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章 他是真魔
这种飞一般直线坠落的情形持续了整整百息。
突然间,沈云听到一声轻叹。眼前骤然大亮。
“啪”一声,他重重摔在地上。
终于碰到实地了。
只是这实地来得太过突如其然,完全没有任何的预兆,以至于沈云也完全没有料及,所以,很狼狈的摔了个屁股墩儿。
沈云顺势坐在地上,全身戒备,机警的看向四方从万丈悬崖上摔下来,不可能是这样的力度。很明显,是有什么存在护住了他。再说,冰雪秘境里是永夜。悬崖上面因为冰雪的缘故,还有些亮度。但这万丈深渊底部,根本就是黑不隆咚的,怎么可能反而亮若白昼?还有,刚才听到的那声轻叹绝对不会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定是另有玄机。
说来真是憋屈,明明他已炼化了冰雪秘境,成为其主人,然而,却被糊弄了这么些年。
也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存在!
沈云很快看清楚了自己当年的处境。
他好象是在一间有丈把高的大冰窟里。头顶的天花板,脚下的地面,还有四面,都是滑溜溜、晶莹剔透的万年冰晶。
冰雪秘境是一个冰雪的世界,里头有万年冰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合常理的是,深渊底下哪里来的天花板?还有,万年冰晶向来是深埋于古老的冰川之下。怎么可能裸露在深渊之底?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不在深渊底下了。他在不知不觉之中,被送到了一条冰晶矿的密室里。
从能看到的这些万年冰晶来看,这条冰晶矿的品质不是一般的好,怕是在鸿蒙界也是首屈一指。
心念一转,他知道自己仍然还在冰雪秘境里。但是周身的道力都被禁锢了。
道力被外界禁锢和自封道力,根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现在,沈云便是用煞力冲开关窍也无济于事。因为他的道力是被外界禁锢了。
他首先想到的是:是不是这冰窟里布有绝灵阵?
不过,还不等他查看,脑后响起一个苍老的男子声音:“小东西,不用看了,这里没有绝灵阵。”
有人!沈云心头一跳,本能的转过头去。
没有人。
在他的身后,离着五步远的地方,是冰窟壁。
上面隐隐现着两个与真人一般大小的灰黑色身影。
两个都是盘坐,背对着他的姿势。
看上去,就是两团影子一样。不要说相貌,便是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款式,他都无法分辨出来。
不过,左边的那道身影是披头散发,要略微壮实一些,一动不动的。
右边的那道,头上戴着道冠,身形晃了晃。
刚才的声音再度响起:“没错,就是这里。”
沈云听得真切,声音就是从右边的那道身影里发出来的。
如今的他,看过了天神宗最后的五位内门长老留下来的玉简,又有魔将境的《心魔传承》,在鸿蒙界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
精光内敛,他扯起一边嘴角,轻哼:“本座当是什么。原来是个牛鼻子老道的一丝残魂被封印在这里。”
“哈哈哈……”那身影仰头大笑。
沈云冷眼看着,敛了心思。因为这家伙的第一句话就透出来了,他的心思瞒不过去。
早些年,在鸿云武馆的时候,他道行不济,担心被瞧破心思,在玉宁真人等“高人”都刻意敛心,早就练出了这等手段。
后来因为修为提升得颇为顺利,已有多年不曾用过了。
不想,这会儿又要拿出曾经的本事来。
别看那道身影只是一丝残影,且被封印在冰壁里,却甚是敏锐,立时打住了大笑。
“小东西,有几分眼力嘛。”他冷哼。声音颇为不善。
沈云一点儿也不在意。因为顶上天去,这家伙也不过是一丝残魂,并且还是被封印了。便是大罗金仙,沦落到这一境,也空有一身的修为,奈何不了他。
更何况,鸿蒙界根本无仙。
“说吧,你把本座引到这里来,所为何事?”他懒得与之周旋,单刀直入的问道。
现在,他完全可以肯定了,那三番两次冒出来的熟悉感,还有刚刚做的梦,都是这家伙搞出来的鬼。
由此也可见,这家伙的本尊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
到底有多厉害呢?沈云本能的觉得,至少泰阳真君他们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影响他的情绪,还有进入他的梦境。与之相比,泰阳真君他们根本就不堪一提。
真君们尚且如此。他比真君们还不如呢。
所以,也多亏了这丝残魂是被封印住了。
不然,他得到冰雪秘境,只怕是大祸临头。
哪里曾料到,那身影闻言,颇为不悦的嗡声说道:“不是本君。”
什么意思?沈云下意识的去看左边那道身影。
然而,后者仍然是一动也不见动。
这时,右边的身影又出声了:“不要看了。确实是他布的局,引你来此,有意将一身的本事都传给你。只可惜,你来晚了。在你第一次进来时,他的魂力就早已散尽,任是生前诡计多端,也是白搭。我无意搭理你,却被他的布局所累,要跟你费这番唇舌。”
言语间的厌恶,简直不能再明显了。
沈云听懂了事情的原委。搞了半天,竟是个误会。而且,右边的身影是这样的态度……突然间,他心头大亮,问道:“他是魔修?”
不然的话,右边的身影何来如此深的厌恶之情?
“魔修?”那身影又是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你自己堕了魔,就看谁也是堕入魔道么?他是真魔。”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晃就是十几万年过去了……不曾想,竟落个封印,生生的耗死在此……”
真魔!上古时候的真魔!两人被封印在此,有十几万年了!
沈云好比接连被三道强雷劈了个正着,蒙圈了好一会儿。
待他缓过劲来,不禁想到了上面的那个巨大封印。
“那个封印,是两位前辈联手做的?”他问道。
第二三八章 同归于尽
右边的身影沉默片刻,又叹了一口气,应道:“罢了。也是天意……你猜的对。正是。”
沈云听得出来,这位前辈很不喜自己。
理由嘛,也很充分前辈头戴道冠,言语之间,不掩对真魔的浓浓厌恶,显然是个高阶道修。而他被这位前辈当成了魔修。被封印在此十几万年,前辈生生的耗到只剩下一丝残魂,再也做不到除魔卫道,无法杀了他。但这并不妨碍前辈厌恶他这个“魔修”。
然而,封印不除去,前辈的这丝残魂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而前辈看样子是心中有执念未消,而冰雪秘境已被他炼化,除了他,前辈不可能再等到第二个人进来。所以,前辈不得不捏着鼻子,与他周旋。
是什么执念,让这位前辈不得不放下偏见呢?沈云不由看向旁边的真魔身影。
果然,他的这一心思也没有瞒过前辈。
后者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说道:“小东西,你别乱猜了。如果不是为了鸿蒙界的道传,本君懒得废话。”
沈云收回目光,又敛了心思,垂眸应道:“小子洗耳恭听。”
右边的身影又是轻叹一声,缓缓道来。
原来,他是一名飞升境大圆满的道君。离飞升仅有一步之遥。
但就在这个时候,鸿蒙界突然冒出一股很厉害的势力。他们制造出种种事端,挑拔道修与魔族为敌。最初时,魔族与道修都中了计。鸿蒙界因此而掀起了腥风血雨。
后来,两拔人马都意识到情况不对头。种种迹象表明,每一场冲突的背后都藏有第三股势力。
而且此时此刻,双方都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于是,他们头一次面对面的坐下来对质。
都是聪明人,很容易的,他们知道了,果然有第三股势力在背后挑拔。后者的意图也充分暴露了出来,那就是,挑得魔、道互斗,最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在对质的过程中,双方都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实:第三股势力已经很强大了。他们任何一方都无法独自灭掉它。
不得已,双方头一次联起手来,结成魔道同盟,共同对付第三股势力。
敌在暗,我在明。且敌方的实力远超过他们的预计。魔道同盟在刚开始的时候,仍然处于劣势。
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战。容不得半点迟疑与退缩。
是以,魔道同盟咬牙坚持着。
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与牺牲,一点一点的扭转劣势,渐渐占据上风,让第三股势力在鸿蒙界无处遁形。
又用了百来年的时间,终于将第三股势力削得只剩下祸首,封印起来。
可是,祸首实在是太厉害了。不到两年,合魔道同盟全部之力的封印,就有被强行破开之迹象。
而前后经过一百五十三年的血战,魔道同盟也实力远不如从前。换而言之,一旦祸首破印而出,魔道同盟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将之再次封印。
所以,必须加持封印,将之死死封印住,不能再放虎归山。
怎么加持呢?
魔道双方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法门,即,双方各选出一人来,以肉身加持。
因为祸首实在是太厉害了,手段又邪门得很,是以,这两个人选必须也是修为高深的顶级强者。
“当时,本君是道修这边的领头人。这个法门也是我最先提出来的。所以,本君自荐,做了道修这边的加持者。”右边的身影说道,“如此一来,魔族那边便没得选择了。他们如果不想毁盟,就只能让他们的魔尊出来做加持者。经历此番浩劫,魔族也是伤亡惨重,实力大不如从前。翻脸毁盟的后果,他们也担不起。魔尊考虑了三天三夜,最终答应了做加持者。自那以后,我与他两个就被封印在这里了。”
沈云听到这里,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当日通过那枚巨大的封印“看”到的情形,扯起一边嘴角,笑道:“前辈从一开始就没怀好意。在加持封印的最后一刻,暗算了魔尊,是吧?”
右边的身影身形一晃,厉声问道:“小东西,你怎么知道的?”
这反应也未免太大了些。沈云冷笑:“当时的部分残影被封印记录下来,而小子恰好看到了。”
右边的身影沉默片刻,又哼了一声:“老东西果然留了诸多后手!”
在刚才的讲述中,他一直用“老东西”来找指魔尊。是以,沈云不难猜出来,两人其实是各怀鬼胎,谁都信不过对方,全留了后手。右边的黑影是在封印加持快要结束的时候,对魔尊下黑手。而后者除了封印上动手脚,记录当时的情形,象是还有其他设计。不然也不是“诸多后手”了。
果不其然,右边的身影接着说道:“本君也是到了这里后才知道,老东西要我们容他考虑三天,其实是幌子。那三天里,他偷偷的混进封印之中,做了手脚,在这里布下了禁灵阵等诸多手段……唉,我们俩害人又害己。事先说好加持封印孤时间是五百年。因为我们两个都做了手脚,所以,五百年的期限到了,老东西只剩下半成修为,再无解印之力。本君倒是还有七成之力,可是,被他的后手限制,也使不上力。五百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外面的人也象是忘掉了我们俩……没有想到,五百年最后变成了十几万年。老东西的天寿原本远远长过本君,最终只坚持了不到十万年,连最后一丝残魂也消耗殆尽。而本君……怕也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也不知道如今的鸿蒙界变成了什么样子。”顿了顿,他问道,“小东西,当年的情形,传下来了多少?”
没想到两人竟弄巧成拙……呃,这也算是同归于尽了。沈云有些发蒙,半晌才摇头:“前辈不言,小子从来不知上古时候还有这样一场血战。”
右边的身影长叹道:“果然!那祸首被封印时,现出原形来,只是一只巨掌。本君不知道,这世上会不会还有另外一只巨掌,或者其他,贼心不死,回来继续做乱。思来想去,当年的情形,如有机会,还是要亲口说出来,以警示后人,免得又着了道儿,危及我鸿蒙界的道统。”
因为没得选择,所以,哪怕自己是“魔修”,道君大人也捏着鼻子认了。沈云在心里呵呵。
第二三九章 你觉醒了神族血脉
“那魔道同盟呢?可还在?”道君大人话锋一转,冷不丁的问道。
沈云又摇头:“小子从来没有听说过魔、道曾经缔盟。真魔一族在上古的时候就彻底落没了。魔族式微……我们魔修也一直不成气候。”
道君大人略作沉吟,问道:“巫族呢?”
沈云继续垂着眼皮子,答道:“巫族……传闻在上古的时候,突然间隐世了。恕小子孤略寡闻,不知巫族现在何处。”
道君大人看来是信了,不屑的又哼了一声:“巫族向来就是藏头藏尾……”顿了顿,他象是自言自语,“所以,现在鸿蒙界是道修的天下……唔,也不枉本君牺牲一场。”
沈云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道君大人晃了一下身子,扬声说道:“小东西,本君这里有桩交易,你肯不肯做?”
沈云惊讶的抬起眼皮来:“什么交易?”
“当年,本君担心着了老东西的道,所以,在加持封印之前,将一样东西交给当时的巫族族长保管,并与他约定,日后来取东西,只认信物,不认人。”道君大人轻叹,“本君是折在这里了,但那样东西定是还在的。本君将信物与半副身家秘存在一起。如果你能替我走一遭巫族,取回那样东西,将之送给本君之后人,本君的那半副身家就是给你的酬劳。”
沈云环视四周,冷笑道:“这一方冰窟其实是前辈用魂力开出来的一方小空间吧?如果小子不同意,是不是就出不去了?”
“哈哈哈……”道君大人仰头大笑,“小东西,你挺有见识的嘛,居然还认得魂力空间。不过,你实在是不想替本君跑这一路,也没办系。本君只剩下这一丝残魂了,最多也就能再撑个三五百年。只要本君的魂力一耗说,此处便自然而然的消失了。到时,你便能出去了。你已是元后修为,有八百年的天寿,又不是陪不起,权当是闭长关喽。哪天本君要是高兴了,指点你一二,便是你的造化了。”
言下之意,就是沈云要是不下这桩交易,就要被困在这里,直到其魂力被封印消磨殆尽。
沈云很识趣的摸了摸鼻子:“能为前辈效犬马之劳,是小子的荣幸。”
道君大人又是仰头,发出一连串畅快的笑声,末了,接连应道:“好好好。小东西,你是个聪明的。本君便不跟你兜圈子了。”
当即详尽道出宝藏的埋藏之地,拿取的法门,还有要如何才能找到自己的后人。
沈云听完,忍不住看着他的身影问道:“前辈,您就不怕小子私吞了您的半副身家和东西?”
道君大人懒懒的应道:“当然怕。所以,你跟着本君,对天启个誓罢。”
沈云依言伸出右手二指,指天,一字一句的跟着他启誓时下,修士们启誓,都是再简单不过了,无非是报上名号,说“我要做什么事,若违此誓,愿被五雷轰顶”云云。然而,道君大人估计用的是上古的启誓法子,报上名号之前,说了一大段话。这段话的每一个字,沈云都听得懂,但这么一大段连在一起,却叫人听得如坠云雾之中,不知所言。
完了之后,却只见道君大人仰着头,过了数息,也不见动静。
他忍不住出声提醒:“前辈,前辈……”
才呼了两句,道君大人动了,听着声音象是觉得很意外:“怪哉!怎么没用?”
刹那间,沈云全明白了什么信物、半副身家,把东西送给后人,全是扯谈。道君大人要的只是他对天启那个又长又产知所云的誓。
他这边心思一转,道君大人立刻知晓了,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是你在捣鬼?所以,本君的通天咒才失灵了?”
果然如此!
沈云笑了笑,从地上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哦,小子忘了跟前辈禀明一桩事。”
“什么?”
“冰雪秘境被小子炼化之后,一直润养在小子的丹田里。”
道君大人失声尖叫:“啊呀!好狡诈!”
修士的丹田里只有本尊的道,没有天道。
所以,他的通天咒无法上达天道,自然而然就失灵了。
这时,沈云又动了。
只见他脚踏罡步,双手翻飞如花,接连打出一连串的手印。
刷刷刷……
转眼之间,他的周边已经飞出十来道灰白色的巨大手掌印。它们象是一面面盾牌,浮立在他的周围。
“巫族的诅咒术!”道君大人终于怕了,“你要破开我的魂力空间?”
他不能不怕。
因为他只剩下一丝残魂,所以,哪怕他曾经再厉害,如今也是落了架的凤凰。他连使通天咒之力都没有,何言压制一个元后境的魔修?而他的魂力空间一旦被破,他的这丝残魂立时便会彻底消散开来,归于无形。
他本想用诓得这无后小子替他使出通天咒,好搬来援兵,救自己于水火。
哪知,却成了催命之举!
不过呼吸之间,那魔修身边现出来的巨大手掌印越来越多。
道君大人吓得鬼叫起来:“小子,尔敢!”
“有何不敢?”沈云打出最后一记手印,透过密密麻麻的手印间缝,冲冰壁上的灰黑色身影挑了挑眉,“哦,还有一桩事忘了纠正前辈。小子从来就没有堕魔,不是魔修。”
此言一出,道君大人更是鬼叫连连:“不是魔修?你身上的煞气何来……啊啊啊,你觉醒了神族血脉……”
沈云心中一跳,正要相问,却只见那道身影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鬼叫声也是戛然而止。
不到三息,身影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了。
紧接着,大冰窟整个儿扭了起来,四面八方都向他压了过来。
沈云顾不得细想,大喝一声“去”,双臂全力一振,将浮在身边的所有巨大掌印一齐打出去。
“砰砰砰……”
周边一片尘土飞扬。却于烟尘滚滚之中,现出一道灰白色的亮光来。
这就是诅咒之力。
刚才,他献祭出一点心头血,让诅咒之力指引他离开此处。
沈云双足轻点,闪身跃入其中,噌噌的追上那道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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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零章 修的从来就不是仙
沈云在诅咒之力的引导下,旋即,顺利的破开即将塌陷的魂力空间,逃出生天,心里又一次的感激紫瑛真君前辈。
出来后,周边骤然变暗。他匆匆一瞥,发现真的是在深渊之底。
正要定睛细看周边的情形,只见脚底突然剧烈的动晃起来。
“不好!”心里打了个突,他展开双臂,一个“旱地拔葱”,硬生生的从原地将身形拔高两丈多。
说时迟,道时快,脚底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团尘土腾起来,眼尖着要追上来,将他吞没。
沈云双足噌噌的猛踩数步,一气往上窜了十来丈。
深渊底部的地动很快结束。腾起来的尘土最终离他的脚底尚有三尺多远。它们很快散开来。
沈云低头去看。
此时,他才看清渊底的情形都是灰黑色的石头,正中央塌下去了,现出老大的一个坑。在它的周边,横七竖八的布满了一人多深、三尺多宽的沟渠。猛一看,这些沟渠乱七八糟的,但看到第二眼时,就不难发现它们并非天然而成,乃是人力所为。
心中一动,他解开自己的要穴,松开道力禁锢,接着祭起清风冠,又往上飞了十几丈高。
再低头去看时,居高临下,整个渊底便尽收眼底。而那些沟渠也看着有了章法。
沈云越看越是惊心,忍不住“滋”的吸气它们看上去象是阵盘上的纹路!
还待细看是什么阵纹来着,突然间,一阵玄晕袭上来,他眼前发黑。
那阵纹不可久看!
沈云果断收回目光,使劲的甩了甩头,稳住身形。
玄晕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倦意。一时之间,他呵欠连连。
罢了。想到自己这是真困了,马上要入睡,沈云心念一转,出了冰雪秘境。
此时,外面夜色正深沉。时间不多不少,恰好过去了半个时辰。
沈云忍住困意,先用道力给赵宣传音:“伯堂,我有所感,要闭关数日。”然后快步走到外面的门廊上,令当值的弟子们撤出前院,“我要闭关,你们撤出去,守在院门外。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是。”弟子们很快的列队出了院子,关上院门。
沈云这才挥袖启动前院的阵法,转身折回里间。
头一挨到枕头,无边的黑甜如高山一般罩过来。耳畔隐约听到院门口响起赵宣的声音:“门主大人要闭关,你们要把前院守好了……”
唔,伯堂气息不匀,应当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沈云在心底里说着,放心的任自己沉溺于黑甜之中,沉沉睡去。
因为沉睡之眼这项神通,所以,他睡饱醒来,眼皮子尚未睁开,便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五天。
石头岛只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全在沉睡之眼的覆盖范围里。岛上的动静,尽在掌握之中。
岛上井然有序,初级淬化与去煞,皆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沈云睁开眼睛时,眼底的笑意溢出来,不知不觉中,淌了一脸如今,伯堂已完全历练出来了。
所以,我可以放心的忙自己的了。
沈云躺在床上,惬意的伸了一个大懒腰。
身上的关节“噼哩叭啦”接连作响,有如爆竹。
好不痛快!
他翻身爬坐起来,先是整理在冰雪秘境里与那位道君大人的对话。
如今的鸿蒙界里,没有道君。修为最高深的,也莫过于泰阳真君等一干化虚境。是以,他对飞升境和道君的认识与了解,全来自于祖师她老人家在相关玉简里的描述,无缘得见活生生的道君大人们。
呃,这一次其实也没能看到活的。
话说回来。封印在深渊底下的那位道君大人虽然在漫长的时间里,被耗得只剩下一丝残魂,但是,沈云能感觉到,其本尊在生前能有多么的强大。
而这样的强大,远远超过祖师她老人家在玉简里的描述。
是上古的时候,修士们要强大得多,还是那人根本就不止飞升境大圆满……
想到这里,他被自己的大胆推论惊得两个眼皮子乱跳,不由猛的抽气:“滋”
飞升境大圆满之上是什么?那是正儿八经的仙啊!
再一想到,那位“道君大人”的通天咒,他心里越发的肯定自己的判断错不了,那人是仙!从上界来的仙。所以,被困十几万年,哪怕只剩下一丝残魂,那人也没有放弃。一看到他,便设计他,想借他之力,通过通天咒,联系在上界的同伙。
起死回生,传说中,神仙就是这般神通广大。
只可惜,“道君大人”运气不济,碰上了我……沈云耸耸肩。
说句大实话,如果冰雪秘境不是润养在自己的丹田里,他也不敢这般冒冒失失的从悬崖上跳下去。
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冰雪秘境里还有这样的一丝残魂存在。
现在想来,不由生出一些后怕来到底是上界来的仙。正所谓,烂船还有三斤钉呢。上界的仙,哪是寻常之辈?其手段定是了不得的。这只被封印了十几万年,只剩下一丝残魂,也能兴风作乱。最后,发现阴谋被他识破,还能做出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之举……
等等,真的是上仙大人自己爆开魂力空间吗?
沈云拧眉,细细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很快,他发现此中疑点重重,诸多细节表明,上仙大人更象是被灭口了。
为什么被灭口?
因为说出了“神族血脉”这四个字!
没错,就是这样的!
沈云呼的跳下床,兴奋的搓着手,在屋子里快步来回走动。
不论是上古传说,还是祖师他们留下来的玉简里,都不曾提到过“神族血脉”。而上仙大人一说出这四个字,俨然象是触发了禁制,以至于残魂剧烈震荡,瞬间消散。
这一点更加证明了,上仙大人来自上界。“神族血脉”也确实存在。
上仙大人之前说的那么多话,他原本就是执怀疑态度,现在更是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唯独这句“你觉醒了神族血脉”的失言,他认为是真的。
所以,我不是什么真魔,而是觉醒了神族血脉?
什么是神族血脉?
会不会是我以前认为的修真天赋?
好比之前是被困在一个无形的圈子里。现在,跳出这个圈子来了,刹那间,沈云只觉得先前许多想不通、理不清的问题,迎刃而解老子修的从来就不是仙,所以,修仙的那一套自然在老子这里对不上!
我自创的修行境界体系,原来是修神体系!
第二四一章 捡到宝了
并不是每一次沉睡之后,修为都能突飞猛进的。
这一次,他突破困意来袭,无法自拔,主要原因是消耗太大:先是与伪装成“道君大人”的上仙大人斗智斗勇,心力消耗不小;接着,为了破开魂力空间,他不得不动用一滴心头血,祭起诅咒术。
此番沉睡醒来,他的修为不见涨,但是,精力充沛,又是生龙活虎,却是不争之事实。
也就是说,美美的大睡一场,前番的消耗都补了回来。
唔,从这一点看,神族与魔族倒是挺相似的。
好吧,人族好象也是这样的……打破无形的思想禁锢之后,沈云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呼呼的冒了很多想法来。
可惜的是,绝大多数的想法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看不真切。
经验告诉他,这是因为他还没有捋清的缘故。此事急不得,只能静下心来,象琢玉一样,慢慢的琢磨,慢慢的整理。等他想得透彻了,它们才会变得清晰起来。而到了那时,他的修为兴许不会有什么长进,但是,心境大幅度提升,那是肯定的。
既是如此,他也不急于一时,暂且放下这一块来。
目前,他还有一桩事要马上去做。那就是回到冰雪秘境里去。
因为刚刚他感应到,冰雪秘境里生了变故。那块巨大的封印石自行碎了。生成的碴石洒了一地。
沉睡之眼只能外视,无法内视。搞得他连封印石确切是什么时候碎掉的都不知道,只能大致猜测,大概是在上仙大人的魂力空间爆破之后。
这一点,很好解释:被封印的巨掌怪物早就被他炼化了,封印早就没了用处。只是因为它的加持还在,所以,才没有自行碎掉。现在,上仙大人的最后一丝残魂也消散干净,加持不复存在。封印石自行碎掉,再正常不过了。
而他去冰雪秘境里,主要是想碰碰运气,能不能从中捡到漏。比如说,早先他知道,那封印石有些许留影的功能。他此番去,能否可以从残碴碎石里,找到一些当年的留影片断,从中窥探出封印的真相;又比如说,再高明的术法也是有残痕的。他能否得到一些有关封印的启示?
再者,深渊底下的神秘阵纹,是什么阵?谁人所为……这些,他也一定要去查清楚。不然的话,叫他如何能安心?
心念一动,他又进入冰雪秘境之中。
身形尚未立稳,沈云强烈的感觉到,秘境变了。
不是周边的地况。
放眼放去,秘境里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永夜下的冰川大地,时间象是凝固了一般。
变的是……怎么说呢?沈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发现秘境里那种沉甸甸的沧桑感,感觉不到了。
现在的秘境,依然清冷,却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感。
而这样的感觉,他在虎牙空间里能充分感觉到。
这才是被炼化的法宝与主人之间的正常感觉嘛。
沈云挑挑眉,顾不得去看周边的封印残石,先是心念转动,想起深渊之底。
这时,脑海里陡然现出那底下的情形来。
要是以前也能如此,他就不用封印道力,亲自跳下去一探究竟了。
所以,严格的说,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炼化了冰雪秘境,将之完全收服。
隐患不复在,沈云定下心来,专心致志的研究那些洒落在冰天雪地里的封印碎石。
封印石碎得太厉害了,目测现场至少有一千多块残石碎碴。
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无用的。只有极少数或许保留有残影。
他担心会错过重要线索,所以,只能不论碎石的大小、形状,皆一一往其中注入一丝道力,仔细查看。
费时又费力,但,收获也不小。沈云最后从中看到了五段残影。
这些残影之中,有一个是静止的画面,余下的四个都是持续的影像。其中,最长的不到五息,最短的则是呼吸之间,一闪而过。
但它们透露的信息却是相当庞大的。同时,也证明了,上仙大人并非完全是一派胡言。
比如说,在最长的那段影像里,沈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纵身跃下深渊。
而那个身影就是在魂力空间里看到的,盘腿坐于左边的那一道。
也就是上仙大人说的魔尊大人。
从影像里不难看出,魔尊大人行踪诡异。很是符合上仙大人对他“用三天的时间,精心布置诸多后手”的指控。
唯一保存下来的那张静止画面,是两道并肩而立的背影。
再熟悉不过了。沈云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魔尊大人与上仙大人。
他们身着盛装,站在悬崖边上。
沈云估计是加持封印前留下来的。
另外的三段影像里,显现的是守卫在周边巡逻的情景。
其中,有一段里的那队守卫明显是魔族。
看样子,最初的时候,冰雪秘境里是安排守卫的。并且是道、魔两边各自派人,轮流驻守。
这表明,上仙大人说,道、魔曾经缔盟,也不是凭空捏造。
但也不能因此而全信了那位上仙大人。
沈云颇为头痛的揉着一边太阳穴,叹了一口气。这世上最高明的谎言是,十句话里,九句为真,只有一句是假的。然而,就是这一句假话,足以令人致命。
上古的时候,道、魔为什么要缔盟?真的是为了共同对抗那只来自外界的巨掌怪眼,守护鸿蒙界的道统吗?鸿蒙界只是一个下等界面,那巨掌怪物既然能在鸿蒙界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想来是了不得存在。它为什么一门心思的要与鸿蒙界的道统为敌?还有,道魔同盟最后为什么只是封印它,而不是直接灭了它,报仇雪恨呢……
太多的事实,上仙大人都没有说。而这些恰恰都是其话中的疑点。
一直以来,沈云都以为鸿蒙界无仙。
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鸿蒙界从来没有真正飞升成仙的实例,但并不意味着,上界的仙,不会驾临鸿蒙界。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只是,鸿蒙界不过区区下等界面,上仙大人为什么驾临鸿蒙界,并且掩去真实身份,伪装成鸿蒙界的本土修士?在这期间,上仙大人都做了些什么……
直觉告诉沈云,这里面定有阴谋。再想到,上古之后,真魔族灭,魔道没落,道修也实力大跌,叫他不禁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来。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查清楚!他扼腕,对自己说道。
只是此事急不得。所以,沈云暂且放下来,闭上眼睛,动用秘境主人的权力,去看渊底的阵纹。
这时,他“看”得再真切不过了。
那些阵纹是很古老的魔阵。他因为《心魔传承》,能够依稀辨认出来,此阵有禁灵之效。
不用说,就是那位魔尊大人的“后手”了。
嗯,这一点,上仙大人又是说的大实话。
沈云将那些阵纹原原本本的描摹下来。这回捡到宝了。它比《心魔传承》里的禁灵阵更加复杂,是更高深的阵纹。
第二四二章 可恶
在阵纹的正中心,有一个两人深的大坑,是上仙大人的魂力空间爆炸而成。
沈云也将它原样描摹下来,好供日后参详。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某人也是心里留下了阴影。画完后,他收了笔墨等,再次跳入渊底。
这一回,他老老实实的祭起了清风冠。
果不其然,抵达渊底之前,再也没有什么神秘力量接住他。而渊底也不复先前漆黑一团,无法目视。隔着老高,他就看到了渊底的阵纹。
落到渊底之后,他展开地毯式搜查,心里想着:上仙大人和魔尊大人在这底下呆了十几万年,兴许能落下点什么。
可惜的是,将渊底翻了个过儿,也是一无所得。既没有上仙大人和魔尊大人的遗骨,也没搜到他们的遗物。
转念一想,沈云也觉得合情合理:
一是,他虽不知冰雪秘境在最初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里面没有灵气,只有煞气。如此环境,上仙大人也被消磨得只剩下一丝残魂(当然,这里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魔尊大人下的黑手所致)。而上仙大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在此之前,为了保命,他肯定会用法宝护住自己。是以,他纵然有再多的法宝,也在亡命之前,消耗殆尽了;
再者,高阶修士身亡之后,身殒道消。他先前在魂力空间里看到的那两道身影,现在细想起来,应当是两人身前留下来的虚影。魂力空间爆炸后,连这两道虚影也自然而然的消失了,何谈尸骨?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先前才能感觉到,这回是真正的收复了冰雪秘境。
理清这些,某人扼腕痛惜的同时,也真正放心下来,当即出了冰雪秘境,回到里间。
此时,窗外,东方破晓,晨风习习,已是黎明。
这多年来,沈云依然保留着以前的生活习俗,简单的洗嗽过后,从百宝囊里拿出一碗三鲜面,大口的吃了起来这次赵宣回来,又给他带来了不少齐妈亲手做的饭菜。按一日三餐算,足够他吃上小半年的了。
不多时,三鲜面见了底。他放下碗筷,打了一个去尘术,收拾干净后,用道力给赵宣传音道:“伯堂,我出关了。这就回演武堂那边了。”
不出三息,赵宣也用神识传音回复过来:“是。主公一路顺风。”
沈云不禁咧嘴笑了。经过初级淬化和去煞,赵宣的修为发生了质的飞跃,如今也能做到神识传音了。而神识传音是凝丹之后,才有的神通。从这一点看,赵宣已经超过其同阶。
先前,赵宣不过凝霞境大圆满,他都能放心的将石头岛交给他打理,现在,更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他祭起清风冠,出岛而去,直接回演武堂。
小半天后,沈云赶到了运天峰。
因为是利用守护大阵的漏洞,偷跑出来的,再加上,明川之流一直在怀疑他是假闭关,其实人早已不在东山苑里,所以,他决定还是偷偷穿过守护大阵,回到东山苑里,做出出关的假相。
首先去看那守护大阵。
与他出来时一样,守护大阵仍然只开了三成之力。但再一细看,他很快发现,之前的那个漏洞已经被补了起来。
只有叶罡才有修改守护大阵的权限。
看来,叶罡这小半年里也没闲着。
沈云挑了挑眉,祭起了破阵手印。
魏清尘曾跟他说过,只要是阵法,总会有漏洞的。而能否找到漏洞,全在于阵道修为之高低。
说白了就是,漏洞总是存在,补了这一处,还有其他地方。
所以,叶罡补了那一处的漏洞又如何?他再另找一个出来便是,正好验证一下,自己这几个月来在阵道之上有无长进。
祭起破阵手印后,沈云很快又发现,叶罡做了五处改动。
也幸亏他牢记师父生前的教诲,谨慎为上,没有直接利用那一处漏洞。不然的话,他刚一钻进那处漏洞里,就等于落进了叶罡事先张好的大网里。
我在仙道之上,不断前行,旁人也一样啊。
感慨过后,沈云敛神,继续找寻。
此时,他在这几个月里努力的效果显现出来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他找到了一处更隐秘的漏洞。
意识到叶罡其实也是怀疑自己是假闭关,人早已不在东山苑,故而利用守护大阵设局,等着自己落网,沈云不敢轻举妄动。
他认真的观察漏洞的周边,是否有其他的陷阱。
很快,他得出了结论这一处漏洞,估计叶罡暂且还没有发现。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入阵,而是在一块不显眼的山石上留下一点道力,复又祭起清风冠,去了对面的山里。
呵呵,还是那句老话:小心使得万年船。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而通过山石上的那点道力,也没发现那一处漏洞的周边有什么异常,沈云这才又折回来。
这回,他没有再犹豫,一卷袖子收回山石上的那点道力后,披着朦胧的夜色,果断探身钻进漏洞里。
顺利的穿过守护大阵后,他熟门熟路的绕到了东山苑的西侧面。
那里,他出来之前,已做了手脚,设制了一道很隐秘的禁制。
如果有人在东山苑兴名堂,他通过禁制一看就知。
而要想发现他的禁制,则需要一定的能耐。以他对叶罡等人的了解,不请外援的话,演武堂里还无人能做到。
连发现都难,更不用说绕过他的禁制了。
见四下里无人,沈云拂袖打开那道禁制,扯起一边嘴角,不屑的笑了笑。
明川等人是一如既往的有贼心没贼胆。这几个月里,他们也就是在东山菀的周边转了几回,而且每一回都隔着十几步远。
要是换成他的话,既然生了疑,又那么的想抓对方的小辫子,早就想方设法的潜入院子里,一探究竟了。
给了机会,也不敢抓住,那就怨不得旁人了。沈云耸耸肩,抬腿轻松跃过院墙。
第二天清晨,东山苑那扇紧闭了差不多半年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
沈云自门里出来,与往常一样,去弟子苑那边吃早饭。
明川上人第一时间得了信,气得当场挥袖拂袖了面前的茶盏,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可恶!”
第二四三章 试探
沈云吃罢早饭,在弟子苑里转了一圈,脚跟一转,去了虎威苑。
既然出关了,肯定是少不得要先去叶罡那里露个脸儿。
这会儿,叶罡应当也得到信了。沈云想着,拍响了虎威苑的院门。
王管事亲自开的门。他满脸堆笑,非常热忱的躬身引路,一边走,一边说着:“大人才吩咐了小的,说您今儿可能会过来,叫小的仔细听着门呢。”
这也是个聪明的。沈云颌首轻笑:“有劳堂主大人记挂了。本座今晨出关。”
不等王管事接话,从正屋方向传来叶罡的声音:“云弟,你出关了!”
话音刚落,叶罡自雕花朱漆门里出来,快步走下门廊。
沈云连忙紧走几步,迎上去抱拳见礼:“见过堂主……”
此时,叶罡已到近前。他伸手握住了沈云的拳头,不悦的打断道:“你我兄弟,兴这些虚礼做甚?”
沈云解释道:“礼不可废。”
“瞎讲究!”叶罡瞪了他一眼,亲自携了他的手,一同往正屋走去,“方才接到外边的人报告,说你出关了。我想着,依你的性子,定会来我这里坐坐。恰好新近从师尊那里得了一包好茶叶。你是个修炼狂,闭关数月,想来都快忘了茶水是什么滋味了。不成想,我还没把茶具完全整理出来,你就来了。真的腿快。“
沈云笑出声来:“那是因为我知道,四正兄定会好生招待我。”心里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唉,这种面和心不和,还要防着各种小绊子的扯皮日子,又开始了……想到天劫将至,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去做,可自己却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应付这等无聊之事。某人的心里好堵。
“哈哈哈……云弟既是这么说,我这回绝不能小气了去。”叶罡也笑了起来,转身对半躬着身子,笑眯眯的跟在后头的王管事说道,“去后边的老梅树下,把我去看埋的那翁雪水挖出来,好给云弟泡茶喝。”
王管事讶然:“是那翁您亲自从千年雪莲上取下来的雪水?”
“正是。”叶罡点头,转回身子,对沈云笑道,“师尊听说我去年取了些千年雪莲上的雪水,便赐了一包玉蕊石松茶于我。”
托魏清尘这个老牌大宗子弟的福,沈云虽没亲眼见过,但也知道,将千年雪莲的花蕊之中的积雪所化的雪水,煮沸了,来泡玉蕊石松茶,不仅是件很风雅的事,而且二者相得益彰,长年饮用的话,于丹田大有益处。
只是千年雪莲难得,且每一朵才巴掌大的一支。取其花蕊里的积雪,不知道要扒开多少朵千年雪莲,才能积成一碗的量。
而玉蕊石松茶其难得,也不下于那雪水,在市面上,往往是有价无市。
所以,要凑齐这两味并非易事。
也正因为稀有,除非资深好茶者,可能听都没听说过。
“要喝到一盏这样的茶,可不容易啊。托四正兄的福,我今儿可有大口福了。”沈云实话实说道。
叶罡闻言,心里有些惊讶土包子也知道玉蕊石松茶和千年雪莲的雪水?
在收到云霄上人很有可能已经投了土包子的情报后,他私底下做了深刻的反省:我到底是哪里不如土包子了?
痛定思痛,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土包子背后有高人。
这高人的眼睛难不成是长在屁股上的?或者根本就是个瞎子!
放着爷这样的天纵之才不扶佐,去扶一个土包子!叶罡好不气愤。
冷静下来后,他寻思着,必须把这个高人揪出来。如果是个识相的,愿意弃暗投明,转而心甘情愿的扶佐自己,他也乐于收下来;反之,如果这个高人真的眼盲心盲,一心要一条道走到底,他定然也不会手软。
哪知,土包子特会藏人。
叶罡的人暗中查访了数月,硬是连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发现。
莫非是我想多了?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土包子出关了。
心中一动,生出一条妙计来。他决定亲自试一试这个土包子。于是,就有了喝茶这一出如果没有高人在后面指点,土包子只怕连玉蕊石松茶的名字都不曾听说过。
果不其然,叫他一试就试出来了。
土包子的背后绝对有高人。
可我的人使了大气力,也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叶罡心里打突。那高人莫非是什么残魂、器灵之类的,贴身藏在土包子身上?
这种事情,在修真界虽说是可遇不可求,但也并不代表没有。
叶罡心中警铃大作,目光不由自主的下沉,往对方的丹田看去,不过,他也是有大奇遇的人,养气的功夫非比寻常。目光微沉之后,立刻又被收了回来,眼底复又一片清明。
沈云发现自己比“闭关”前更敏锐了,抓到了叶罡的小动作。只是他也猜不透这个小动作里是什么意图。
看来数月不见,咱们四正兄的心思变得更深了。他心中一动,暗中将一丝道入注入双眼里,去观察四正兄的气息。
果然!叶罡的修为提升了两重小境界!
小半年里,他由元婴一层突破到了元婴三层。
这样的修行速度,怕是其师尊泰阳真君当年也不能敌也。在仙山,也是屈指一数的存在。
他显然是不想其他人知道,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门或者是法宝遮掩,沈云如果不是从气息这一方面下手,根本无从发觉其修为的提升。
沈云在心底里更加确定,叶罡有奇遇。
他对叶罡还有是一定的了解的。后者有能力,也更有野心。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天劫将至,叶罡肯定是想大展身手,立不世之功吧?
还有,叶罡也并非小器之人。只要不挡他的道,他是很好相处的。但反过来……沈云在心底里冷笑:谁知道在叶堂主的心里,我是不是挡道者呢?
罢了,兵来将挡便是。
打定主意,他敛了心思,与叶罡一同进了正屋,在一张玉几旁,盘腿坐下来。
叶罡没有虚言,四四方方的黄玉几上,确实摆着一套白玉茶具。旁边的鼓形矮石凳上,红泥小炉上烧着一大锅水,汩汩的,已经煮沸。
“云弟,请坐。”叶罡在黄玉几的主位上坐下来,取沸水,清洗茶具。
左下首置有一个一样的蒲团。
沈云没有客气,道了声谢,在那蒲团上盘腿坐下来。
第二四四章 恐成祸害
叶罡清洗完茶具,王管事亲自抱着一只大肚的酱黑色大瓮进来了,轻轻放在红泥小炉旁边的空地上。
“这里无事了。你下去罢。”叶罡抬手拍开坛口的封泥。
王管事应了声“是”,依然是半躬着身子,退至门口。待出了门,这才转身走下门廊去。
沈云在一旁看着。明明只是煮锅水,泡壶茶而已,叶罡做起来,却极富仪式感。搞得跟重大祭祀一般。这一点,同是好茶者,魏清尘与袁峰都与叶罡不同。他们俩明显的要随意得多。
沈云忍不住想:难道这样泡出来的茶汤会不一样?
很快,叶罡替他解了惑。
“云弟,请。”
沈云道了谢,双手端起一盏茶。
玉蕊石松茶果然名不虚传。白玉盏之上笼着淡绿色的一团,凝而不散。
沈云定睛细看,原来是茶叶里富含木灵气。茶叶展开后,木灵气腾起来,被茶汤里浓郁的水灵气锁住,一时不得散开。
他轻轻的闻了闻。
又不是装的灵石,不过婴儿拳头大小的玉盏里,能有多少灵气?这一吸,淡绿色的灵气团尽数被他吸入鼻中。
那水灵气里果然带着淡淡的雪莲花香。
“原来如此。”他端着茶盏,恍然大悟。
叶罡不解,扬眉问道:“怎么了?”
沈云端着茶盏答道:“我方才还在想,玉蕊石松茶有价无市,会是什么神奇之物。这会儿亲眼看过了,才知道原来此茶的妙处全在于这泡茶的雪水。只有用这水灵气充沛的水,煮开茶叶,才能最大限度的引出茶叶里的木灵气。”千年雪莲花有固本培元之效,其花蕊里的积雪因而蕴含有相当丰富的水灵气。只是千年雪莲花太过稀少了。要积一瓮其花蕊里的积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富含水灵气的水,也并非只有这一种。他在心里飞快的想着替代的可能性。
叶罡闻言,握着白玉茶盏的手不由一顿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遭。好想敲开土包子的脑袋瞧一瞧,里头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老是冒出一些与众不同的想法来。偏偏这些想法还很有用。
垂下眼帘,他佯装去看手中的茶水,徐徐点头称是:“云弟说的颇有道理。只可惜师尊赐下的茶叶,全在这里了。等将来再得新茶,我一定要用别的水试试。”
这些当然全是客套话。
首先,喝茶又不是喝药。后者唯一追求的是药效。但是喝茶却不全然是。或者说,口感、色泽等更重要。换成别的水?这玉蕊石松茶并非新品。其成茶时间少说也有数千年了。在此期间,肯定有不少先贤尝试过用其他不同的水来泡茶。最后,大家一致认定用千年雪莲花的积雪化水来泡制,定是有其道理的。
再者,他有麒麟空间,在短期内得一小片千年雪莲,也不是很难。去年,他因急需一百朵千年雪莲配丹药,在半年里就培育出来了。而这一瓮雪水,不过是附带之物罢了,没有费什么事。若换成别的含有丰富水灵气的水,指不定更费事。
故而,听到沈云的“换水取代”一说,也只是最初的时候惊艳了一把。稍一细想,就觉得纯属多此一举。
他能想到的,土包子的背后若真有高人,肯定也能想到。但土包子还是颇为自得的在自己面前说出来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生狐疑:莫非是我想差了?土包子的背后并没有什么高人。
转念又一想:土包子看似憨厚,实则狡诈若狐。他该不是发现了我的人,所以,故意在我面前说出这些话,以打消我的疑虑吧?
越想越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险些被这家伙胡弄了去!
叶罡暗中握紧手里的茶盏,在心底里道了一声“好险”,随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从此,再也不敢轻视对方。
沈云不知他心底里这番心思,却敏锐的察觉了他态度上的变化。
也不知怎么就又刺激到这位了……明明这茶汤回味甘甜,可沈云的嘴里只剩下了苦涩。
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喝茶?
强忍着又喝完一盏,他起身告辞道:“多谢堂主大人的好茶。只是我刚刚出关,手里头积了一大堆的俗事要去处理。所以,这就告辞了。”
叶罡正中下怀,却满脸遗憾的站起来:“可惜了,师尊赐下来的玉蕊石松茶,这回全喝光了……不过,也无妨。我还有另外的一包好茶。等云弟理清了手里头的事,得了空,我们兄弟二人再来共饮。”
“好啊。我等着兄台的好茶。”沈云知道这些不过是客气话。既然对方说得爽快,那么,他应得也是利落。
叶罡热络的亲自将人送出了院门。
待朱漆门一合上,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土包子太不识抬举了,且野心太大,所以,再留下去,恐成祸害。他一甩袖子,冷着脸,说道:“来人……”
院外,沈云只觉得背后无端的生出一股子寒意来,以至于周身的寒毛陡然竖立。
怎么回事?
脚下没有停,他用两眼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唔,我这也是受了叶罡的影响,疑神疑鬼,神经兮兮了?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往前院的执事堂方向走去。刚才他跟叶罡说的,也并非全是推脱之言。拿着演武堂的供奉呢。他“闭关”数月,已是不厚道。接下来,该撸起袖子干活了。
另一边,明川上人已经得信,沈云从弟子苑里出来,转身就去了虎威苑,在里头坐了小半个时辰。
“他一出门就去了执事堂?”他问面前的管事。
“是的。”管事毕恭毕敬的应道。
明川上人略作沉吟,吩咐道:“你做得很好。以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要这般来禀报于我知。还有,记住,不要露出痕迹来,叫他知晓了。”
知晓了,我也就完了……管事听懂了话里的意思,腰背不由紧绷:“是。”他深知,在元婴大能们的眼里,他这种天赋不好,身世不显的小筑基就是蝼蚁一只。但如果能为大能所为,立下功来,他们手指缝里漏出来一星半点,于他来说,都是大大的机缘。所以,当明川执事稍微露出一点意向来,他便毫不犹豫的攀附上去。现在,听出了话里的威胁之意,他仍然不后悔,只担心自己做得不好,沦为弃子。
他的这番心思,自然逃不过明川上人的法眼。
还算聪明,用着也还衬手。后者甚是满意,略一抬手,轻挥道:“好了,你下去罢。”
“是。”
第二四五章 拭目以待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李琼与白璋上人做得不错。沈云查了一圈,执事处与任务处皆运转正常。并且从二人那里得知,预学期刚刚结束。弟子们都通过了考核。接下来,他们要组队外出试练。
启程的具体时间是后天清晨。
李琼向沈云汇报:“我们执事处主要负责前期的准备。目前,各项准备已经到位。”
而白璋上他们任务处那边则是正忙得两脚不沾地。
不过,他们早早的订下了章程,将任务分派了下去。所以,沈云看到的情形是忙而不乱,井然有绪。
前一次组织大型任务,能做到这样子,真的相当不错。他毫不吝啬的赞扬了白璋上人与任务处。
尤其是他们在任务最初制订的章程,不但可操作性强,而且考虑全面,诸多细节都考虑得到了。沈云看过后,称赞道,可当楷模。
白璋上人连声说“不敢当”,道出,制出这份章程最初是受了开门招徒试的启发。又请示道:“副堂主大人是否有意做个领队,出去松快几天?“
对于筑基境弟子来说,这次去大泽边缘地带,是试练,但对他们这些元婴上人来说,却好比郊外踏青。而且具体的事务自有管事们去做,所谓的领队其实只是撑一撑门面,走个过程。这次他们任务处一共按排了十个领队。从堂主大人到其他各处的执事大人,只要是在家的,又没有闭关的,这次都担任了领队。沈副堂主是他的顶头上司,再加上,沈副堂主在闭关之前说,这次闭关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年。他算了算,也差不多快要出关了,是以,在制订章程时,提前做了一手准备。
沈云在看章程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他的这一预先安排,当时觉得梃奇怪的为什么要这种小事上面大费周折,做文章?
这会儿,白璋上人自己提起了这一茬,他挑眉,用求解的眼神看过去。
白璋上人清咳一声,不太自在的解释道:“十大门派里,患寡而患不均。”所以,哪怕是一只蚊子腿,只要在人前露了出来,也得一人分一根腿毛。
以前,师尊指点过他,说这叫做“均衡之术”。
而他因为从来没有担过主职,所以,也觉得挺有道理的。然而,到了演武堂,做了任务处的执事之后,他经手了几桩事之后,越来越发现所谓的均衡,不过是利益交换,更是一种束缚。他虽然不齿,却奈何人在网中,身不由己。
沈云闻言,沉默片刻后,很肯定的说道:“我一直在闭关,从未接手过这次试练的事。既然你们已经安排妥当,我不就不担任领队之职。如果碰到了其他方面的问题,再做它论。”
白璋上人听到拒绝的话,不由眼底一亮沈副堂主行事,果然与他预料的一样!
旋即,心底又冒出一句话来:为何我做不到象沈副堂主这般磊落?
是人在网中,身不由己,还是我其实做不到象沈副堂主一样,舍弃私欲……
想到这里,他心中凛然,抱拳行礼道:“是。”
此事之后,白璋上人深刻反省了自己,从此,他在任务处里进行了一系列的变革,从很多方面杜绝了所谓的“均衡之术”。这些变革无疑招来了很多人的不满,但架不住堂主大人与副堂主大人皆没有吭声,摆明了是支持的,所以,那些人只能不痒不痛的说几句闲话,没兴起什么风浪来。
倒是白璋上人从中大受启发,更加坚定不疑的把自己和任务处从“网中”择出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沈云没有担任领队,故而不用去大泽。
恰好第二天是执事例会。叶罡得知这一情况,给他临时安排了一个活:留守演武堂。
理由是,他和其他在家的执事都担任领队,随弟子们去大泽了。但演武堂里,并不是所有的管事和杂役弟子都跟过去了。再者,演武堂也不能一道搬去大泽。之前,他还为这事操心来着,不知道要劝说哪个留下来看家。而沈云适时出关,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
沈云还没有回答,裕丰上人的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心里乐开了花:堂主大人终于装不下去了?这是要动手了么?哈哈,我拭目以待!
下首,明川上人不易察觉的扯了扯一边嘴角,直接向沈云看过去。他倒要看看,姓沈的还能和以前一样,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模样不。
“是。”沈云面色不改,与往常一般,坐在高背椅里,向叶罡略一抱拳,朗声领令。
倒是叶罡颇为意外,险些在脸上现了出来。散会之后,他还在心里思忖:土包子是真不在乎呢,还是隐忍着,暗地里憋大招?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此举,他的用意本不在土包子,而是给一直蠢蠢欲动的裕丰与明川之流一个信号他不满副堂主大人了。
修为突飞猛进之后,他的目力也水涨船高。所以,鹰扬园的这栋小楼虽然被他设为绝灵境,但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裕丰等人脸上的细微表情。
他知道,这两位都收到了他的信号。
狗骨头已经成功抛出去了,而且狗儿们也都看见了。至于接下来,狗儿们会怎么动,他着什么急?且在一旁先看着。
直觉告诉他,沈云不是这么好除掉的。
再者,眼下,演武堂有一桩比除掉沈云更急的大事。那就是翻过年去,四月里,十年一度的仙门大比又至。上一回,他回宗门向师尊汇报近段演武堂的情况,师尊突然提起仙门大比,言明让演武堂自行参加。而在此之前,师尊表露出来的意向是,让演武堂跟着宗门一道参加的。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可大了。
叶罡完全是措手不及。可是,师尊的命令不可违。他只能领令。
明年的仙门大比,可以说是演武堂在仙门的首次正式亮相。他对演武堂寄予了厚望,以后的一系列计划,也都是以演武堂发扬光大为基础的,是以,仙门大比非常之重要。
这一次,弟子们的试练,他答应做领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即将到来的仙门大比。
叶罡回到虎威堂后,略作沉吟,招来暗卫,吩咐他们按计划行事,末了,特别叮嘱道:“吩咐下去,我们的人绝不能出出行迹来。”
第二四六章 故人造访
转眼,到了弟子们出发的日子。
每支小队搭乘一艘飞船,一共十艘飞船,组成一队纵队,从演武堂后山之顶出发,浩浩荡荡的开往大泽。
沈云带着部分留守的管事与杂役弟子送别他们。
待船队化成了天际线上的一串小黑点儿,沈云收回目光,挥袖道:“下山罢。”
“是。”
一行人走到山脚,有一名杂役弟子飞跑而至:“报,副堂主大人,山门处有一位师叔自称是您的故人求见。那位师叔不肯道出名号来,只是给了小的这片树叶,说您看了就会知晓他。”说着,他双手奉上一片绿叶。
闻言,跟在沈云身后的管事和杂役弟子们面色各一,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树叶上。
那是一片白果叶。
凡品。
副堂主大人驾前,众人不敢造次,但并不妨碍他们在心里嘀咕:后山的山腰一带就有好几株白果树。也就是这会儿是冬天,白果树的叶子掉光了,不然的话,这样的叶子,用箩筐担都不成问题。凭着这样一片叶子,就要充当副堂主大人的故人,呵呵,这也太容易了吧。
也有人起了疑心:堂主大人他们前脚刚走,副堂主大人的故人后脚就找上门来,真的有这么巧?
殊不知,因为得了《心魔传承》之故,他们的这番心语一字不落的进了沈云的耳朵里。
老实说,沈云最初看到那片寻常的白果叶,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众弟子的无心之语提醒了他大冬天的,白果树都掉光了叶子。从哪里得来这么一片翠绿欲滴的新鲜叶子?
心中一动,他还真记起来一位故人仙都北郊玉栖观里的千年白果树妖,白柯。
身为一只化形大妖,又是白果树精,白柯要变一片新鲜的凡品白果叶,还真不叫事儿。
再说山门处的“师叔”。前来报信的这名杂役弟子是筑基一层的修为。他称为“师叔”的人,当是一名金丹真人。而与白柯一起的那位李道长,恰好就是一位金丹真人。
说起来,他治好了白柯的旧疾之后,就没有再也这两位联系过了。
莫非白柯出关了?还有,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找我来做什么?是要兑现那三个承诺吗?
沈云略一抬右手,隔空自那名杂役弟子手里头取过白果叶,装模作样的翻过来,看了一眼,点头道:“唔,确实是我的一位朋友。你把人引到东山苑。”
“是。”杂役弟子得令,转身飞跑回去。
沈云转过身来,对众人说道:“你们也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是。”
沈云回到东山苑,过了一小会儿,杂役弟子引着人敲响了东山苑的院门。
果然是李道长。
多年不见,他还是老样子。样貌、修为,甚至连穿着打扮都不没有变化。
沈云亲自去开门:“李道长,别来无恙啊!”
倒是李道长看到沈云的样子,脸上现出错愕之色来。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行礼:“沈……沈师伯,您,哎,弟子见过沈师伯。”
来之前,他们打听清楚了。沈云是仙山鼎鼎有名的元后大能,新起之秀。
是以,他得唤声“沈师伯”。
本来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见面的时候,该怎么说,怎么行礼,他都练过了好几回。哪曾想,看到沈云,实在是太令人惊诧了,之前的诸多准备险些化成东流水。
也难怪他如此失态。
当年的“沈小友”虽然干练沉稳,但还是透着青涩的。
几年不见,“沈小友”变成了“沈道友”,变化亦远超过他的想象,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如果不是眉眼之间有两分熟悉的影子,又有白师兄亲自确认过,沈道友就是沈云。便是再借他一个胆子,他也是不敢认的。
李道长很快缓过劲来,心道:从菜鸟小子到元婴大能,可不就是“脱胎换骨”吗?
沈云听到他口尊“沈师伯”,自称“弟子”,不由笑出声来,伸手拦住他的礼:“难为你能找到这里来。先进屋。”
“是。”李道长终于放下心来。
来之前,他与白师兄最担心的情形是,沈师伯“忘了”微末之时的事,根本不搭理他们。这样的情形,在修真界里,简直不要太多。所以,他都做好了被打一顿,扔出山门外的准备。现在看来,沈师伯并没有“贵人多忘事”。
如此,也不枉我与白师兄专门奔波一场。
沈云打发了那名杂役弟子,将人请进正屋里。
李道长看清屋内的摆设,又一次深深的惊诧了。他没有想到,沈师伯屋子里的摆设竟然全是寻常可见的凡物。
“坐啊,李道长。”沈云热忱的招呼道。
在元后大能面前,自己哪里敢称一声“道长”!李道长深感惶恐,连忙躬身行礼:“不敢当……”
沈云摆手打断他道:“当年,李道长与白道长助我甚多。不过是个称谓而已,有何敢当不敢当的。”
“您太客气了。”李道长听出来,他不是客套,简直是受宠若惊,凭心而论道,“当年,是弟子与白师兄得了您的大恩才是。”
“哦,说起白道长……他出关了吗?”沈云关切的问道。
李道长又是躬身:“多谢您,白师兄于一年前出关了。他的旧伤全好了,闭关这些年,不但恢复了修为,而且还略有长进。白师兄非常感激您。常说,大恩不言谢。又说,当年是他自己主动许下的承诺,一定要兑现才好。只是当年弟子愚钝,没能及时发现您那边的变故,所以,这一年里,白师兄领着弟子,为了寻访您,几乎踏遍了祝融大陆。终于在两个多月前,偶然得到了您的线索。这才找了过来。”
他是轻描淡写,但沈云却从中听出来不少感兴趣的话题,首先问道:“你们怎么‘偶然’的得到我的线索?”
其实,李道长此番正是为此事而来。见沈师伯果然接住了话,他一五一十的答道:“两个多月前,弟子与白师兄在越洲境内,发现了两队装扮成凡人商客的仙门弟子。他们提到了您和另一位上人的名讳。当时,弟子与白师兄都以为是同名。是白师兄见多识广,说那两队人有问题,多留意些也无妨。于是便跟了他们一路。没想到,他们真的也是再找您。”
第二四七章 白柯的预感
沈云心中一紧。
两个多月前,有两队神秘人马在秘密找寻自己?
算一下,那个时候恰好是云霄上人借口去越洲吃河生之后。演武堂这边,明川等人质疑自己没有闭关,一边放出流言诋毁他与云霄上人暗中勾结,图谋堂主之位,一边直谏叶罡,强令自己出关。
所以,李道长所言,未必为虚。
然而,听风堂在那边有分舵,却没有发觉,足以说明那两队人马来历不凡。
他问道:“不知两位可知两队人马是什么来头?“
李道长摇头:“抱歉得很。他们少说也是金丹境的修为,行事隐秘。弟子与白师兄不敢跟得太近,所以,只能大概看得出来,他们都是仙门这边的死士暗卫。”
沈云来仙山这边有些年头了,清楚了很多内幕。比如说,仙门自诩是修真正道,但他们养死士暗卫,是一开始就有的风气。而这些死士暗卫的来历也五花八门。其中不乏妖魔鬼道。很多不便“修真正道”做的事,往往会派死士暗卫去做。一旦事情泄漏,一股脑儿推到邪魔歪道上去,干净利落得很。这也使得这些死士暗卫行事,阴狠毒辣,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竟然有两队死士暗卫……他在心底里冷笑:看来,我确实是把某些人给惹狠了。以至于他们要置我于死地。
心念一转,他大致猜到了这两队死士暗卫的主子们究竟是谁。只是这些无凭无据的话,不好与李道长明说。他笑道:“李道长仗义示警,我感激不尽……”
不料,李道长却着急的摆手道:“沈师伯,弟子还有更要紧的事要禀报。”
沈云正色,伸手请道:“请说。”
李道长一五一十的说来。
原来,他与白柯两个在跟踪这两队人马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件怪事。
其中一路人马象是接到了新的指示,分出大半人马过来,火急火燎的一头扎进了越洲的南部大山里。
对于死士暗卫来说,这都算不得什么。奇怪的是,白柯远远跟过去,最后在一座花草茂盛的深谷里,失去了他们的线索。
要知道白柯可是白果树灵,并且是化形境的。寻常的花花草草,等于是他的眼睛和耳朵。
偏偏他就在那个林深草长的僻静山谷里,跟丢了。
他查看了谷中所有花草树木的记忆。它们的记忆里显示,根本就没有这队死士暗卫进入谷里。
可这一路跟过来,他也是从谷外的树木记忆里查到,这些人分明是入谷了。
本来白柯跟过来,只是存了一丝侥幸,想看看这些死士暗卫新得了什么任务,希望能跟到有用的线索,查出这些人的主人是谁。不想,却意外的发现了这件怪事。
他再三确认之后,撤回来,与李道长会合,继续盯着这队人马的其余人。
就这样,他们在越洲又呆了月许。期间,一直不见那些神秘消失在深谷里的死士暗卫们再出现,与这些人碰到。
白柯越想越觉得奇怪。恰好这个时候,两队人马都有撤出越洲,返回仙山的意图。白柯想了想,也决定与李道长回一趟仙门。
一来,他们俩也是仙门弟子,继续暗地里跟着,过边界时,不会令人起疑;
二来,这些人回仙山,定是要向他们的主子汇报的。到时,他们就能知道他们的主子是谁了;
还有就是,白柯早就想离开门派。以前是受了重伤,修为大跌,自保且做不到,哪里还有能力脱离门派?现在他全好了,修为不但恢复了,而且还略有长进。而在他受伤期间,掌门及其亲信的所做所为,早已耗光了他对门派的最后一丝感情与耐性。所以,是时候回一趟门派,处理干净了。
带着这两个目的,白柯与李道长再次分开行动。两人各自尾随一队人马,前后脚的回到了仙山。
可惜的是,李道长跟着的那人马一过边界,当天就四散开来。
他不知道该跟踪哪一个才好,又担心是不是自己已然暴露,才惹得那队死士暗卫如鸟兽散。担心中计,他唯有放弃跟踪计划,去事先与白柯约好的会合地点,与后者会合,再做打算。
白柯还没有到。他在客栈里等了一天,后者才风尘仆仆的赶过来。一问,也是和他一样的情形。
“罢了。我们先去门派做了断。”白柯分析说,那些死士暗卫跑得很干净,他们俩又多年不曾回仙山。沧海桑田,仙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他们俩也要些时间熟悉一二。不如改变计划,先回门派,交割干净,取得自由身再说。
沈云听到这里,心中大致有了猜测:“脱离门派不是件容易的事。你们这么快就如愿以偿了,该不是你们的门派生了大变故吧?”
李道长惊讶极了:“沈师伯真是料事如神。”
被人强占了内门,门中弟子十去**,掌门带着他的亲信们只能夹着尾巴,缩在原来的外门,苟延残喘,算不算得大变故?
以前,掌门就是个贪婪的人。现在落到这番田地,他越发的贪婪起来,俨然是掉进了钱眼里。
白柯探清情况后,找到掌门的一名宠妾从中说合,付了一笔赎身银,轻而易举的解了与门派的契约。
至于李道长就更容易了。他本是杂役弟子出身,又一直对门派隐瞒了真实的修为,所以,至今仍是名不见经传的杂役弟子。他离开门派,无需掌门同意。上行下效,执事堂也与掌门一般行事。李道长直接去执事堂交了一百块下品灵石,便脱离了门派。
倒是白柯知道内门被强占的经过后,觉得这作派熟得很。
细想之后,他问李道长:“你说,象不象是胖子的手法?”
胖子就是他们这两个多月来的跟踪目标之一。在深谷里神秘消失的那些死士暗卫,胖子是头目。
经他一点拔,李道长也越想越觉象:“太巧了吧?”
“是啊。比戏文里写得还要巧呢。”白柯说了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决定留下来暗中查探,让李道长来演武堂找寻沈云,“一定要将这个巧合详详细细的告诉沈道友。我有预感,此事很有可能与沈道友有干系。”
李道长听得云山雾罩,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众所周知的,运天演武堂里的执事大人们绝大多数出自十大门派。故而,他长了个心眼,得知演武堂的弟子历练在即,而沈副堂主是唯一没有参与的高层,被堂主大人点名留守,便等了两天。眼见着十艘飞船全走得没影了,这才在山门口点名带姓的求见。
第二四八章 知无不言
白柯是千年化形大妖,又做了很多年的门派守护兽。仅凭一个胖子,他便将分别位于凡人界和仙山里的两个不相及的地方扯到了一起,还生出预感来。沈云本能的想到,这所谓的“预感”只怕有其内情,而并非全是直觉。一时间,对李道长他们以前所在的门派兴趣大增:“李道长,方便跟我说说晋山派吗?”
晋山派就是李道长与白柯之前所在的门派。虽说两人都已离开晋山派,但永远也改不了他们的道传出自晋山派这一事实。今生今世,无论什么情况下,他们俩都不得做出对晋山派不利之事。否则,在仙门和世人眼中,他们俩仍然是晋山派的判徒,人人得而诛之。
正因为如此,很多门派弟子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脱离了师门后,对于师门的一切,在人前皆是三缄其口。
而晋山派,沈云也只是略有耳闻,仅仅知道它这些年每愈下,由二流跌入三流行列。现在更是连自家的内门都保不住,被人轻易的强占了去,门中弟子散去大半。这是连三流的地位也保不住了。估计明年的仙门大比,晋山派是彻底没戏。
这样的门派,要去探他们的老底,于沈云来说,难度不大。当然,如果能先从李道长那里了解一些情况,更便于行事。同时,也好叫他心里有个底师父生前反复告诫过他,人心隔肚皮,偏听偏信最要不得。
李道长面上现出为难之色:“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弟子早早的就随白师兄一道,被外派到仙都,对门派也知之不多。”
“无妨。你捡你知道的,给我说说便是。”沈云启发道,“比如说,晋山派的名字没什么来历没有,祖师爷是哪位,门中有些什么传奇故事。历代掌门的故事,你要是知道,也都可以跟我说说。”
原来是说古啊。李道长暗中松了一口气。他的家里就在晋山派近旁,可以说是打小听着晋山派的故事长大的。这些倒是知道不少。
“是。”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来,“弟子的家乡那里有一座荒山,叫做晋山。山不高,可山腰以上却是寸草不生。晋山派的祖师爷是一位金丹真人,是一名散修。有一次偶然路过晋山,非说那里的风水好,便买下晋山,在山脚建了几间茅草房,开山立派。晋山派的名字便是因晋山而来。”
沈云听到这里,打断道:“晋山位于晋山派的内门之中?”
“是的。”李道长很肯定的点头,“祖师爷是个能人,开山立派之后,年年大手笔购置周边的田产。不到三十年,晋山派便成了气候,也学着大门派的样子,划分出来了内门、外门。这个时候,祖师爷却将掌门的位置传给了大弟子,做起了太上长老。他将整座晋山都圈起来,做为他与以后的太上长老们的清修之地。自那以后,门派里便有了一条规矩。除了掌门,门中弟子无令不得进晋山。弟子是外门的杂役弟子,也就是被调去照顾白师兄时,才得以进入内门。隔着老远看过了晋山。自开山立派以来,已有两百多年过去了。那晋山也封山两百多年,至今,山头仍然是光秃秃的。当时弟子就觉得奇怪极了,它的山头寸草不生,也能是风水宝地?后来,被调派到仙都后,弟子与白师兄相处熟了,终于能问出来,请白师兄解惑。不曾想,白师兄却哼了一声,说‘狗屁的风水宝地!老头儿那会儿穷得叮当响,又想开山立派,也只能买下晋山这等没人要的荒山了。‘”
沈云听到白柯的大实话,不觉莞尔,象是随口插了一句:“白道友是什么成为晋山派的守护兽的?”
李道长答道:“白师兄跟弟子说过。他最开始的时候,不是晋山派的守护兽。当年,他与第二任掌门打赌,结果打输了,不得不答应替他看门护院三百年。那时,第二任掌门还没有接任掌门。白师兄跟着他回了晋山派,也只是守着他的洞府。后来,白师兄是中了祖师爷的算计,才成为了晋山派的守护兽。第二任掌门很过意不去,亲自解了他们两个的赌约。再后来,第二任掌门也成了太上长老,按门规搬进晋山,避世清修。白师兄与他便再无交集。也幸亏当年的赌约不在,不然的话,白师兄还暂且没法离开晋山派。”
说到这里,沈云心里不免生出疑问来:“也就是说,历任的掌门最后都是做了太上长老,在晋山里避世清修。这次晋山派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内门被强占,太上长老们有没有出来力挽狂澜?”
李道长叹了一口气:“也不是历任的掌门都顺顺利利的把掌门之位传给了后面的继任者。晋山派成立至今,一共有九任掌门。但前面的八任掌门,只有三个顺利交接,做了太上长老。还有五位掌门在任期内殒落了。这一次内门被强占,有一位太上长老出来撑场子。他是第五位掌门。据他说,祖师爷和第二任掌门早在多年前就已殒落。结果,他没撑成场子,反倒是不敌战亡。掌门见状,再也无心恋战,麻溜的割地求和。门中弟子也是看到这情形,觉得再无希望,纷纷求去。”
仙道艰难,修士行于其上,如履薄冰,步步惊心。这是自上古以来,修真界里的共识。所以,晋山派的八位前掌门如此收场,可以说是仙道上的常态。沈云没听出什么异常来,见李道长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歉意的笑了笑:“我这人听故事的时候,就是喜欢东问西问。不好意思,三番两次的打断你。你请继续。”
今非昔比,他现在是元后大能、运天演武堂的副堂主大人,以及仙门的新秀,李道长哪里敢跟他计较?再说了,李道长此番是奉了白柯之令,特意来传话的。来之前,白柯特意叮嘱过了,“但凡沈道友有何疑问,你都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闻言,恭敬的应了声“是”,继续说起晋山派的故事。
这回说的是祖师爷以及后面的几任掌门的丰功传绩,与仙门里的大多数门派一样,无外乎是斩妖除魔之类的。沈云认真的听着,没有再出声发问。
第二四九章 大股魔修
李道长真的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了个把时辰,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了,末了,说道:“沈师伯,弟子知道的只有这些。出来前,白师兄吩咐过了,您要是对晋山派感兴趣,想知道些什么,都请直言。弟子知道的,务必倾囊以对;若是不知道的,回去查探清楚后,再来禀报您。”
沈云并没有从中发现异常之处。象这种正面、光明、英雄的传奇故事,在各门各派里,都有类似的流传下来。而李道长的话,他也没当真。一来,多年没有见过面,他对李道长他们两个的近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再者,便是当年在仙都玉栖观里,双方合作也是各取所需而已,从未真正交过心。
闻言,他笑道:“多谢你特意跑这一趟。还有白道长,若是有缘再见着他,我定当面向他道谢。”
李道长闻言知雅意。来之前,白师兄也意料到了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形,说这是因为他们说的全是推测与猜疑,没能拿出实质性的东西来,怨不得沈师伯不同意。那就回来,查到真材实料,再投奔沈师伯。
没错,白柯自知道沈云现在的情形后,就起了投奔之心。而李道长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所以,两人费尽心思追踪那两拔死士暗卫,全是想着拿他们当投名状来着。
没想到,那些家伙太滑手。搞得投名状里全是虚的。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能立刻回去,与白师兄一起,将晋山刨个底朝天。
“您客气了。”李道长当即告辞。
“替我向白道长带好。”沈云亲自将他送至院门口,然后,按照规矩,招来一名在附近当值的守卫,把人送出山门。
待人走远了,他又如往常一样,去弟子苑那边巡视。
弟子苑里设有守卫长。他飞跑着迎了出来,脸上的惊诧遮都遮不住弟子们都去了大泽试练,弟子苑现在是空的。副堂主大人过来巡视什么?
沈云正色道:“弟子们便是不在,每天的巡防一样要抓起来,不能有所松懈。”
原来如此。守卫长心里道了声“好悬”。他原本想着,弟子苑里空荡荡的,除了杂役弟子就只有他们这些守卫。所以打算将一天的三班巡逻改为一放。好叫底下人也能乘着这个机会,松快松快。好在从早上到现在,他都被杂事缠住了,还来不及把底下人召集起来,正式宣布。
“是。”副堂主大人特意吩咐过了,又一如既往的巡视,他哪里还敢生“松快”的心思?
沈云吩咐过后,与往常一样,挥手示意他退下:“你去忙罢。本座随意走走。”
“是。”
不多时,沈云来到了弟子院的小演武场上。
在左边的石质兵器架前站了站,他随手抽出一把红缨长枪来,耍了朵枪花。
唔,轻飘飘的……他撇撇嘴,一松手,将之又扔回去。
哐啷一声,那柄长枪准确无误的插回了原位。
稍后,有一名杂役弟子从外面小跑着进来了。他手里捧着一只亮晃晃的铜脸盆,盆边上还搭着一块叠成长条儿的崭新白棉巾子,噌噌的跑到沈云面前,躬着身子,双手将铜脸盆高举过头:“小的见过副堂主大人。”
沈云看着他的左手拇指飞快的打了两个圈,不由笑了。
这是赵宣告诉他的。前些时候,听风堂的一名暗探成功的混进了演武堂的弟子院里。其任务是专门负责沈云与赵宣之间的联系。沈云若是有消息要传递,去弟子院里边的演武场,随便拿把什么武器,舞个花儿,那暗桩便会现身。联络的方式是,暗桩的左手拇指打两个圈。
沈云在铜脸盆里净了手,拿起白棉巾子,不紧不慢的擦干手,赞许的点头:“不错,满满的一盆水,你端着跑过来,一滴水也不见洒出来。手上功夫很稳。”说着,将白棉巾子扔过去,不偏不倚,仍然是叠成长条状,稳稳的搭在暗桩的左肩头。
说罢,扬长而去。
待他离开后,暗桩把手里的铜脸盆搁地上,取下左肩头的白棉巾子,不露痕迹的捏了捏,果然摸到了一个叠起来,类似法符的存在。
他在打开白棉巾子的那一刹那,手指一动,将那枚法符收入了储物袋里。
最后,他干练的将完全展开来的白棉巾子扔进铜脸盆里,端起盆来,噌噌的又跑出了演武场。
中午的时候,远在石头岛的赵宣便收到了一道密讯,内容是,门主大人令速查晋山派,重点是内门和晋山,以及晋山派的详细地址和近况。
赵宣略作沉吟,立刻派出了两只小队,共十名暗探,前往晋山派。
这两只小队是他这次带来的人里头,仅有的完成初级淬化的。按计划,他们要马上接受去煞。
可是,任务紧急。而其他没有接受淬化的暗探,又出不了这次的任务。没有办法,他只能吩咐他们面戴黑面巾,身着黑风斗篷,务必遮严实了。
他寻思着,反正这次是去做秘密刺探的事,必须遮掩真实身份的,故而抱了点侥幸的心思。
却不曾想,两只小队的运气这回不咋的,而且,强占了晋山派内门的那只胖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十名暗探去了晋山派后,确实是顺利的摸进了晋山,打探到了有用的情报。然而,在最后撤离的时候,他们惊动了那只胖子。双方恶战了一场。
好在这两只小队都是经年的老暗探,又完成了初级淬化,经验丰富,修为也不差,竟然都从一堆死士暗卫里杀了出来。
听风堂每次出任务,都会派人接应的。
这一次是听见堂头次在仙山出任务,且任务又急。是以,赵宣非常重视,亲自带了人去接应。
接到人,他松了一口气,连道:“万幸!”
十名暗探,个个重伤。他们全是拼着一口气杀出重围。
此时,他们真真的是强弩之末。
如果他这边接应再慢上一时半刻,只怕接到的就会是十具冷冰冰的尸体。
赵宣带来的人不是听风堂的弟子。没有办法,他的人初到仙山,完成了初级淬化的,总共才十个,全被他派出来了。那些没有完成淬化的,经验倒是有,可是,他们的那点子修为在仙山这边真不够看的。所以,这些接应的五十名弟子,共十个小队,全是岛上的弟子。
他们也是一水的黑巾覆灭,身着黑风斗篷。
接到人后,他们杀退追兵,形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密林深处。
隔天,晋山派被大股魔修入侵的消息,飞一般的在仙山传开来。
赵宣收到消息,挠了挠头,叹道:“门主大人说得对,侥幸是最要不得的。”他才侥幸了一回,就给听风堂招了顶“大股魔修”的帽子回来。
这事当然不能不上报主公知晓。在演武堂弟子苑里安插暗桩不就是为了上报这等密事么?
他如实上报之后,在末尾做了深刻检讨,说,是他给门派抹了黑。
第二五零章 贼喊捉贼
沈云收到密报后,对这一点没怎么在意。
世人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他早就发现,有时候亲眼所见,也未必为实。与他一样想法的人,仙山之内,不在少数。因此,传言里说是“大股魔修”,真正信的人又会有几个?
在他看来,赵宣完全是没有必要的自我束缚。
想了想,他回复了两句话:你没有违反门规。又没有传言说,魔修突袭晋山派,与我青木派有关,你怎么就抹黑青木派了?
赵宣接到回复后,琢磨了许久,终于充分领悟透彻了主公的意思:一,不是我们做的,绝不承认。这是主公向来的主张;二,是我们做的,没有抓到现行,那就与我们无关。
当然,以上两层意思有一个大前提,即,没有违反门规。
是我太过迂腐……赵宣笑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过,这件事到底还给了他一个教训,即,仙山这边的水远比凡人界要深得多。所以,绝对不要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还是要坚决听主公的,便是打兔子也要做好打老虎的准备,扎扎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
话说回来,真正让沈云揪心的是,听风堂这次从晋山打探来的情报里说,那个胖子及其手下,都是叶罡的人。
叶罡也派了人去越洲查我?他突然将胖子他们分出来,去那个无人的深谷里做甚?胖子等人是做到骗过那一谷的花草树木的,从深谷里消失的?还有,胖子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晋山派,强占其内门,然后,放着舒适的山脚太上长老院不住,一群人跑到寸草不生,鸟不拉屎的山顶扎帐篷露宿?
这些都是可疑之处。
仅凭听风堂传回来的情报,还有李道长所言,沈云始终好比云山雾罩,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隐隐之中,他觉得那个深谷大有文章。是以,在给赵宣的回复中,他令听风堂去边界查探,有无胖子等人的过关信息。
另外,这些情报也透露出来,叶罡对自己没安什么好心,是真的。耐心耗尽了,也是真的。这回单独留他一个在演武堂,不安好心是肯定的。
其实,演武堂已开办有半年,到现在,也就是表面上,大家相安无事罢了。实则从一开始就是阴风不断。
而沈云来演武堂做这个副堂主大人的目的,可以说勉强实现了青木派有七名弟子考入了演武堂;他挖到了云霄上人,结识了白璋上人、琼枝真人等新朋友;青木派成功的进入了十大门派的眼里,同时,他也摸清了十大门派对青木派的真实态度。
所以,他可以见好就收,辞去副堂主大人之职,离开演武堂。
而且这个时候离开,也可以避免与裕丰等人矛盾激化。
但看完听风堂的情报,只要一想到叶罡当面称兄道弟,背面毫不犹豫的捅刀子,沈云心里极为不舒服的同时,也闻到了浓逍的危险味道叶罡是只冲着他来的,而是要对付青木派?不搞清楚其真实的意图,叫他怎能安得下心来?再者,这家伙又擅长做表面工夫,修为涨得飞快,除了他,青木派里还真找不到第二个人来盯着他。
沈云决定继续留在演武堂里,与叶罡周旋。
他猜测,胖子那边被“大股魔修”突袭,叶罡肯定是不信的。说不定,还会直接怀疑到他头上来。
这样的话,兴许他很快就能看到“有事回演武堂”来的堂主大人了。
果然,第二天清晨,叶罡独自搭乘座驾,回到了演武堂。
沈云是唯一留守的高层,理所当然的第一时间现身。
“堂主大人,怎么突然回来了?”这会儿,晋山派那边的传言,估计正清门的高层都知晓了。但演武堂这边还没有传言流出来。是以,待叶罡下了飞船,沈云一头雾水的迎上去,问道。
“哦,刚刚在大泽那边听到了一则传言。”叶罡的眉眼里难掩倦意,伸手捏了捏鼻梁,完美的遮住了自己的一双眼睛,“说是突然有一大股魔修血洗了南面的一个小门派。仙山有些年头不见大股的魔修出现了,所以,传言流得很快,所到之处,都引起了不小的恐慌。我们演武堂现在就是空架子一个,我担心有人借用这则传言生事,便赶了回来。”
在下船之前,他已打开了麒麟目,并且不惜祭起一滴心头血,加持麒麟目。
可惜,他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无法通过麒麟目,看穿沈云的心思。
没有办法,他只好按土办法来,一边说着打好的腹稿,一边借着手上动作的遮掩,目不转睛的盯着沈云的眼睛。
哪怕后者的眼底有一丝丝的异常,也休想逃过他的一双利眼。
沈云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他如果不是拥有真魔之血,感觉异常敏锐,还真察觉不到叶罡的偷窥。
“竟有这等事!”他的惊愕表面得恰到好处,“这两天,演武堂没有人请假外出。我也忙着处理前段积累下来的文书,还没来得及出去转转。不曾听到传言。”
叶罡放下手,叹道:“那就好。希望是我想多了。”说着,伸手请道,“边走边说。我跟你说说晋山派那边的情况。“
沈云心知肚明。叶罡还是在怀疑青木派,想要再试探他一二。
流露出关切的样子,他微微颌首,与之并排而行。
叶罡说的,与听风堂,还有李道长的,都大有出入。首先,胖子等人强占晋山派内门,并在晋山里,铲地三尺的翻找等事实,他只字未提;与“大股魔修”交手的是胖子他们,双方激战的地方,是离晋山派有五十来里远的一处没有人烟的偏僻山林里。而他含糊其辞,让人误以为是“大股魔修”冲进了晋山派的内门禁地晋山,在山脚的太上长老院里,与避世的太上长老发生了激战;那位太上长老明明是在之前,被胖子等死士暗卫围攻,不敌,而折殒。却被他说成了惨死在“大股魔修”的阴毒手段之下。
其言与迅速流传开来的传言一致,并且更加详尽。
沈云听着,心里再清楚不过编出那些流言,并且推动流言快速传开的,正是叶罡的人。
真是应了菱洲的那句老话:贼喊捉贼。
只是,在仙山里,十大门派要端掉一个小门小派,根本就不用任何借口。而叶罡先是恐吓晋山派的掌门,内门被强占的事,不许向外透出一丝风去,然后,发现实在是兜不住了,又费这么大的气力,推给魔修……他到底想遮掩什么?
第二五一章 半斤对八两
沈云与叶罡两个都想从对方那里打探些实质些的情况来。然而,两人都跟在油锅里打了好几个滚似的,滑不溜秋,整个儿是不沾灰。可谓半斤对八两。
最后,两人热热闹闹的说了一路,皆说出了想让对方知晓的内容,而不想让对方知晓的,皆一个字也未透出来。
叶罡起了狐疑:莫非是我想岔了,太高看了土包子和他的那个破门派,偷袭晋山派的那伙人,另有他人?
大股魔修的流言是他令人放出去的。
最初的时候,他的人也以为是与魔修交手,用最快的速度上报于他。
怎么会招来魔修?
自上古以来,魔修被修真正道视为邪魔歪道。但凡有魔修露面,周边的修真正道无不是喊打喊杀,欲除之而后快;
另一方面,魔族也很不待见魔修。血魔奴役魔修,甚至以魔修为食的现象,不在少数。
所以,魔修一直不成气候。他们跟阴沟里的耗子似的,东躲西藏。即便是出来行走,也是遮头藏脸,独自行动。
象这种数十名魔修,青天白日里,突袭一个修真门派的事,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尤其是自仙门掌控仙山以来,更是从未有过。
更何况,他的人还禀报说,这几十名魔修有头目,且五人一伙,彼此配合默契,根本不象是乌合之众,说他们训练有素,纪律严明,一点儿也没夸张。
听到五人为一伙,彼此配合默契,不知怎么的,叶罡心里觉得好熟悉。
敛心一想,他竟然想到了青木派!
为什么我会想到青木派?
打了个激灵后,叶罡心里沉甸甸的在半年前的招生试上,青木派的弟子不就是五人一伙,相互配合么?当时,包括他在内,很多执事都被他们的行为狠狠的惊艳到了。
他对青木派知之不多,但是,他了解沈云。后者不可能与邪魔暗中勾结。
所以,如果突袭晋山的不是魔修,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即,是青木派弟子假扮的。
想到前段收到从凡人界传回来的情报,说青木派与玉锦门在菱洲明争暗斗一场之后,突然间舍了经营多年的沈家庄,举派去向成谜,他心虚得很会不会是我的人在越洲露了什么马脚,叫青木派给盯上了,而不自知。于是,将青木派给引到了晋山那边?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一群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叶罡在心里将派去晋山那边的死士暗卫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从来就看不上那些死士暗卫。
他们都不是他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其中,从父亲手里继承来的,占了七成;还有三成,是师尊派给他的。
十大门派的嫡系暗中养些死士暗卫,再正常不过了。在他拜师尊门下之后,师尊比着前面四位师兄的待遇,也拔给了他一队死士暗卫,说是,护他安全。
长者赐,不敢辞。他照单全收了。
这些死士暗卫的修为远高过父亲生前留给他的那些。
但他哪里敢真随心所欲的差遣他们?也就是供着罢了。碰到与师尊一起外出,他才让这些死士暗卫跟随。
更多的时候,他用的是父亲留给他的那些。
刚接手时,这一拔死士暗卫里,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筑基中期。有近六成的人是炼气境。
这些年,他最大的一笔开销,就是养着父亲留下来的这些死士暗卫,助他们拔高修为。尤其是他得了麒麟传承之后,更是加大了力度。
效果也是显著的。这批死士暗卫折殒率不到一成。目前,他们之中,有三人凝丹,其余人都是筑基士,再无炼气境。
但还是远远不够啊。
另一方面,培养他们,他耗费甚巨,暂且没有余力去培养和招揽更多的死士暗卫。
所以,叶罡担了演武堂的差事之后,越发的觉得手底下没有几个得用的人。
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个沈云……唉,一不留神,人家都有能力大举进犯晋山派,从他碗里抢食吃了。
叶罡好不后悔。早知道沈云发迹如此之快,他就不该抱了招揽的心思,对其姑息。
好吧,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了意义。
叶罡更加坚定了除去沈云的决心。只是,在除去沈云和青木派之前,他必须要弄清楚两件事情。
一是,沈云对晋山的秘密到底知道多少?
第二件更重要,沈云有没有同伙?晋山的秘密,有没有透出去?
不把这两件事搞明白,他冒然下手,担心会把事情越扯越大,不可避免的暴露出自己来。
他现在羽翼未丰,意图却在仙门大佬们面前现了出来。于他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是以,叶罡连夜秘密赶往晋山那边,亲自查看了现场之后,又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演武堂。
他寻思着,事情刚发生不久,真要是沈云做的,其人在演武堂,隔着千山万水,指挥晋山那边的行动,定会留下蛛丝蚂迹来,一时之间,也来不及抹掉。
当然,要是能直接从沈云的嘴里套出一点什么来,那是再好不过。
鉴于沈云这人看似厚道,实则比猴还要精,叶罡对此没抱什么希望。
果不其然,从山门外下了飞船开始,一直聊到虎威苑的院门前,他与沈云两个聊得热络极了。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套出来。
土包子至始至终都是一副刚刚听说的样子。
叶罡没有耐心再与之周旋,在院门前的台阶下站住身形:“本来都到门口了,于情于理都该请云弟去里边坐坐,喝杯茶。”满意歉意的指着自己的脸,“只是我星夜赶回来,略感倦意,想要补会儿困。真是对不住。”
沈云连忙抱拳,说着道歉的话儿:“对不住,真是对不住。晋山派的事儿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一听,就忘了其他。四正兄请好生休息。改天,我定张罗一张席面来,向四正兄赔礼。唔,上次,四正兄张罗的那个席面就不错,我……”
此时此刻,叶罡看到他,就是个刺,哪里还有心情跟他吃什么酒席。闻言,一如既往的端出大度模样来,摆手打断道:“你我兄弟之间若是吃个酒,乐一乐,我随时都能奉陪。但赔礼这一类的话,休莫再要提起。再说,我也不敢再与你做兄弟了。”
“好,依四正兄的,不再提。”沈云洒脱的笑了,随后,抱拳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