬眼望去，一身戎装的女武神骑士正气势汹汹地穿过风雪，大踏步向凉亭方向而来。
因为走的太快，板甲上加装的橙色披风长长飘起缀在身后。
呼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为女骑士平添了几分豪情，越发衬得她英气逼人。
只是一个思考该怎么描述这画面的时间，回过神来的时候，依苏莉就已经跨过了十数米的距离，在凉亭外的台阶下“啪”地一声站定。
接着，流畅自然地行了一个骑士礼，问候道：
“贵安，洛萨大人，安森大人。
中午好，迈尔斯先生，还有艾尔莎小姐。”
与洛萨麾下其他的士兵相比，正统贵族出身的依苏莉，显然更注重日常礼节一些。
受她的影响，小跑着跟过来小赫本与虎人少女女孩凯提亚，以及凉亭中除洛萨外的三人，也纷纷起身见礼。
“日安，依苏莉骑士。”
“无需多礼，都快进来说话吧。”
微微点头以示回应，洛萨很是无奈地看了眼在这方面格外刻板的依苏莉，开口将新到的三人招呼进凉亭里面。
明明上一秒钟还在那大呼小叫，语气中充满了对洛萨的‘不客气’。
还没过一分钟，就又郑而重之地俯身行礼，以此表示对主君最崇高的敬意。
一开始的时候，洛萨还曾因为这种表露在外的尊崇，暗爽了好几天。
等到新鲜劲一过去，他就由衷感觉到了这种郑重的礼节所带来的麻烦和不习惯。
即便洛萨这段时间已经劝说过好几次，告诉她大可“不必如此”。
可依苏莉还是我行我素，‘屡教不改’。
这种前后矛盾的行为方式，若非手里边已经没有其他的女武神骑士。
否则，洛萨还真想探究一番，到底是个例特征，还是整个骑士团都有这种规矩。
最后因为左右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洛萨也不好像压制西穆勒等人那样强令禁止。
索性，也就由她去了。
“遵命，我的大人！”
瞥见洛萨一脸无奈的表情，依苏莉嘴角悄然闪过一丝笑意，高声应答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重回平静的日常（完）
“欢迎回来！一路辛苦了，依苏莉骑士。
不得不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时间刚刚好啊！”
见依苏莉三人走进凉亭，安森一脸高兴地往前迎了两步，热情欢迎着。
若非顾忌到依苏莉柔和的面孔下，足以将十个他按在地上摩擦的爆表战斗力。
估计这会儿，他已经用疯狂拍打女骑士肩膀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了。
之所以有如此猜测，是因为洛萨看到了他右手高高抬起，转了一圈后又收回背后，不知何处安放的动作。
“来得正是时候？刚刚好？”
正在解下披风的女武神骑士并没有注意到安森颇有些冒犯意味的举动。她先是秀眉一挑，很是诧异地重复了一遍安森的说法。
接着脑袋一偏，看向凉亭中央，已经算得上杯盘狼藉的桌面。
“如果您指的是我们这会儿才过来，刚好避免了多几个人分享美食的话，那倒的确是刚刚好。”
“啊……这个不是……这是……”
“不过，您这未免也太抠门了吧！”
毫无情感的平稳语气一个明显的上扬，将安森意识到不对的解释堵在了嘴边。
表面上温柔典雅的像一位普通女贵族，内心里却属实狂野女战士的依苏莉。
全然不给身份等级更高的安森解释的机会。
用一口只听声音，就能让人联想到她满头黑线形象的搞怪口吻，故作悲愤地调侃道。
“好嘛。
我就说洛萨大人这样英明神武、才智超群，又懂得关心体贴下属的主上。
怎么可能会做出背着大家伙儿，偷偷享用美食的事情来。
原来，这都是安森大人你的主意啊。”
“不是，这个……”
“不是我说你，安森大人。”
再次截断安森的话头，依苏莉并没有轻易放过这个，能够满足自己恶趣味的机会的意思。
“您现在好歹也是这么大一个子爵领的大管家。单单每天过手的金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整个领地数万领民全都指着你过活。每个月的薪酬，也是我们这些大头兵的好几倍。
这么抠门，实在对不起您的身份啊。”
“再说，您撺掇洛萨大人一块偷吃也就算了。
干嘛吃都吃完了，还要在我们伤口上撒盐呢？
您也看见了，现在外面的风雪这么大，我们出一趟任务多不容易。
吃着坚硬的干粮，喝着冰冷的雪水。起早贪黑，深怕耽误了洛萨大人的要事。
这都不算什么？
最可气的是，我们冒着风雪快马赶回来，还要被大人你戏耍。
还说什么‘来得正是时候’。
您自己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像是真的很为此伤心一样，说到最后，依苏莉还抬起右手，做出了抹眼泪的动作。
如果不是她用来擦眼泪的手指关节，覆盖着亮银色钢片的话。
这份演技，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
不过，就算被演得如此明明白白，也改变不了安森无可奈何的事实。
对于一位曾经往牧师方向培养的‘知识分子’来说，应对女性哭诉这件事，显然是超出了安森能力范围的。
尤其是哭诉的对象，是自己亲密战友的情况下。
因此，在数次瞅准空隙尝试解释，都被依苏莉‘蛮横’地打断后。
安森也只能将无奈的目光投注在洛萨身上，期望主君能够将自己解救出苦海。
然而对于部下的‘求救’，洛萨却在依苏莉滔滔不绝的时候表现出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坐看安森被‘欺负’的好戏。
就像依苏莉知晓洛萨并非真的感觉厌烦，故而在其所重视的礼仪上格外坚持一样。
安森和迈尔斯两个，自然不会觉察不到自己的主君，刚刚陷入了怎样的尴尬境地。
虽然洛萨本来也没指望两个光棍，能够给出怎样的支援。
但是一句话都不说，干看着他一个人应对难题。
实在是很不仗义的做法。
既然两人刚刚看了自己的笑话。
当然也就怪不得他‘秋后算账’，把好戏看回来了。
“咳咳，好了别闹了。”
玩闹归玩闹，等依苏莉说得词穷了，洛萨还是咳嗽一声，将场子圆了回来。
要不然再过一会儿，她手上的钢铁都要被眼皮捂热了。
“我们哪是在偷吃，只不过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于是自己先吃了而已。
汤底，鹿肉，香料什么的，都给你们留了一份。
要吃的话，待会儿吩咐厨房安排就是了。”
事实上，不止依苏莉她们，凡事在庄园值守的士兵，洛萨都准备了火锅套餐。
若非如此，就算洛萨和迈尔斯食量再大，也不至于将一整头鹿，干到只剩最后一份。
虽然迈尔斯等人因为能力更出色的缘故，与洛萨日常的接触更多一些。
但是从关系上来说，他们与洛萨的亲近程度却是相同的，几乎接近不分彼此的地步。
手心手背都是肉。
在福利待遇方面，洛萨还是会尽可能一碗水端平。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是我误会安森大人了。
实在不好意思，依苏莉给您赔礼道歉了。”
本就是开玩笑的女骑士从善如流，“呜呜”的假哭声立马停息，面向安森又是俯身一礼，以示歉意。
只不过从她满是‘志得意满’的笑意来看，显然根本没有什么诚意就是了。
没有理会安森一脸无奈，摆手示意‘无妨’的动作。
恶作剧成功的依苏莉眼睛滴溜溜一转，本来想问
“洛萨大人要不要再陪我们一次”
的话到嘴边，又生生转向另一个话题。
“既然不是背着我们偷吃，那安森大人为什么说‘来的刚刚好啊’。
难不成……”
依苏莉的眼光重新在四人的身上转了一圈，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
“难不成刚刚其实是洛萨大人在仗着自己的权势，欺负艾尔莎小姐？
安森大人作为属下，既不能阻止洛萨大人，心中的正义感又不能容忍自己坐视不理。
刚好我们的到来，打断了洛萨大人的恶行，所以才说我们来得刚好吧。”
“洛萨大人，您可是身份尊贵的子爵阁下。
可千万不能对年龄小一半的少女，动这些歪心思啊。”
“依苏莉姐姐，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哪有被欺负。”
“再说，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好不好。”
没等突然被转移成调侃目标的洛萨回应，遭受波及的艾尔莎就满脸羞红地站起来反驳道。
“是是，年龄不是主要问题，重要的是不能动歪心思去欺负女孩子。”
被反驳的女骑士一脸‘我懂’的表情，马上补充一句。
“好了你这戏精，到此为止别再玩了，该说些正事了。”
在艾尔莎再次开口之前，洛萨抢先说道。
再继续下去，纯洁的小姑娘可要被女汉子给玩坏了。
不过，虽然表面上对依苏莉的洗刷很是头疼，内心里，洛萨却给女骑士赞了一句“干的漂亮”。
通过系统联系，直接告诉对方的那种。
有些事情，到底还是女人做起来比较妥当。
女骑士的玩笑，难堪是真的让人难堪。
但是相比起能够试探出少女些许心思的作用来说，难不难堪什么的，都不重要。
只不过不知为什么，刚刚从被戏耍中解脱出来的安森，和全程看戏的迈尔斯。
突然有种强烈想哭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九章 琐事
结束说笑，众人各自找位置落座，之后的话题便自然而然的转到了洛萨所说的‘正事’上。
当然，为了防止话题再一次被女骑士带飞。
关于正事的一些问题，洛萨选择了从自己一直吃瓜看戏的扈从口中了解。
帕亚诺家族叛乱，已经是公国百年以来，影响最大的一次动乱。
随着各地领主纷纷增召民兵，作为在这场战乱自保，或者图谋发展壮大的筹码。
缺少了领主目光关注的地区，立马就有不少不法分子冒出头来。
盗匪、流寇，在封建时代来说，绝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尤其是帕斯公国作为著名的海贸国家之一，每年都有大量佣兵、水手、逃犯之类的亡命之徒涌入这里。
公国和平安定的时候，尚且不缺盗匪为祸一方。
此刻公国陷入内乱，维护秩序的统治阶级都在忙着应对战争。
侥幸躲过领主的征召，又习惯了违法乱纪的恶徒们。
怎会放过这等大好机会。
再加上公国素有尚武的风气。
只要有人带头，结束了农忙，闲着没事干的地痞流氓们。
还是很乐意搞一搞‘副业’的。
如此，就能轻松拉起一票人手，横行乡里，打家劫舍了。
在内战时间一点一点向前推进的过程中，底层村镇间的混乱，也是越演越烈。
虽然对于各地的领主来说，盗匪作乱终究只是癣疥之疾，动摇不了贵族们的根基。
但底层平民，却多有因盗匪之害，而苦不堪言的。
公国尚武，在面对盗匪劫掠的时候，其实并不缺少敢于站出来反抗之人。
但武器紧缺的现实，却使得那些弱小的商旅和村镇，在面对盗匪为祸时。
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一次次退让。
这其中，尤其以被洛萨扫荡过的南部诸领，受盗匪之害最甚。
洛萨领，当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与其他那些贫弱的领地相比。
守备的系统士兵，累计陆续补充至九百余人，非系统士兵也有六百余人的洛萨领。
哪怕后来领地范围有所扩大。
哪怕与哈瓦拿一战损失不小。
也足以对付那些流寇盗匪，守卫整个领地村镇的安全。
但也只是守卫领地的安全。
要彻底杜绝匪寇对领地的骚扰，却不是简单的兵多势大就能够实现的。
其中的症结，在于公国，不，是全世界通行的领地分封制度上。
简单来说，就是洛萨领的守备部队，能够轻松击溃侵犯领地的盗匪团伙，保证各村镇不会遭受匪寇的劫掠。
但如果盗匪袭扰的地点在村镇之外。
守备部队未必能够及时发现敌人的存在，并赶在商旅或领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威胁前，将一干暴徒抓获。
即便偶尔咬住了进犯盗匪的踪迹，如果不能迅速将其包围起来，缺少骑兵的守备部队，也很难追上这些逃窜的匪寇。
一旦让对方逃进其他领主的封地，追击的守备部队就不得不停止追击的脚步。
时移世易，就算是洛萨，也不能再毫无顾忌地随意命令部队，擅自闯进其他贵族的领地，开展军事行动。
想想因此事被判处流放的西米弗男爵，就知道这是何等恶劣的行为了。
即便因为他强盛的势力，被侵犯了主权的贵族有很大概率会选择忍气吞声。
但长此以往，也必然会给洛萨领埋下很大的隐患。
总不能就因为追捕盗匪，洛萨就精心布置计划，让有盗匪潜逃过领地的领主，家破人亡吧。
没这样的道理。
但这些侵犯了洛萨领的匪寇，又不能只是简单地驱逐了事，该追捕的还得可劲儿追捕才行。
要不然，就算有安森调整过的领地巡逻方案，已经将商旅和领民被袭击的案例减少到了最低。
一群渣滓在洛萨领肆意横行。
借助他的威名摆脱其他领地追捕，又从洛萨领走出，去袭击其他地方的行为。
就已经够洛萨恶心的了。
事实上，因他生命在外，领地守备又十分周全的缘故。
最后这种做法，才是大多数侵入洛萨领的盗匪流寇，最惯常用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不是拿他的领地当公共厕所又是什么？
而且，这不只是颜面受辱的问题。
还给洛萨领造成了实际的损伤。
试想一下。
假如周边领主‘发现’，所有的盗匪都在行踪暴露后，前往洛萨领“寻求庇护”，袭击自己领地的盗匪又是从洛萨领走出。
他们会怎样想？
因此，前天晚上才刚刚回到领地。
转过天，洛萨就派出了依苏莉三人，前往最近一起盗匪逃离而去的领地拜访。
第一层意思，自然是请求当地配合己方追捕潜逃的盗匪。
第二层目的，则是趁机表露自己的态度，打消其他贵族对洛萨领的误会。
一位骑士加一位洛萨亲信扈从的组合，已经足以代表洛萨的意志了。
是的，除了在竞技大赛后获封的帕特里克和西穆勒外。
作为洛萨麾下第一位骑士团骑士，很受洛萨偏爱的依苏莉，也有着公国认可的骑士爵位。
只不过与因功获封新领地的前两人相比。
依苏莉是洛萨从自己的封地中划分出一块，请门罗都代为册封的家族骑士。
所授予的领地，刚好是与临湖镇连着的，那一座制皮庄园。
顺带一提，指望通过授予部下领地，开启特殊兵种招募点的想法。
果然只是洛萨在想桃子吃。
可能是因为两人只是在身份上只是普通士兵的缘故，他们所获得的封地，直接转到了洛萨的名下。
两座村庄存在的意义，除了将纽伦堡和临湖两块领地连接在了一起之外，就只有寻常的人口和系统税收了。
当然。
即便只是如此，对洛萨来说也是不小的提升，所以他也很快将心态调整了回来。
与其他人都是各有任务所以不在此地不同。
帕特里克两个，正是去接手各自的领地了。
至于虎人少女凯提亚为什会参与其中，就是一件连洛萨也搞不懂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人一兽人的关系，居然格外亲密。
在洛萨指派依苏莉去执行任务之前。
这位女武神骑士，就征得他的同意，将虎人女孩选为自己的骑士扈从。
说是征得他的同意，可不是说洛萨对这件事多么赞同，只是因为不太好拒绝罢了。
虽然说，他也不怎么反对就是了。
对于这位除了性格上有点小傲娇之外，各方面表现都挺好的虎人，洛萨还是很有好感的。
人类招募兽人做扈从，是不是不太妥当，有辱身份什么的。
洛萨更是从不曾在乎过。
让他想不通的，是这两人到底为什么关系如此亲密。
依苏莉可是正统骑士出身，虽然表面上很大大咧咧，骨子里的骄傲可丝毫不少。
要说她没有种族观念，随便拉个女的做自己的骑士，洛萨半点都不信。
可惜，当他询问的时候，女骑士只是温柔一笑，干脆用一个“秘密”将他的疑惑搪塞了过去。
搞得洛萨还以为两人之所以亲近的原因，是因为喜好的颜色相同呢。
虎人少女的皮毛是橙黄色的。
女武神骑士的坐骑，也披着橙黄色的马甲。
说不得，真能解释得通呢。
第一百三十章 不能说的秘密
因色彩偏好而拉近了两人之间关系什么的。
当然只是洛萨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不过在事实上。
喜爱的颜色相近，的确是依苏莉和凯提亚两人在一开始，就建立起了良好印象的重要原因。
毕竟。
对任何一个骑兵来说，坐骑都是他们最亲密的战斗伙伴，往往比生死与共的战友都更值得信赖。
作为骑兵中的佼佼者，女武神骑士当然不会例外。
可以这么说。
依苏莉对金鹿战马的喜爱程度，已经到了只要见到橙黄，或者其他相近色彩。
立马就发自内心地感觉到轻松和喜悦的地步。
爱屋及乌之下。
对身披橙黄色皮毛的凯提亚印象颇佳，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而换到虎人少女这边。
一身油光透亮的橙色皮毛，再最符合虎人女性的审美风格不过了。
尤其是在这个远离故土的人类国度，这些能够让她时刻记得自己身份的特征。
在潜意识当中被赋予了更加特殊的意义，链接着更加强烈的情感。
现在有人因为喜欢这层皮毛而喜欢上了她。
又不是抽筋扒皮，虎人少女当然乐意接受这份友善。
但若只是如此，最多是两人成为相交的朋友。
还不至于让依苏莉抛弃种族之见，选择凯提亚作为自己的骑士扈从，带在身边培养。
骑士在享受着扈从，尽心竭力的服侍的同时。
可也承担这为自己的扈从，打开上升通路的责任。
虽然在实际过程中，这项责任并不对贵族具备怎样的约束力。
但如果所培养的扈从，实在上不了台面，也必然会让贵族本人在圈子里颜面扫地。
对于口头上视荣誉高于生命的贵族来说。
这个后果，已经足够让他们慎重选择自己的扈从了。
而依苏莉身为真正看重荣耀的骑士团骑士，自然也将这份责任看得极重。
之所以下定决心让凯提亚做自己的扈从。
一方面是相中了虎人卓越的天赋。
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两人在性格有很多相合的地方。
兽人，是全员好勇斗狠，骁勇善战的种族。
虎人作为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支，这一种族特性更是表现地尤为突出。
洛萨第一次见到凯提亚的时候。
年纪不过十二岁多一点的虎人少女，就已经展现出了倔强的风骨，备受凌辱却誓死也不屈服。
不久前，凯提亚刚刚度过了自己的十四岁生日，正在不间断地向代表成熟的十五岁前进。
接近成熟的年龄，不仅让虎人的生理机能急速增强，旺盛的精力在身体中时刻激荡。
兽人凶残好斗的天性，也从血脉深处，浸染到了脑海当中。
然而，生活环境的改变，却让凯提亚成为一个真正兽人的道路上，多出了一道关卡。
在莫温镇生活的一年多时光里，虎人少女的态度经历了由抗拒到不讨厌，再到喜欢的转变。
这块在洛萨等人治理下，和谐安定，并不断发展繁荣的领地。
让凯提亚见识到了与自己成长的部落，以及作为奴隶的黑暗旅途。
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一个绝不讨厌的世界。
因此，当她意识到自己就算手无寸铁，天生的爪牙也足以撕开普通人的咽喉的时候。
她就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本能的好斗欲望。
于是，也就有了现在这个懒洋洋的，傲娇地就像一只胖橘的‘虎人少女’。
一个表面温柔，内心狂野。
一个表面傲娇，内心好斗。
难怪只是一个晚上的接触，依苏莉就选择她做自己的扈从。
至于凯提亚会不会拒绝的问题。
看看她现在抱着骑士的狂暴剑不撒手的样子，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但就算原因如此简单，依苏莉也不愿坦然告诉洛萨知晓。
说自己和凯提亚性格相投什么的，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真·母老虎’吗？
就算是女汉子，到底也还有个‘女’的前缀。
在主君面前，依苏莉当然说不出口了。
……
话题转回盗匪侵扰一事上。
除了上述的两个浅显的目的之外。
洛萨派遣依苏莉三人出访，还有其他几层用意。
其中最重要的，是探查所出访的领地，与逃窜盗匪之间。
是否存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联系。
没办法，洛萨这段时间树敌实在不少，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公国之主的帕斯家族。
既然存在有人借此事发难的可能。
洛萨总得提防着点会不会有谁在幕后，策划些阴谋算计不是。
由依苏莉带队出访。
一来是因为她是正统贵族出身，对贵族间的弯弯绕绕比较了解，更容易在拜访过程中窥探到蛛丝马迹。
第二点考量则是女骑士武力超群，既能够在出现意外危险时，保护三人的安全。
另外，也有能力在出访的中途，找到那伙儿逃窜的盗匪。
从他们口中，套出一份可以与前一条结果，相互验证的答案。
追捕逃窜盗匪的难点，只在于洛萨现在不能公然调兵，闯入其他贵族的领地。
但这些贼寇逃跑的踪迹，却一直都在情报系统的掌握之中。
毕竟是在自家领地周边，搭建的情报体系当然是最完善的。
又不都是积年老匪，一伙儿地痞流氓组成的乌合之众，如何是一位女武神骑士的对手。
结果，也的确不出洛萨所料。
“也就是说，综合两方面的答复来看，坎雷加男爵同样深受匪寇的困扰，没有其他异常反应。
而盗匪也只是普通匪寇，既没有达成合作的同行，也没有什么幕后支持者。
是这样吗？”
听完小赫本讲述的此行经过，洛萨转头向依苏莉投去确认的目光。
得到对方的点头回应后，也是轻轻松了口气。
虽然只是拜访了一个地方，还不能证明得到的结果就是事实真相。
但洛萨顾虑的，也只是其他贵族已经完成了串联罢了。
不管这背后是不是有阴谋诡计，只要布局没有彻底完成，周边贵族完全达成一致。
洛萨自然可以用合作剿匪的名义，合纵连横，轻松将危机消灭在萌芽之中。
这，也是派遣依苏莉出访的最后一层用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冬歇
既然确定了事情并非最坏的那种情况。
洛萨也就放下心来，索性将此事后续全权交托给依苏莉去处理，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毕竟。
盗匪之乱的影响固然极其恶劣，但全公国零零散散加起来拢共不过四五百人的规模，就注定了它解决起来不会太过困难。
别看众人之前将盗匪作乱的后果看得相当严重，那也只是针对没有认真起来的洛萨领一家而言。
以依苏莉的能力，不敢说彻底扫除作乱的流寇盗匪，那不现实。
让自家领地独善其身，免受老鼠鬣狗之流的侵扰，在有作战室和领地强大军队作支撑的情况下，简直不要太轻松。
即便没有不长眼的在洛萨面前直接提起。
他也晓得未曾在这场战争中露脸，名不见经传依苏莉。
直接被拔擢为骑士这件事，有多么惹人非议，难以信服。
尤其是帕斯公国是典型的男权主义国家，而依苏莉又是一介女儿身。
估计在坊市间，关于女骑士的一些流言蜚语，已经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必谈的话题了。
反正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何妨交给她去刷些名望。
至于洛萨自己。
除了完成日常事务，消化已经得到的战争红利，以继续壮大自己的力量之外。
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反而是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
是的。
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
洛萨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充满权谋算计的生活。
有了这次的实践经历后，他发现自己事实上
比想象中还要讨厌那样的生活。
但是没办法，既然身处这样的时局之中，想要的东西又不可能都主动送上门来。
通过权谋算计去争取，总比什么都不做，什么都得不到要好得多。
因此，作为一个心有企图的贵族领主，一支忠诚军队支持的主君。
主动卷入这场动乱的洛萨。
也同时选择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在遇到事情时，寻找最符合自己利益的行动方式。
包括，且不限于率军征伐和算计政敌。
然而，能够毫不犹疑地去做这些事，却并不意味着它们不会给洛萨带来任何压力。
与地球上总体的和谐社会不同。
帕斯公国以及整个炆代世界，眼下正处于一个大争之世。
在地球时，人们布局谋算的最终目的，大多时候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发展壮大。
但在炆代世界来说，基本上所有争斗都是以对方身死族灭，为第一出发点的。
假如将社会资源比作铅笔。
那么大多数地球人手中都握着这样一根或长或短的铅笔。
在击败竞争对手，并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情况下。自然就少有人愿意冒着自己铅笔也被折断的风险，随意同别人生死相斗。
于是合作共赢，便取代了恶意竞争，成为时代主旋律。
而炆代世界，这根铅笔却只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中。
无论是没有铅笔的人，想要夺取一根；
或者有铅笔的人，通过剪除另一个有铅笔的，来使自己的铅笔‘更’长；
亦或是有铅笔的，想要保护住自己手中的铅笔。
都需要通过血淋淋的斗争来得到实现。
当然了，这也并不是说地球人就缺少了肮脏龌龊，炆代人就完全被阴森恐怖所笼罩。
只不过从斗争的残酷性角度来说，玟代世界无疑要超过地球多的多。
举例来说。
让一个人跪着吃屎已经是奇耻大辱。
可如果要在跪着吃屎，和父母妻儿被牵连屠戮之间做出一个选择，那么前者恐怕就未必是绝对难以忍受的屈辱了。
大多数时候，斗争失败的玟代人，就连一个选择屈辱的机会都是莫大的奢望。
哪怕是作为统治阶级，享有一箩筐特权的贵族，理论上能够在斗争失败后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
其实也只是表象而已。
因为逃得一条小命之后，还有更加痛苦的经历，在等待着这些失败者。
或许人命如草芥般卑微，才是贵族间之所以有重视家族荣誉，而看轻个人安危思想的真正原因。
因此。
当洛萨如同一个寻常的玟代人一般。
肆意践踏他人的荣誉和尊严，冷眼看待敌我士兵的生命流逝，对战乱背后的家破人亡置若罔闻的时候。
思维方式转变的阵痛，也就理所当然地如约而至了。
如果只是结局残酷倒也罢了，凭洛萨心性之坚韧，自然不会为早有预料的后果追悔莫及。
真正需要他花时间调整的，其实是平复心中激荡的负面情感。
不为自己的行为后果感到悔恨，并不代表不会为此产生遗憾的心情。
遗憾和后悔，从来都是两码事。
产生遗憾心情的原因很多。
打心底里不愿意无故伤害他人，将他人逼如绝境是一个因素。
牵扯的人数众多，‘重量’超过了一人两人也是一个因素。
虽然洛萨一向对于能够激起自己情绪的事物兴致勃勃，乐意以此为契机去梳理自己的内心世界。
但也正因如此，越积越多的心情很大程度上扰乱了他的思绪，纷杂的念头得不到解决，压力也就由此而生。
之所以没有坐镇纽伦堡，而是回到相对更熟悉一些的临湖镇。
也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更适合排解压力。
……
除了平复心情，减轻压力之外。
调整心理状态还有第二项工作，那就是为洛萨领在之后的局势发展中怎样应对，做好心理准备。
到现在为止，洛萨已经算得上帕斯公国内屈指可数的‘大贵族’。
洛萨领，也完全可以说是公国举足轻重的大势力。
人红尚且是非多，何况洛萨本就树敌颇多。
其中最需要警惕的，当然还是被他折了面子的帕斯家族。
假如埃辛岛方面真的赢得了对侯爵的胜利。那么接下来寻衅滋事，找机会对付洛萨领，大概是避免不了的情节了。
洛萨骨头硬，自然不愿意俯首称臣。
容忍对方上蹿下跳、一味被动招架，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会走那条路，也就显而易见了。
虽然外来者窃国合不合道义从来不在洛萨考虑的范围之内，但真要夺取一个国家的主权，还有很多亟待解决的关节。
比如，夺取公国统治权之后，要建立一个怎样的新国家。
毕竟，权利与义务总是相一致的。
抢班夺权对洛萨而言不算什么难题，可要治理一个国家却不是一拍脑门就够了。
总不能变成一条新的吸血虫吧。
他可没有那么卑微的志向。
当然，这只是其中可能性比较大的一种情况罢了，最终结局也未必真就演变成这个样子。
好在眼下正是隆冬时节，到来年春天可以开动刀兵至少还有两个多月。
洛萨有足够的时间整理好自己的心态，规划好领地的下一个发展路线。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争之世
玟代世界正处于大争之世。
这可不是洛萨在信口开河、胡言乱语，而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
虽然世界不同，发展轨迹和历程也大相径庭。
但仅凭浅薄的政治学知识，洛萨仍然能够在相互印证中，认识到其中一部分尖锐而不可调和的矛盾。
魔导文明末期以后，凡人阶级接过主导权的两百多年里，玟代世界在文化上一度表现出固步自封、缓慢倒退的特点，社会生产力水平比起上个时代也有巨大退步。
偏生在政治层面上，却表现出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荣景象。
全员未开化的野蛮人为代表的原始社会，残留的奴隶制和分封制，大一统的君主专制国家，象征资本主义萌芽的联邦制政体，以及赛卢迦戈等筹划的邦联制联盟……
几乎所有地球上曾经存在过的政治体制同时并存于世，根本性利益的冲突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谁”又能担负起时代重任，扛着世界向着下一个阶段演进。
这已经够引人遐想了。
但即便是这样激烈的冲突，依然算不上玟代当前最主要的社会矛盾。
在前有魔导文明奠定了认识基础，后有航海技术开创了连通世界的现实条件的根底上。
种族间的对立和斗争，才是玟代世界演变成为一个已经点燃了引线的火药桶
最根本的矛盾。
例如同处古琴大陆的精灵族，同魔导文明后快速崛起的地精族之间，就是彻彻底底的死敌关系。
一个是个体能力出色，生命悠长但人口出生率低下的精灵族。
一个是个体能力孱弱，懒惰奸猾，除了无性繁殖带来的高人口增长速度，和除了石头什么都能吃的浩大食谱外，再无任何优点的地精族。
就算不提二者目前在资源占有量上的利益冲突，种族特性上的对立，注定了双方只能以其中一方的灭族作为最终的结局。
这里边的主角换作人类或者其他种族，情况也不会有太多改变。
如果不能在根本性的斗争中，达成“我存活容忍他人存活，我发展大家一起发展”的共识，孕育出多种族共同存在的文化土壤。
那么玟代的未来，大概也会成为一个单一种族世界。
因此，囊括了这么多尖锐矛盾的时代，她的背景会是怎样的混乱，也就可想而知了。
以洛萨翻滚的泥塘中的些微涟漪，可映照不了外面大海的波涛汹涌。
即便如此，在极度混乱的大时代背景下，这场乱局也不会缺少出乎人预料的变数。
十月二十一，在进攻耶尔弗撒堡的公国军越发疲软之际，来自侯爵方的反击也就此展开。
往前追溯大概四天的时间，卡尔喀斯特侯爵丢下同他纠缠了近半年的公国海军，亲率家族私兵自威斯特塞纳城而出。
急行军一百五十多公里，于二十一日凌晨，奇袭了迪斯塔特新港。
趁着夜色深沉，侯爵军迅速击溃港口守备部队，三千余守军士兵仅坚持了不足五个小时，至黎明就或死或降，宣告了迪斯塔特的易手。
随后，侯爵军乘胜追击，放火烧毁港口的建筑设施，将这座海港毁于一旦。
被交战声惊起，却受限于能见度不敢轻举妄动的公国海军在看了半天的热闹后，被迫撤离迪斯塔特。
之后又因为顾虑到卡塔尔立场的不确定，索性直接返回了埃辛岛本部。
不夸张地说，对迪斯塔特的奇袭，的确是一次充满魄力，而又卓有成效的军事行动。
威斯特塞纳是帕斯公国第二大城市，帕亚诺家族的权利和经济中心。
为了实现战略目标，让这座家族最重要的城市沦为空城，还是在时不时会遭到海军骚扰的情况下。
卡尔喀斯特应该是做好了将这座重城拱手相让的准备。
能下定这样的决断，就算他身为家族族长，也必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不过，真正让洛萨觉得这次军事行动充满魄力的，还不止这一点。
更重要的，是通过暗探陆续传回的交战情报，洛萨了解到了侯爵完成这次行动动用的底牌，究竟有多么强大。
一支人数达到一万两千余人，作战素养足以比肩公国正规军甚至还略有胜出，铁甲装备比例接近两成，最次都装备着皮甲的精锐部队。
毫无疑问。
在帕斯公国这个小泥塘里，这样的军事力量，已经足以左右一场大型战役的胜负了。
可就是这样一股力量。
在公侯第一次交战失利的时候没有出现，第二次打败的时候也没有出现，沃奇子爵在耶尔弗撒苦苦支撑、朝不保夕的时候依然没有出现。
放弃了两次击败公国军的机会，一直到此刻才开始发力，并且一击命中帕斯家族的要害。
这份隐忍的功夫，确实算得上充满魄力了。
当然，这样做的目的，大概也并非只是单纯在等帕斯家族率先亮出底牌就是了。
至于说这次军事行动卓有成效。
则是因为迪斯塔特港的易手，暴露了帕斯家族一个最致命的弱点。
那同样也是这场内乱之所以会发生的根本原因。
作为公国统治者的帕斯家族过分侧重海贸的发展，对陆上疆土的掌控能力太低。
正因如此，迪斯塔特新港的地位就很特殊了。
从哉蒙叛乱后，埃辛岛方面能够在极短的时间作出回应，开辟这座新港作为同陆上疆土连接的枢纽，发兵征伐叛逆。
就可以发现兴建这处海港，必然是大公方面早有预谋的事。
但一座海港的建设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像迪斯塔特这样的准备埃辛岛方面就算还有，也绝不会太多。
迪斯塔特的易手，不仅掐断了埃辛岛同大陆，尤其是霍勒姆所统帅大军之间的联系。
还意味着卡尔喀斯特侯爵能够以此为支点，扼守海岸线中段，暂时消除帕斯家族恢复这种联系的可能。
单从军事的角度来看，这种联系的阻断对于公国军并没有太大影响。
毕竟，霍勒姆大军作战所需的各项物资，大都是从其他贵族的领地征调，而非通过海港运送。
但在政治角度，这份联系却是一刻也不能被阻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