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军事会议
知晓了前一场战役的反生，后续的剧情发展，就没有再超出洛萨的猜想了。
收到迪斯塔特遇袭的消息后。
仍旧在围攻耶尔弗撒堡的公国军立即停止攻势，连负责断后的部队都没有留下，就于二十三日匆忙回师。
然后，近四万人的疲惫之师，就在赶赴迪斯塔特的中途遭遇了侯爵军的伏击。
帕斯公国“地处沿海平原，少有险要地形”，可不是说这片区域全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连一处险要的地形都没有。
至少拦在迪斯塔特与耶尔弗撒之间，公国唯一高度过千米的米奇帕梅尔山，还是能够在矮子里边拔出高个的。
虽然不是一线天、葫芦谷之类的兵家险境，但山高林密，藏上个把人躲避敌军斥候的侦察，倒是没有太大问题。
就算有，也不是心急火燎的公国军能够发现的。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二十五日正午时分，提前抢占高位展开阵型，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卡尔喀斯特侯爵。
轻而易举的击溃了四倍于己的霍勒姆所部公国军。
纵使霍勒姆子爵一次次勉励收拢溃兵，组织反击，也还是在侯爵军的连番冲击中一次又一次地败下阵来。
一直到二十六日下午，霍勒姆率领的最后一支残军逃入卡塔尔领。
在追击战中体力耗损严重，且不愿立刻马上再开战端的侯爵军暂时退却，才让这支残军获得了一次喘息的空暇，算是保留了一颗火种。
即便这颗火种，仅仅只剩下不足三千余人，且前路未卜。
所带领的大军蒙受了如此巨大的失败。
不久前还是公国名将的霍勒姆子爵，委实难以接受这样的败局，给副将下达了向门罗都寻求帮助的命令后，于当晚羞愤自尽。
所以说历史的天空下从来没有新鲜事。
当霍勒姆子爵自尽的消息传到洛萨这里，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强攻耶尔弗撒的命令。
恐怕还真是由大公亲自发出的。
想来也是。
作为统帅近半公国军的大将，又是连战连胜声望正隆，又是身处帕斯家族掌控力弱的地区。
功高震主什么的，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在这场败仗中昏招迭出，恐怕也和大军内部的权利斗争脱不了关系。
至于是不是真实情况，眼下倒也不重要了。
感慨完毕后，两场战役的影响很快就波及到了洛萨的身上。
从二十七日开始，他就在纽伦堡接连接见了三波，来自不同地方的使者。
首先是来自侯爵一方使者，明面上的来意是劝说洛萨弃暗投明，归附公国新的“主人”。
虽然他说的天花乱坠，什么“侯爵不在意洛萨过往的冒犯”、“洛萨领只要归附就能够继续保有所有的领地”、“侯爵期待和子爵阁下一起让公国变得更为强大”等等张口即来。
但洛萨知道使者招揽是假，先行稳住自己不要捣乱才是真的。
索性敷衍了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
紧随其后，就是大公使者和门罗都的联袂到访。
这两方到来的目的倒也简单。
门罗都此来，自然是为了和洛萨商量如何应对这场变故。
而大公使者，则是来‘请求’洛萨出兵，阻止侯爵进一步军事行动的。
‘请求’二字，如实真实地反映出了埃辛岛方面，在面对洛萨时所展现的低姿态。
毕竟，随着公国在迪斯塔特和米奇帕梅尔山两场战役的大败，还有能力对抗侯爵军的，也就只有洛萨、卡塔尔联盟了。
连门罗都都亲自赶来问计，使者又怎敢有丝毫怠慢？
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赛卢迦戈大公也只能拼尽全力来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了。
最起码，也得说动洛萨，争取一个反应的时间才行。
本来在洛萨的计划中，无论局势出现怎样的变化，他都不打算参与其中，好趁着冬季不宜动兵的机会继续积累自己的实力。
但是当他拿出“领地出现盗匪为患”，拒绝了出兵对抗侯爵的请求时。
使者立马就急了。
洛萨能够等得起一个冬季，赛卢迦戈大公却等不起。
真要是给卡尔喀斯特侯爵一个冬季的时间，恐怕不用翻过年，帕斯公国就只剩下一些孤悬海外的海岛了。
那样的话，距离帕斯公国灭亡，也就不远了。
因此，使者只能再次放低姿态，将此事当作一场交易来对待，一次次提高己方的筹码。
经过几轮交涉后，洛萨最终还是动摇了自己的决定。
召回散落在各地的幕僚，于十一月三日召开军事会议，讨论是否出兵的问题。
……
“看这样子，还真想是公国走到了关键的历史节点上，不得不作出改变啊！”
听迈尔斯宣读完详细的军情战报。
一阵沉默不语之后，照例还是帕特里克率先打开了话头。
“哦，这话是什么意思？”
同为系统兵种天然的默契，让依苏莉很快明悟了帕特里克的用意，稍稍一个愣神，抢在其他人之前接上一句捧哏。
“什么意思？”
帕特里克冷笑一身，站起身来环顾四方。
“洛萨大人，还有在坐的各位。
我是对身为贵族的尊严被人践踏，而感到由衷的愤怒。
之前赛卢迦戈大公公然打压我们贵族也就罢了，没想到现在一个背叛公国的逆贼，竟然也敢存在这种痴心妄想。”
没等其他人进行反驳，他就情绪激动地继续往下说道。
“一支万人规模的精锐部队，放在战场上那可是能够左右战局发展的。
帕亚诺家族将这么强大的一支军队悄悄攥在手里边，却让那些投靠了叛逆的蠢货来和我们彼此消耗。
这打的什么鬼主意，我想，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就算退一万步，那个叛逆分子狂妄地以为靠那些蠢货就能够击败公国的正义之师。
故意保存实力，豢养这样一支精锐军队，又是准备要对付谁？”
“嘭”
帕特里克恨恨地一拳打在身前的石桌上。
“帕斯是由贵族掌权的国家，全体贵族都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怎么到了现在，怎么变成谁都能从我们身上割肉了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试探
说是军事会议。
然而与洛萨在临湖等地修建的，专业化的作战室相比。
纽伦堡会议室中与军事相关的元素可要少很多。
实际上，除了大幅的军事地图，以及作为装饰彰显武力的两套全身板甲之外。
宽敞的会议室内，就只剩下参加这次会议的人，与‘军事’二字有着切实的联系了。
眼下是1026年十一月三日，距离九月初洛萨受封子爵，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足够留守后方的安森在处理完领地常规事务之余。
募集闲散劳动力将这座城堡翻建一番，抹除上任主人的遗留，刻上洛萨领自己的印记。
本就曾在青少年时期接受过系统的教育，现在又是在洛萨安排下专精工程学的英雄。
有安森主持的城堡翻建工程，效果自然是相当出色。
因为兵强马壮，军队实际战斗力远超士兵人数，对本应作为军事要塞存在的城堡，并没有太多防御力上的要求的关系。
安森干脆在尽可能不动摇纽伦堡根基稳定的前提下，增开、扩大了城堡外壁上的玻璃窗户。然后又对城堡内的墙壁厚度进行了削减，用白色的涂料和大理石重新铺设墙面屋顶，使得城堡的采光度大大提高。
为了美观起见，他还从承自洛萨的学识中，将诸如云纹等雕刻手段搬了出来，让内部衔接更流畅自然又层次分明。
可惜，受限与艺术创造能力的不足。
清楚洛萨对上代主人各色宝石无爱的安森，只得大量采用带有精灵族特色的镂空金银饰品和器具作为填充，才不至于让空间拓宽后的城堡内部，显得过于空旷。
毫无疑问。
最后这些装饰方案，理所当然的是出自之前暂住于此的林朋之手。
如此一来，除了最显眼位置的红底黑龙纹章，和留给油灯的巧妙深黑色区域外。
整体金银白结合的明亮色彩，彻底驱逐了贵族城堡所特有的阴森黑暗之感。
照安森的设计思路来说，明亮柔和的内部环境，不仅能让居住者感到轻松自在。
同时，还有着与领地‘公正、活力、稳定’的施政理念相对应的深刻涵义。
如果说对内部空间的改造更多是迎合洛萨的喜好，那么对城堡外部的修改则展现了安森自己的审美风格。
修补战争损伤，对原有防御设施优化升级这些应有之义自不用多说。
石砖整体青黑交杂的色泽虽然未改。
但矮粗的外在形象却被大刀阔斧切削得棱角分明，杂乱突出的塔楼也或增或补，被收拾规整。
打眼望去，翻建后的城堡就好像积木拼接出来一般，充满了空间几何的美感。
细细打量之后。
那些初看时简洁明了，实际上却在不同角度上有着不同变化的几何体，又会给欣赏者带来一种仿佛无穷无尽的奇妙感受。
简洁，大方，美观
这正是安森家乡，申德弗的建筑风格。
坚毅而冷肃的外观，正对应着领地法度的森严和权利的高度集中。
单只从美学的角度来说。
纵使放眼全世界，除去那些从上个时代流传至今的王室宫廷之外。
魔导文明以后修造的建筑中，经过翻建的纽伦堡，当能算在第一档里面。
虽然有对比对象太不上档次的原因。
但在公国之内，至少也比各色宝石和名贵木材堆砌起来的埃辛岛宫廷来，要好上很多。
更不用提其他贵族注重使用，外观上只能用杂乱来形容的城堡了。
若非领地财政收支不用考虑占据大头的军费，洛萨又在之前的战事中大捞了一笔。
没有充足的资金支持，翻建工程也做不到现在这种程度。
然而。
这些放在平日里理应得到一片吹捧之声的改变，却丝毫不能够在此刻，遮掩会议室内的尴尬氛围。
帕特里克一番慷慨陈词的最后，除了一人露出愤慨的表情，对他的言论表示赞同之外。
其他与会者都保持沉默，面色平静。
就好像帕特里克所言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既不表示认可，也不嗤之以鼻。
突然安静的空气足足持续了十数秒的时间，制造了这出冷场的帕特里克才顺着依苏莉给出的台阶，一脸悻悻地重新坐了下来。
当然，只是表面上的悻悻然而已。
在内心深处，他不仅没有因为刚才的冷遇而感到半点尴尬，甚至还有些想笑。
从表面上来看。
帕特里克方才那段言论，可以分割出三层意思来。
黑赛卢迦戈大公。
黑卡尔喀斯特侯爵。
以及总重要的，作为一名新生贵族，对自己所处阶级遭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发出的抗议和申诉。
可想而知，以帕特里克的身份，三个表层意思自然是半分真心也没有。
之所以还要费这么一番口舌，让自己走进一个尴尬的境地。
帕特里克显然是有更深层次的用意。
虽然就能力而言，以安森、帕特里克等人为代表的系统人员，已经足可以撑起洛萨的幕僚团队，为他出谋划策。
但是因为系统士兵对所处世界的认识，很大程度上受限于洛萨自己的认知水平的缘故。
当洛萨自己陷入思维困境的时候，单靠帕特里克等人分析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就难免有失偏颇。
因而，在这场关乎领地下一阶段行动方向的军事会议中。
还有门罗都、小赫本等十一位非系统人员的参与。
帕特里克的目的，正是相借机试探出这几位，代表着与洛萨关系密切的，非系统的力量成份所持有的态度。
黑大公、黑侯爵，是为了试探众人对帕斯家族国家主人的拥护程度。
强调‘贵族阶级’的权益，则是为了试探大家对整个统治阶级，和统治秩序的认同度。
如果洛萨决议要在风口浪尖上再前进一步。
那么这两点，就不可避免地会成为领地继续前进的绊脚石。
以帕特里克在洛萨心中的地位，他当然不会不知道主君原定的发展规划。
在已经确定了冬歇方案的情况下，突然再次召开军事会议。
至少也说明现实中，出现了足以让洛萨改变自己决定的因素。
既然如此。
作为值得信赖的部下，帕特里克当然要积极为主君排忧解烦了。
而试探的结果，应该说是一好一坏。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复杂的成分
这次的军事会议，除了深得洛萨信赖的系统诸将外。
还有其他十一位非系统人员的参与。
现任公国伯爵的门罗都·卡塔尔，以及洛萨扈从赫本·艾克曼，理所当然地占据其中两席。
虎人少女凯提亚，也得以以依苏莉扈从的身份，参与其中。
这三人，应该分在与洛萨相关的年轻一辈里面，并且算是其中的中坚力量。
他们本身，就有着直接或间接影响洛萨决定的能量。
在三人之后。
有昨天才秘密到访纽伦堡，一定程度上代表公国宗教势力选择的，拉格纳尔·艾因克主祭。
在扫平南部诸领战役中，终于认清了公国格局和自己所处的位置。刚刚晋升男爵不到一年又被贬回骑士，然后坚定投向洛萨麾下的‘老相识’，古修·泽琪杰骑士。
当然了，说是‘坚定’投入在洛萨麾下。然而考虑到在他由男爵被贬回骑士的一系列事件中，洛萨所发挥的作用。
这个所谓的‘坚定’，恐怕连忠诚与否的问题都谈不上。
在没有实际行动证明彼此是否值得信任之前，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不怎么可靠的合作者罢了。
继古修骑士之后，还有在哉蒙叛乱中牺牲的卡塔尔剑术教师玛图爵士之子，门罗都新组建的班底之一，比诺里·玛图骑士。
他也是之前提到的，唯一全程对帕特里克的发言表示赞同，露出愤愤不平表情的人。
只能说作为新晋贵族，比诺里到底是太过年轻、经验不足，很容易就被人牵着鼻子走。
虽然在年龄上，他比效忠的主君门罗都还要大上四五岁就是了。
不过，从他只有脸色的变化，却没有擅自发表意见的表现来看。
这位还在考察中的现任伯爵亲随，倒也没有太过不堪，未来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以上六人再往后，最后五名非系统人员，属于洛萨领自己的官员。
接替安森担任临湖镇镇长一职的老费舍。
莫温镇器造所（管理非军用器械、建筑的建造维护事宜）长官，莫·布朗杜。
纽伦堡文艺所（以洛萨招揽的街头表演者为主，暂时负责领地与文艺相关的事务）长官，萨维斯基·迪特里。
军马场（暂时负责豢养洛萨从系统中购买的马匹，以及为领地战马提供饲料）场长，迪亚兹·莫杜拉。
农业所副官（主官由安森兼任），毕哥诺威亚（氏）·帕威尔（姓）·阿昆托（名）。
本来洛萨还邀请了艾尔莎的，不过出于避嫌的考量被她拒绝了。
也或者，纯粹是因为懒？
和公国大多数地方类似，因为可用人才不足的关系。
洛萨领目到现在同样没有形成一套稳定的行政体系，还处在头痛医头，有啥用啥的阶段。
只不过和其他领地全方位的人才缺失所不同的是，洛萨这边实际上并不缺少有足够能力的人才，而只是缺少有能力的原住民。
假如真需要打造一套行政系统，对洛萨而言虽然不至于是轻而易举，但也绝不是什么难如登天的问题。
问题在于。
系统士兵的本职到底是战士，而并非官员。
完全用他们来组建行政体系，既是对士兵的一种浪费，行政机构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僵化或者偏军管等特点。
简单来说就是可用于一时，却不能用上一世。
因此，从很早以前开始，洛萨就有意识地搜罗原住民人才参与领地政务，而以系统士兵作为主官或监管者，把控大的发展方向。
算是一种初步的军政分离。
可惜这个时代的可靠的人才实在太少，就算是眼前拿出手的五人，也只是矮子里面拔出的高个。
老臣加亲信双重身份的老费舍姑且不提。
莫·布朗杜和萨维斯基·迪特里两人一个以木匠为业，一个是吟游诗人出身，都是其他贵族眼中从事低贱行业的下等人。
迪亚兹·莫杜拉好点，出身于没落贵族家庭，接受过家传的骑士训练，懂得一些驯马养马的知识。
但在文化上同样没有经历过正轨教育，出任洛萨领的官员已经是两辈人中成就最高的。
阿昆托是五人中身份最卑微的，最闪亮的一张名片是约格尔人逃犯。
能被洛萨看上首先是他的异族身份，其次才是因为他干的一手好农活。
就这五个人。
也只有都已经人过中年，经验阅历相对比较丰富这点，能稍稍看得过眼。
老费舍除外，他只要坐在那里，就天然发挥着宣扬洛萨“重视老臣，对部下仁善”的作用。
好在关于领地治理的问题上，洛萨还有各类系统建筑的帮助，倒也不用担心领地的运作像其他地方一样混乱无序。
而丰富的人生阅历，恰恰也是洛萨对原住民官员，最看中的地方。
只是如此一来，此次会议的参与者们成份有多复杂，就可想而知了。
帕特里克之所以会认为有必要试探一下众人地立场，原因也就在这里。
不好的结果是，在他抹黑大公一方的时候，在场非系统人员脸上大都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
其中也包括不久前才被大公坑过一把的门罗都，以及几位洛萨领自己的官员。
而在他讽刺侯爵的时候，众人又都默默点头，露出深表赞同的样子。
一方面说明了大家对叛乱的侯爵一方好感欠奉，基本都是处于敌对的立场。
更重要的是由此可以看出，帕斯家族这百多年的‘公国之主’也不是白干的。
哪怕大公已经在一些事情上展露出了与贵族利益相对立的态度。
作为公国一份子的门罗都等人，还是本能地对其保留着一丝幻想，对帕斯家族统治者的身份有着较高的接受度。
虽然略感遗憾，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反倒是在此之前洛萨最为忌惮的，贵族阶级联合成铁板一块的问题，却给了洛萨一个意外之喜。
或许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贵族作为统治阶级，但是从只有比诺里一人神情激动地表现来看。
将贵族当作一个联系密切的整体来讨论，显然是与事实不相符合的。
照洛萨的猜测。
可能是因为公国平静太久，缺少一个长期且稳定的共同敌人，导致各领地过度强调自己的独立自主，反而阻碍了共同阶级利益联合的缘故。
当然，这只是一个的猜测罢了。
洛萨现在还没有能力组建一个社会研究院，真实原因是否如此，尚不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结论。
甚至因为样本选择的关系，以上两个初步结论是否能够代表整个公国民众的想法，也还需进一步的验证才行。
不过就这场会议的议题来说，倒也足够作为一项依据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诱饵
得益于同士兵之间天然的默契，以及系统提供的隐蔽沟通方式。
会议室陷入沉寂无言的十几秒时间里，洛萨已经和帕特里克等人完成了意见交换，并且对他‘自作主张’的试探表示了肯定。
相比于一味强调“规矩”或者“分寸”，这样深思熟虑后的自主性，才是洛萨最看中和需要的东西。
可惜在全部系统士兵中，这样有自主性的表现实在不多见。
洛萨自身的喜好和道德观念，以及系统的无形锁链，固然让双方的关系亲近到了几乎不分彼此的地步。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却也实实在在地限制了他们更多的可能性。
可说是有所得，必有所失了。
等帕特里克一脸悻悻地坐下。
洛萨先是朗声一笑，随口扯了几句场面话，将尴尬氛围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眼见众人关注的焦点确实不在这里，便也不多纠缠，干脆重新接过会议的引导权。
“各位，我们收集到的战事经过，已经毫无保留地分享出来了。
当然，因为这些消息大都是自流民溃兵的口中得来的缘故在，准确性上难免与真实情况有所出入。
如果各位收到的消息与我们得到的确实存在很大差异，也不妨请畅所欲言，就算是交换一下情报也好。
大家以为如何？”
说到这里，洛萨稍微停顿了片刻，留给其他人一个发言的时间。
拉格纳主祭等人虽然脸上有些意动，却又像是顾虑着什么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洛萨也不多劝，洒然一笑紧接着叹了口气，自顾自继续往下说道。
“既然大家没有其他意见，想来至少在大体经过上是没有太多偏差了。
唉……
说实话，对于公国军的这次失败，我个人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在一个并不适合战斗的季节强行开战，急于求成，本身就暗藏着不小的风险。
帕亚诺家族数十年来，几代人为了倾覆公国所做的准备，又怎么会是轻易就能够埋葬的呢？
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是此次战败的根本原因。”
“只是可惜了霍勒姆子爵，这么多年的老成持重，为公国安定鞠躬尽瘁。
最终却要为了这样一场战败而背负洗不清的骂名。
非战之罪，非战之罪啊。”
说这段话，倒不完全是洛萨在惺惺作态。
虽然在自家的作战会议中。
洛萨等人曾不止一次吐槽过霍勒姆指挥作战的才能，批评他战术古板笨拙，缺少临阵对敌的即时反应能力。
可事实上放在帕斯公国这样的弹丸之地，这份指挥能力已经是第一等的。
最多也不过是因为国家安定太久，还欠缺了些实战经验罢了。
对这位靠着一手扎刺枪法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近卫统领，洛萨属实没有什么恶感。
甚至，还对他还怀有一丝敬意。
如果只是单纯的战败身死，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战死沙场，本就是军人不可避免的宿命。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消息汇聚到洛萨手中。
他就越发能感觉到在这场失败战役的后期，主帅霍勒姆被太对政治因素掣肘的，深深的无奈。
非战之罪。
的确是非战之罪！
因此。
如果能仅凭几句话帮衬一把霍勒姆的身后事，让他所在的家族不至于因不应背负的战败之责，举族成为替死鬼。
那么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这个态度能否传达到大公那里，又能否发挥作用的问题。
实际上也算不上什么问题。
这次会议的参与者成分如此复杂，消息泄露不出去才是一件怪事。
洛萨从一开始，就没指望着其他人能够保守秘密。
以现在埃辛岛方面对洛萨的倚重程度，只要消息传递出去，就不用担心赛卢迦戈大公会不慎重考虑。
该有的作用，自然也就能够得到发挥。
至于以后可能的反攻倒算。
也得有那个‘以后’不是。
当然了，洛萨与霍勒姆的关系说白了也只是萍水相逢，能想着帮衬一句已经是仁至义尽，不会投入太多的关注。
因而这句话放在这里，更多还是作为一个引语，为之后的重磅消息起铺垫作用而已。
同时，也是告诉众人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给这些靠向洛萨领的盟友们一些安慰和信心。
毕竟，因为侯爵军这次大胜而惊慌不安的，此刻可是大有人在。
“不得不承认的是。
此战失利，在事实上给予了公国军重创，极大程度壮大了叛军的声势。
对埃辛岛方面来说战局已是糜烂至极。
放眼公国，短时间内能够阻碍叛军更进一步的，也只有我等零散在各地的贵族了。
相对应的，我们这些已经在之前选择了立场的敌对者，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卡尔喀斯特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满各位，大公亲随文森特在上个月二十七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我的领地。
并且代替赛卢迦戈大公，许诺我以伯爵之位，要求洛萨领出兵对抗帕亚诺的叛军。
我想，大家应该也接到类似的命令了吧。”
“不错，卡塔尔已经接到了支援迪斯塔特港的命令……”
“教会这边也解除了武装限制，受命组建教会军参战……”
谈及敏感话题，几个势力的代表也不能继续沉默以对，纷纷出声附和。
不过只谈命令不提行动的表现说明。
在当前突变的局势中，几位贵族的立场还是有些摇摆不定的。
即便他们依然对帕斯家族，保留着一丝幻想。
当然了，这里所说的贵族，显然并不包括帕特里克等人。
“本来嘛，作为公国封臣，遵从主君的命令讨伐叛乱的逆贼，是我等应尽的义务。
但就像之前讲到的，现在天寒地冻的时节，实在不是一个适合作战的好时候。
再加上洛萨领在之前的几场战役中各类作战物资损耗严重，士兵的伤势和体力也还没有恢复，急需一段时间进行休整。
因而我个人的意见，是各领地先做好自己的防守，等到来年开春再做打算的。
耐不住文森特几次三番的请求，我便提出以菲尔比恩作为封赏，暂且搪塞拖延。”
公然违抗大公的命令，
以臣属的身份主动向主君索取好处，还是菲尔比恩这样的军事重镇，
更是堂而皇之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哪怕眼下帕斯家族式微，哪怕其他人心中也多少存着些相同的心思。
门罗都等人依然下意识的因这一桩桩放在安定时期的重罪，对狂妄自大的洛萨升起了强烈的不满之情。
但是还没等众人回味心中的愤懑，悄然紧缩的眉头就被洛萨接下来的一句话给打破了。
“就在两天前，大公飞鸽传书回信，同意将菲尔比恩授予我做封地。
具体的文书，已经在送来纽伦堡的路上了。”
“什么？”
“怎么可能？”
“子爵阁下莫要开玩笑啊……”
这边轻描淡写的话音刚落，之前还稳坐泰山的众人便将明哲保身之策丢在了脑后，不可遏制地发出一声惊呼。
就算是洛萨亲信的帕特里克等人，也一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为了避免提前知道消息给众人的思考造成干扰，系统人员中，也只有一直跟随在洛萨身边的迈尔斯知道究竟。
毕竟拥有一座城市，对洛萨诱惑太大了。
这还不止，他紧跟着抛出了又一记重磅炸弹，作为众人惊呼和质疑的回应。
“除此之外，大公还将彩虹关隘也一并封赏给了我。”
第一百三十七章 妙棋
帕斯家族没有更多时间，等不到来年开春了。
这是洛萨心知。
几位盟友同样肚明的事情。
如果没有额外的力量去阻挠卡尔喀斯特侯爵，牵扯他的注意力。
那么叛军的下一步的行动目标，就必然是彻底截断埃辛岛与大陆之间的连接通道。
可行的方案，无外乎扫荡海岸线，将帕斯家族可能的暗手掐灭于萌芽之中。
以及攻打卡塔尔城，将公国最大的出海口纳入掌控这两种。
当然，也不排除两个方案同时进行的可能，只不过几率比较小罢了。
如果叛军选择攻打卡塔尔城还则罢了，卡塔尔家族好歹也是瘦死的骆驼，合两家之力，未必不能同连番战役后疲态尽显的侯爵军相抗衡。
一旦局势陷入僵持，赛卢迦戈大公就有了靠深厚底蕴，再次逆转战局的机会。
可如果卡尔喀斯特选择稳一手，放过卡塔尔专注清理已掌控区域的海岸线，拔除公国军可能登陆的渔港。
那局势对埃辛岛就太不利了。
就算耶尔弗撒的叛军已经基本被打残，侯爵亲率的精锐部队也在伏击霍勒姆的战役中损失惨重。
扫荡海岸线的任务，对于兵力依然高达三四万的叛军来说，也绝不会比一场武装游行来得困难。
这毕竟不是巨舰大炮的时代。
公国海军就算拼了死命，也没有运送几千几千的成建制部队，强行登陆的能力。
就算人没问题，必须的作战物资也得不到解决。
而一两千装备不齐全的部队，又如何能挡住侯爵军后续反扑的军阵？更何谈打通与陆上的连接通道？
小股部队无限制的袭扰倒是很有操作空间。
可帕斯家族毕竟是公国之主，这样海盗般的行径，不到歇斯底里疯狂的时候，大公是断然不会采用的。
因为那样做，除了打击帕斯自己的声望，耗损逆转局势的力量外，并不能给他的对手造成丝毫伤害。
甚至可能会将侯爵最欠缺的东西——正统之名，拱手相送。
更何况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埃辛岛还能不能抽出“人”来，还两说呢。
之前被帕斯家族引诱着袭扰威特塞纳等地的海盗们，会听话地放过相对更虚弱的埃辛岛吗？
答案显而易见。
如此，保持同陆上疆土联系，维系帕斯家族公国统治者身份的通路，就只剩下卡塔尔这一条了。
从战役过去了十几天，叛军还没有下一步大动作，以及门罗都还有功夫跑到纽伦堡可以看出。
这已是现在的实际情况了。
然而对于大公来说。
多个选择中择优选取，和只有一个选择，所代表的意味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短时间来说，卡塔尔和帕斯的关系还算稳固。
可没有一个需要共同对抗的敌人，这份稳固的关系还能维持多久，完全没有保证。
而且长时间不能策动反击的话。
那些看不到希望，又要直面侯爵威胁的贵族们还能不能坚持自己的立场，也都不好说。
别说等两个多月之后的开春，就算只是过去一天，一个小时。
赛卢迦戈大公都满是往悬崖边上更进了一步的紧迫感。
这还只是外患而已。
战败后的帕斯家族内部，同样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之前还志得意满，在两个儿子面前秀了一把政治手腕的大公本人。
转眼间，就成了导致大军战败的罪人，大公之位摇摇欲坠。
之前还因为落了家族威名而饱受非议，被赛卢迦戈大公冷落的大公子威利尔。
转眼间，又变成了家族支柱，化身绝境中的希望。
而不久前还决心忍辱负重，等待东山再起之机的三子哈瓦拿。
转眼的功夫就成了泡影，一切都做了无用功。
这番风云突变，在父子三人身上。
简直就TM像做梦一样。
内忧加上外患，帕斯家族确实来到了绝境。
挑动其他贵族从内部积极对抗侯爵军，为埃辛岛找寻逆转局势的机会争取时间。
就成了必行之策。
坐拥数千强军的洛萨领，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派出在洛萨这里吃过瘪的文森特痛陈利害，放低姿态抛出大额筹码“恳请”洛萨出兵。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
这些，洛萨都料到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大公抛出的诱饵居然如此之大。
伯爵爵位不算什么，空头支票而已，不值得一提。
但菲尔比恩和彩虹关隘，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前者是公国仅有的四座城市之一，后者更是保证了公国百年和平的重要屏障。
别说两个一起打包，就算只是其中之一，也足以让绝大多数贵族动心了。
虽然实际上这两者相辅相成，失去一个也就同时失去了另一个就是了。
将这两者授予洛萨，的确是充满魄力的，宛若神来之笔的一步妙棋。
一方面，两座关乎公国命脉的重镇打包相送，既是实在的好处，也展现了帕斯家族满满的诚意。
不仅在理论，同时也在事实上，打动了洛萨的心意。
如果此计能够成功，更有两个有利的结果。
其一，自然是实现了找寻额外力量，牵扯侯爵注意的战略目标。
无论洛萨收到好处后会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他都会成为卡尔喀斯特侯爵急需对付的主要目标之一。
否则，帕亚诺家族的战略态势，就会演变成
西有埃辛岛
南有卡塔尔家族
东有洛萨领
如同凹字般的，被三面包围起来的结果。
危局，立马又转移到了刚刚大胜一场的叛军头上。
届时
向西，叛军很难突破公国海军的封锁；
向南，卡塔尔是埃辛岛和洛萨领共同的盟友。不仅容易陷入战争泥潭，赢了也不会有太大效果。
只有向东击破洛萨领，才是帕亚诺家族唯一的破局之策。
至于洛萨领会不会同叛军媾和，却不在大公等人的考虑之中。
毕竟，洛萨领背后有他国支持，虽然是没有证据的猜测，在其他人心中却与事实无异。
兵器铠甲好说，那数千名能征善战的将士，总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
虽然事实如此，可它既不科学，也不魔法啊。
把持公国门户，夺取帕斯公国的机会就在眼前。
洛萨领又怎么会和帕亚诺家族媾和？
而除此之外。
洛萨领接受菲尔比恩和彩虹关隘。
还意味着原来驻守这两地的两万余公国正规军，能够从无休止的驻守任务中解脱出来。
一旦这支本就身在大陆上的精锐之师回归埃辛岛的控制，那么前面讲的那些困局可就全活了。
甚至在侯爵率先揭开底牌的当下，一鼓作气平定叛乱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层层算计，就连洛萨也不得不赞一声“妙”。
但也正因如此，洛萨不得不考虑其中还有没有自己未曾看透的谋划。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1）
太合理了。
赛卢迦戈大公此番布局实在太合理了，几乎颠覆了洛萨对他的认知。
从目的到执行再到结果，一切都太合理了。
尤其是洛萨这边刚刚提出价码，埃辛岛那边马上就一口答应。不仅将彩虹关隘打包相送，连相应的文书都整出来了。
简直，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果真是人被逼到了极境，潜力激发出来了不成？
洛萨不得而知。
但正是因为这个计策如此绝妙，反而让他感觉到其中存在着某些解释不了的问题。
如果将洛萨之前的分析套用成大公的思路，就会发现这计策成功之后侯爵面临的困局。
当公国军平定帕亚诺叛乱后，同样也是他们需要面对的问题，而且不会减轻多少。
如此精妙的计谋只是为了争取一个搏命的机会，洛萨属实难以尽信。
但是他能察觉到其中可能存在问题，却想不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但是无妨，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洛萨从来不是刚愎自用的人，一个人想不出来，那就大家一起想好了。
实在不行，那就大力出奇迹，凭外挂碾碎一切阴谋诡计。
因此，这次会议说是军事会议，实际上根本不可能讨论出什么确定的结果，只是为了听取更多不同的想法罢了。
没有提前将消息告诉帕特里克等人，正是出于这样的考量。
身为洛萨最信赖的部下，他们最清楚洛萨对领地的规划，也最清楚大公给出的价码，让他的心思发生了多大的偏转。
不只是因为得到一座城市后，洛萨就能够在自家的酒馆中招募那些稀有的兵种，而不用找借口一次次跑去卡塔尔城。
好吧，这的确是最主要的原因。
但菲尔比恩的人口，和城市更高级的功能性设施，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
反而是战略价值更大的彩虹关隘，在洛萨眼中只是一件添头罢了。
有一件事是他想岔了。
最开始受封纽伦堡的时候，洛萨就预料到每周收入的第纳尔会出现一波暴涨，并为此制定了后续的扩军计划。
事实也确实如此，四万多的新领民，每周能够提供的人头税就有三万，经过功能设施增幅后就更多了。
但这个更多，并没有达到洛萨预期的水平。
因为在他想来，村镇的功能设施修建齐全，都能够让基础税收增幅达到两倍左右。
城堡的税收增幅，理应更高才对。
然而在实际查看过后，洛萨发现城堡的功能设施修建完善后，对税收的增幅倍率还不到1.3。
这还是算上了那些，会降低当地关系的建筑的结果。
虽然与洛萨的认知有些不符，但细细想来，这才是真正附和逻辑的情况。
封建时代的背景下，作为主要经济产出的，从来不是城市，而是散落在城市周边的村镇才对。
帕斯公国之所以反时代的，提前出现人口城镇化的特点。
一方面是公国对帕斯平原的开发还处在初级的阶段，加上经济结构偏商业更多，已有的土地足以城镇居民的需求。
另一方面，也有公国贵族分封制度下，领受封地的贵族更倾向于将人口集中在自己掌控力强的区域，而非分散出去形成新村镇的原因。
虽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但是扩军计划已经开始，却不得不中途叫停。
洛萨心中的烦闷，也是可想而知的。
因而，一旦帕特里克等人提前知道了这一消息，那么他们就必然会以为洛萨拿下菲尔比恩为出发点，去思考和分析。
而这，恰恰是洛萨想要尽力避免的。
他需要的，是更多、更发散的思维。
不只是帕特里克他们，受邀参加这次会议的非系统人员也都是如此。
门罗都虽然是洛萨领关系密切，但他同样是新一任卡塔尔伯爵，所思所想当然会首先为家族着想。
洛萨从来没有自己帮助了门罗都，他就应该永远顺从自己的念头。
古修骑士也一样，表面上是抱紧洛萨的大腿，根本目的还是保存自己的家族。
大腿可靠那就继续抱着，不可靠的话，有一个投名状，换新大腿也更容易些不是。
拉格纳主祭与前两者有些区别，洛萨领最终会如何对他没有太多影响。
他到此的目的，实际上是接机从洛萨领这里，为新组建的教会军，购置一批兵器铠甲。
当然了，这只是他知晓洛萨将得到两座重镇之前的想法。
在场众人中，他大概是最希望帕斯家族被削弱，但也最不希望其被颠覆的人了。
几位领地官员倒是与洛萨领利益与共，本就起于微末的他们，也急需一个在主君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
这些从不同立场出发的意见，就是洛萨所需要的。
……
从窃窃私语的商讨到公开发表自己的看法，一直持续了不少的时间。
这中间，洛萨大多只是在安静倾听，中途有人提出需要某些资料，或者想离席与随从商议，他也尽皆点头应允。
一个小时后，终于有洛萨眼前一亮的发言开始出现。
“我觉得，问题的关键或许是出在时间上。
一旦洛萨哥掌控菲尔比恩和彩虹关隘，侯爵叛军绝对不会给你更多的“发展”时间，一定尽可能快地与你交战。
这样一来，双方的交战势必非常激烈。假如大公选择背后插上一刀，是完全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接连击败你们两方的。
公国的东部门户，自然也就重新回到了帕斯家族手上。”
虽然洛萨并不觉得门罗都必须要和自己站在一起。
但不得不承认当他站在洛萨领的立场上发表这番意见的时候，洛萨还是相当欣慰的。
只可惜这虽然也是一种可能，但却和洛萨自己的思路有着同样的问题。
那就是它们都存在着‘赌’的成份。
只不过洛萨是从对自己的信心出发，以为大公是在赌他能够战胜占据两座重镇的洛萨领。
而门罗都则更进一步，以为大公是在赌洛萨领背后的大公来自海上，而非来自彩虹关隘另一边罢了。
虽然能够作为一种参考，但却缺少流畅的逻辑关系。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2）
在场众人眼下还都是公国臣民，有些话是不好说太透的。
像是‘站在洛萨背后的势力究竟是来自海外还是山那头？’
以及‘他们对公国怀着怎样的企图，是否会夺取政权，或者说是否会侵占这个国家？’
这样的问题。
能想到的人姑且揣着明白装糊涂，想不到的人也没必要过多解释。
言外之意，只需要该听出来的人听到就够了。
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心情或许会很畅快。
可除了徒惹尴尬同事树立洛萨这样一位大敌之外，并不会有其他有利于己的、实质性的结果。
对在场众人来说，这是一件很得不偿失的事情。
说实话，在这个关键节点上同洛萨领保持亲密联系，几位盟友的心情都很复杂而纠结。
一方面，公国当前正处于动乱之中，政权更迭的可能性在不断走高。
背后存在他国势力已经‘基本实锤’了的洛萨，究竟站在怎样的立场上，最终又会将这场乱局带向何方。
不能不让人在意。
如果他只是某个大家族流放子嗣，得到些旧部的帮助来这穷乡僻壤重立家业还好说。
可如果真像那些“恶意”的猜测一样，他是其他国家插手公国的棋子，最终目标是为其吞并整个公国。
那么几位贵族盟友的处境，可就属实有些难堪了。
国家尚未败亡，臣子就着急着通敌卖国。
这不仅是对各自家族声名的沉重打击，同时也和他们自身的道德观念剧烈冲突。
从本心上来说，门罗都等人都还深爱着这个国家，谁又情愿与她相背离呢？
然而现实的局势，却又容不得他们在这两难境地中太多犹豫。
名为“帕斯”的大船在平稳航行了百多年的时光后，终究还是卷入了狂风暴雨之中，倾覆的结局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事实。
连公国统治者都要着急忙慌地求到洛萨的头上，几乎身在侯爵叛军卧榻之侧众贵族，积极寻求自救之法又何错之有？
誓死忠于帕斯家族，愿意与他同生共死的人当然也有。
只不过不会出现在这里罢了。
可话又说回来，若非没得选择，洛萨绝不会是几人理想中的那根大腿。
不提在讨伐哉蒙的战役中，洛萨对沿途诸多贵族近乎严苛的对待方式。
就说眼下、此刻
虽然他没有狂傲到自居高位，将名义上的上级贵族门罗都放在下手位置。
但布置着没有明显主次之分的圆形桌案，让所有人处在同等地位的做法。
除了早已在心中作出了某个决定的门罗都之外。
已经足够其他几位贵族心生不慢了。
尤其是这其中，还有凯提亚和阿昆托这样出身异族奴隶或逃犯的，‘身份卑贱的家伙’。
与一帮子平民同桌共坐、商讨大事，对于几位贵族而言实在是种莫大的羞辱。
奈何人在屋檐下，这些不满也只能生生憋回肚子里去。
心绪的五味陈杂，不足为外人道。
而反过来说，在身份差距这一点上，老费舍等人的心境显然也不可能是毫无波澜。
但即便心情再如何激动亦或是憋屈，依然并不妨碍众人为洛萨领下一步动作积极发表意见，建言献策。
并且因为得到了门罗都“启发”的缘故，之后众人越发抛却了立场的约束，说出的看法在可能性上大大提高。
比如
“菲尔比恩并非军事重塞，彩虹关隘防外不防内，两者都不利于应对来自公国内部的威胁……”
“帕斯家族掌控两地已有百年历史，对这一城一堡再熟悉不过，其中或许会存在不为人知的暗门密道……”
“两地与子爵阁下的领地虽然不远，却也不近。再加上您的领地本就比较零散，两者兼顾恐怕只会是两不相顾。若舍现有领地而取菲尔比恩，又有根基被斩断的风险……”
“彩虹关隘毕竟是公国门户，大公即便能忍一时，但绝不会容许它一直被外人掌控。假如双方起了冲突，大人将会树敌于整个公国。
倒不如趁此机会争取更多村镇，将领地连成一片来的实在……”
等等
不可否认，这些建议中依然暗藏着许多试探和猜疑。但从洛萨领的角度上出发的分析，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少的灵感。
至少，也能让作战室在制定计划时多些参考。
当然了，商讨这样一件关乎多方势力走向的大事，众人的意见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达成统一。
有反对洛萨接受两座重镇的。
自然也就有支持他顺势拿下这一城一堡的。
“从埃辛岛的角度来说，要在短时间内遏止住叛军凌厉的兵锋，争取一个反击的机会，寄望于国外的援助显然是行不通的。
而公国内能够依靠的力量，无外乎帕斯自己的底蕴，卡塔尔伯爵领，洛萨领，彩虹关隘守军，鲁切斐乐等零散贵族，以及帕亚诺内部的矛盾而已。
其中，帕斯自己的底蕴损耗不小，且还要应对其他威胁，很难挤出余力；卡塔尔尚未从之前的变故中恢复过来，守成尚可进取不足；彩虹关隘守军肩负着重要的守备之责；鲁切斐乐等地又是一盘散沙。
挑动帕亚诺内部矛盾倒是可行，但无果的可能性同样很大，还不足以让大公压上希望全部。
让洛萨领吸引叛军注意，是大公唯二可选的方案之一。”
“至于帕斯家族喘过这口气后，对洛萨领可能的敌视。
从大公在该对封臣采取怀柔之策（指卡塔尔家族）来稳定局势的时候，偏偏选择进一步激化冲突（指以两座重镇诱使洛萨出兵）的举动来看。
那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出现的必然结果。”
“也就是说，无论我们是否拿下两座重镇，都已经成为了大公敌视的对象。
既然如此，还不如顺势而为，为以后的争端积累更多的筹码。
甚至可以以此为凭仗，将争端消弭于无形也说不定。
即使这个过程中确实存在什么阴谋诡计，我相信趟平它们，也绝对算不上什么难题！”
帕特里克的发言算不上太精彩，一长串分析不过是把大家都有所推测的东西，系统地组织起来而已。
但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的轻松语态，以及背后透露出来的浓浓自信，却由不得他人半点忽视。
更让门罗都等人感到惊疑不定的，是对于他这番狂傲之语，洛萨不仅没有感到不满。
反而还微微点头，一副似有同感的样子。
“我在想，会不会菲尔比恩和彩虹关隘，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重要呢？”
正当几位贵族下意识皱眉的时候，小赫本干脆的声音悄然响起。
见众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来，他稍稍一顿斟酌了一下语句，继续说道。
“或者说，或许割舍掉菲尔比恩和彩虹关隘，对大公而言并不是什么太过艰难的决定。”
在大家困惑的眼神中，小赫本轻轻吐出两个名字
“艾克·凯恩斯”
“哈瓦拿”
第一百四十章 接连的惊喜
‘漂亮！’
若非此刻有‘外人’在场，需要保持风轻云淡的姿态，洛萨险些拍案而起，一声称赞几欲脱口而出。
即便他最后压下了这一冲动，但灼灼看向小赫本的目光，依然将满心的赞赏传递了过去。
盖因小赫本的这段话，为洛萨解开当前心中最大的困惑。
即以公国东部门户做筹码，得到一个，“赌自己能够接连击败侯爵叛军以及洛萨领两个大敌”，的机会。
对赛卢迦戈大公而言究竟值不值得的问题。
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哈瓦·拿帕斯，是菲尔比恩的上一任市长。
艾克·凯恩斯，是菲尔比恩的上上一任市长。
前者制造的闹剧，在公国上层阶级中已经人尽皆知。
而后者，也在两年前洛萨受封为骑士的那段时间里，因牵涉到“与侯爵暗中联系”的流言，被召回了埃辛岛。
将这两人放在一起，足以说明大公对这座直属城市的掌控力遭到了削弱。
作为公国最重要的边境要塞，彩虹关隘毕竟地处高山谷口，地理环境恶劣，关内军民比例失衡，驻守任务十分艰苦。
就连关隘的日常运作，都必须依靠公国内的支持才能进行。
菲尔比恩，既是保障关隘物资需求的后方基地。
同时，也是作为统治者的大公，制衡关隘内驻军的
最为重要的手段。
因而说掌控了菲尔比恩，同时也就控制住了彩虹关隘，绝不是什么危言耸听的话。
这一点，从哈瓦拿能够为了自己的野心，数次调动关隘守军参与战争可以得到证明。
洛萨并不担心这是大公数年前就布好的局。
以菲尔比恩与埃辛岛的距离，以及彩虹关艰苦的条件来说，哪怕只是子虚乌有的传言，都足以使两座军事重镇产生巨大的动荡。
若大公真有如此魄力，公国局势也不至于糜烂到如今的地步。
而是早就已经以帕斯家族的血崩出局收场了。
过度的魄力，与鲁莽无异。
更何况。
在和参谋长迈尔斯对视一眼后，两人还同时从记忆中翻出了留在关隘另一边的红色兄弟会传回的，‘近一个月通往关外的游商数量增多’的情报。
可以为这座公国门户的暗中骚动提供佐证。
这样的数九寒冬时节，通过高大山脉需要面对的危险数不胜数，过往的商旅没理由不减反增。
现在想来，还是密使的可能性更高些。
洛萨几乎可以认定。
丧失了对两座重镇的完全控制力，绝对是大公设计此次谋划的重要原因。
即便不是其中最主要的那个，也不过是因为其他因素占比不低罢了。
比如
大公子威利尔重新稳固了自己的地位之类的……
说实话，除了满心的赞赏和惊喜之外，洛萨此刻多少是有些懊恼的。
小赫本指出的问题实质上并不深奥，一些关键情报洛萨也早已掌握在了手中。
之所以没能推导出最后的结论，完全是先入为主将彩虹关的战略地位看得太重，陷入了思维困境的缘故。
即便在场众人大多也和他处在同一个误区里边，不能自己堪破困境依然让人感到遗憾。
好在洛萨从不曾自诩为算无遗策的智者，一次教训除了让他更加坚定公听并观之外，却也并没有什么负面作用。
“咳咳。”
“胡说什么呢！
彩虹关隘是公国军事要冲，抵御他国攻击的最可靠的屏障，自然是至关重要的。
还有，我是公国的封臣又不是叛乱分子，将两座重镇交托给我只是大公对我能力的信任，相信我能够为国家治理好两个地方罢了。
菲尔比恩和彩虹关隘始终是公国领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即便分封给我，依然会是公国最坚实的屏障。
哪有什么‘割舍’的说法，纯粹是无稽之谈，以后不可再提！”
话虽如此，可洛萨向上翘着的嘴角以及平和的口吻，却流露出了与字面截然相反的态度，全然没有丝毫的指责之意。
之所以要说这段话。
只是在当前这个还没有同帕斯家族彻底撕破脸皮的时间段上，作为被侍奉者对自己扈从的一种变相回护而已。
“说的不错。
子爵阁下的功绩那是有目共睹的。您的能力和忠心，不仅大公信赖，我们也同样相信，大家说是不是？”
“说得对，我们当然相信洛萨阁下。”
“不错，正是如此。”……
洛萨的态度如此明确，有心依附于他的众人自然不会不长眼地抬杠。以古修骑士为首立马接上一连串的附和，将小赫本有些僭越的话语一带而过。
相互吹捧一阵后，会议继续进行。
但是经由小赫本点破一层迷雾，大家的态度相比之前显然又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觉察到会议室里本来散乱的思维逐渐收束明了，全程除了附和外很少发表意见的教会代表拉格纳主祭，心情却是越来越紧张。
悄悄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片刻后。
他猛地砸吧了一下嘴。瞅准空隙突然开口说道。
“洛萨阁下，您可曾听说过高山族吗？”
“高山族？”
洛萨疑惑地反问了一句，明明只是一个名词，却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玟代是一个多智慧种族共存的世界，身处帕斯这样一个海贸国家，洛萨已经见过不少的异族。在他麾下，也有虎人凯提亚和约格尔人阿昆托这样的存在。
就连精灵族这样非常保守且封闭的种族，洛萨也曾在其商船到卡塔尔城补充物资（相比起埃辛岛，卡塔尔的食品和普通材料显然更便宜许多）的时候，偶然见到过一两次。
即便如此，从地缘上来说距离最近的高山族，他反而从未见到过哪怕一次。
不是说他见识少。
就算是整个公国，这几年也从未有哪里出现了高山族人的传言出现。
就好像这个种族只存在于传说中一样。
拉格纳尔在这个时候突然搬出这样一个名词，洛萨还是很意外的。
但紧随在意外之后，他也隐约猜到了这位教会代表的意思。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当然听说过”之后，这位晨辉教会的主祭马上抛出了一击很有分量的‘重料’。
“据我所知，帕斯家族早在建国之初，就于高山族有着不错的交情，且现在依然还有着联系。”
猛料，哪怕只是一句话，蕴含的分量就足以让众人心情猛地一沉。
只不过相比于震惊这则猛料的分量，洛萨更想知道的。
是当大公之后了解到这场会议的内容的时候，脸上该是何等的精彩。
第一百四十一章 高山族
高山
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单从形体的角度来讲，除去那些隐藏在某个犄角旮旯的野蛮人不论。
高山族以及俗称矮人的约格尔人，是与人类在外形和内部构造上最为相似的种族。
若非彼此之间还存在着明显的种族——尤其是文化上的巨大差异，说三族其实就是同一种族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与魔导文明末期乃至衰亡后，才逐渐在世界上积累起些许名声的约格尔人所不同的是。
高山族。
自古以来就是玟代强族之列中的钉子户。
虽说因为种族人口较为稀少的缘故，高山族距离角逐世界最强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但这依然不损其只凭一个名号，就让其他强族不由得心生忌惮的赫赫威名。
毕竟，这里自“古”以来的古，可是以数千年为计量单位的。
早在魔导文明出现之前，神灵显迹的神话时代，高山族就已经以一个独立种族的身份，存在于世界上了。
在此之前的高山先民，实质上不过是生活在彩虹山脉高处的人类部落分支罢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发展轨迹演进，生活在这里的原始人类要不就是在艰苦的生存条件威胁下迁徙或者消亡。
即便侥幸传承了下来，也会随着与外部世界交往的增多，带着自身特有的文化汇入整个人族的大流之中。
断然没有发展壮大到成为一个全新种族的道理。
奈何命运，却不讲道理地把这样的机遇，交托到了高山先民的手中。
与雪山之神约维斯顿的相遇，让所谓的正常发展轨迹，沦为了毫无意义的空言。
正是在这位魔导文明全盛时期，亦不敢轻易挑衅的神祇的伟大力量影响下。
许多本就耐寒的植物从基因层面上发生异变，甚至越过雪线向上生长，进而带动可再生的生态圈向海拔高处延伸。
虽说仍然比不上其他地方物产丰富。
但相对充足的食物来源，依然为高山族的崛起奠定了物质基础。
这还不止。
约维斯顿对动植物的影响，同样在高山人的身上得到了体现。
在雪山之神伟力的庇护下。
高山先民不仅得以快速适应了彩虹山脉高寒缺氧的恶劣环境。
其子孙后代也因为约维斯顿这位先天神灵对魔素的强大吸引力，而逐渐演化出了堪比精灵的卓越天资。
这份卓越天资，同时展现在体质和高能粒子亲和两个方面。
也就是说高山族人，不仅能够轻易锤炼出比普通人类更为强健的体魄，族内诞生法师的几率也大大超过了人、兽等族。
数千年传承下来，时至今日。
成年高山人平均190cm、85kg的体格，以及蓝眼银发的外貌。
甚至在外部特征上与同源的人类划开了界限。
至于二者微观层面上的差异，那就更多了。
内在的个体武力和共同信仰与外在的相宜环境结合在一起，就构成了高山族以独立种族发展并强大的基石。
正是靠着这样的基础，高山先民得以踏足彩虹山脉其他地区，并最终走出这片祖地，去往世界各个角落。
当然，这个时期对于高山族来说，不过是刚刚发迹罢了。
虽然已经初步具备强族之姿，但是和地盘以大陆而论的人、兽、精灵等族相比，终究还是欠缺了些许底蕴。
其赫赫威名真正得到广泛的流传，还是魔导文明兴盛时候的事。
与地球上的北欧海盗有些相似的是。
高山族最初让其他种族记住自己的名号，也是从非法的勾当——劫掠开始的。
只不过相比于那些异时空的同行，高山族选择的劫掠对象可就有档次的多了。
彩虹山脉位于秘法大陆西部，北起极地冻土，南至大陆最南端的泰罗尼亚角，除了少数地方海拔在500米以下，相对比较平缓之外。其他地方的海拔大都在千米以上，几乎相当于纵贯了整个秘法大陆。
而除秘法之外的其他两座大陆，刚好都在其以西的方位上。
也就是说从秘法大陆去往古琴大陆或者多隆特大陆最近的路线，都要首先跨越彩虹山脉。
但这一点，对于法师的飞空艇来说，显然并不是什么难题。
难题，在于生活于此的高山族身上。
是的。
高山族的劫掠对象，赫然是取代先天神灵夺得了世界霸主地位的魔法师们。
并且，对这件事情乐此不彼，属实猛地一塌糊涂。
没办法，谁叫法师们的腰包最为肥厚，又整天在人家头顶上苍蝇似的飞来飞去呢。
不抢你抢谁？
也正是凭借这段事迹，无须与其他种族正面厮杀，高山族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强族之一。
理所当然的，也获得了他族法师敌视的目光。
然而，即便是强如法师阶级，在对付高山族这件事上，也有些狗抓刺猬——无从下手的感觉。
毕竟。
哪怕是掌握毁城之力的导师级法师，到了高山族的地盘上，也得先想办法应对名为“高寒缺氧”的DEBUFF。
挂着这样的减益状态和个体实力强劲的高山族战斗，胜负只能说在五五之间。
更过分的是。
即便费尽力气取得了胜利。
一两次劫掠的失败，对于本就是在生存压力逼迫下才如此行事的高山族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伤筋动骨的危害。
至于那些能够一次性毁灭整个族群的超规格力量，自然有高山族自己的传奇法师，以及雪山之神约维斯顿出面接下。
当然，与世界霸主作对的代价并不像语言表述出来的那般轻描淡写。
在与法师阶级斗争的过程中，高山族始终处于下风位置，也实实在在地经历了十数次的灭族危机。
但是相对于其他种族的被奴役和剥削来说，高山族的表现已经足够惊艳了。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正是因为双方有着这样的历史。
在玟代世界诸多种族中，高山族对于捕杀法师余孽这件事算是最不上心的了。
甚至到了今天，在彩虹山脉冰雪堆积的山谷中，会不会仍旧法师支系的冰霜术士遗存，也还是一件说不好的事。
当然了，因为信息传播受到限制的原因，以上这些辛秘洛萨也只是听说过那么一丁点似是而非的传闻。
但这并不妨碍他重视那个未曾见过面的邻居。
人家的大名，毕竟是签署在《赫鲁斯停战协议》上的，和他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小子爵，可不在同一个次元上。
不过，也或许只是暂时如此。
第一百四十二章 教会的野望
实际上，帕斯家族与高山族之间有交情这件事。
还真不是一点依据都没有。
彩虹山脉是高山族起家并创下威名的祖地，说高山人的足迹早已踏遍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那自然是言过其实，但大多数适宜生存的地方都处在其视野之中总还是没错。
而两百年前。
因饱受法师阶级迫害，从秘法大陆各处逃亡至此的流民在翻越世界最大山脉的过程中，显然不可能是一蹴即就的。
在此之前，必定有先烈在那纵横交错的沟壑中进行了无数次试错，最后才能走出一条成行之路。
这一来二去。
逃到帕斯平原上的公国先辈，与彩虹山脉之主的高山族之间，相互结识的可能性也就大大提高。
再参考高山族人最广为人知的职业选择。
既然还有流民活着抵达这处新家园，且公国内并没有与高山族世仇死敌的言论流传。
那么假设双方确实有过接触，这份交情相对来说就已经算得上很深厚了。
甚至洛萨有理由怀疑，逃到帕斯平原的先代流民之所以知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可能都与高山族脱不开关系。
没办法，谁让这片平原的地理位置是如此的特殊，而又得天独厚呢？
而在这段可能存在的交际中。
理所当然的，不会缺少了当时就是流民中实力最强的帕斯家族的身影。
再经由公国“最古老”宗教的主祭说出，两个势力有联系的情报就更值得信服了。
先是被小赫本捅破彩虹关隘不稳的窗户纸，紧接着又被几百年来的合作伙伴又泄露了隐藏极深的机密。
如果这些都是事实，那么帕斯家族此次筹谋可以说已经全部被暴露在了明面上。
洛萨之所以会觉得大公会表情“精彩”，原因就在这里。
当然了，‘如果’的前提，绝不可视而不见。
即使现在这些推论看起来内在逻辑已经十分通顺。
什么是推测？什么又是事实？这中间的分别，洛萨依然拎得很清楚。
更何况晨会教会并没有不打妄语的教义，而拉格纳主祭此时引出高山族的意图也属实并不单纯。
这位长者在人品上来说固然德高而望重。
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和他所代表教会，是既希望洛萨领能够有所行动，好让帕斯家族获得一丝喘息之机。同时却又不希望洛萨果真拿下彩虹关隘的。
因为那样一来，帕斯家族获得的优势就太大了，很可能会影响到教会百年难得的，发展壮大的机遇。
晨会教会努力了两百年，才终于等到了一个组建教会军的许可，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一个嫉妒虚弱，却又吊着最后一口气的公国，才最符合教会的利益。
对于一位信徒而言，与整个宗教的得失相比，个人的信誉就不甚要紧了。
因此几经追问，见拉格纳尔始终推脱只是一段传闻，不愿拿出什么相关证据。
洛萨便也不强求，只是将这情报当作可能之一记在心里。
进过接二连三的高潮，众人的思维和灵感已经有些混乱，之后的讨论明显沉闷了许多。
眼见于此，加上时间也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洛萨也不公布自己的决定，只是一面扯了几句感谢的客套话，一面邀请众人参加晚上的宴会。
然后“草草”地结束了这场军事会议。
“呜！”
“这样一本正经端着架子的感觉，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累啊。”
安排仆从将几位宾客带往各自的下榻之处，没有了外人，洛萨立马丢掉了云淡风轻的领主姿态，伸着懒腰长长呻吟一句。
“呵！您还好意思说。
领地大小事务可都是我在处理，您这甩手掌柜的也好意思喊累？
唉……可怜我这大好的年华……”
稍稍落后半个身位的安森也搓揉着略感僵硬的面孔，顺带给了洛萨一个鄙夷的眼神。
“哈哈，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
不敢得罪自己的大管家，洛萨忙是打了个哈哈，讲话题扯开。
“快走吧，赶紧去吃点东西。
今天这会议可有不少收获，等会儿找帕特里克他们过来好好合计合计。”
“呜……详细的商讨还是放到明天再说吧。
这边会议刚刚结束就找帕特里克他们，几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恐怕会有不好的想法。”
“而且，恐怕之后几位领主还会私下找您交流些想法呢。”
“也好。”
洛萨一边说着，一边带头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我也正需要些时间，来整理下自己的思路。”
闲聊了没两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跑步声。
不用回头，只听这独特的跑步声音，洛萨就知道来的肯定是约格尔人阿昆托。
回头一看，果不其然。
“子爵大人，请稍等一下。”
见洛萨已经注意到了自己，阿昆托连忙粗声粗气地招呼了一声。
“怎么，阿昆托，还有什么事吗？”
洛萨挥手示意侍卫让开通道，等他小跑到近前问道。
说是小跑，实际上以约格尔人的小短腿，速度也就和正常人快走的速度差不多。
“失礼之处万望见谅，子爵大人。
冒昧打扰，是有件事想要问您。”
身高只有一米四左右，体重却足有一百二十斤的阿昆托先是躬身行礼，为自己冒失之举道歉。
紧接着便直入正题问道：“洛萨大人，您是否已经决心要出兵彩虹关隘？”
‘为什么这么问？’
洛萨本想这样敷衍一句。
但是看着阿昆托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睛，又想起他平常就认真到不行的性格。
犹豫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提问，而是转身往前一引，示意边走边说。
“你来的正好，坐了这半天我都有些饿了，正要找人弄点吃的过来垫吧垫吧肚子。
你既然赶巧了，那就一块儿吃点吧。”
“顺便，聊一聊你的想法。”
“是。”
见洛萨完全没有怪罪自己冒昧打扰的意思，阿昆托悄悄舒了口气，得到安森点头致意后，忙紧走两步跟了上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插曲
“我说秃头狗，你他老母的到底认不认得路？能不能行啊？
净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是到时候带错了路，让老子白费这许多功夫，看老子不把你这老狗的头给你拧下来！”
绰号‘尖嘴子’的盗匪骂骂咧咧地叫嚷着，心中的烦躁与不爽几如实质般，伴随着恶语宣泄而出。
“没错，把他的秃头给他摘下来，然后塞裤裆里凑成一对。”
“对对，就这样干……”
对于尖嘴子的叫嚣，一旁的其他同伙非但没有丝毫劝说息事宁人的意思，反而纷纷出言帮衬，对负责指路的盗匪骂语连连。
“QNN的臭狗屎，尖嘴子，有能耐你就来引路，没能耐就他娘的把嘴给你爷爷闭上。
还想动我的脑袋，也不散泡尿照照自己那尖嘴猴腮的龌龊样子！”
“还有你牛皮癣，你这句话还真说对了，老子裤裆里的玩意真就和你脖子上的夜壶一样大，哈哈，怎么样，惊喜不！
哪像你这傻缺，还没有老子小拇指长呢！”
面对同伙的谩骂，绰号秃头狗的盗匪也毫不示弱，头往后一扭，张口就把一通粪便回敬给了辱骂自己的几人。
“我去你的秃头狗，你他娘的找死……”
“哎哎……”
“冷静……”
男人最重要的尊严遭到羞辱，牛皮癣立马暴怒，正要上前给秃头狗来上一刀，却被身旁眼疾手快的尖嘴子等人拦腰抱住，制止了下来。
一番纠缠后，眼神引导着牛皮癣看向队伍最前头的盗匪头子，等他一个激灵冷静下来，尖嘴子才放开手，重新看向被牛皮癣吓了一跳的秃头狗。
“嘿，老狗，你也就这会儿能死鸭子嘴硬了。
兄弟们饿了这大半天，肚子里面可是窝满了火。
你要是带对了地方，能让兄弟们好好干上一票那还好说，老子跪下你尿我嘴里都行。
可要是你真忘了怎么走，那就赶紧趁早说出来，否则等到时候找不到目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扒皮抽筋，那都还是轻的。”
默默咽了口唾沫，本就被牛皮癣的想杀人举动吓得不轻的秃头狗心中紧张更甚。
嘴上却仍旧不肯有半点示弱，指着远处一片小林子说道。
“怎么不记得路，看见前边那片树林了没有，我以前就来过这里。
等我们从林子边上绕过去，应该就离这的村子不远了，等着喝尿吧你。”
“再说了，甭管我这路带的对不对，那可都是托马斯老大选的。就算带错了，也自有由老大来处置。
要得着你狗日的在这说三道四？”
“放你娘的屁，还敢拿老大当挡箭牌？老大会这么走，还不是你小子搁那撺掇的。
到时候走岔了路，老大肯定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够了，都TM给老子闭嘴。”
“半天没吃饭都还有力气”
耳听得争吵声牵扯到了自己，队伍最前头的盗匪头子托马斯也不能再假装听不见，转身一声暴喝喝止了争吵的属下。
在老大的目光扫视下，刚刚还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尖嘴子等人皆是身体一抖，悻悻地收起自己的嚣张姿态，低头做起了缩头乌龟。
看着属下们低头默不作声的样子，托马斯不仅没有因为首领权威得到彰显而感到高兴，反而更增添了心中的烦躁和恼怒。
别看这帮家伙一个个叫嚣地厉害，好像自己是什么经年老匪的样子。
可实际上呢，不过是托马斯收拢的一帮逃避领主征召的地痞流氓罢了。
也就嘴上功夫了得，真到了干仗的时候，保管一个比一个怂得厉害。
有勇气朝着自己的同伙挥刀，还得归功于他这个亲手砍死过人的“悍匪”发挥了榜样作用。
就这么一帮只会打嘴炮的乌合之众，要不是顾忌到那些奴隶贩子干事实在太过手黑，托马斯都想将他们当作加入的资本了。
事实上，这其实也是托马斯之所以会冒险带着同伙进入洛萨领区域的主要原因。
贵族虽然厉害，对于这些不法之徒的威慑，却并不比奴隶贩子来的更强强。
因此，为了能够在劫掠村镇的时候多些人状声势，托马斯还是不得不尽可能维持住队伍的稳定。
“大家都别抱怨秃头狗了，这路是我选的，虽然难走了些，毕竟更安全不是。
谁要是还阴阳怪气地找茬，那就是和我托马斯过不去，自己掂量着点。”
“老狗你也别担心，你给咱们大伙带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无论最后找不找得到目标，老子都重重有赏，安心带路就是了。”
“都听清楚了吗？”
“是！”
“遵命老大！”
话虽然这样说着，但实际上包括托马斯在内的盗匪们心里都清楚。
跟着秃头狗带的路线走，百分百是会出错的。
在没有卫星导航行走，要想不迷路，最保险的方法，其实就是沿着已有的道路前进。
然而对于在洛萨与休塞子爵那场战役后沦为逃兵，见识过洛萨领兵锋之利的托马斯而言。
就是借他一千、一万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在洛萨领的大道上堂而皇之地行走的。
别说在大路上行走了，就是靠近洛萨领的道路托马斯等人都还欠缺些胆气。
远离了道路之后，要在一望无际且草木生长极快的平原上依靠个人经验找到其他村庄，最专业的斥候都只能撞运气，何况托马斯一伙乌合之众。
能保证大致方向不差太多就不错了。
当然了，对于盗匪而言，这就已经足够了。
正值冬季，人口聚居点烧火取暖的烟气，会为他们指明最后的方向。
至于选择的目标会不会实力太强，托马斯他们倒是不怎么在乎。
什么是盗匪？
遇强则偷，遇弱则抢，这就是盗匪。
因此，质问秃头狗是不是带错了路，其实只是个由头罢了。
真正让尖嘴子等人心生烦躁的，其实是道路难行的问题。
没有了人群往来行走，原野上的积雪并不会快速融化。
七八天前下过的小雪，到现在还在大地上残留着痕迹。
曾经冰雪覆盖，天地裹素的美景，早已转瞬即逝。
留下来的，只有田野上枯黄一块，灰黑一块，银白又一块的狼藉场景。
偏偏今日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刺眼的太阳光线照射在托马斯等人的身上，让人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
可没有树木山丘遮挡，平原上的冷风又呼啸而过，一刻不停地切割着盗匪们裸露在外的皮肤，让人只想将身上破烂的棉袍紧上再紧。
一边是温度上冷热交织的难受感，一边是脚下一走一脚泥的累赘感。
这样的环境中待得久了，是个人都会心生烦躁的。
与其说盗匪们是在彼此找茬内讧，倒不如说是在用这种方式发泄心中的不爽才对。
然而在他们吵闹喝骂的时候。
却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悄然浮现的几个小小的黑点。
第一百四十四章 征服者
咚、咚、咚、咚……
但最终，三十几号盗匪，还是发现了几个不速之客的存在。
在这呼唤死亡的马蹄声响起的时候。
“什么声音？”
最先听到这声音的盗匪扭头望向越来越大的黑点，同时也吸引了了其他盗匪的注意力。
可惜，尚未消融的积雪反射的刺眼光线很大程度地干扰了盗匪们的视力。
远远望过去，除了模糊的黑影之外，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会是碰到野猪了吧？”
有盗匪注意到黑影飞快接近的速度喃喃自语一句，让听到的其他人心中猛地“咯噔”一声。
真要是碰到出来觅食的野猪，凭他们这几把破铜烂铁，还真就搞不定。
只有盗匪头子托马斯像是想到了什么，却也不敢作出肯定的判断。
不，应该说已经猜到了是什么，心中的恐惧却在拼命阻止他将答案完整地找出来。
而这，就是留给盗匪们最后的反应时间。
“老天，快跑啊，那是骑士！”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终于有盗匪看清了黑点的真面目。
然而，已经太迟了。
不到百米的距离，对于已经进入冲锋状态骑兵来说，真的什么也不是。
最先喊破来者身份的盗匪刚刚转身跑开两步，更多人还呆愣在原地的时候。
骑兵锋尖位置的巴克利征服者就已经纵马‘撞’入了人群之中。
透过头盔眼部一字型观察孔看着盗匪们恐惧与绝望毕露的丑态，整个脑袋完全包裹在巴克利大盔中的阿波加斯特没有任何别样的心情升起，冰冷的心境就好像呼吸孔呼出的淡淡白雾一样。
绵长，且毫无波动。
冲锋途中，右手握持的骑枪只是稍稍偏转了些微角度。
锐利的枪刃，就毫无阻碍地穿入一名躲闪不及的盗匪肩关节之中，将其整个右臂撕碎开来。喷洒飞溅的血液为本就狼藉不堪的大地，又增添了一股难闻的猩红色彩。
轻描淡写地扫飞了一颗碍眼的“石头”后，阿波加斯特冲锋的势头丝毫不变。
路线尽头，正是比其他盗匪多了一件破烂的皮甲，一副首领样子的盗匪头目托马斯。
而他坐下着装红银两色马铠的军马，也在此刻展现出了与主人别无二致的冷酷姿态。
面对陷入疯狂，自左侧挥刀砍来的盗匪牛皮癣，明亮而有灵性的马瞳中不见半点惧意，只是几个跨步越出的距离略微缩短了少许。
然后，腾起的前蹄便刚刚好间不容发的落在牛皮癣的胸膛之上。
“噗……”
高速奔驰积蓄的沛然巨力加持下。
牛皮癣甚至连被踹飞出去的机会也没有，紧接着就被军马重重踏倒在地面上，前蹄甚至如长矛一般深深刺入了他身体之中又再次拔出。
受此重击，牛皮癣不仅当场张口仰面喷出一阵血雾，胸膛中的肋骨也在重压下刺穿皮肉和棉袍暴露在外。
就连握着单刀的手掌，也因为快速挤压充血而变大了一圈。
然而这般惨烈的场面，仍旧没能让阿波加斯特有丁点停留的念头。
敢于向骑兵挥刀的牛皮癣喷出的血沫只在军马腹部留下一道痕迹，一口气尚未完全吐尽，征服者就已经越过了他的“尸体”，正式出现在托马斯身前。
然而这一幕对于呆立不动的盗匪头子而言，不过是让他双眼中的死气更重一些罢了。
早在看清来者身影的那一瞬间，托马斯就已经绝望到完全放弃生的奢望了。
而奔袭至目标身前的阿波加斯特更不会因此心生波澜，肘臂发劲就像记忆中做过的千百次一样做好防撞击准备，任凭‘伙伴’自行调整方位角度。
下一刻，手中的骑枪就直直穿入托马斯胸口，马上又从背部穿出，将这七十多公斤的壮汉整个带离地面。
挑飞十数米后，才又伴随着阿波加斯特勒马甩枪的动作被丢回大地。
“啊……饶命……”
“别杀我……别杀我……”
说起来很多，实际上从阿波加斯特发起冲锋开始计算到勒马回头，才过去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这个时候，紧跟在他身后地七名巴克利枪骑兵也已经接连带着血雨冲进盗匪群中，并且对反应过来开始四散奔逃的盗匪展开了追杀。
反倒是那些太过恐惧，吓傻瘫倒在原地的胆小鬼暂且逃过了一劫。
“唰”
停止冲锋的阿波加斯特并没有干看着部下冲杀，将骑枪放回军马右侧的枪托，然后又自左侧抽出一柄钉头锤。
策马踱步到几个受伤未死的盗匪身边，磕鸡蛋似的一下敲碎了他们的头颅。
“唔……”
田野上凄厉的哀嚎声顷刻间为之一息，还存活着的盗匪大气也不敢出，垂头死死盯着地面，像鸵鸟一样等待命运的审判。
处死了几名重伤或者发疯的盗匪后，阿波加斯特没有再继续滥下杀手，收拾好武器静静等待部下的归来。
事实上，也没有等待太长时间。
在平原上逃避骑兵的追杀，对于这伙乌合之众来说，实在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逃跑的盗匪就已经被枪骑兵斩尽杀绝。
归来的骑兵自发围成一个并不紧密的圆环，中间围困着仅剩的九名瑟瑟发抖的盗匪。
一场教科书般重骑兵屠杀轻装步兵的小战役，至此便算是画上了终止符。
三十几号的盗匪团，最后只剩不足十人生还。
残肢碎臂遍地的场面，无疑对这些幸运儿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上一个印象中彼此相互攻讦的景象，突然间就跳转成仿佛置身地狱一般的场景。
噩梦一样的境遇，让这些幸存者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距离陷入疯狂仅有一步之遥。
而这份紧绷的状态，还在随着骑兵们一语不发的沉默越来越严重。
好在最终，他们比同伙好上太多的幸运还是得到了延续。
“得儿、得儿……”
宛如丧钟般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伴随着生还盗匪越发剧烈的颤抖，两名雇佣侦察兵奔行至阿波加斯特身前。
“吁……”
勒停坐骑，看着眼前鲜血淋漓的场面，哪怕已经合作过好几次，两名侦察兵仍然感到十分不适。
相视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蹙眉抱怨道：
“征服者阁下，你们不至于每次都把战场搞得这么惨烈的。
要知道洛萨大人正计划着重新整修领地的道路，正是需要劳动力的时候。
你们每次都杀这么多人，不是平白浪费了好多人力嘛？”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集结令
听到侦查兵的抱怨，阿波加斯特隐藏在钢铁头盔内的表情骤然闪过一丝不快。
制造杀戮、罔顾哀嚎都未能让他冷如寒冰、坚如顽石的心境出现半点波动。
此刻，却因为同僚一句随口的抱怨而顿生不满。
除了证明两者在阿波加斯特眼中地位相差悬殊之外，也体现出不同系统兵种之间个性的巨大差异。
在最重军纪和上下级关系的巴克利士兵，尤其是其中最上级的巴克利征服者看来。
能力上明显处于下级的侦查兵这句轻佻的抱怨，无疑是对其权威的一种非常严肃的质疑。
哪怕在事实上，开口抱怨的雇佣侦查兵并没有类似的意思。
征服者独有的傲气，仍旧让他不能轻易释怀。
如果是在潘德大陆上，分属两军，阿波加斯特敢保证自己一定会在对方说出这话的第一时间就将骑枪捅进他的身体。
不计后果！
即便同处一支军队，赏他一顿军棍让他记住什么叫“绝对服从”也是免不了的。
这样极度鲜明的，将纪律视作不可违抗铁则的作风。
几乎与洛萨军目前兵种繁杂的实际情况格格不入，互相都很不适应。
而这也正是洛萨为什么好不容易才在战后靠着每日训练积累的经验，终于拥有了一名心心念念的巴克利征服者，并且他还有与帕特里克同级的战术水平之后。
并没有邀请他参加纽伦堡的军事会议，而是打发到这里协助追剿潜入领地的盗匪的原因之一。
当然，更深层次的考量其实是因为阿波加斯特所擅长的大兵团战术与现在的军队阵容不搭，并且洛萨认为有必要对己方骨干人员暂且进行一定的隐藏。
说不上有什么具体的意图，只是习惯性地留了一手罢了。
非要说用意，大概就是不愿让其他人对自己来历的猜测更加落到‘实处’了。
不只是阿波加斯特，新任的射手部队主将维莉也同样没有参与这次的军事会议。
不过，以系统士兵与洛萨之间的关系，哪怕只是他脑海中偶然闪过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对于这些士兵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因此，既是军中袍泽，又是执行同一任务的搭档。
阿波加斯特虽然心中有些许不满，一些伤人的恶语却也是不好说出口的。
不是顾忌着挑动士兵内部矛盾的后果，只是单纯不愿让主君因此而不快罢了。
这和阿斯塔纳与罗尔弗斯能够忍着对彼此的不适，相互合作活捉哉蒙的道理是一样的。
于是，心中不快的阿波加斯平复心中特只能不情不愿地平复心中的波动，耐着性子给他不大看得上眼的雇佣侦查兵解释道。
“这你不用担心，我心中自有计较。
这些盗匪游荡四方，杀过了人，见过了血，心思早就活泛起来了。
不让他们亲眼看到做盗匪的下场，怎么可能收起不该有的想法，规规矩矩做事？
就算是奴隶，也得有奴隶的样子。”
“至于领地建设所需要的人手，当然是要依靠我们自己的民众来填充的。
躺在暖和被窝里边等着坐享其成，如何比得上亲手建设家园有成就感。”
冷、硬
就像他身上厚重的巴克利骑士重铠一样，阿波加斯特的声音也如钢铁碰撞般干脆有力。
即便是隔着大盔的呼吸孔，他的每一个字音依然咬得十分清楚，声音洪亮，语速始终平稳，给人一种不是在说话，而是有铁钉从他嘴边蹦出来的错觉。
偏偏这样这样冷硬的声音，又让人莫名心生一种稳重可靠的好感。
至少，对跪倒在地的幸存盗匪来说是这样的。
虽然阿波加斯特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对他们的不屑，但终归是给了这些几近崩溃的可悲家伙以生的希望。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
‘可是这凌乱的战场，不还得要我们来收拾吗？’
最先抱怨的侦查兵一边苦笑，一边回应着征服者的解释，犹豫再三，最后那句话还是憋回了肚子，没有吐露出来。
是的，给打扫战场工作增加太多困难，才是他忍不住抱怨一句的真正原因。
在场拢共就这三伙人。
幸存的盗匪不行，他们要是还有人敢直面这些残肢断臂，根本就没有现在还能喘气的机会。
阿波加斯特他们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是全权负责清剿盗匪的依苏莉，甚至是洛萨本人，也不可能要求这些骄傲的巴克利骑兵从事这等下九流的活计。
剩下能打扫战场，可不就只有两名雇佣侦查兵了吗？
这荒郊野外的，就是想“找”个帮手一时半会都找不到，而且一旦离开了现场，再想回来也是困难重重。
可怜两位侦查兵，不光要冒着原野上的寒风执行侦察盗匪踪迹、传递信息等多项任务。最后的最后，还得处理这散落着二十多具尸体的，鲜血淋漓的战场。
这要是心情还能欢快地起来才叫奇了怪了。
偏偏这些尸体不收拾又不行。
残留在此地放着不管，如果只是被野兽叼走啃食倒也还好。怕只怕之后下了雪将踪迹隐没，等到来年开春后腐坏溃烂，滋生蝇虫病菌引发瘟疫那就太恶心了。
毕竟是在洛萨自己的领地上，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才行。
更何况这样的战场还不止这一处。
“好吧，那就这样好了。”
事情已经发生，再多的抱怨也无济于事，考虑到自己的小胳膊注定拧不过巴克利骑兵的大腿，说话的侦查兵也只能暗叹口气将这茬揭过。
“那么，既然这股盗匪是几位击败的，那么剩下的这些俘虏也就劳烦你们辛苦押送回去了。
征服者阁下应该还记得返回的道路吧？”
“这是自然，不劳费心。”
眼见对方已经服软，阿波加斯特冷峻的表情也微微放松了些，隔着头盔回了一句后便不再多言。
说话的功夫，另外一名侦查兵已经跳下坐骑同时取出一捆绳索，伙同两名枪骑兵将俘虏的盗匪从地上揪起来拍成一排。
‘可怜的家伙，余生恐怕要在噩梦中多了吧！’
扫了一眼几个麻木地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幸存者，打头的侦查兵继续说道。
“另外，我还要向你们传达洛萨大人的最新命令。
命令要求你部交接完当前任务后就近寻找铁匠铺修缮装备，然后自行前往莫温镇军营待命，最晚时间不得超过六日晚七点。”
“前往莫温镇待命？”
阿波加斯特重复了一句。
“这命令是只给我们，还是说我们只是其中之一，方便透露一下吗？”
“当然，这并非严格的军事机密。”
侦查兵欣然点头，也不避着其他人用正常的声音回答道。
“据我所知，除了少数几个中队接到的是驻防命令外，领地大半的兵力都需要向莫温镇集结待命。
事实上，这份命令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下达到了我们斥候兵的手中，只不过今天得到允许向其他部队传达罢了。”
“早就已经下达了吗？”
“好的，命令我收到了！”
注意到侦查兵毫不遮掩的举动，阿波加斯特若有所思地说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粮食问题
洛萨与阿昆托的结识，并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东西。
和喧哗者酒馆老板列奥尼一样，阿昆托也是洛萨在卡塔尔城开万事屋时期认识的好友。
一位正经八百的雇佣兵。
偶然相识后，因为洛萨颇为喜欢他老实正直的性格，几番接触下来，两人渐渐就有了些交情。
后来洛萨晋升男爵，贵族身份得到稳固，想着他走南闯北阅历比较丰富，就邀请他到自家领地来帮忙。
对于一名普通佣兵而言，得到贵族的赏识可是莫大的荣耀，阿昆托推辞了几次，也就应承了下来。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偶然发达了的人，带携自己旧相识的简单故事罢了。
只不过一般来说。
性格老实的人固然都有着各自自卑的地方，但大多骨子里边也不会缺少了可以称得上傲骨的倔劲。
约格尔人出身的阿昆托自然也不例外。
为了回报洛萨的知遇之恩，自上任农业所副官之后他便一心扑在了自己的岗位上。一边加班加点地找人学习文字书写和算术等必备知识，一边从自己能做的最简单工作干起，一点一点快速成长着。
这番表现，可说是将兢兢业业的劳模风范发挥到了极致。
再加上顶头上司安森的指点，一年多的时间下来，他已经算得上是一位相当合格的农业副官了。
当然，这也是相对于洛萨领当前的领地大小来说的。
这样一个人，真要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大概就只有他究竟是如何成为一逃犯的经历了。
若非一个逃犯的身份标签并未曾给他的佣兵生涯带来任何助益，洛萨几乎都要怀疑这是否是他编造的了。
不过在几次问起，阿昆托皆是沉默以对之后。
无意于撕开好友伤疤的洛萨也就没有再过多探究。
无论如何，他结交阿昆托只是因为欣赏他这个人罢了，过往的经历如何能比得上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呢？
“洛萨大人，根据我们农业所的统计数据，今年全领地总计收获了二十三七千四百余亩的作物，粮食总产量足有五千七百万斤。”
抿了一口仆从送上的热茶，本就不擅长遮掩自己心思的阿昆托马上就直入正题。
或许是内在构造的的关系，约格尔人说话的声音在洛萨听来总有种闷声闷气的感觉，并不像寻常人那样清晰明了。
但也并不难听就是了。
瞅了眼洛萨身旁满是鼓励之色的安森，他接着说道。
“不过，这五千七百万斤的粮食里边，其实还包含了一些水果还有萝卜、卷心菜等蔬菜的产量，实际的产量其实只有不到四千三百万斤的样子。
而领地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五万六千人，并且在您的命令下，各地仍在继续接纳流民，最后很可能会超过六万人。
如果按照每人每天一斤半的口粮计算，只这六万人，到明年秋收就需要消耗两万八千万的粮食，已经接近领地产粮的一半。”
抬头观察了一眼洛萨的表情，见他仍是一脸平静，阿昆托有些莫名的紧张。
“当然，这是按照成年人的标准计算的。算上老人小孩的比例，实际上每人每天只需要不到一斤的主粮，再加上一些蔬菜就已经足够吃得很饱了。
这样算下来，领民的日常主粮消耗大概只有一千五到一千六百万斤。
这就是领地用粮的最大头了。”
“除此之外，农业所对明年领地种植面积的规划是二十八万亩以上，按照每亩地二十斤的种子计算，需要留出五百七十万斤的种子。
再加上一些其他的消耗，领地还能有两千一百万斤的余粮，可以用来支持您征战。”
“两千多万斤的粮食，对于领地目前的军队规模来说是绰绰有余了。”
阿昆托停顿的功夫，安森笑着接上一句。
“是这样没。
根据前段时间帕特里克大人交付给农业所的军粮清单，这些粮食足够五千人的士兵和六百余匹战马吃上三年还多，可以说是非常富裕了。
实际上，按照洛萨大人制定的税收政策，以及农业所对领地散粮的购买和前几年积累的余粮，我们现在已经有一千七百万斤的现粮储存在仓库中，继续征集到两千一百万斤也是很轻松的事。
这些粮食，基本上都可以直接转为军粮。
但是……如果说……”
阿昆托搓了搓双手，瞅着洛萨两人满脸的笑意，如果了好一会也没说出下文。
“但是如果我答应公爵的条件，收取菲尔比恩和彩虹关隘，情况就大有不同了对吧？”
看到阿昆托犹豫的表情，洛萨哈地一笑，走过来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
“菲尔比恩毕竟是一座大城，市民人数不可能低于五万人。而彩虹关隘虽说是军事要塞，里面也至少回有一两万平民为驻军提供服务。
如果我答应了大公的条件，只这两个地方，就会让领地的人口翻一番甚至两番。
同样的，领民日常所需要的粮食也会翻一倍不止。”
“菲尔比恩和彩虹关隘都不是产粮大区，指望两地自给自足恐怕未必可行。
更何况，养活撤离的关爱守军也需要一定的粮食。就算不能都带走，大公也不会将存粮留给我这个潜在的敌人。
这样一来，两千万斤的粮食就非常紧张了。”
“正是如此！”
见洛萨已经看破了里面的问题，阿昆托惊喜过后也不再犹豫不决。
“而且在我看来，以领地目前的兵力想要顾及这许多地方是非常困难的，大人势必会进一步扩充军队的规模。
军粮的消耗和普通领民日常消耗是两个概念，不止主食的消耗远远高于普通人，肉类和蔬菜也都是必不可少的。
即便新增的两地不需要我们在粮食上进行支援，扩军后需要多少军粮仍旧是个很大的问题。
如果战火牵连，导致领地来年的耕作不能正常进行的话，那可就是巨大的危机了。”
“的确，那么你的意思呢？”
洛萨肯定地点了点头，转而问道。
“我的意见是，希望大人能够给农业所调拨更多的资金，用于从领地之外，尤其是菲尔比恩等地尽可能多地抢购一批粮食作为储备。
无论如何，粮食都总是硬通货，就算一时用不到，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唔……”
洛萨讶异地看着阿昆托，接着又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安森。
想了想，走回自己的座位，笑着回答道。
“可以，我同意了。
你们回去后商量出一个具体的方案，交给我们的大总管审批就是了。”
阿昆托最开始的问题，已经不用再言明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决心已定
得到领主的许可之后，心情激动的阿昆托本来是当即提出告辞准备去忙活购粮事宜的。
不过洛萨也不是全然不懂人情世故的苛刻上司，坚持留他吃了一顿早过了时候的午餐，又聊了些工作以外的奇闻趣事，这才安排侍从送他回去。
送走这位意外的访客，估摸着对方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
洛萨看向门口的脑袋便“唰”地一转，将饶有趣味的目光锁定在了安静喝茶的安森身上。
乍看之下。
阿昆托的冒然谒见，除了最开始的先声夺人的一个问句外。
所言说的其他内容都是领地内务，与之前的军事会议和领地面临的抉择并没有直接关系。放在现在可以说，换作其他任何时候也同样可以说。
虽然列出的一大串数字指出了领地在粮食方面潜在的问题，却也提出了解决问题的简单措施。
究竟是支持洛萨取得两座重镇，亦或是反对的态度。
却是没有明确表达出来。
另外，阿昆托的职位只是农业所副官，而主官正是洛萨身旁全程旁听的领主管家安森。
而像领地人口和粮食生产这样重重之重的大事，安森自然不可能不去了解清楚，也不可能会有所疏漏，不汇报给洛萨知晓。
如此，阿昆托于安森在场的情况下大谈粮食问题，便很有些卖弄权术之嫌了。
如果是照这个逻辑来推论。
以洛萨与安森之间的关系而言，阿昆托此举可就是完完全全的负作用了。
然而事实上，对于洛萨以及阿昆托的某几个身份标签来说，这场谈话是非常有意义的。
阿昆托虽然没有说明自己对收取两座重镇究竟持有怎样的观点。
但却通过汇报领地民众生存之本的方式，表达了支持洛萨任何决策的态度。
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意思。
农业所是洛萨领极为重要的职能部门，统管领地内一切与农业相关的活动，同时还兼管着一些人口统计的工作。
之前说过，受任农业所副官一职的阿昆托，是从力所能及的最基础工作开始做起，一点点匹配自己的职位的。
而农业所最基础的工作自然和普通的农夫脱不开关系，于是在这一过程中，阿昆托便和领地最底层的民众建立起了相对比较紧密的联系。
以这位约格尔人的性格，如果领地民众对洛萨这位领主怀有较大的意见。
那么他肯定会选择直言进谏而不是曲意逢迎。
即便是对阿昆托有知遇之恩的洛萨，也断然没可能让他断折自己品格的。
因此，阿昆托对洛萨决策的坚定支持。
也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领地平民对领主的信任和支持。
这对洛萨的意义，不亚于军事会议上小赫本和拉格纳主祭抛出的两个关键想法。
尤其是对于他接下来将要去做的事而言。
只不过让洛萨感到奇怪的是，凭他对自己那位友人的了解，对方似乎并不是有这份政治觉悟的人呢！
“呲溜溜……啊”
“饭后来一杯热茶，这生活，真是美妙至极了！”
被主君目光牢牢盯着的安森好似对那眼中的探寻之意视若无睹般，施施然端起茶杯美美吸溜了一口。
之后，也不把杯子放回原处，而是双手紧贴杯壁抱在胸前取暖。
虽然城堡内大多数地方的壁炉都在日夜不停燃烧着柴碳，甚至有些房间还安装了新近制造出来的简易暖气。
但这个时代的供暖条件，终归是不比洛萨记忆中的温暖冬季。
两人的体质毕竟是存在很大的差距，对洛萨来说比较舒适的室温，在安森身上可就稍有些冷了。
“您不用这样看着我。”
眼见主君的脸上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安森‘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敢继续故作高深莫测的姿态。
“我之前可不知道大公那边给您开了这么大的筹码，自然不可能指点阿昆托说出这些话来。
我不过是看您召集的会议场面如此之大，私下里提点他要在会议上积极发言，好叫您挑选任命的几位官员在外人面前为您多挣几分面子罢了。
阿昆托所说的内容，可全都是他自己的想法。”
“只是如此？”洛萨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之前会议上?几位领地官员的确很少发言的样子，就算出声好像也没有什么精彩的言论。
这倒也不奇怪，就算是在相对开放的帕斯公国?贵族和平民能够接受的教育仍然有着天壤之别。
眼界和学识都不如人?几位出身泥腿子的官员想跟上洛萨他们的思路?的确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
以阿昆托那实诚的性格。
会议上没能如安森吩咐的那样有积极表现，会议之后过意不去跑来述说自己的想法。
倒也能解释得通。
“当然，这有什么好骗您的？”
安森直视着洛萨的双眼，一脸‘真诚’地点了点头。
不止提点过阿昆托这件事，就没必要告诉洛萨知晓了。
“不过?他能猜到您决心已定这一点?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嗯，的确如此。”
虽然知道安森还有所隐瞒，是在故意岔开话题。
不过基于对这位大管家的信任?洛萨也没有太强深入追究的意思，顺着他的话头收回目光，点头应合道。
“他毕竟走南闯北了十多年?见得多了，阅历还是在那摆着的。
或许很多时候，心理的想法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偶尔敏锐的直觉，却往往能够直指事实。
所以，可不要太过小瞧他啊。”
“那是当然，和他共事也有一段时间了，彼此还是有些了解的。
要是换作那些抖机灵、耍小聪明的，恐怕连最表面的粮食问题都看不出来。
能够从最微小的事情中看见不凡，或许阿昆托还有机会成为一个大器晚成的代表人物呢！”
“哈……”
听安森轻笑着说出这么一段话，洛萨也颇感认同地长笑一声。
接着眼睛一转，低头沉思起来。
就像阿昆托猜测的那样，洛萨已经决定吞下大公抛出的诱饵，将菲尔比恩和彩虹关隘收入怀中了。
一方面。
是因为大公筹划这一计谋的首要目的，即转移侯爵叛军注意，为其赢得喘息之机的意图。
在这一计谋开始时候，就已经被实现了。
且不论侯爵叛军会不会坐视双方交接后，守备会立马变得空虚许多的公国东部门户。
就算卡尔喀斯特能够按捺住与洛萨领立刻爆发冲突的心思。
从彩虹关隘撤出去的那两万余边军精锐，也由不得他有半点忽视。
与其平白无故被帕斯家族利用一把，洛萨当然是更倾向于糖衣吃掉，炮弹打回的。
当然，更重要得原因还是他对自己手中的力量抱有极大信心，且今天军事会议上众人所提建议还不足以使他退缩就是了。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洛萨瞄上了两地及下属村镇加起来近十万的人口。
相比起两座重镇的战略意义，顺理成章地收下这近十万的人口，才为他所真正重视的。
他迫切需要这些新领民为他提供更多的系统税收，尽可能加快自己积蓄力量的速度。
因为。
洛萨已决心取代帕斯家族，夺取公国统治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