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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铁板烧地雷     吾皇君临奥运txt下载     吾皇君临奥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一四章 什么东西?

    与大多数的古城一样,武关城也分内城和外城。而所谓的“大仙座”师徒四个控制全城后,又斥巨资在内城大兴土木,修了一座城中城,自封为:通天城。

    所以,现在的武关城是分成三层的,即,外城、内城和通天城。

    在最里边的通天城里,除了有“大仙座”师徒四个的玉明宫、玉仁殿等所谓的“仙宫宝殿”,还有一些被称为“寄生”的豪华住所。那里头住着的人都是武关城里最显贵的人家。

    据小胡子两人的描述,这些人都是武关城里的“上等人”。他们在通天城里,夜夜笙歌,酒池肉林,过着奢华之极的生活。

    但是,一到白天,通天城里却跟死了一般的寂静。

    并且“大仙座”有法旨:任何人在白天的时候进入通天城,杀无赦!

    没有这道法旨还好。听到这里,沈云更是铁了心要青天白里去通天城里瞧一瞧。

    不过,听小胡子他们的描述,“大仙殿”法力无边。在内城和通天城里发生的一切,都无法逃脱“大仙殿”的法眼。

    他们有一桩口口相传的趣闻。说,前两年,有一个财主老爷备了金山去玉仁殿还愿。结果,他们一行人刚到通天城的天梯前,便被台阶前的两个仙卫给拦住了。仙卫们说,大仙殿不受他的金山,令他怎么抬出门的,就怎么抬回家去。

    财主老爷惶恐之极。这是他前些时候许的愿,是大仙殿应承了的。而今大仙殿保佑,他如了愿,自然是要来还愿谢恩。大仙殿不受他的金山,是不是这事情又要起变故了?

    是以,他跪伏在台阶下,死命的一边叩头,一边乞求大仙座开恩。

    没叩两下,额头上便见了血。

    财主老爷的虔诚,终于打动了大仙殿。

    打天梯上降下来一名仙姑,传大仙座的法旨。

    待她念完法旨,财主老爷才知道大仙座为什么不受他的金山。

    原来是嫌脏。昨晚,他准备金山之前,没有按规矩焚香沐浴。

    本来,这是大不敬。大仙殿很生气。是他刚才的一番苦求,令大仙座生了怜悯心,临时改变了主意,宽恕他这一回。

    财主老爷感恩戴德,又跪伏下来,对着天梯谢罪,并许诺,明儿抬两座金山来进奉。

    回去之后,不但他本人做足规矩,是先焚香沐浴,然后亲手搭了两座金山,而且抬金山的奴才们,也要焚香沐浴。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一行人再去。果然,再也没有仙士出来阻拦。

    财主老爷很顺利的进到大殿前,完成了进奉。

    沈云听完后,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大仙座”真够贪的。贪婪的家伙定是嫌一座金山太少了,临时变了卦,又讹了财主老爷一座金山。

    至于所谓的法力无力……金丹真人们都能放出神识,但同神识覆盖范围之内,事无巨细,皆能及时知晓,好不好!

    财主老爷是有钱人,是富贵里只占了一半的,按那“大仙座”的划分标准,是中等人。只能居于内城。与通天城最远也不过是离了不到十里远。在“大仙殿”的神识覆盖范围里,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当然,用来吓唬完全不懂修真知识的凡人们,肯定是一吓一个准。

    但他心念又一转,担心这家伙还有别的手段。

    毕竟修真界里,无奇不有。

    于是,他决定借用小胡子两个的猎手木扣——相当于是他们的身份令牌。出入内城,甚至通天城,都必须用到这个猎手木扣。

    小胡子两个顿时哭得那个一叫惨啊。两人如果不是顾忌会扯到伤口,肯定会飞快的爬过去,抱着沈云的腿苦苦哀求。

    猎手木扣就是他们的命啊。一旦被摘除了猎手木扣,他们就会彻底的沦为下等人,被赶出内城,这一辈子再也进不得内城。

    “大仙,您大发慈悲,饶了小的们这一回……”

    “大仙,小的真的将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啊。您是大仙,一言九鼎,不能言而无信啊!”与同伴只会苦求不同,小胡子想着反正被摘除猎手木扣也是个死,不如博一回——据他所知,修道之人最重信义。连大仙座也不敢说话不算数。兴许这位大仙也一样的忌惮呢!他这般将话讲穿了,反而能逃过此劫。

    没想到沈云呵呵冷笑:“本座有许过你们什么吗?你们自己好好想想。”

    小胡子二人不敢不想。

    一番细想下来,两人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通身上下是看不到一丝干纱。

    没有!真的没有……

    “本座现在除了你们俩的木扣。昔日,你们在外城称王称霸,作恶多端。可谓恶贯满盈。现在,也该你们俩反过来尝尝个中的滋味了。”从这两个嘴里也掏不出更多的情报来,沈云懒得再与他们废话,轻抬右手。

    镶嵌在两人的后颈脖上的那两块黑色的小木扣就这样被他一齐隔空摘了下来。

    小胡子两人只觉得后脖子骤然发轻。

    “我的木扣!”他们惊呼连连,本能的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脖。

    待手摸到了空空的后颈脖,两人才发现,他们的手掌根本就没有被地上的尖刀扎穿,固定在地上。

    尤其是小胡子,看着突然间变得完好的右手掌,一双鱼泡眼都快变成了对子眼。

    “幻阵!是幻阵……”他后知后觉的大吼着,紧接着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

    果不其然,寒光闪闪的利刃、汩汩往外淌血的伤口……通通一齐消失了。

    他的身上连一滴血渍也不见有。

    所以,大仙根本就没有刑讯他们。

    一切都是他们自愿说出来的。

    没有因果可言。

    而大仙摘除他们的猎手木扣,将他们俩打成下等人,也只替天行道……

    “不,您不能这么对我们!”小胡子站在原地,几近癫狂的冲沈云摇头,“我们是被逼的,是大仙座,还在人尊大仙逼我们!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他们逼的!我出身不好,资质也不好,不做猎手,就只能做下等人。我会被族里驱赶到外城,永生永世都只能做下等人!那样的话,我会死的!变成乞丐,又出不得城去。只能在大街上,活活的饿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做猎手,只是为自己博一条生路。”

    越说,他越觉得自己好无辜,同时,也越来越理直气壮,“大仙,就是你摘掉的这枚猎手木扣,也是我拼了性命才谋来的。你不能就这样一抬手,就抹掉了我所有的努力与付出!不公平!太不公平!”

    沈云被他这通歪理邪说给气乐了。

    对于这种完全泯灭了人性的东西,他真的是一个字也懒得再多说。

    罢了,谁爱度化,谁度化去罢!

    本座只管惩恶。

    于是,他一挥手,将跟疯了一样的小胡子,还有傻掉了似的另一个,一同逐出了玲珑阵。

    出阵后,小胡子还在挥舞着胳膊大叫着“不公平”。

    就在这时,有数道人影飞奔而至。

    电光石火间,一疯一傻两个被双双打翻在地。

    两个最先赶到的,将他们俩用灵宠袋收了,麻溜走人。

    后来的那几个心有不甘,如野狗一样,四下里嗅了嗅,闻了闻,过了好一会儿,才骂骂咧咧的散去。

    他们也是所谓的“猎手”。沈云在玲珑阵里看得再真切不过。他们的后颈脖上也都镶嵌有一枚黑色的木扣。后面那几个落了空的“猎手”,有人离开前抬手摸着后颈脖上的木扣,就象拿着传话珠一样,竟是与人在发牢骚!

    看样子,小胡子两个并没有跟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将知道的全说了出来。至少关于猎手木扣可以传讯这一点,他们就没有交代。

    所以,指不定他们还有更多的保留……

    这么想着,沈云禁不住低头去看手里的两枚木扣。

    完全感觉不到上面有灵力波动,与物一般。可是,看他们的用法,他敢肯定绝对不是凡物!

    没有文字,也没有图案,两枚木扣在形状是一模一样的,连他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来。这样的木扣,如何当身份令牌?又如何传讯?

    这里头,肯定有名堂!

    略作沉吟,沈云一只手握着一枚木扣。先试着抽凝出一缕道力探入右掌心的那枚木扣里。

    如他预料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吐出一口浊气,他收回道力,改换成煞力。

    一样的,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真的很奇怪!”沈云皱起眉头,将小胡子两个的口供又从头到尾的细捋一遍。

    还真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所谓的“猎手”们捕捉凡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他们的血,并且是新鲜的人血。得到的人血,他们会第一时间进献给“大仙座”。接下来,他们凭着木扣,就能去玉仁殿领到他们的奖励。

    沈云寻思着:“大仙座”要这么多的人血做什么?炼邪功?

    也就是说,他们的邪功离不开血……

    这倒有点儿象血魔了。

    对了,血魔!

    脑海里灵光一现,沈云握住小胡子的木扣,轻声的念起血咒来。

    说时迟,道时快。他的脑海里现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像。

    不是小胡子,又是哪个!

    接着,他又对另一枚木扣施了血咒。

    一样的!血淋淋的人头像换成了小胡子的同伴。

    难怪既能进行身份识别,也能传讯。

    但是,沈云的眉头不但没有舒展开来,反而拧得更紧了——如果“大仙座”师徒四个是血魔,他隔着百来里,就能察觉到了。怎么可能在城门观气时,完全看不出来呢?

    更何况,“大仙座”等人的行为举止有很多地方与血魔并不相同。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血魔没有昼伏夜出的习性,也并不惧怕太阳。而那师徒四个的种种行为表明了,他们惧怕太阳。为了遮掩这个弱点,他们昼伏夜出。白天出现在人前时,不是阴雨天,就是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什么邪物惧怕太阳,修行离不得新鲜的人血?并且还不会显出妖邪之气?

    沈云双手握着两枚木扣,搜肠刮肚的想着。

    他先想到的是僵尸。

    但很快又否定了。因为僵尸的尸气简直不要太浓烈。没有修行的凡人,但凡耳鼻灵敏一些,都能轻易识别出来。更何况是他……

    接着,他怀疑是尸修。道行高深的尸修能遮掩其尸傀的尸气,而且他们只要没有做恶,也不会显出妖邪之气来。

    下一息,他又给否决了——尸修不要用新鲜的人血修行。更重要的是,他们也完全不惧怕太阳。

    除此之外,沈云还想到过一些修行功法亦正亦邪的妖族。却发现总有一些不符合。

    一一排除之后,他最后发现自己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沈云耸耸肩。直觉告诉他,这一回,又要大涨见识了。

    而眼下正是“大仙座”他们蛰伏的时候。

    与其在这里绞尽脑汁的猜东猜西,不如乘着太阳还没落山,去通天城里亲眼见识一二。

    当然,首先,要给自己找一个能够进得通天城的身份。

    这一点,对于沈云来说,并不难。

    他服下一枚易容丹。

    待丹液化开,他完全变成了小胡子的样子。

    接着,他将木扣往后颈脖上一拍,暗中用一丝道力牢牢的吸住它。使它看上去就象是被镶嵌在那里一样。

    准备妥当后,他见四下里无人,心念微转,出了玲珑阵。

    最后,收阵,直奔内城而去。

    内城也有城门。

    与外城门不同,内城门完好无损。门口有一个所谓的“仙士”守着。

    沈云很清楚的看到城门洞的顶上镶着一排蝙蝠。它们通体墨黑,只有两只小眼睛通红如血。全是品质很高的红宝石。每一颗被切得一般形状,一般大小。

    暗中运转道力,注入眼睛里,他看得更清楚了。

    所有的红宝石其实是用来遮掩血咒的。

    是以,“猎手”们打城门洞下经过时,血咒会识别到木扣里的血影,飞快的闪一下,与之应和。

    但这只是最初步的识别身份。

    因为这些血咒不会自动判断木扣里的血影与佩戴者的真容是否一致。

    沈云放下心来,大摇大摆的往城门洞走去。

    果然,在他也经过城门洞时,顶上的那几道血咒皆有红光过闪。

    而“仙士”看到这些红光后,便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再也没有正眼瞧他。

第七一五章 完全陌生

    进入内城后,沈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外头看不到内城的情形,却又看不到一丝丝的灵力波动。

    整座内城居然是绝灵之地。

    并不是布设了绝灵阵的缘故。

    这里象极了他的虎牙空间,象是天然而成的绝灵地。

    幸亏他担心会被识破修为,在出玲珑阵后特意封住了周身的道力和煞力。

    发现这一情况后,他心里头不由的冒出一个疑问来:内城是绝灵地。那么,小胡子等人是先天境的修为。他们平时是如何在内城行走的?难道都是事先封印了灵力吗?

    想了想,他觉得去“红土林”看看。

    “红土林”是小胡子两个交代的一个地方,位于内城西南的一个土坡上。最初,只是有几个“猎手”白日里空闲了,约在这里吃酒烤肉。很快的,越来越多的猎手加入进来。不出俩月,在猎手们中间传得人人尽知。这个时候,吃喝玩乐反而成了掩护。“红土林”正式成为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交易点。

    沈云换照小胡子所说,不多时找到了红土林。

    和他以为的完全不一样。红土林不是一片生于红泥地上的密林,而是一座圆顶的大木屋!

    在土坡下面,便能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嘻闹之声。

    这一点,倒与小胡子他们的交代完全相符——受所谓的“大仙座”等人的影响,在武关城的内城和通天城里,人们的作息也差不多被扭了过来。“猎手”们是个例外。因为要抓捕进城来的异乡人,他们依然保持着和外城人一样的作息。不过,武关城越来越萧条,没有生气,进城来的异乡人越来越少。大多数的“猎手”过了正午便无所事事。他们几乎是将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打发在了红土林里。待太阳下山,内城和通天城里的人们开始活动,他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去玉仁宫例行点卯。如果“人尊大仙”没有示下,于他们来说,这一天便是结束了,各自回家睡觉——这个时候,离太阳下山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正是一天之中,红土林最热闹的时候。

    沈云故意放缓了步伐,往土坡上走。

    “喂,你在踩蚂蚁吗?”后面传来一道嘲讽的声音。

    沈云回头,看到有两个人快步追了上来。

    他们两个也是有修为的。一个是炼气一层,另一个是炼气三层。

    两人的步法不错,转眼间便到了他的近前。

    炼气三层的那个冲同伴使了个眼色,在三步开外的地方站住了,双手环抱着膀子,扯起嘴角,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望着沈云。

    而炼气一层修为的收到,径直向沈云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飞快的上下打量着。

    “凡人武者?”他难以置信的眯缝着眼睛,吸着鼻子往沈云身上使劲的嗅着。

    后者没有动。

    按小胡子的交代,因为有猎手木扣,所以,三步之内能判断出对方是不是猎手,是什么等级。如果发现对方的等级比自己高,那么,最好是老实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然的话,吃亏的,只能是等级低的那一方。

    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沈云想乘机看看,这些猎手是如何克服绝灵地的。

    “真的是凡人武者!”炼气一层惊讶极了,回过头去,指着他,象是被开水烫到了一般,冲同伴大呼,“虎哥,这个人连先天境都不是。他竟然成为了‘铁猎’!”

    被他唤作“虎哥”的,就是那个抱着膀子的炼气三层。闻言,后者脸上现出厌恶之色:“问问他,怎么混上的?”

    沈云虽然封住了修为,但是他的鼻子还是非常的敏锐。炼气一层贴上来后,他很快的闻出了一股腥臭味。

    这种气味,在小胡子他们两个身上也有。不同的是,没有眼前这个家伙的浓,却要更臭一些。

    相同的是,这种腥臭味都来自于镶嵌在后颈脖里的那枚黑色木扣。

    恰好炼气一层回过头去,后颈脖不可避免的暴露了出来。

    沈云抓住机会看过去。

    原来如此!

    只一眼,他看出来了。

    黑色木扣的表面有微弱的灵力波动。

    就是黑色木扣帮“猎手”们化去了绝灵地的禁灵作用。

    这么一来,他的身份就露出破绽来。

    难怪炼气一层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而“虎哥”的第一反应是,他是“混上”的。

    炼气一层复又转过来,一把抓住沈云胸口的衣襟,跟换脸似的,狰狞的问道:“老实交代,你是怎么混上的?”

    沈云发现自己没法圆场。所以,他选择不解释,一抬手,用两根手指头轻轻夹住那人抓着自己衣襟的手。

    “咔嚓”一声脆响。

    “啊——”炼气一层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好痛!

    他的手好象要断掉了!

    不,这么痛,该不是是真的断掉了吧……

    他本能的抽回手。

    然而,晚了。

    因为他根本就动弹不了。

    “前辈!前辈饶命!”“虎哥”的反应不俗,哐唧给跪地上了,象啄木鸟捉虫子一般的把头叩得又快又响。一边叩着头,一边苦苦哀求着,“饶命,前辈饶命啊……”

    红木林里的嘻闹声似乎降低了一些。

    沈云冷哼一声,夹着那只断腕的手轻轻一场。

    “砰!”

    后者被甩出老远,重重的摔在泥地上,一动也不见动了。

    沈云再去看“虎哥”。

    他的后颈脖也完全暴露了出来。

    和炼气一层的一样,镶嵌于其中的黑色木扣上也有微弱的灵力波动。

    至此,沈云可以完全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测。

    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红土林”完全没有必要进去了。

    一百多个身带腥臭味的“猎手”挤在里头,气味能好闻吗?

    沈云没有洁癖,但架不住鼻子太灵敏……

    “扫兴!”他一挥袖,黑着脸,往坡下走去。

    没走两步,“红土林”里的嘻闹声戛然而止。紧接着,背后响起门轴转动的声音。一个懒洋洋的年轻男子声音冲他说道:“朋友,你就这么走了?”

    见有人出来为自己打抱不平,“虎哥”停住了叩头,只是依然跪伏在地。

    沈云呵呵冷笑两声,回过头去。

    简易的木板门洞开。

    一个看上去约摸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上披着一件“猎手”们常穿的深蓝色道袍,抱着膀子,懒懒的靠在门框上,脸上要笑不笑,居高临下的望着这边。

    好吧,与“虎哥”相比。这人确实有出头的资本。

    他是炼气十层呢。

    到目前为止,沈云在武关城里,亲眼看到的修为最高的修士。

    “怎么,你有意见?”沈云冲他扬眉轻笑。

    炼气十层没有回答他,也呵呵的笑出声来:“朋友面生得很呢。是头一回来玩吗?”

    沈云没有再理他,欲转过身去。

    “喂,站住!”从门里又冲出来一个人。他站在门前的空地里冲沈云的背影跳脚跳手的哇哇大叫,“明爷的面子,你敢不给?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未说完,他整个人打横往后飞了出去。

    半倚着门框的明爷见势不妙,第一个想躲开。

    可惜的很。他发现自己根本就躲不开。

    太快了!

    胸口一阵闷痛,紧接着,他也打横飞了起来……

    砰!

    两人叠在一起,重重的打在大厅里的那根粗大的柱子上。接着,在屋子里所有人的注目下,他们俩又沿着柱子滑落下来。

    身体经过的地方,灰白色的石柱上现出了浓稠的暗红色……

    “啊!啊——”

    “死人了……”

    石柱的旁边搭了一个木质的高台。台上站着几个舞娘。她们离得最近,一个个被血淋淋的石柱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连滚带爬的跑下台去。

    同时,她们的尖叫声也唤醒了台下的所有“猎手”们。

    呼啦啦——

    他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不是钻进椅子底下,就是钻进桌子底下。实在是找不到地方藏的,双手抱头,撅着屁股跪伏在地上……

    “虎哥”绝了。两眼一翻,身子往旁边果断的歪去——这家伙肯定不是头一回装昏。因为太象那么一回事了。

    沈云这会儿封印了修为,是以,不知道屋子里的情形。

    他侧耳听了听,发现所有人都是屏着呼吸。

    看样子,刚才出头的那个“明爷”在里头是修为最高的。

    沈云更加没有兴致了,扬长而去。

    等他走得没影了。“虎哥”嗯咛一声,幽幽醒转。顾不上去看一眼在几步开外真昏迷的炼气一层,他翻身从泥地里爬起来,飞也似的跑下了坡。

    象是开了一个头,“红土林”里,“猎手”们夺门而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沈云往内城的更深处去走,找寻“天梯”了。

    那里是去通天城的必经之路。

    有小胡子的交代,“天梯”不难找。没过多久,他便远远的看到了前面有一个巨大的用长青石砌成的圆形高台。

    在这个高台上,只有一条石阶可供上下。那便是所谓的“天梯”。

    沈云发现自己又猜错了。

    听了小胡子他们的交代,他想象出来的通天城是砌在这个巨大的高台上。因为太高,会象当年的仙门长老会一样,各处宫殿在云层里时隐时现。

    没有想到的是,十几丈高的高台上空空如也。

    那么,通天城是被用什么法门隐藏了起来吗?

    想到这里,他眯缝起眼睛,努力的在高台上的更高处找寻着。

    一样的,也没有灵力波动。

    这里离高台不过一百多步,沈云担心会惊动所谓的“大仙座”,不敢用其他的手段。原本的计划更是完全放弃了——看来“大仙座”确实有些手段。他连通天城在哪里都看不出来,怎么敢冒冒失失的去闯“天梯”?

    在他的周边,百步之内,还有几个同样做猎手装扮的人。他们都是炼气后期的修为,或坐或立,安安静静的,互不打扰。

    看样子是在等太阳落山,好去玉仁殿点卯。

    沈云收回目光,双手抱着膀子,背靠着树干,装成是假寐的样子。

    当最后一道太阳光也被收进了天边的云彩里,高台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沈云睁开眼睛看过去。

    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高台的边缘。

    通天城竟然就是他看到的这个巨大的圆形高台。

    确切的说,这个圆形高台应该是中空的。通天城就在高台里边——沈云做梦也没有想到,真实的情形竟是如此简单!是他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吗?

    不,这里的很多事情都是不同寻常的,给人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所以,他完全无法预料高台里的通天城是怎么一种情形。

    沈云看着慢慢走下高台的那些白袍人,心里更加警觉。

    年轻男子不是一个人。他们是一队人。前面一个人都腰佩长剑,只有最后的那个人没有佩剑,但是,他的手里提一盏白色的灯笼。

    沈云数了一下,不多也不少,正好是十二个人。

    在“天梯”的两旁有一些灯柱。他们沿着石阶不紧不慢的走下来。最后的那个人负责点亮这些灯柱。

    当他们走到了“天梯”的最底端,所有的灯柱都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沈云看到内城里接二连三的现出灯光来。不多时,整个内城象是完全睡醒了一般,不但灯火通明,而且热闹了起来。

    真的是白天黑夜颠倒了啊。

    沈云生平头一次看到这种情形,有一种大开眼界之感。

    而在这段等待太阳落山的时间里,沈云的周边又多了许多“猎手”。他们也是安安静静的等着,不扎堆,不议论。

    当那几个炼气境后期的动身,不紧不慢的往天梯走去时,他们也慢慢的跟上了去。

    沈云没有动。

    在“红土林”外碰到的情形,令他发现,自己对这里的了解太少太少。后颈脖上的这枚黑色木扣能帮他混进内城,却很有可能会成为在“天梯”上令他暴露的致命破绽。

    他必须再探实,万不可冒然行动。

    但是,“猎手”们都开始往前走,他也不能完全不动啊。

    没有办法,他只能跟在那几个炼气后期的后面,也慢慢的往前走。

第七一六章 识破

    就这样,沈云边走边看,同时,特别注意着不要与别的“猎手”离得太近——这是在“红土林”外面得来的教训。离得太近的话,他担心被这些“猎手”们闻出异常来。

    所幸的是,所有的“猎手”都是刻意与旁人保持距离。

    路不长。很快,最前面的那个“猎手”已经到了“天梯”跟前。

    十二名白袍人除却在队伍末尾负责点灯的那个已经提着白灯笼沿“天梯”折返回去了,其余的都在“天梯”的入口处,担当守卫:两边各站着四人,还有三个结成一个小纵队,在四周来回巡逻。

    想来这些白袍人就是所谓“仙士”。

    先前离得有些远,沈云又封印了修为,所以,看得不太真切。

    这会儿离得近了,他看出来了“仙士”们也都是修士。只是他们的修为也太低了,一水的先天境。还不如走在前面的这些“猎手”呢。

    担心被发觉,沈云也不好多看,目光一转,看向他们身后的“天梯”入口处。

    又和他以为的不一样。既没有奇奇怪怪的装饰伪装成的血咒,也不见灵力波动。

    兴许是修为不如人,底气不足,又或许是天天见,已经熟视无睹了。总之,“仙士”们对“猎手”们做任何的检查,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

    所以,沈云没有想到“天梯”这一关竟是如此轻松的就过了!

    但他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猎手”们稀稀落落的上了“天梯”。从沈云的位置来看,前头的那个已经走上最高的一级台阶,瞬间看不到身影了,有近一半的“猎手”还没有踏上第一级石阶。

    又走了二十多级台阶,沈云也到了“天梯”的最高处。

    突然间,通天城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他的眼底。

    老实说,沈云真的是生平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城市。

    在外头的时候,是他看错了。

    这不是一座高台,而是一个用青石修砌起来的巨大圆桶状建筑。在这只巨桶的里面,就是通天城。

    城中的建筑与外城,还有内城,都完全不同。它们的样式差不多,都是圆顶的,只是大小、高矮各不同。从位置排列上看,总共是分成三圈。位于最里头的,也是正中间的那座建筑最为高大,其次是离他最近的最二圈。这一圈总共只有三座建筑。它们只有中间那座建筑的一半大小,一半高矮。最外圈的,也就是第三圈,它们又比第二圈的要小一半多,矮一半多。即便是这样,它们也还是很大的,最高处少说也有丈许高。

    只是沈云无法接受它们的审美——看上去,怪怪的,让他不禁联想到南边的坟墓……就差没有在前边修个坟台了……

    好吧,这是人家的屋舍。拿坟墓做比喻,他有些不厚道了。

    另外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每一座建筑的大圆顶上不知道用了什么物什,被月光一照,闪闪发亮。以至于通天城里不见一盏灯光,也不见一枚落桑珠,却亮如白昼。

    沈云惊讶之余,不忘仔细察看全城。

    还是和在外头看到的一样,既没有妖邪之气,也没有灵力波动。

    就是感觉阴气森森。

    不过,沈云觉得很有可能受城中建筑的影响,先入为主。

    “圆桶”的内侧与外侧不同。它的内侧是三截大陡坡。每一截大陡坡之间都一个平台。但是,每一截陡坡都有只一条石梯。

    相比于外面的“天梯”,这条石梯更窄——两个成年男子并排走的话,中间最多能隔两个拳头宽。

    因为石梯并不是沿着陡坡的方向,而是在它的侧面修下去的。所以,坡度被放得很平缓。每一级石阶有一尺多宽,强过外面的“天梯”。

    外侧还修了扶手。

    看清楚那些扶手的材质,沈云险些皱眉,露出破绽来——竟然全是人的大腿骨!

    这么长的扶手,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大腿骨!

    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被打磨得光滑的白骨,沈云心里更加警觉了。

    当走过第一个平台,踏上第二截陡坡的石阶时,耳畔陡然变得热闹起来。

    是唱曲声、丝乐之声、还有男男女女的欢笑声。

    倒是对上了小胡子他们的供词。沈云并不意外。他留心听了听。曲调带着浓郁的异域风情。这一点,很象他在南边时,听到的那些色目族的调调。

    沈云心里忍不住嘀咕:“大仙座”师徒四个到底是什么来历?莫非是色目族人?

    越往下走,越是热闹。

    当走下最后一级石阶时,突然间起了白色的薄雾。

    雾气凉凉的,有点点滑腻,带着一道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这绝对不是寻常的夜雾!

    据《心魔传承》里的记载,血魔也有类似的手段,用来窥探进入其领地里的人或物。

    沈云心中立时警铃大作,敛去所有杂念,同时,脚下没有停,继续往前走。

    一步踏去后,薄雾完全不见了。

    他的眼前一片明亮,好似进入了一个宝石的世界。

    周边建筑的外墙上竟然用各色宝石拼成了各种各样的图案、花纹。但凡目光所至之处,无不是珠光宝气,极度的奢华。

    但是,他再定睛细看,却发现所有的这些宝石都是以各种人骨为基……

    刹那间,什么美感、惊艳全没有了。

    他的眼里只有累累白骨!

    心念一转,沈云暗地里握了握拳头——也是出自《心魔传承》,血魔的审美与“大仙座”很雷同呢!

    不过,还是不能肯定。

    因为如果所谓的“大仙座”师徒四个真是血魔,那么,他都走进了通天城里,肯定能感觉到它们。

    也就是他刻意封印住了煞力。不然的话,那四个已经能感受到他的血脉压制了。

    再看看!

    沈云继续跟着前面的那几个“猎手”走。

    从刚才在第一截陡坡上看到的情形,他觉得这些人应该是去第二圈里的某一栋建筑——最里头的那栋建筑,应该就是“大仙座”的玉明宫。在第二圈里有三栋建筑,其中有一栋必定是“人尊大仙”的玉仁宫。

    哪知,他又猜错了!

    再往前面走,现出一个岔道口来。右边的那条路要宽阔些,是通往第二圈的。左边的那条路要窄了整整一半,显然是通向第三圈的。而那几个“猎手”竟然分成了两拔。有三个往左边的小道去了,另外两个踏上了右边的大道。

    沈云是第六个。

    他要往哪边走?

    脚跟一转,他走向右边的大道。

    路的尽头果然是一座更加高大的建筑。

    与在上面的看到不一样,那栋建筑的外墙装饰着各色宝石拼凑成的花朵。它们非常的逼真。如果忽略底下的白骨,整栋建筑好比是用百花堆砌出来的。

    最大的那朵花是一朵怒放的红牡丹。

    鹅黄的花蕊竟是门匾,上面有三个黑色大字——玉仁宫。

    那两名“猎手”果然是一前一后的进了洞开的圆拱门。

    门口没有守卫。

    沈云没得选择,也跟着走了进去。

    正对着门口是一道奢华之极的大宝石屏风——又出乎沈云的意料。门口摆屏风,这是典型的祝融大陆风格。也是进入通天城以来,他唯一看到的祝融大陆风格。

    看来这位“人尊大仙”很爱花。一人多高的宝石屏风上依然是花团锦簇。

    沈云正想着要往哪一边走,绕过屏风。这时,从右侧绕出来一个人。

    看身形正是刚才第一个走进去的那名“猎手”。

    他抬头看了沈云一眼,说了句“大仙去玉明宫赴宴了,今天不点卯”,便出门而去。

    闻言,在沈云的后面,刚好进门来的那名“猎手”,耸耸肩,也转身出去了。

    沈云心中一动,从右边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珠光宝气的大厅。

    它很高,三丈多,将近四丈。

    天花板也是圆顶

    就这样,沈云边走边看,同时,特别注意着不要与别的“猎手”离得太近——这是在“红土林”外面得来的教训。离得太近的话,他担心被这些“猎手”们闻出异常来。所幸的是,所有的“猎手”都是刻意与旁人保持距离。

    路不长。很快,最前面的那个“猎手”已经到了“天梯”跟前。

    十二名白袍人除却在队伍末尾负责点灯的那个已经提着白灯笼沿“天梯”折返回去了,其余的都在“天梯”的入口处,担当守卫:两边各站着四人,还有三个结成一个小纵队,在四周来回巡逻。

    想来这些白袍人就是所谓“仙士”。

    先前离得有些远,沈云又封印了修为,所以,看得不太真切。

    这会儿离得近了,他看出来了“仙士”们也都是修士。只是他们的修为也太低了,一水的先天境。还不如走在前面的这些“猎手”呢。

    担心被发觉,沈云也不好多看,目光一转,看向他们身后的“天梯”入口处。

    又和他以为的不一样。既没有奇奇怪怪的装饰伪装成的血咒,也不见灵力波动。

    兴许是修为不如人,底气不足,又或许是天天见,已经熟视无睹了。总之,“仙士”们对“猎手”们做任何的检查,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

    所以,沈云没有想到“天梯”这一关竟是如此轻松的就过了!

    但他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猎手”们稀稀落落的上了“天梯”。从沈云的位置来看,前头的那个已经走上最高的一级台阶,瞬间看不到身影了,有近一半的“猎手”还没有踏上第一级石阶。

    又走了二十多级台阶,沈云也到了“天梯”的最高处。

    突然间,通天城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他的眼底。

    老实说,沈云真的是生平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城市。

    在外头的时候,是他看错了。

    这不是一座高台,而是一个用青石修砌起来的巨大圆桶状建筑。在这只巨桶的里面,就是通天城。

    城中的建筑与外城,还有内城,都完全不同。它们的样式差不多,都是圆顶的,只是大小、高矮各不同。从位置排列上看,总共是分成三圈。位于最里头的,也是正中间的那座建筑最为高大,其次是离他最近的最二圈。这一圈总共只有三座建筑。它们只有中间那座建筑的一半大小,一半高矮。最外圈的,也就是第三圈,它们又比第二圈的要小一半多,矮一半多。即便是这样,它们也还是很大的,最高处少说也有丈许高。

    只是沈云无法接受它们的审美——看上去,怪怪的,让他不禁联想到南边的坟墓……就差没有在前边修个坟台了……

    好吧,这是人家的屋舍。拿坟墓做比喻,他有些不厚道了。

    另外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每一座建筑的大圆顶上不知道用了什么物什,被月光一照,闪闪发亮。以至于通天城里不见一盏灯光,也不见一枚落桑珠,却亮如白昼。

    沈云惊讶之余,不忘仔细察看全城。

    还是和在外头看到的一样,既没有妖邪之气,也没有灵力波动。

    就是感觉阴气森森。

    不过,沈云觉得很有可能受城中建筑的影响,先入为主。

    “圆桶”的内侧与外侧不同。它的内侧是三截大陡坡。每一截大陡坡之间都一个平台。但是,每一截陡坡都有只一条石梯。

    相比于外面的“天梯”,这条石梯更窄——两个成年男子并排走的话,中间最多能隔两个拳头宽。

    因为石梯并不是沿着陡坡的方向,而是在它的侧面修下去的。所以,坡度被放得很平缓。每一级石阶有一尺多宽,强过外面的“天梯”。

    外侧还修了扶手。

    看清楚那些扶手的材质,沈云险些皱眉,露出破绽来——竟然全是人的大腿骨!

    这么长的扶手,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大腿骨!

    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被打磨得光滑的白骨,沈云心里更加警觉了。

    当走过第一个平台,踏上第二截陡坡的石阶时,耳畔陡然变得热闹起来。

    是唱曲声、丝乐之声、还有男男女女的欢笑声。

    倒是对上了小胡子他们的供词。沈云并不意外。他留心听了听。曲调带着浓郁的异域风情。这一点,很象他在南边时,听到的那些色目族的调调。

第七一七章 是鬼修吗?

    说起老仙都,沈云不禁想起了一桩仙庭时候的公案——当年,老仙帝在位时,曾十几年如一日的用年轻男子的鲜血秘密炼制邪丹续命。终于,走了消息,老仙帝在一夜之间跌下神坛,声名狼藉。

    后来,时过境过,老仙帝的这桩惊天丑闻也解了禁,至今仍然是一众野史杂书里最热门的题材。

    十来年前,赵宣曾无意间收到一个消息,说老仙帝拿人血续命的邪法其实是从一个法力高强的色目族人那里得到的。当年暴出来的国师,便是那色目族人的弟子。还说,老仙帝膝下有一位公主,甚至还拜了那个色目族人为师。仙庭覆灭后,这名公主下落不明。

    赵宣说完八卦后,又道出一条情况:近来年,废帝动作频频,越来越不安分。然后脸上露出误吞了一只苍蝇似的神情,跟他说道:“这起子恶心的东西,该不会勾结外族,图谋复辟吧?”

    沈云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简单的点评道:“按你收到的消息,当年的老仙帝就已经勾结了色目族人。结果,他的江山怎么样了?现在,他们都不在台上了,做点什么事,还得跟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偷偷摸摸的。你觉得他们还能成事?”

    想到这里,他再抬起眼皮子去看抓着一只人头骨,气得险些咬碎一口好牙的中年妇人,目光飞快的在后者的色目族华服上掠过,心里禁不住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通天城该不会就是一条废帝的余党们挖出来的阴沟吧?

    中年妇人又气又恼,用小折扇隔空指着沈云的鼻子破口大骂了一通后,尤不解恨,提起跟个小帐篷一般的长裙,转身,“咚咚咚”的从大木梯上下来,跑到了沈云面前,嘴里骂道:“狗崽子,今儿个,老娘就要你长长记性!”说着,跳起来,抡圆了胳膊,往沈云脸上招呼去。

    在老仙都有一种说法,叫做“打人不打脸”。所以,象她这样可以说是很侮辱人了。

    但沈云却没有躲闪的意思。

    因为他早在十几息之前就听到了宝石屏风的后面站了一个人。

    听其气息,应该是个修为在筑基初期的年轻女子。

    她一进门,留在外面看热闹的那些“猎手”,无一不呼吸都收敛了许多,显得拘谨得很。

    沈云猜测,这个年轻女子应该就是玉仁殿的真正主人,所谓的“人尊大仙”了。

    而他偷闯通天城,行迹暴露,却没有被当场击杀,不会是眼前的中年妇人心存善念使然。更多的应该是“人尊大仙”的授意。

    甚至于中年妇人的盛怒,还有这记大耳括子也是配合着“人尊大仙”唱大戏。

    果不其然,在中年妇人的巴掌离他的脸还在一个拳头远的时候,宝石屏风后面的年轻女人动了。

    “田嬷嬷,住手!”她一边轻声喝斥着,一边从屏风后面大步走了出来。

    中年女人虽说连一点功夫底子也没有,却真的做到了收放自如。裹着浓浓的胭脂味的厚实巴掌应声改了道,收回去了。

    “大仙金安!”她敛去了所有的戾气,温顺的蹲身行礼。

    这种半蹲礼,沈云以前在仙都的时候见过的。正是所谓的皇室女子礼仪。

    至此,他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十之**是对了——赵宣的消息很准!老仙帝真的有一名公主拜了色目族人为师。“人尊大仙”就是那名公主无疑了。这么说来,当年教老仙帝用年轻男子的鲜血炼制邪丹的人是“大仙座”喽。“大仙座”是色目族人!

    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整座武关城里没有妖邪之气,也不见灵力波动等等怪异之处完全说得过去了——老仙帝用邪法续命,十几年的时间里,硬是没有一个修真大能看出异常来。这说明,“大仙座”的法门确实是很能隐匿,不易察觉。

    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沈云现在的感觉就是。

    先前,他嫌朱林法师太能说。小半天的时间里,基本上就是朱林法师在说。现在么……朱林法师说得太少了!都没有提到色目族的邪修。

    田嬷嬷带头行了礼,屋子里的“仙士”们也齐齐行礼。

    但是他们行的礼却不是仙庭时候的皇室礼,甚至不是祝融大陆的。沈云觉得是色目族的一种执剑礼。

    他不由挑了挑眉。又一个仙庭余孽与色目族狼狈为奸的力证。

    “咚咚咚……”一串清脆的脚步声在他背后响起,由远而近。

    “沈秋宝?”年轻女子没有喊起田嬷嬷,而是径直走到他的身后,隔着不到半步远,冲他的左耳朵后面,热呼呼的说着话,“你真的叫沈秋宝?”

    她刻意将声音放低沉了许多,粘粘的。再配上缓缓吐过来的热气,更加暧昧了。

    却不知道沈云都快被她熏死了!

    血戾之气!

    她吐出来的气息里,透着血戾之气。

    又腥又腻,还臭!

    并且隔得那么近……

    沈云屏住了呼吸,但没有动。

    再动的话,身上的这张看上去是凡物,却甚是厉害的网,就要让他身上见血了。

    他可不能在这里流血。

    封印住煞力,能有效的藏住他的真魔之血。但是,一旦流血,真魔之血立刻暴露出来。他现在是完全没有办法再遮掩。

    “是的。”沈云简洁的答道。

    “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本座以前应该听过……”年轻女人又吐出几口气。

    “你是公主?”沈云真的很烦,果断打断道。

    效果杠杠滴。

    年轻女人立时闭了嘴。

    沈云看到半蹲在一旁的田嬷嬷吓得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知道的?”年轻女人往后退了两步,脚跟一旋,终于站到了沈云跟前。

    这下,沈云总算是看到了她的真容。

    筑基二层的修为。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娇小玲珑的,个头刚好到他的肩膀那里。做色目族男子装扮,却和色目族女子一般披着头发。身形、容貌都是祝融女子,但是及腰长的浓密头发却是火红色的。

    不伦不类,丑人多做怪!

    沈云不由得想起了钱柳。

    后者也曾做男子打扮过。

    穿男装的囡囡英姿挺拔,帅得令人(他)睁不开眼……

    “公主殿下问你话!”见被网住的年轻男子竟然闭上了眼睛,田嬷嬷没忍住,半蹲着厉声斥责起来。

    沈云瞬间回神,说道:“小爷曾听说,老仙帝为了续命,把膝下的一名公主舍给了色目族邪修……”

    “住嘴!”年轻女人那张只有巴掌大的小脸被喷薄而出的怒火给扭得变了形。她抱着头,连连尖叫,“你胡说!本宫是父皇唯一的骨血!父皇没有舍弃本宫!从来没有……”

    田嬷嬷顾不得很多,赶紧的起身,将人搂进怀里,飞快的安慰道:“主子,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没有的事,绝对是没有的事。”

    她的安抚很管用。三言两语的,年轻女人在她怀里恢复了镇定。

    “啪!”

    然而,她恢复之后,从田嬷嬷的怀里挣脱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抡圆了胳膊,狠狠的扇了后者一记耳光,怒道:“谁准你起来了!”

    后者似乎早就习惯了。硬生生的受下后,又蹲下来,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这变脸的速度……把沈云看得险些惊落下巴。

    哪知,还没变完!

    “平身。”下一息,年轻女子又抬手虚扶了一把田嬷嬷。

    “谢主子。”田嬷嬷感激的起身,退到一旁,耳观鼻,鼻观心。

    沈云吐出一口浊气,不由暗道:好变态!不愧是老仙帝唯一的骨血!颇有传说中的老仙帝风范!

    年轻女子转过身来,看向沈云,变得雍容华贵起来。

    “沈秋宝,本宫记起你来了。”她背负着双手,从头到脚的打量着沈云,“十几年前,菱洲出了一桩命案。有一名退役的老卒在一家酒楼里,被人当众斩杀。凶手掳去了老卒的首级,走之前还在酒楼的白墙用老卒的鲜写下一行字,自称是沈秋宝。你就是那凶手?”

    多少年前的事了!沈云没有否认:“公主当时也在菱洲?”

    “真的是你!”年轻女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他的脸上,面现疑色,“可是,看你的年纪,不象呢!”

    这张脸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十几年前,他怕是刚刚缝起开档裤……

    “你是修士?”她警觉的退后一步,“为什么却是凡人的气味?”

    沈云心道:果真,他们是通过闻气味还判断修士与凡人的。

    “小爷是菱洲人,公主说的那桩事,在菱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沈云试探着解释道,“沈秋宝更是人人称道的大英雄。小爷的爹娘也仰慕之极。恰好小爷要取大名了,就取了一样的名字。不行吗?”

    年轻女人又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重新现出笑容来:“原来如此。”

    她就说刚刚刻意贴近闻过的。怎么可能闻错!

    再说了,被师尊的天网收住了,便是化虚真君也藏不住灵力波动。这小子现在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哪里还做得假?

    “行,当然行。”她愉快的说道,“沈家小子,今天,你可有福了。”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沈秋宝”这个名字。

    当年,她从父皇那里听到这个名字后,第二天,便被暗中送出了皇宫。而她的恶梦就是从离开皇宫后开始的……

    按下心里的恐惧,她的脸上笑得越发的甜美了:“师尊点了名召见你呢!这不,本宫才听了半支曲子,便匆匆赶回来接你过去。沈小子,你真的是好大的脸面呢。”

    沈云虽然封印住了自己的道力和煞力,修为全无,但是,他的五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年轻女人又离得这么近。他完全感受到了她心底那比浓墨还要浓的恐惧。

    更何况,听年轻女人提到“师尊”二字,田嬷嬷又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也透出来浓浓的恐惧。

    “你师尊是‘大仙座’,是吗?”他问道,“我名不见经传,他为什么要见我?”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想明白,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暴露的。但听年轻女人话里透出来的意思,他竟是从开始就暴露了。

    “大仙座”真的这么厉害?

    比混沌兽还要厉害?

    自己的隐匿手段能够瞒过混沌兽,却完全瞒不过“大仙座”?

    沈云深表怀疑。

    他很想搞清楚里头的原由,打算先套一套这位亡国公主的话。

    “因为你既年轻又健壮,味道象阳光一样的干净。”年轻女人说着,不觉口舌生津。她毫不掩饰的用舌子舔了舔红艳艳的嘴唇,贪婪的盯着沈云的颈脖,“好几个月,我们通天城里都没有进来过你这样的年轻男子了。所以,师尊一知道你落了网,迫不及待的想见你。”

    沈云心中恶寒。他猜到了“大仙座”急于见他的原因了——想喝他的血!

    而且,看样子,“大仙座”,还有这位,有咬脖子吸血的爱好。

    跟传说中的恶鬼一样……

    突然间,福至心灵,沈云再去看只差没有当场流哈啦子的年轻女人,心道:她该不是鬼修!

    这么一看,他还真的觉得不太对劲。

    年轻女人皮肤太白了!

    因为对方是女子,又一开始便举止轻佻得很,所以,他并没有仔细看。第一印象是,这女人涂脂抹粉,将一把脸抹得比落桑族的妓子还要白。

    现在再仔细一看,他发现这女人不但脸上没有血色,而且一双手也是白得不象话。

    但光凭这样的一双手,还是不能证明什么。

    只有看到她的脖子,沈云才能真正断定她是不是鬼修——钱柳曾给他说过,鬼修的脖子是不同的。而鬼修遮掩身份的法门有很多种。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遮掩他们的颈脖没有脉博这一破绽。

    可惜的是,年轻女人穿着色目族男子的那种高领衣服,将脖子遮得严严实实。

    于沈云来说,还可以通过辨别其气息来进行判断———天神宗秘境里的前辈鬼魂们全被钱柳带出来了。三年前,钱柳去仙山时,他们已经成功的凝出魂魄,成为鬼修。沈云有幸亲眼见过一回,牢牢的记住了他们的气息特点。

    只是眼下沈云封印了修为,没法探查年轻女人的气息。

    不过,如果真是鬼修的话……他禁不住偷乐:囡囡教过他一些对付鬼修的法门。

第七一八章 上好的祭品

    年轻女子不是来跟沈云打商量的。她之所以实话实说,完全是想看后者出糗。

    通天城里金银铺地,各种宝石垂手可得。这样的消息,就是她特意放出去的。将近一年来,确实吸引了不少想一夜暴露的人进来自投罗网。其中还有一些是在江湖上有名号的豪强。然而,他们听了她的暗示,知道自己将要被“大仙座”咬断脖子吸血,无不被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这是她近年来唯一的乐子了。

    可惜,姓沈的小子傻愣傻愣的,跟根木头一样……一点意思也没有!年轻女人撇撇嘴,收回目光,抬手命令道:“送去玉明宫。”

    “是!殿下!”最内圈的众“仙士”听令,收了长剑。有人上来,用一块黑布长巾将沈云的眼睛蒙上。

    接下来,更多的人围上来,将沈云连人带网的高高举起来。

    这块黑色的长巾是用那种比较厚的绒布做的,是凡俗之物。于沈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这是疯狂炼体的好处。哪怕修为被暂且封印住了,他的一双眼睛也能透视这块黑巾子。

    于是,他看到年轻女子转过身去,面对着木楼梯,嘴里念念有词。

    以他的耳力,完全能听得清。

    可惜的是,年轻女子用的是异族的语言。沈云又自我封印了修为,读心术也一样的被封印住了。所以,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不过,这个也难不住沈云。他直接强记下来。这样的话,等他解开封印,恢复了修为,读心术也跟着解封,就能知道年轻女子念的是什么。

    年轻女子念完一大段咒语后,伸出左手的食指,指向前面的木楼梯。

    刹那间,这根手指的指尖象是镶了一块高品质的红宝石一样,发出了夺目的红色亮光。

    年轻女子用这样的指尖对着木楼梯画了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圆圈。

    接着,她又用异族的语言念了一句很短的咒语,同时,一掌将红圆圈向木楼梯推过去。

    红色的圆圈一边飞向木楼梯,一边飞快的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很快的,小小的红色圆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斑,盖住了木楼梯。

    “轰隆隆——”

    从木楼梯底发出来一道象闷雷一样的声音。

    已经变成了红色的木楼梯缓缓的向左边移动。

    与此同时,一个昏暗的秘道口出现了。

    原来木楼梯的后面有秘道!

    当木楼梯完全停止移动时,秘道也完全露了出来。它是半圆形的,最高的地方有一个半成年男子那么高。

    “走!”年轻女子挥挥手,率先走进了秘道口里。

    旋即,身影一闪,消失在那片昏暗里。众人在外头只能听到一阵越来越远的“咚咚咚”的脚步声。

    抬着沈云的众“仙士”齐声应了声“是”,举着沈云,快步跟了上去。

    田嬷嬷没有跟上来。她与其他的“仙士”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过,沈云被高举着打她跟前经过时,听到了她如释重获的吁气。

    看来她真的是很怕“大仙座”。

    秘道不长,里头也是半圆形的。天花板呈圆拱形。每隔十来步,有两尺来高的黑色圆石柱。上端摆着一个用人的头盖骨做成的碗灯。灯光不亮,照得整条秘道都是昏昏暗暗的。再加上众人的影子时长时短,重重叠叠的映在洞壁上,更加的阴森恐怖。

    但也仅此而已。

    沈云同样的没有在秘道里发现有灵力波动。甚至连机关也没有发现。

    他的注意力很快的被抬着他的众“仙士”吸引去了——这些人的手好冷!并且没有脉博!

    这两点象极了鬼修!

    沈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难道色目族也有鬼修?

    转念又一想,他觉得自己刚才问了一个傻问题。

    记得钱柳曾跟他说过,三界里的鬼修主要在冥界。而冥界是所有亡魂汇集之地。在那里,是不分界面的。

    既然连界面都不分,还会祝融人、色目人、落桑人吗?

    肯定也不会啊。

    所以,只要色目族的人也会死,并且他们死了之后,也会变成鬼魂。那么,有鬼修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正在思量间,前头骤然大亮。

    这是要出秘道了?沈云敛去杂念。

    果然,几息后,眼前一亮,他被抬出了秘道。

    几乎是同时,喧闹的声音将他整个儿包围住。

    “鲜货!原来牡丹殿下是去捉鲜货了!”

    “是这次的祭品吗?”

    “肯定是啊!这么新鲜!再养一两天,绝对会失了鲜味。”

    “牡丹殿下真有心,回回都能进献上最合主上心意的祭品。”

    “啧啧啧,他的个头可真大啊。蜜色的皮肤象缎子一样的闪亮,很健康呢。好久不曾看到这样的鲜货了。今晚,我们都有口福了哟……”

    “哈哈哈哈……”

    “啊,我迫不及待的想品尝了……”

    啊哈,突然听到这样的话,沈小子应该吓坏了吧?年轻女人很是期待的回过头来再看。结果,她看到被数人高高举起来的某人一动也没有动。跟尊寺庙里的泥菩萨似的。

    “糟糕!”她皱了皱眉头,在心底里猜测道:这小子该不是被吓昏了吧?

    师尊不喜欢被吓昏的食物,嫌坏了味道。所以,万一这小子真是被吓昏了,师尊肯定不会把他当成今晚的祭品了不说,还会迁怒于我……

    想到这里,她好不懊恼——因为在玉仁殿的时候,没有看到这小子出糗,她心存不快,铁了心要再吓一吓这小子,所以,只是令人将他的双眼蒙上,而没有按常规,将耳朵也堵起来。现在看来,好象是吓得太狠了些。

    她飞快的瞄了一眼主看台上。

    太好了,师尊正在与大师兄说话,没有注意到这边。

    于是,她直接转过身来,用手拉了拉宝网,佯装是整理祭品,实则是悄声在沈云的耳畔轻呼:“沈小子!沈小子!醒来……”

    “小爷醒着呢。”沈云懒洋洋的应着。

    这样子……气定神闲的,根本就不象是被吓到了的样子。怎么可能?年轻女子挑起一边眉峰,好奇的问道:“你是真不怕,还是没有听清楚四面的人们说的是什么?”

    “听清楚了。”沈云呵呵轻笑,“原来你的名字叫牡丹。唔,我们那里的头牌姑娘都爱取这个花名……”

    “放肆!”牡丹大怒。精致的五官再次扭曲到变形。

    沈云笑道:“哟,你脸上掉粉了。真难看。”

    “找死!”牡丹呼的抬起手。今儿她宁愿被师尊责罚,也要一巴掌将这个嘴里有毒的家伙拍个粉碎。

    却不曾想,就在这时,周边喧闹的声音齐齐的消失了。

    “师妹,师尊令你将祭品带上祭台呢。”一个低沉的年轻男子声从半空里传下来。

    “差点儿上了你的当!”脸上的怒气应声消失得干干净净,牡丹盯着沈云,眼里跟淬了毒一般,脸上却绽放出甜美的笑容来,娇声说道,“一心想求速死?呸,美的你!”

    说着,她抬手,解下了覆盖着沈云的一双眼的黑巾子,不怀好意的歪着头,冲后者张大了嘴巴。

    刹那间,她那口好看的贝齿奇异的变得又尖又利,四个尖牙甚至变成了闪着寒光的长獠牙。

    沈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不象是鬼修!

    同时,实话实说道:“真的好丑!嘴巴臭死了!”

    牡丹立时泄了气,恢复原状。她恶狠狠的盯着沈云,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就活该让这里的人们一口一口的把全身的血都吸光!”

    往后退了一步,她略一挥手,命令道:“将祭品抬上祭台。”

    “是!”众“仙士”依旧是高举着沈云,走上了正中间的高台。

    “真的是祭品!”

    “太好了——”

    四周的喝彩声不绝。

    这是一间比玉仁殿的大厅更大更高的屋子。

    它的四面都有三层楼。每一层楼上有数个圆拱形的看台。看台里坐着身着华服,通身珠光宝气的人们。他们有男有女,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每一个人都是贪婪的盯着沈云,高声叫好。

    很快的,沈云被平放到了高台上的一个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色长条形大盘子里。

    他自嘲的扯起嘴角笑了笑——还真是被这些家伙当成了一道菜……

    目光一转,他看到了前面有一个比其它看台大两倍,并且装饰也是全场之中最奢华的看台。

    那看台上,正中间坐着一个年轻的色目族男子。

    金丹四层的修为。

    是全场里修为最高的人。

    不用说,他肯定是“大仙座”了。

    沈云暗道:“大仙座”果然是色目族人。

    “大仙座”的装扮也是别具一格。

    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装扮得跟人形饰品展示架一样,周身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首饰。只有他周身上下,一件饰物也没有。

    好吧,这样说也不太准确。

    其实他也戴了一样东西。身上穿一件宽宽松松的大红色袍子,腰间束着一根用柳条儿编成的腰带。这便是他唯一的饰物。

    他光着脚丫子,懒懒的靠坐在镶满宝石的高背金椅里。

    沈云对他第一印象是,阴柔,精致。

    旁边小了差不多一半的同款高背椅上也坐着一个年轻的色目族男子,被他完全衬成了乡野村夫。

    即便是用祝融人的眼光来看,“大仙座”也是相当的英俊。尤其是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好比是一池春水,让人禁不住想一头扎进去。

    好厉害的摄魂术!

    沈云不露痕迹的挪开目光,心道:这副好看的皮囊不过是假象尔。

    这是他刚刚从牡丹公主那里得到的一条新经验——这些人还有另外一张长着长长的獠牙的丑脸。

    “有趣!”“大仙座”看着祭台,出声了。

    立时,其他人皆闭上了嘴巴,目光灼灼的看向主看台。

    就连沈云也禁不住心里“咚登”作响。

    “大仙座”视若不见,依旧是看着祭台,兴致勃勃的点评道:“年轻人,你的胆子很大呢。是本座见过的最大胆的凡人。”

    沈云暗中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这人能够看出他的心思呢。原来也只是说废话而已。

    就说呢,牡丹公主废话连天,原来是师传。

    还有就是,“大仙座”师徒两个的祝融话说得比朱林法师还要好,地道的老仙都腔。看样子,他们两个在仙都住了不少年。

    但是沈云在仙都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他们的名头。就连赵宣这个包打听也没有提及过。还有,朱林法师也不象是知道的样子。

    换而言之,这两人藏得真够深的!

    “大仙座”见祭台上的人没有吭声,轻笑道:“原来是个不擅言谈的。”

    这时,牡丹公主已经到了主看台。她在另一侧的一张空宝石高背椅子上坐下来,对他笑道:“师尊,弟子先前问过他了,他也叫沈秋宝呢。”

    “大仙座”的目光明显的淡了一些,没有接腔。坐在牡丹公主对面的那个年轻的色目族男子有些可惜的问道:“他不是那个沈秋宝?”

    牡丹公主娇气的嘟着嘴巴摇了摇头:“大师兄,你看看他,这才多大呀!那会儿,能杀得了人,放得了火?我仔细问过他了。他说,是他爹听说了那件事后,才给他起了这个名。害得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能报仇了呢。好不扫兴!”

    他们说话完全没有避着周边的人。是以,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不过,众人都是装成没有听见的样子,一个劲的冲着祭台咽口水。

    只有沈云觉得奇了怪了——什么时候跟这师徒几个结了仇,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有关系。”“大仙座”宽和的笑道,“牡丹儿这回献上的祭品也是近来少有的品色。为师甚是满意。”

    “多谢师尊。”牡丹公主提着的心落到了实地。

    “大仙座”扭过头去,对大弟子说道:“安烈,鲁特还没有来,不等他了。你今天替为师主祭。”

    “遵命。”安烈从高背椅子上起身,先是向“大仙座”行了一个色目族的礼,然后,展开双臂,纵身一跃,在半空里飞快的踏了几步,转眼,落在了祭台上。

    “好——”

    各看台上的人们迅速回神,发出象潮水一般的叫好声。

    “大仙座”也赞许的轻轻点头,对牡丹公主赞道:“安烈的身手又精进了!”

    说得后者看向安烈,眼里全是艳羡。

    沈云不以为然,心中暗道:这个安烈看着有金丹一层的修为,但步法却比上不同阶的祝融修士。却还被大赞,说“又精进了”。莫非这一脉的邪修不擅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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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的平安符,谢谢!

第七一九章 师徒四个要齐齐整整的

    安烈与他的师尊“大仙座”不同。站在高台上,他几乎没有废话。先是向主看台方向行了一礼,然后,转过身,面对祭台,念起咒语来。

    沈云还是一个字也听不懂。不过,道法都是相同的。他能听得出来,这个安烈确实比牡丹公主强了不少。从念咒一道来说,又强过祝融大陆的寻常同阶修士,可以与同阶法修比阶了。

    莫非他们是类似于法修的存在?

    那就更不象是鬼修了……

    正在思量中,突然,他感觉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自己的身上,心道:难道是咒语念完了?

    遂定睛去看安烈。

    果不其然,后者手执一把锋利的小骨刀,已经站到了祭台边上。

    与先前在主看台上的懒洋洋不同,安烈此时象极了一座人形冰山,目光亦是跟淬冰了一般的冷。

    一言不发,他拿着小骨刀在沈云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小骨刀动了起来。

    沈云不由满头黑线——原来所有人都是看安烈如何下刀,而非是看他。

    也对,在这些人的眼里,他沈云充其量就是一盘菜,一盘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吃进肚子里的菜。

    沈云不是头一回当祭品了。但是真的被人用网绑得结结实实的,摆在祭台上,试图割喉放血,却是生平头一回。

    “能不用这把刀吗?”他故意露出一脸嫌弃的样子,用很嚣张的口吻说道,“它是用人骨做的吧?太邪恶了,它让小爷很不舒服!”

    冰雕似的脸上无声的龟裂出一道裂缝来。安烈很是意外——到了这一步,“祭品”们要么是想得魂不附体,神志不清,要么是屁滚尿流,哭爹喊娘。他还是头一回碰到有人如此清醒的跟他说,嫌弃他的法刀,说“很不舒服”的。

    嫌不舒服啊?

    还没真正的开始呢!

    不过,他很快的敛了心语,轻声说道:“可以开始了。你们上来罢。”

    这回,他用的是

    “遵命!”从祭台下面噌噌的跑上来一队双手捧着一只小碗的“仙士”。

    这些小碗各式各样,颜色也是不尽相同。但是有两点是相同的,一是一般的大小,二是小碗的外面都镶满了宝石。

    看来他们是打算用这些小碗接我的血……沈云冲安烈挑了挑眉,学着“大仙座”,还有牡丹殿下的调调说道:“你一定要坚持用这把骨刀吗?我敢保证,接下来,你会很后悔!”

    一个绑在祭台上的凡人,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威胁本座!安烈被气笑了,凉凉的说道:“这是你自讨的。本来,‘大仙座’今天施恩,打算亲自对你施以神圣之法。只是你的嘴巴太欠了,才改成寻常祭法。”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

    他的话音刚落,四面的看台上,惊叹声音此起彼伏:

    “天呐,看这个满嘴喷粪的家伙都错过了什么!”

    “太可惜了……”

    沈云心念一转,猜测道:“神圣之法”难道是咬脖子吸血?听着好象与被割喉放血有天大的不同来着。

    “是吗?”他呵呵笑道,“很抱歉,不论哪一种,小爷都不想要。”

    “这可由不得你……”三言两语间,安烈的冰雕脸完全碎掉了。他也变成了“大仙座”第二。

    “安烈,吉时快要过了。”这时,主看台上,“大仙座”不轻不重的提醒了一句。

    于是,安烈复又抿紧双唇,愤怒的眼神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冰冷起来。同时,他紧了紧手里的小骨刀,干净利落的向计划好的位置刺下去。

    不想,锋利的刀尖在离那缎子一般的肌肤还有半指远的地方,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给挡住了!

    安烈刚刚分了心,没有细想,本能的加大力度。

    “砰!”

    被打磨得跟蝉翼一般的小骨刀竟然突然断成了好几截!

    这些小小的碎片直接反弹过来,尽数扎向安烈的眼睛。

    “安烈!”说时迟,道时快,从主看台上飞掠过来一道红色的身影。

    然而,还是太晚了!

    “大仙座”赶到时,安烈已经被骨刀的碎片扎中了双眼。这些碎片很有力度。后者连哼都没来得哼一声,整个人直接打横,向后面飞去。

    同时,两道象墨汁一般黑的细长黑线扬了起来,在半空里划了一道长弧,尽数落在高台上。

    “大仙座”展开双臂,稳稳的将人接住。

    匆匆看了一眼,见大弟子双眼血流如注,他气得直接露出了尖利的长獠牙,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愚蠢的凡人,本座要将你碎尸万……”

    话未说完,他瞪着祭台,脸色骤变。

    原来,他所说的“愚蠢的凡人”此时正旁若无人的盘腿坐在金色盘子里,一只手里拿着他的宝网。

    “小爷警告过他,不要用那把破刀再靠近我。”沈云耸耸肩,“很遗憾,令徒很固执,完全不听劝。”

    “你不是凡人!”不愧是“大仙座”,转眼间恢复了镇定(至少是表明上),就连长獠牙也收了回去,又变回了美男子一枚。他皱了皱长长的浓眉,说道,“请充许我先给小徒检查一下伤势。”

    这变脸的工夫……沈云呵呵轻笑,漫不经心的瞥向主看台上。

    牡丹公主回过神来后,手里亮出了一双判官笔,正打算冲上祭台,助师尊一臂之力。就在这时,“呼——”,一道劲风当面袭来。

    她机敏的侧身躲过。

    “叭!”身后的那张椅子椅背上的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白玉竟然应声粉碎。

    如果我刚刚没有避开……牡丹公主的额头上争先恐后的冒出来黄豆大的冷汗珠子——姓沈的明明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也就是说,这道劲风是他的目光所化!

    简直是不能太糟糕了!这回连师尊也看走了眼……

    “当啷!当啷!”一双判官笔坠地。她果断的两眼一翻,倒在地上,装昏迷。

    “哎呀!”

    “啊!”

    四面的看台上连连响起痛苦的惊呼、尖叫。不少人面现痛苦之色。他们或摸着额头,或捂着心口,摇摇晃晃的从舒适的椅子上瘫倒下来,“人事不醒”的倒在地上。只余下不到一半的人,坚持坐在椅子里,紧张兮兮的盯着正中间的高台。

    只有端着小碗上高台来接血的那些“仙士”勇敢的表现出了他们的恐惧。他们扔了手里的碗,抱着头,争先恐后的跳下高台,如鸟兽散。

    沈云收回目光,再看向“大仙座”。

    后者很冷静,这会儿已经将现场唯一真正昏死过去的安烈平放在脚步。在翻看了后者的两个眼皮子之后,他直起身来,面无表情的冲沈云冷声说道:“你彻底毁掉了他的一双眼睛。”

    “太遗憾了。”沈云再次表明,“本座提醒过他的。”

    他当然是故意的。

    因为冲开封印,完全恢复修为,需要一点点时间。所以,他利用了“大仙座”的胆小与多疑。

    没错。从一进来这里,他便在暗中观察“大仙座”。很快,他发现有其师必有其徒。不论是“大仙座”,还是牡丹公主,他们其实都很胆小,非常非常的怕死。

    说白了,就是贪生怕死之辈。

    难怪会象见不得光的耗子一样,躲在通天城里。

    于是,当安烈接过任务,靠过来时,他便一边观察,一边在心底里谋划,如何给自己争取不到五息的恢复时间。

    他没有想到的是,“大仙座”竟是如此之“慷慨”,竟然给了他差不多半刻钟的时间。

    而沈云素来讲究“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在恢复到一半的时候,当着“大仙座”的面,一记眼刀拦住了想乘火打劫的牡丹公主殿下。

    “大仙座”果然不再疑东疑西,看样子是要与他谈判了。

    朱林法师诚不欺人也。色目族人就是这般行事的——当他们占上风的时候,他们傲慢得很,张口规则,闭口前例,绝不松口;但是,一旦他们发现自己处于劣势,并且无力扳回来时,他们的态度立刻就会变了,摆出一副协商的态度,要求谈判。

    好吧,要谈,便谈!

    本座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谈判的?能不能变出一朵花来!

    沈云做好的准备,自然是寸步不让——本座不止一次提醒过安烈。后者不听劝,一双眼睛被毁了,那就是自讨苦吃。与本座何干?

    “大仙座”与太多的祝融修士、权贵打过交道。以他的经验来看,祝融人好虚名,讲面子。碰到这种情况,往往他只要示弱就行了。接下来,不但能与对方化干戈为玉帛,而且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补偿。

    安烈已经废了。那么,他要做的就是尽量利益最大化,减少损失。

    可惜的是,这个姓沈的神秘人不按常理出牌……

    他定了定神,好奇的问道:“阁下行事的风格与祝融人很不相像呢。难道阁下不是祝融人?”心念飞转,他面色陡然变得凝重起来,“阁下是落桑族人?”

    如果真是落桑族人,今天就麻烦了……

    “你的废话太多了!”沈云拧眉,冷声问道,“本座问你,你还有一个徒弟呢?他在哪里?”

    “大仙座”心道:难道是鲁特那小子在外头招惹了这尊煞神?

    遂问道:“阁下是说在下的二徒弟鲁特吗?”

    “正是。”沈云应道。

    “大仙座”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说道:“他么,很不巧,不在城里。前些天出去会朋友了。”顿了顿,又道,“如果阁下想见过,可以晚些天再来。”

    “你是他的师尊,不能现在召他回来吗?”沈云追问道。

    “大仙座”用一种爱莫能助的眼神看着他,摊开双手道:“很抱歉,不是在下不想帮助阁下。而是,鲁特这回出去,没有带传话珠。”

    见沈云没有再接话,而是垂下眼皮子,默声不响的坐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突然很不踏实起来,想了想,他难得热心的提议道:“阁下要是想给鲁特留言的话,在下很乐意代劳。”

    对面仍然没有动。

    “大仙座”有些恼意——可恶!在祝融大陆,本座什么时候被人这般无视过!

    也就是这家伙太过强悍,而且他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能套出对方的来路,心里完全没底,不敢妄动。

    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他耐着性子,再问道:“阁下这样不依不饶,难道是鲁特冲撞了阁下?”

    “冲撞”是他在祝融大陆学到的第一批词汇。不过,从来都只有祝融人“冲撞”他,向他赔礼道歉……

    沈云吐出一口浊气,皮笑肉不笑的应道:“事实上,本座从来没有见过你的二徒弟鲁……呃,他是叫鲁特,对吧?”

    “大仙座”气极。所有的耐性都被这句话瞬间磨得精光——原来是耍我!

    “阁下不要太过分!”他说着捋了捋宽大的袍袖。

    沈云的目光在他的手上打了个转,接着说道:“你别急啊。本座跟你打听他,也是一番好意。”

    “什么好意?”“大仙座”顾不得发怒,不解的问道。

    沈云呵呵轻笑:“本座觉得,你们师徒四个要齐齐整整的才好。按我们祝融人的说法是,这样的话,黄泉路上才不会孤单!当然,对于本座来说,也能省事些,不要动第二回手……”

    “大仙座”听懂了他的话,回过神来,气得四只大獠牙又现了出来。

    “你找死!”他呼的抽出束在腰间的柳条儿,粗暴的打断了沈云的话。

    哗啦——,宽大的红色袍子猛然扬开,化成了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矮的红色盾牌。

    与此同时,柳条儿也变了。变成了一柄碧绿色的长剑。

    此剑与祝融大陆这边大多数的剑不一样。它是一柄圆剑,又细又长,同时,也是一柄软剑,在“大仙座”的手里,一颤一颤的,好比是毒蛇伸出来的杏子。

    沈云从来不看轻自己的对手。他很认真的从百宝囊里取出了青霜,身形一晃,从金色大盘子上跳下来,迎战上前。

    “当!”

    青霜与“杏子”碰到一起,应声火星子四溅。

    这一剑,沈云用了全力。按理说,对方不过金丹四层的修为,剑肯定会被第一时间斩断,并且至少是拿剑的这条胳膊被震飞。

    然而,“大仙座”只是飞快的往后退了三步。紧接着,“当”的一下,他用另一只手将红色大盾牌立在地上,借此稳住了身形。

第七二零章 “大仙座”,死!

    以金丹四层的修为,能够扛住沈云的全力一剑,便是身体最为强横的体修也不能做到。但是,并不能因此就说“大仙座”比体修还要强横。

    确切的说,是他们这一脉的修行功法太过诡异——不是人傀,但身体的某些方面却又类似人傀。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云便故意恶言恶语的挑衅安烈,想试试后者的身体也有没有“罩门”之类的存在。

    没想到,还真让他发现了一处罩门。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震碎安烈的小骨刀,袭击其罩门。

    一击即中,那是必须的——毕竟对方的修为差他太远。更何况他还是以有心算无心。

    可安烈留出来的血是腥臭、乌黑的,却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哪象是活人流出来的鲜血啊!

    但被刺中之后,能流血,又证明安烈不是人傀。

    还有,他恢复修为后,第一时间察看了对方的气息,发现确实是活人的气息。

    所以,到底碰到了哪一路邪修!

    沈云对上“大仙座”,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而后者也着实厉害,用一把只有筷子粗的圆软剑,竟然接住了他的全力一剑!

    难怪凭着金丹四层的修为,也能够笼住老仙帝,最后还将临危托孤。

    再说“大仙座”。他站住身形后,将火红的大盾牌稍稍往旁边挪了挪,顿时现出小半个身体来。

    沈云心里没有防备,看到他现在的情形,险些惊呼出口。

    如果不是第一时间锁住了对方的气息,他真的会怀疑“大仙座”手段了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来了个桃代李僵。

    这哪里是刚才的“大仙座”哦。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火红大盾牌后边的“大仙座”头发突然间长了一倍还不止。除了长度变了,色儿也完全不对了。先前他是一头油光发亮的乌黑头发。这会儿却是花白色的,又干又乱,象极了一蓬长茅草。

    脸也不对。

    那张本来跟刀削斧凿出来的脸,俨然象是一个骷髅蒙上了一张又青又白的死人皮。尤其是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完全没了江南三月烟雨的韵味。灰白色的,混沌不堪。连死鱼眼也要猛甩它们几知街。

    倒是那口长着长獠牙的尖利牙齿,先前匆匆现出来过,没有走样。

    现在沈云看出来了,为了接住刚才的那一剑,“大仙座”是付出了代价的——后者吐血了。黑紫色的嘴唇上沾着血,一边的嘴角还挂有一道黑色的血线。

    师徒两个都一样,血是黑的!

    沈云心中一动,往一双眼睛里注入一丝道力,去看对方的脖子。

    红色的长袍如今化成了大盾牌。是以,“大仙座”的脖子完全露了出来。

    目光在那里打了个转,沈云心里道了个“怪哉”——明明是个大活人,竟然和鬼修一样,脖子上探不到脉搏。

    变身后的“大仙座”何其敏锐!

    他竟然捕捉到了沈云的目光,一边“桀桀桀”的怪笑着,一边再自然不过的用大盾牌遮住脖子。笑过之后,他继续反咬:“阁下真的是太粗鲁了!”

    应该是变了身的缘故。他的声音的品质也掉头向下,跌入了另外一个截然相反的极端。醇厚迷人,优雅动听……统统没有了。而是变得又尖又利,好似用尖刀在刮铁皮炉子。

    沈云自己是玩转移注意力的老手,自然不会上他的当。没有接他的腔,而是青霜一旋,第二剑,“白虹贯日”,呼的破空袭去。

    目标锁定了那道挡在“大仙座”前面的火红大盾牌。

    殊不知,“大仙座”见状,心底里暗自欢喜不已——哈哈哈,姓沈的也上当了!

    为什么说“也”呢?

    因为这个法子,他不止是头一回在与强敌对战时用过——在交手中,故意显现出**盾的厉害来。甚至抓住机会,故意装着不敌,被中伤,在对方面前露出吐血的样子。然后,再欲盖弥彰的用**盾遮拦住。

    结果是,十用九灵验。唯一的那一次没有得手,他机智的舍了半条命,还有领地,亡命天涯。

    但那一次也怪不得他。后来,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得知,那个**师是事先从别的渠道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有备而来。故而没有上当。

    也就是说,他的这一招,其实是次次灵验的。

    眼见着青色的剑光就要扎进**盾里了,“大仙座”持盾的左手悄然一旋。

    火红色的大盾牌立刻变成了一张长着利牙的血盆大口。

    哈哈,谁能想象得到!他用左手掌心的一块皮肉炼成了一张可以吞噬比他自己要大好几倍,长着尖牙利齿的巨嘴!

    姓沈的,本座要一口咬断你的脖子,吸尽你的最后一滴血!

    “大仙座”狞笑着,右手也没闲着,长剑一甩,化成一道银光,缠上了对方的箫剑。

    对方的这把剑其貌不扬,看上去甚至连下品灵器都不是。但是,他来祝融大陆也有差不多百来年了,可以说太了解祝融大陆的修士了。这是一群无比贪婪的人。他们无止境的追求着法器财侣等外物。尤其是在法器这一道上。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祝融大陆的修士不在自己的法器上下大血本的。哦,他们会在最称手的法器前冠以“本命”二字。意思是,与法器共用一条命……简直是不能再傻了。所以,越是修为高深的大能,他们的法器就越是了不得。

    他看不出来姓沈的修为,但是,姓沈的肯定是所谓的大能。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用一柄连下品灵器也不是的箫剑呢?

    他是绝对不信的。

    所以,要么是姓沈的心机太重,故意在箫剑上做了手脚,用假相遮住其本来的品阶,以迷惑对手;要么是这把箫剑太过厉害,其品阶超过了他的认知,达到了祝融人所说的“返朴归真”这境。他看不出来罢了。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他都不敢冒然用掌心的巨嘴吞噬——炼制巨嘴真心不容易。象这种看不出门道来的东西,最好不要沾。搞不好会赔上满口的好牙!

    “大仙座”的打算很简单,在咬掉姓沈的的脖子前,先用长剑将可能会磕到牙的这把箫剑卷走。

    哪知,那把箫剑竟然比泥鳅还要滑溜。

    他的长剑都已经成功的卷住了箫剑前端靠后的位置,正要用力往回时,变故突生。

    长剑一滑,竟然落空了!

    “大仙座”只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可能!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就在这时,前方青光大作,瞬间化成白炽状。

    象极了一轮落到他面前来的小太阳!

    火辣辣的阳光将他整个儿罩住,令他无处遁形。

    “滋啦啦——”正对着阳光的脸象久旱的土地一样,龟裂开来!

    “不……”“大仙座”惶恐的尖叫,什么计划都顾不上了。他本能的抬起一双胳膊去遮挡自己的脸。

    沈云看得真切,心道:就是现在!

    青霜一扬,第二剑没使老,半道里改了剑招,第三剑“踏雪寻梅”,出!

    “扑!”

    青霜似灵蛇,以一种超乎想象的角度,避开对方抬起的那双胳膊,割开了脖子上的脉门。

    霎那间,一道黑色的血线冲起。竟将前面的胳膊冲开来。

    “糟糕!”沈云立刻意识到,对付鬼修的法门,对“大仙座”无用。因为脖子上的脉门并非后者的罩门。

    恼火!这家伙还真不是鬼修!

    而“大仙座”被血线反冲,又往接连退了两步。

    这时,他再透过黑色的血雾气去看前头。

    哪有什么刺得人睁不开眼的“小太阳”!连个能发光发热的圆球也看不到。

    原来是姓沈的使得一个幻术!

    骗人的!

    太狡猾!

    好无耻!

    “可恶!”他顾不得去管脖子上的血口子,右手挥剑,左手再次展开巨嘴,左右开弓,冲了上去。

    而沈云也看出来了。这家伙的路数和祝融大陆的还真不相同。他更多的是倚仗一身蛮力,还有皮粗肉糙,不怕痛,更不怕流血,没有什么招式可言。

    好吧,硬要说有招式的话,也是非常简单、直接的。

    所以说,他们确实是色目族的传承,并且一直没有受到祝融大陆的影响。

    沈云不禁想起朱林法师那天的一嘴闲话——“真要是那孽兽敢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刺它的心脏。邪物的命门,大抵是在那里呢。”

    那么,试试罢!

    当即青霜往下,“彩云追月”,第四剑,出!

    就在这时,巨嘴已经咬上了来。

    沈云不躲不避,左手捏的剑指迸出一道剑光。

    “当当当……”

    银白色的剑光直接冲出巨嘴里,猛的一顿乱搅。一口桀骜不驯的钢牙,不拘大小,全被齐根打落。

    黑色的,象脓汁一样粘稠的血液爆了出来。

    与此同时,四周的腥臭更加浓烈了。

    “啊——”

    这一下,真要了“大仙座”半条命。

    如果说先前这张巨嘴跟清早的嗽叭花一般得瑟,那么,这会儿,它俨然象被当头浇了一桶开水,立马蔫巴了。

    同时,“大仙座”吃痛之极,扔赶紧手里的长剑,发出凄厉的惨叫,右手抱着左手,跌跌撞撞的往后退。

    他的步法完全乱了。

    可是,再往后面便是高台的边缘了。

    “饶命!爹!亲爹,饶命啊!”

    “大仙座”哐唧跪了,狼狈不堪的怪叫着。

    这是老仙都那边的一个江湖规矩——两个人打架,或者是正式的比武,只要对方肯舍下面子叫爹,那么,就要收手了。

    “你挺懂规矩的啊。”沈云却没有收剑。

    彩云继续追月!

    话音刚落,青霜准确的在对方的心口上扎了个对穿。

    “大仙座”难以置信的低头去看自己的胸脯子。

    “你,你没有道义……”他“哇”的又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块来,艰难的抬起来,翻起灰白色的眼睛,瞪着沈云。

    “跟你们讲道义?”沈云毫不示弱的瞪回去,“我又不傻!”

    说着,握着青霜的手用力一旋。

    “滋啦!”

    剑下没有象他想象的那样,也爆出浓稠的黑血来。却是迸射出一阵黑色的烟雾。

    沈云看得很真切。

    不是雾状的黑色。

    而是精纯的血戾之气。

    看样子,这回是终于蒙对了。

    心口处还真是“大仙座”的命门所在。

    “你,你会后悔的。”“大仙座”迅速的变得干瘪起来,青白的脸上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弄出纵横交错的裂纹来。即便是这样,他的嘴仍然硬气得很,脸上甚至现出诡异的笑容来,“错过了一个与最强大的修士合作的机会,你注定最后只是个失败者。终你一生,也逃不出鸿蒙界。”

    沈云听着心头一跳——在天神祭殿历练之后,关于鸿蒙界自上古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够得道飞升,他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没有想到,“大仙座”这话里透出来的意思,竟然与他的猜测甚是相像。

    “你……”他本来是要将青霜抽出来的。这样可以加速“大仙座”的死亡。闻言,他改变了主意,没有拔剑,而是张口询问。

    不想,又是变故生!

    他才刚问出一个字,从“大仙座”的双眼里突然各自喷出来一朵黑色的火花。

    其中一朵,竟然闪电般的向他当面冲过来。

    这火太诡异了!

    还有,“大仙座”是在耍阴谋吗?

    沈云不敢硬接,呼的拔出青霜,斩向黑火。

    没想到黑火却是外强中干的样子火,被青霜的剑风给扑灭了。

    沈云暗道“不好”,又挥剑对付另一朵黑火。

    却是晚了一步!

    那黑火直接落下来,一沾到“大仙座”的肌肤便猛的窜起来,须臾间,变得有五尺来高,将跪在地上的后者整个儿笼住。

    “啊啊……”

    “大仙座”鬼叫了两声,身体卷了起来,好比是被符火吞没的符纸一样,在一阵恶臭中,迅速的被烧成了一小把灰白色的细灰。

    “大仙座”死了。

    就这样被无名的黑火烧成了灰。

    沈云为了防止他逃跑,一直锁定着他的气息。

    这会儿,那道气息也确实完全消失了。证明“大仙座”确实不是在玩火遁的把戏。

第七二一章 死灵

    “大仙座”一死,四面看台上的人们再也装不下去了,哭爹喊娘的往看台后面的楼梯跑去。其中,“人尊大仙”牡丹公主殿下跑得最快。

    然而,他们才跑到楼梯口。那里突然现出一道白炽状的光幂。

    一些反应慢点的,没来及遮上脸。他们的脸立刻象先前的“大仙座”一样满脸岔。

    “啊!”

    众人惊呼,只得抱着头,再折回来,跪在地上,冲屋子正中的高台方向象小鸡啄米一般“梆梆梆”的叩头:

    “大仙,饶命啊!”

    “大仙……”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武关城人,不知道老仙都那边的江湖习俗。更何况,就在刚才,“大仙座”已经帮他们充分验证过了,临时认爹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沈云轻挥青霜剑,将“大仙座”被烧后仅剩的那一点残灰吹得无影无踪。

    牡丹公主在主看台上,视角最佳,是以,她看得最清楚,趴在地上,不禁浑身象筛糠似的抖啊抖——呜呜呜……,还扬灰……,太狠了!

    另一方面,发现自己抖太得厉害,她赶紧的控制自己。生怕因此而惹这尊大煞神的注意。

    然而,根本不顶用。

    因为沈云处理完那点灰烬之后,第一时间扭过头来,看向主看台。

    “叭嗒!叭嗒……”牡丹公主额头上的冷汗象断了线的珠子,一颗紧着一颗,掉在打磨得跟面镜子一样光滑的地面上,呼吸间已经摔出了一朵大水花。

    下一息,沈云身形一晃,拉出一串残影,提剑跃上主看台,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鲁特在哪里?”

    牡丹公主使劲的摇头:“不知道……”

    话音未落,她的额头陡然被一点冰冷轻轻抵住。

    是那柄看似寻常,却一剑刺碎了师尊的心的箫剑!

    牡丹公主再也不敢动了,双眼翻向上,瞅着抵住自己额头的剑尖,鬼叫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素来与我不和,所有的事都瞒着我。他的行踪也从来不告诉我……他身上带着师尊的传话珠。师尊一死,他肯定能猜到这边出了事。他会逃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大仙,我说的句句属实,真的!”

    沈云看着她,确定了一个结论,即,修为高出两重大阶,能够看出对方的心思。这一点,于色目族的这一脉邪修没有用。

    因为他都高出牡丹公主起码三重大阶,也不能凭一双肉眼看出她此刻的心思。

    心念一转,他祭起了读心术——看牡丹公主的心思,谨防她骗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做个试验,看读心术是否对色目族的这一脉邪修也一样管用。

    这回看清楚了。

    牡丹公主殿下确实没有说谎。

    于是,他轻轻挪开青霜,又问道:“你们属于哪一脉传承?”

    “死灵。”牡丹公主还是一动也不敢动,飞快的招供,“师尊和大师兄都是死灵法师,鲁特是死灵骑士,我是死灵术士。”

    沈云之前听朱林法师说过色目族的传承体系与祝融大陆这边是完全不同的,他们的修士大抵可以分为法师、骑士、术士、器师等,却没有死灵。

    并且,听牡丹公主的意思,这个“死灵”一脉里,也有法师、骑士等。

    难道是与朱林法师他们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大类,其情形就象祝融大陆这边的修真与修魔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谁会在生死关头承认自己是修魔者?

    想到这里,他换了个方向,继续问道:“你明明是祝融人,怎么成为了死灵术士?”

    闻言,牡丹公主撑在地上的一双手不由紧握成拳,拳头上青筋暴起。

    我本是堂堂的公主殿下,是父皇膝下唯一的血脉,真正的金枝玉叶,怎么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死灵术士?

    你好意思来问我?

    如果不是因为你在菱洲闹市杀人,放火烧营,搞得父皇听信了国师的鬼话,怎么可能将我托付给蒙着人皮的死灵法师?

    而我小小年纪,跟着这样的一个师尊,不成为死灵,还能成为什么?

    结果还被嫌弃,说资质太差,只有做死灵术士……

    牡丹公主勾着头,努力压制住满腹的怨恨,尽量不泄出一丝丝来,缓声答道:“是师尊亲自用神圣之法转换了我。”

    又是神圣之法!沈云冷笑:“他咬破你的脖子,吸干了你的血?”

    牡丹公主打了个哆嗦,又是飞快的摇头:“不,他,他嫌我资质太差,没有献祭我的鲜血,只是在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大仙,我说的真的全是实话。您若不信,我可以给你看脖子上的伤口。”

    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事实上,这是她生命里唯一的恶梦。她唯有杀戮,才能暂且忘记的恶梦。

    此时此刻,为了活命,她也是豁出去了。当即一把扯开衣襟,拉下高高的衣领,咬着牙抬起头来。

    沈云看到了。在大脉门上,真的有两个乌黑的圆形牙印。

    “被死灵法师这样咬一口,活人也会变成死灵?”他拧眉问道。

    “师尊是这么说的。”牡丹公主飞快的翘了翘嘴角,心里头冒出来一些血淋淋的画面……下一息,她立刻意识到这样很不好。为了遮掩,她复又低下头来,答道,“不过,我,我私底下做了一些实验,发现不一定非要死灵法师,也不一定要神圣**。被死灵咬过之后,只要是破了皮,见了血的,都会变成死灵。不同的是,转换的过程会更加痛苦,时间也会更长一些……还有,转换的程度……也有些影响。经我转换的,很多只是成为半死灵,无法修行。”

    “被咬的时候,只要是破皮见血,不论什么人,都会成为死灵,是吗?”沈云追问道。他对所谓的转换程度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因为在他看来,不论是死灵,还是半死灵,都是邪恶之极。

    “我的实验确实是这样的。”

    沈云抬眼看向四周。

    周边看台上的每一个人,他们的气息都与“大仙座”、安烈,还有牡丹公主有非常相似的地方。个体的差别在于有极少数的气息要强烈一样,而绝大多数的则显得微弱一些。也就是说,他们全都是被“成功转换”的死灵。

    看着牡丹公主的头顶,他皱了皱眉头,再问:“有解药吗?”

    他寻思着,既然是一定要见血,那么,能不能将之当成一种通过血液传染的慢性毒液?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它比尸毒要轻微得多。尸毒尚且有解,它应该也有解吧?

    牡丹公主摇了摇头:“无解。”

    沈云怔了怔,用青霜指着周边的看台:“这么多人全成为了死灵。他们全是你们师徒四个抓来的?”

    这些人组成了武关城的顶级上层圈子,非贵即富,更多的是贵且富。他就不信,师徒四个能强迫这么多人做死灵。肯定是有退路的。而这个退路如果不是解药,还能是什么?

    牡丹公主呵呵轻笑两声:“他们都是没有修行资质的凡人,却又不知足,一个个想着永无止境的享受人间富贵。师尊骗说他们这是长生不老之道,经转换之后,能够成就金刚不坏之身,不老不死。他们都信了,巴巴的奉上一半的家财,排着队乞求师尊替他们转换呢。”

    话音刚落,外面的看台上,哭骂声大作,所有的死灵都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控述师徒四个罪大恶极,将他们给骗惨了。

    “大仙,我等都是被他们师徒四个给骗了啊!”

    “大仙,请为我们做主啊!”

    “大仙,我们冤枉啊。真的冤我们了……”

    沈云冷笑:“变成死灵之后,你们没有少喝活人的血吧?”

    此一言,成功的堵住了他们的嘴。

    牡丹公主此时已经听出味道来了。她知道今天这一劫,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

    这样也好!

    不人不鬼,不死不活!活得跟个耗子一样!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真正的死亡,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唯一可惜的是,死灵是被诅咒的,没有来死。这一死,便是魂飞魄散。

    也正因为如此,她几次想自杀,都在最后的关头放弃了,事后还骗自己和田嬷嬷,说是复辟大业未成,不敢死。

    呵呵。

    抽了抽鼻子,她抬起头来,说道:“大仙,死灵自己没法造血,所以,终生只能饮活人之鲜血维持生机。一天不饮活人血,他们就会虚弱无力;两天不饮,他们开始掉头发,皮肤失去光泽……七天不饮,他们会进行强制休眠状态。而修为越高,他们对鲜血的需求便越多。所以,您看他们现在一个个养得油光水亮,必定都是日日以活人血为生的啊。”

    “妖女!闭嘴!”

    “就是你们害死了我们……”

    那几个修为高一点的亡灵大叫。

    沈云冷冷的飞过去一记眼刀。

    他们立刻闭嘴嘴巴,缩了脖子。

    牡丹公主继续说道:“死灵死了,叫做假死。其情形就象大师兄现在这样。如果保全死灵的尸骨,埋起来。百年之后,死灵又会复活过来。所以,要想杀死死灵,唯有象大仙刚才一样,用利器彻底搅烂死灵的心脏。”

    “这样的话,死灵在生机断绝的前一瞬,眼里会喷出两道诅咒之火。诅咒之火会点燃死灵,将之烧得只剩下一小把灰。”

    “这把灰,一定要扬开,不然的话,它们变冷之后,会凝成团。碰上法力高深的死灵法师,只要舍得下本钱,还是有办法将他们复活。”

    她的话,字字句句将在场的其他死亡打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没有人怀疑她的话的真实性。

    因为她所说的,要么是在他们身上验证过了的事实,要么是他们刚才亲眼见证过了的恐怖场景。

    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

    怎么当初就只信了这四个大骗子的鬼话呢?

    不,这不是我们的错!

    我们全都是受害者……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肯定早已跳起来,合力撕烂她的嘴巴。不,是将她整个人都撕成粉碎,如她所言,烧剩之后的残灰一定会扬得干干净净,叫她永生永死都不得复活……

    居然没有一个人悔改的!除了牡丹公主。沈云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伏跪在自己面前的牡丹公主,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牡丹公主听得出他的语气比先前软和了许多,遂壮起胆子,如实说道:“因为我有求于您。”

    “说吧。”沈云其实已经用读心术看出来了,是以,没忍住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暗道:可惜!

    别看之前这位牡丹公主恶声恶气,可恶之极。可是,她是所有的死灵里唯一保留有一点人性的。

    而且,她成为死灵是完全被动的——被她的父皇,也就是老仙帝托孤给“大仙座”时,她才刚过六岁,被测出来没有灵根。老仙帝听信了“大仙座”的鬼话,让她去学色目族人的修行法门,以“殊途同归”。

    其他的亡灵以为“人尊大仙”是要出卖所有人,以求她自己的假死,顿时个个急得不行。

    而牡丹公主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已经被读解了——据她所知,死灵自带屏蔽心思的天赋。除非是法力高深的**师动用光明镜,否则没有能破解他们的心思。

    会不会所求的太多了?她心里很没有底,担心沈秋宝会拒绝。可是,另一方面,她实在是再也没有别的底牌跟沈秋宝交易了……

    罢了!

    最后,她敛去杂念,对自己说道:尽人事,听天命罢!我沦落至此,全是命。希望田嬷嬷的命要比我好。

    “总共是两桩事。”她保持着跪伏的姿势,说道,“一桩事是,等说完这些话后,我会自裁谢罪。请您务必将我的灰烬扬散;第二桩事,我的奶嬷嬷,您先前在玉仁殿见过的。她其实不是死灵。是我做了手脚,将她伪装成死灵。一直以来,她所做的事,仅仅是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她的一双手是干净的,没有沾染过鲜血。所以,我请示您,在我死后,带她离开这里,将她送到她想去的地方。”

    她要自裁谢罪?而且放弃了复活的希望!

    所有的亡灵更加绝望了。

    偌大的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好。”沈云吐出这个字后,提着青霜,退后一步,转过身去。

第七二二章 诅咒之火

    牡丹公主真的自尽了。她用那对判官笔一齐捅进自己的心窝子里,将自己的心脏绞得稀巴烂。吐出一口黑血团后,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口,既是释然,也颇有悔意,喃喃说道:“原来死并不是很难,早知道……”

    早知道的话,她肯定会选择在成为死灵的那一刻便这般自尽。那样的话,不但她自己会少受近二十年的煎熬,而且也不会造这么多孽。

    没错,她后悔了。

    在很早以前就后悔了。

    但是,死灵是被诅咒的活死人,亦是一条不归路啊。便是死到临头,她想好好的忏悔一回,也不会给她时间和机会——诅咒里说,死灵罪孽深重,永生永世没有资格忏悔!

    这不,她刚刚要明确的说出后悔的话来,眼里的那一双诅咒之火竟然提前出现了。还是一朵扑向正背对着她的沈云,另一朵飘落下来,瞬间将她整个儿吞没,强横的打断了她的忏悔。

    “啊——”

    “是真的,真的是诅咒之火!”

    其他看台上再次爆出凄厉的尖叫声。众死灵吓得再一次转身冲向身后的楼梯口。

    又一次,刺眼的光幕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只能用宽大的袍袖遮住脸,又折回来,伏地跪求:

    ““大仙,饶命!”“求求您……”大仙,小的不要死……”

    沈云没有理他们。他转过身去,看向地上的那一小把灰白色的骨灰,轻叹道:“如你所愿。”说罢,轻轻拂袖。

    呼——,袖底起轻风。

    灰烬被吹得无影无踪。

    之后,沈云一晃身,抬腿纵身一跃,又拉出一串残影,回到了屋子正中的高台上。

    在祭台之下,高台的边缘上,安烈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

    沈云径直走过去,蹲下身子,仔细观察。

    以他的修为,也完全感觉不到这具身体的生机。

    右手紧握青霜,他用左手先去探安烈的额头。

    已经完全变凉,没有体温了。

    然后他又探了鼻息、脉博之类的。

    都没有了。

    这情形,象极了仙门那边的“假死之象”——据他所知,在仙山那边假死的法门也是五花八门。最有名气的莫过于玄天门的龟息功。不过,龟息功是玄天门的嫡传功法,非内门嫡系亲传弟子不能学。道长是旁系,也只是有所耳闻,不知具体情形。除此之外,还有数个门派和修真世家有绝不外传的假死丹,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再加上,牡丹公主生前道破的玄机,他忍不住想:所谓的死而复生,莫非是假死?

    于是,他试着用青霜去刺安烈的胸口。

    皮肉破开,象脓汁一样的黑色血液慢慢的涌出来。

    安烈还是一动也不见动,不见任何的生命体征。

    青霜刺入得更深,完全刺穿了胸膛。

    就在这时,一股恶臭喷涌而出。

    沈云连忙闭气。

    安烈仍然没有动,躺在那里,就象是一具刚刚变凉的死尸。

    见状,沈云没有再手下留情,直接麻利的剖开其胸膛。

    转眼间,胸膛里的情形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沈云惊讶极了。

    这哪里象是一个活人的胸膛!

    便是死去多日的腐尸,各器脏的情形也要比这个强。

    它象极了一个烂透了,一碰就会破掉的大脓包。所有的器脏要么是腐烂得跟豆腐渣似的,要么就是严重萎缩。最严重的当属肺脏,黑黑色,薄薄的,象浸满了墨汁的两片草纸。

    难怪恶臭难闻!

    沈云仔细去看心脏。其情形与肺脏可以说是完全相反:后者是严重萎缩,变得跟纸一般的薄;而前者却是肿胀如箩,有正常心脏的数倍大。除此之外,它还有近三分之二是溃烂的。

    沈云传承了紫瑛真君的巫咒术,看着这些溃烂很眼熟——真的象极了被诅咒之后的情形。

    难不成色目族的诅咒术与祝融大陆这边的是同源?

    正思量间,他发现没有溃烂的那部分心脏表面在很缓慢的起伏。

    难道是安烈受不住了,要结束假死状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证明所谓的百年之后自行复活,全是故弄玄虚的谎言。

    沈云试着用青霜轻轻的去碰没有溃烂的那部分心脏。

    与他意料得又不同。青霜轻轻碰在上面,象是敲在一个厚实的铜鼎上,竟然嗡嗡作响。手底的感觉也是非常的坚硬。

    再看安烈,还是没有动,没有醒来的迹象。

    心中一动,沈云试着往一双眼睛里各自注入一丝道力,再定睛细看。

    这回看了门道来了。

    确实是诅咒!

    那微微起伏的,并非是这一部分的心脏,而是里头的诅咒之力使然。

    如此一来,他不难理解为什么要将整颗心脏搅得稀烂,才能真正杀死死灵。

    因为诅咒是下在心脏里的。

    如此一来,新的问题又出来了:为什么搅烂心脏,强行毁掉诅咒之后,死灵的眼睛里会冒出诅咒之火?

    沈云留心察看心脏与周边器脏的关联处。

    不曾看着看着,他在心底里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恶魔!真正的恶魔!”

    “怪不得妖女宁愿自尽!”

    “我受不了了……”

    有三名死灵鬼叫着,各自抽出自己的佩剑。其中,一名死灵象牡丹公主一样,反倒剑头,插入自己的心口,搅碎心脏自尽;另外两名死灵是在同一个看台里。他们俩估计还是没法对自己下死手,遂选择了面对面的跪坐着,用佩剑互刺,也是搅烂对方的心脏,相互帮助着了结。

    他们的选择大大的启发了其余的亡灵们——高台上的这个姓沈的,心狠手辣,比“大仙座”还要狠毒呢。落到他的手里,绝对活不成了,并且只能是安烈的下场。那得有多痛啊!所以,还不如学牡丹公主,自我了结,至少能落个痛快。

    一时之间,各看台上,死灵们争先恐后的加入了自尽的行列。

    真的是争先恐后!

    反正是要死,他们担心一旦死晚了,连痛痛快快的死掉的资格都没有了。

    也有那狠辣的,将自己的心脏搅得稀巴烂,自认为没有给沈云留一点余地之后,拼着最后一口气,大声咒骂起来:

    “姓沈的,你不得好死!”

    “老子只是比你早死一步,你会死得比我更难看……”

    等沈云站起身来,想要阻拦,各看台上,已经没有活着的死灵了。

    诅咒之火接二连三的蹦了起来。有的看台上并不只有一两名亡灵。最多的多达十余人。从他们眼里跳出来的诅咒之火很快的汇聚在一起,呼呼的吞没了亡灵们的同时,亦有吞没整座看台之势。

    “不好!”沈云心里腾起不祥之感。这种感觉并非来自那些已经被点着的看台,而是来自脚下!

    他连忙低头去看脚边的安烈。

    果然,好比是感应到了四周的诅咒之火,没有溃烂的那部分心脏上的起伏明显加剧。象是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而这里头的东西,让他深感不安。

    必须马上搅烂它!

    沈云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双手倒提着青霜,全力向下刺。

    “咚——”

    这一剑,好比是刺进了一块厚实的玄铁里。

    真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破心脏变得坚硬如厮!

    不过,还是没有用!

    沈云双手反握着青霜,祭起“绞”字诀。

    心脏不敌,败下阵来,迅速变成了一瘫烂泥状。

    成了!

    不过,沈云没有抽出青霜,而是腾出左手来,捏成一道剑指,“嗖嗖嗖”,用剑气将周边的经脉全部割断,令这团烂泥完全被孤立起来。

    他不知道这样做管不管用,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之后,他才退后一步,单手拔出青霜。

    就在拔剑的那一瞬间,说时迟,道时快,烂泥堆里猛的窜出一道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冲去。

    可惜的是,晚了一步!

    那条经脉被沈云早一步割断了。

    此路不通?

    黑气掉头向下,试图通过另一条经脉逆行去眼部。

    还是被割断了!

    此时,黑气的速度已经明显不如最初出现之时,但还是很快。以沈云的速度无法捕捉到它。

    故而,沈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再次转向,去第三条经脉,也是最后一条经脉。

    他寻思着,这一次再无法通行之后,黑气又会掉头,这时,其速度极有可能会再次大打折扣。那时,就是动手捕捉的良机。

    这么想着,他手里已经做足了准备。

    却不曾想,黑气在第三次受挫之后,竟然没有掉头。而是“砰”的一下,就地爆开来!

    五彩缤纷的,象是烟花一样的绽放开来!

    沈云没有防备,但他的眼力不凡,竟然看清楚了这朵烟花是分两层的。外层仍然是黑色的,“烟花”所有的颜色都来自内层。

    而内层正是他觉得似曾相识,眼熟的原由——就是“那东西”!

    色目族的死灵修士的心里,也有“那东西”!

    一模一样的!

    沈云太过惊讶,身形一晃,往后退了一小步,才缓过劲来。

    这时,“烟花”已经化成五光十色的小光点,纷纷落在尸体上。

    小光点们比最强效的化尸水还要厉害。呼吸之间,小光点们融进了尸体里,看不见了。这时,尸体也不见了,地上又剩下一小把灰白色的灰烬。

    这回,沈云看得清楚了——这把灰烬里有一丝黑气。

    怪不得如果有法力高深的**师舍得花血本,付出巨大的代价,还是能复活死灵!

    全是因为这丝黑气。

    它就是残余的诅咒之力!

    别小看这一点点的诅咒之力。它封印着亡灵的魂魄呢!

    不过,它毕竟只是一点残力。所以,哪怕是一丝轻风也能彻底毁了它。

    看清楚之后,沈云更不可能再留着这小把灰烬。

    右手执剑,左手祭起“流云袖”,他用力一挥,再挥,三挥……

    呼——,呼——,呼——……

    屋子里狂风大作。

    “哐哐哐……”

    “当当当……”

    “砰砰砰……”

    首当其冲的,安烈的那小把骨灰被吹得没了影。一道又一道的劲风,掀翻了周边的看台,也吹得诅咒之火大盛。

    黑色的火舌象跳跃的鬼魂,向沈云扑过来。

    风能助火,这是常识。沈云在用大风扇诅咒之火之前,对眼下的情形也是有所预料的。他早早的定下了解决之道,即,动用“天罗地网阳煞大阵”收了诅咒之火。

    此法的原理在于,他知道死灵惧怕阳煞之气。

    这一点并非是从牡丹公主的心思里窥探到的。而是他的猜测+验证。

    在进来内城之后,他得知“大仙座”等人怕太阳光,却不怕月光。这一点象极了鬼魂。而鬼魂惧怕太阳光的缘由,主要是怕太阳光里头的阳煞之气。月光也有阳煞之气,一是阳煞之气极其微弱,二是,月华之力可以克制阳煞之气。所以,月光里微弱的阳煞之气不但伤害不到鬼魂,而且还能转害为益。

    当时,沈云也是更多的猜测“大仙座”他们是鬼修。所以,他在恢复修为之后,一边与安烈等周旋,一边暗中布下了“天罗地网阳煞大阵”。

    此阵为魏清尘三年前出关之后的新创大阵。阵中含有阳煞之气,是专门克制阴邪之物的利器。

    被沈云歪打正着的用来对付通天城里的亡灵,完全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亡灵本身不擅步法。低阶的亡灵连从丈许高的看台上安然跳下来的本事也没有。有此阵兜着,包括牡丹公主在内,这间屋子里的数百亡灵,一个也没能逃出去。

    现在看来,诅咒之火也惧怕阳煞之气。是以,它们只敢往屋子正中的高台扑过来,而不敢向外扩张。

    于是,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沈云只要先出了阵,再收阵,诅咒之火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别看诅咒之火看上去邪恶之极。其实,它的本质仍然是一外物尔。

    就象一把剑,它的本质是什么?是兵器而已,无所谓正与邪。落在心正之人手里,它斩除的是邪恶势力;但是,落在邪恶之人手里,它便成了助纣为虐的邪兵。

    沈云觉得诅咒之火也应该是还可以扳正,用于正道的。

    他又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了——阴煞之气不是被修真人士喊打喊杀了几十万年吗?结果,被他硬生生的扳正过来了。阴煞之气早就成为青木派的弟子们淬体的必备神物。

    兴许诅咒之火也有它的神奇之用呢!

    沈云这么想着,心念一转,出了阵。

第七二三章 有同道

    出阵,也就是出玉明宫。

    连脚跟都没站稳,沈云便险些被扑鼻而来的浓烈的血腥味给呛到了。

    外面也起了大变故!

    通天城里的所有建筑都与祝融大陆不同。它们的外面没有门廊,只有在大门的上方,有一道圆拱形的超大屋檐。里头也是两边又尖又浅,中间宽且深。以玉仁殿的为例,沈云完全可以藏在里头。

    沈云打进通天城伊始就在暗中寻找合适的路线。从玉仁殿的大门底下经过时,他便瞧上了这里。然而,再看第二眼时,才发现从底下往上看,里头光溜溜的,跟抹了油一样,怕是蚊子也站不住脚。显然,“大仙座”他们也是留了心的,生怕有人藏在这里头。

    不过,这会儿,包括“大仙座”在内,所有的死灵都死得不能再死了,不用担心是否会惊动他们,沈云自然有办法藏身于大屋檐里。

    当即,屏息敛神,脚尖轻点,他悄然无息的跃起身形,同时,青霜飞出去,扎进大屋檐里最深处的一面墙上。接着,他用脚尖钩住青霜,“倒挂金钩”,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藏住了身形。

    玉明宫的大门比玉仁殿的更高,他现在的位置离地面足足有丈许高。

    居高临下,大门前空地上的情形尽收眼底。

    有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血泊里。

    他们全都是“猎手”!

    而且,沈云发现每一具尸体的后颈脖都被割掉了一大块,汩汩的往外淌着鲜血。

    有人发现玉明宫里生了变故,乘机屠杀“猎手”们,并且割掉了他们的猎手木扣。

    是谁?

    沈云举目四望。

    就在这时,从左手边的拐弯处传过来一阵急促而又凌乱的脚步声。

    下一息,一个浑身是血的“猎手”一手执剑,一手按住小腹,踉踉跄跄的从拐弯处跑了出来。

    他才又跑了一步,“噗滋——”,被一把血淋淋的长剑自后背心处扎透来。紧接着,长剑干净利落的转动,伤口迅速变成了一个碗大的透明窟窿。

    这名炼气七层的“猎手”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断了气。

    拔剑,剜除猎手木扣,另一只血手隔空一抓,取走猎手木扣,旋即,一个同样是“猎手”装扮的血人杀气腾腾的出现在沈云的视野里。

    竟然是金丹七层的修为!

    沈云不由的眯了眯眼睛——先前混在众“猎手”里,一起进来时,明明没有金丹境的“猎手”。再说了,“大仙座”才什么修为?牡丹公主统领所有的“猎手”,她又才什么修为?所以,“猎手”里绝不可能有金丹七层的存在。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即,这个血人般的“猎手”和他一样,也是混进来的祝融大陆修士。

    看来在此之前,已经有其他的修士注意到了武关城的异常。

    鉴于祝融大陆的修真界大过复杂,沈云没有立刻现身,而是继续冷眼旁观。

    可惜,“血人”环视四周,确定这一带没有活着的“猎手”了,遂提着滴血的长剑,冷酷的转身又走进了拐弯处。

    他的步法不俗,一点脚步声也没有。并且,他的身上应该有很厉害的敛息法宝。以沈云的修为,居然察觉不到他的气息。

    但是,他还是疏忽了一点——剑尖滴血的声音完全出卖了他的行踪。

    沈云完全不用任何手段,便能知道他沿着小道,往玉仁殿那边去了。

    而此时,沈云藏身的这道大屋檐眼见着起了水雾。原本滑溜溜的内壁象极了开始融化的坚冰。

    首先受到影响的是青霜。它明显不如从前的得力了。

    沈云心中一动,立时知晓了原由——是里头的诅咒之火坐大,连天罗地网阳煞大阵也快困不住它了。

    好在“血人”已经走远了。沈云果断的拔剑,跳下大屋檐,左手捏成了一道剑指,往阵心处注入一道阳煞之力。

    立竿见影,诅咒之火又被压制了下去。

    就是现在!

    沈云撤了剑指,手腕轻旋,另外掐出一道法诀来。

    收阵!

    天罗地网阳煞大阵化成一道红光,从大门里冲了出来。

    此时,沈云已经摊开左掌心。

    红光象是乳燕投林似的,飞入了他的左掌心。

    左手紧握成拳,沈云收了青霜,腾出右手来,一边在左掌上飞快的描画,一边嘴里飞快的念动咒语——刚刚诅咒之火险些强行破阵,所以,他必须将收拢来的大阵封印住。

    少顷,封印成。

    一道银白色的亮光化成银蛇飞一般的在他的拳头上游走一圈,最后,一头扎进了拳头里。亮光尽敛。

    沈云这才再度摊开左掌心。

    没有红光。在掌心处,只有一枚比龙眼略大一圈的暗红色圆形阵珠。

    再定睛细看,阵珠的表面很不稳定,隐约可见起伏。

    沈云暗中道了声“好险”——天罗地网阳煞大阵的阵珠原本不过他的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颜色也是红艳如血,表面光滑得跟刚剥了皮的荔枝肉一样。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完全是诅咒之火使然。

    如此看来,诅咒之火不但会自行变强,而且速度还很快。并且,它被封印住了,还在不停的冲击着阵珠。

    照这种情形,他的封印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原本,他是打算将阵珠依旧收回百宝囊里的。现在肯定是不敢了。那么,藏哪里呢?

    沈云心思飞转,很快决定了——收冰雪秘境里。

    冰雪秘境的阴煞之气被他耗光之后,竟然神奇的滋生了阳煞之力。沈云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在两年多前,冰雪秘境里突然自行封闭。

    他身为主人,也联系不上它,更不用说自如进出。想尽了办法,仍是无济于事。折腾了十来天,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冰雪秘境应该是自行塌陷了。

    其塌陷的原因,定是他对冰雪秘境里的阴煞之气用得太狠,耗光了所有的阴煞之气。

    类似的案例,在祖师等前辈留下来的玉简里,有提到过。

    而他之所以没有在对冰雪秘境的使用上引以为鉴,是因为他以为阴煞之气不是维系冰雪秘境的存在。换句话说,他以为冰雪秘境里的阴煞之气全是来自于深渊之下的那只魔爪。

    却没有想到,他猜错了。

    阴煞之气竟然是支撑冰雪秘境的因素之一。

    于是,在阴煞之气被耗光后,他不但没有及时回补,而且还任阳煞之力在里头自然积累。终于将冰雪秘境造得塌陷了。

    好在冰雪秘境是被他一直滋养在丹海里,所以,虽然塌陷了,却还没有到四分五裂,彻底崩坏的境界。

    兴许养着养着,便慢慢的养好了呢。

    只是这个“养”的过程不知道得多久。他的天寿够不够用……

    沈云其实已经做好了永远失去冰雪秘境的心理准备。

    哪知,这样的情形才过了小半年,在有一天的后半夜里,他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和修行后,打算洗洗睡了。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刹那,丹海里猛的一沉。

    发生什么事了?

    沈云还来不及敛神内视,脑海里突然现出了一个熟悉的大圆球。

    是冰雪秘境!

    此念一起,久违的熟悉感象潮水一般的涌上心头。

    来不及细想,沈云闪身进入了冰雪秘境里。

    “扑腾”,他竟然象是掉进了一个大湖泊里!

    与此同时,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沈云也不含糊,从百宝囊里取出一把油纸伞来,“叭”的撑开。

    眼睛终于能睁开来了。

    他却在看清周边的情形后,险些呛水——他真的在一个大湖泊里!

    还有,冰雪秘境明明是永夜。

    但是,现在它却是大白天。

    天空里没有太阳。整个天空就象是太阳,发出炽白的光。

    在这样的强光下,到处都是白花花的。

    湖面白花花的。

    远处山峦上的冰雪也是白花花……等等!冰雪呢!

    冰雪秘境里没有冰雪了!

    黑色的土壤也没有了!

    全是灰白色的石头山。在强光下,反射出白光,令他一时看错了,误以为是冰雪。

    重新开启后的冰雪秘境俨然是另外一个极端。

    这里没有阴煞之气,不再是永夜;只有阳煞之力,很有可能是永昼;厚厚的冰雪全部融化了,汇进了深渊里,化成了很深很深的一潭水,并且水很咸,咸过祝融大陆的所有海域里的水。

    之后,他证实了,新的冰雪秘境里,确实没有晚上了,只有永昼。

    唯二没有改变的是:一,新的冰雪秘境仍然认他为主;二,秘境里的时间流没有变化。

    按理说,“冰雪秘境”这个名字已经完全不适合了,得另外换一个名字。

    某个取名废想着不管变成什么样,都只是他自己用。以他现在的实力,是不可能向外透出秘境的秘密的。

    所以,自家用的,讲究那么多做甚?

    更重要的是,他早就用习惯了“冰雪秘境”这个名字。

    修士嘛,行事讲究随心、自在。

    谁说没有冰雪就要改名了?曾经有过冰雪,也是可以的嘛……

    就这样,冰雪秘境的名字仍然沿用了下来。

    而充斥着阳煞之力的冰雪秘境用来安置阵珠是太合适不过了!

    果然,阵珠进入冰雪秘境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转眼之间,它又变回了正常的大小。表面也重新变得光滑了,看不出有细微的起伏。只是颜色没有变化,还是暗红色的……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从背后袭来。

    有人偷袭!

    就是刚才的那个“血人”!

    他身上的敛息法宝很不错哟。偷偷的折了回来,我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沈云不躲不避,右手掐成一道剑指,反过来探向背后。

    “当!”

    他用剑指夹住了偷袭的劲风。

    是一把柳叶小飞刀。

    没有任何标记,下品灵器。

    因为受落桑族和色目族法器的冲击,这样的柳叶小飞刀,如今只要一两银子便能在仙山边界的散修坊市里买到一把。

    看来“血人”是故意把自己搞得浑身是血的。因为他不想暴露身份。

    而沈云也不想暴露身份。

    “大仙座”等大小死灵皆已灭,可以说此间事已了。

    于是,他收了柳叶小飞刀,身形一晃,拉出一串残影,绕过那个“血人”,往“天梯”那边跑去。

    不过,他好奇“血人”的真实身份。所以,在经过后者身边时,就用那把柳叶小飞刀,割开了那件血袍。

    果然不出所料,这家伙和绝大多数的仙山高阶修士一样,都非常的迷信自己的法袍。他只是在外面套了一件“猎手”的道袍。

    当浸着鲜血的道袍被割开后,里头的法袍便现了出来。

    中品灵器,天锦丝法袍。

    仙山里,唯有五行门的人喜欢用天锦丝做法袍。

    沈云吸吸鼻子,记住了法袍上的气息,扬长而去。

    在他已经走得没影了,“血人”才感觉胸口处凉嗖嗖的,连忙低头去看……

    顿时,冷汗狂流。他那张涂满鲜血的脸立刻被冲出来数道浅色的“沟渠”——刚才那个“猎手”如果有心要杀他,这会儿,他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可怕的是,他过了这么久才反应过来。

    不,他绝对不是“猎手”!

    因为他刚才完全没有丝毫伤我之意。

    难道他也是修真同道?

    这样的手法,很象是剑修呢?

    所以,他是一名剑修前辈?

    割开我的伪装,只是小惩大戒!怪我杀戮太多?

    想到这里,“血人”打了个哆嗦,马上改变了主意——原本,他是想灭掉通天城里的所有邪魔之后,再去内城屠城。因为在他看来,内城之人虽然没有修炼邪法,但也都依附了邪魔,沦为帮凶,手上或多或少的都沾了罪孽。现在,他被警告了,很快的冷静下来,想起了师尊的教诲,发现自己险些又要犯下过激的老毛病。

    罢了。我先前这大魔宫里看看,那些邪魔有没有被前辈收拾掉。

    直觉告诉他,刚才那位剑修前辈已经在里头清理过了。

    先前,他就是发现进不入玉明宫,用法宝也探不到里头的情形,这才果断的在外头动手,杀掉所有的“猎手”。

    这么想着,他直接去推紧闭的大门。

    真的一推就开。

    里头黑洞洞的,没有一点生机。

    他取出一枚落桑珠来照明。

    好干净!

    好空阔!

    跟个大雪洞似的!

    接着,他使劲的闻了闻。

    连残余的气息也没有。

    所以,这趟任务是顺利完成了?

    “血人”挠了挠头,目光落在门叶上的大小宝石上……

第七二四章 撞破

    同样是不用再担心会惊动“大仙座”他们,所以,沈云没有从“天梯”上离开,而是直接从最近处翻越了铁桶一般的高大围墙,出了通天城。

    此时,“天梯”的入口处比先前热闹了许多。

    除了守卫在这里的那些白袍“仙士”,更多的是带着祭品乞福的人们。

    所有的祭品看上去无不是金光闪闪,象极了一座座微型的金山。

    外城的人们都快饿死了,而内城里的人们还能进献金山做祭品?沈云觉得很奇怪,忍不住仔细看了第二眼。

    从跪伏在祭品后面的人们的穿着打扮来看,他们又不象是个个都是巨富之人。

    所有的人收拾得很干净、整洁,连头发丝都梳得一丝不苟。

    但是,这些人里头,真正穿金戴银、遍身罗绮的,少之又少。他一眼看过去,只发现了一个达到了这种阔绰的程度。而大多数的人,他们都穿的是半旧不新的布袍。甚至有人的袍子已经洗得泛白,胳膊肘处带着补丁。

    也就是说,这里头的大多数人都不象是能供奉得起金山的。

    沈云又去看那些“金山”。

    全是假的。

    它们大多数是馒头之类的点心。每一块点心的外面都用金色的纸包裹着,象极了一个个的金元宝。

    这些金色的纸里也大有文章。

    象衣着装扮最为阔气的那个中年男子,他面前的“金山”用的是纯金箔。其余的人,有的只是最外面的那一层“金元宝”是用纯金箔,其余用的是金色的彩纸,有的只是最上面的那个“金元宝”裹着纯金箔,还有的人索性完全用的是金色的彩纸,纯粹就图一个形似。

    沈云再透视里头包着的馒头,发现一样的也各不相同。

    有的个头很大,用的是上等的白面;有的个头小了近一半,白面的质量明显差一些;还有的,用的是杂面。沈云甚至还看到野菜团子。

    看来内城的人们其实也远没有“小胡子”他们两个说的那么阔绰。

    而白袍“仙士”们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祭品。

    他们还不知道通天城里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故,高高在上的审视着跪着的人们,眼里全是浓浓的失望与厌恶。

    “没用!你们心不诚,跪在这里装可怜,骗不了‘大仙座’!”巡逻三人组拦在“天梯”的入口前,站中间的那一位挥舞着胳膊,训斥道,“你们这是死皮赖脸……”

    左手边的那名仙士走过来,不耐烦的打断他:“他们听不进去的。你纯粹是在浪费口水。照我说,他们爱跪,就让他们跪便是了。反正惹怒了‘大仙座’,倒霉的是他们,又不是你我……”

    话音未落,一道红光闪过,他的脑袋齐脖根儿断了。

    一道黑色的血线冲起来,喷了中间那名“仙士”一脸,紧接着,后者的脑袋也齐脖根儿断了!

    骨碌骨碌,两颗头颅撞到了一起。白的那张脸迷茫之极,被喷得墨黑的那张脸则是惊恐得五官都变了形。

    这时,他们俩的身体才接连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刺客!有刺……”右手边的“仙士”终于反应过来了,双手抱头,蹲下来,颤声大叫。

    那样子,恨不得能将头扎进脚底的泥地里。

    然而,还是没有什么用。

    第二句话没有喊完,他也步了两名同伴的后尘。并且还要更惨。他因为用两只手抱着头,所以,两条小臂齐胳膊肘和脑袋一起被那道红光斩落!

    守在入口处的其余“仙士”彻底慌了神,有的现出了长獠牙,有的拔剑,然而,拔剑的手抖得实在是太厉害了,以至于剑没有拔出来,反而成了卸剑,有的傻呆呆的站在那里,失禁了,只有一个转身便拔脚往“天梯”上逃跑。

    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还是那道红光,冷酷的一一划过他们的脖根处。

    转眼间,十一名“仙士”皆身首异处,倒在血泊里。

    “啊——”人群里有人尖叫“死人了”。

    所有的跪着的人如梦初醒,爬起来,如鸟兽散。

    有意思的是,处处显示着最阔绰的那名中年男子才跑出五六步,又闭着眼睛折了回来,一把抱起他的“金山”,飞也似的钻进了夜幕里。

    他提醒了其他人。更重要的是,发现他完好无损,没有被红光斩掉脑袋,于是,其余人都又一窝蜂的打转回来抱走自己的祭品。

    待他们跑光了后,空地上彻底的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此刻好比能恶性传染一般,不到百息,整座内城都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的灯光熄灭,使得通天城里直冲夜空的雪白大光柱更加明亮。

    沈云没有走。他依然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天梯”的尽头。

    他不得不承认,“大仙座”之流非常擅长造势——看,“天梯”连着冲天的大光柱,真的好比是一条通天的仙路呢。

    但实际上呢?

    全是骗人的。

    冲天的大光柱是里头的所有屋舍反射月光,聚集而成。

    “天梯”与这道大光柱更是完全不相干。

    当然,他留在这里,并非是欣赏眼前的假仙景,而是在等人。

    那个发现玉明宫里生了大变故,果断的在外头杀死所有“猎手”的金丹七层修士。

    这人很有可能出自五行门。

    沈云发现他的杀气太重后,在想挫挫对方锐气的同时,也确实是动了想看看他的心思的念头,于是,在打他面前经过时,特意割开了他的外袍——看了牡丹公主的心思后,沈云又解开了一道心中的迷惑,即,明明“猎手”们的修为很低,然而,他却看不到他们的心思。原来是“大仙座”搞的鬼。“大仙座”自从知道祝融大陆的修士能够看穿修为比自己低两重大阶的后辈修士的心思时,便费尽心思炼制了一种防偷窥的药水。当然,“大仙座”告诉所有人,这是有神奇的护佑作用的“圣水”。于是,成功的骗取通天城里的死灵们花费重金求购“圣水”。但是“猎手”们太穷了,买不起“圣水”,可他们又每天都在外城跑,指不定就会碰到祝融大陆的高阶修士。怎么办呢?牡丹公主献了一策,将“圣水”稀释,每天以点卯为名,在例行的祈福礼上,由她每人洒一滴,以保证接下来的一天里,他们同样的能受到“圣水”的护佑,却又不会被其他的死灵看破。

    果然,沈云割开那人的外袍后,看到了一个可怕的计划——屠城!通天城和内城之人,不是邪魔,便是臣服于邪魔,一个也不能留。外城的人勉强可以算作无辜,暂且留他们一命。

    沈云觉得这个计划有些过了,真的不放心就这么离开。

    他决定留下来。

    如果“血人”遇挫之后,仍不改变计划,执意要屠城,他一定想办法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同时,将其拦住。

    “天梯”的尽头一点一点的现出来一道身影。

    正是他要等待之人。

    这人显然是故意的,慢慢的从大光柱里走出来。在“天梯”两边的灯水照着,现出了血浸湿的“猎手”外袍,以及糊着一脸的鲜血。

    他没有下“天梯”,而是释放出金丹七层的威压,缓缓扫视全城。

    一时之间,沈云清楚的听见很多人在痛苦而又隐忍的闷哼。

    “尔等听着!”金丹七层大声宣布道,“通天城是个魔窟,里头的大小邪魔,皆已被本座正法。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尔等是被邪魔暂且迷了心智,且罪孽尚浅,本座今天暂且网开一面,不追究尔等之罪过。尔等如若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本座定会回来,替天行道!”

    说罢,他右手一晃,取出一个火折子来,放在嘴边吹了吹,随手往脑后一抛,祭起飞剑,冲天而去。

    眨眼的工夫,连人带剑消失在大光柱里头。

    那情形象极了他是沿着大光柱飞升了。

    这把戏也就只能骗骗内城里的人们。沈云看得再真切不过,金丹七层只是绕到了大光柱的背后,乘着夜色,御剑离开。

    沈云放心下来,祭起“清风冠”,也在夜色的掩护下离开。

    刚出内城,身后噪声大作。

    “起火了!”

    “通天城真的被烧掉了!”

    “大仙座呢?三位大仙呢?”

    “死了,肯定是被杀死了!”

    “太好了!这些混蛋可把我们给害苦了……”

    沈云听到这样的声音,不由得扯起嘴角,会心的笑了笑——所以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被蒙蔽了。其中有很多的人只是因为力量太微弱,无法反抗,只能忍辱负重的跪着苟且。一旦有了翻身的希望,他们是会勇敢的站起来,加入到反抗的行列里来的。

    这些人不是墙头草,也不是懦夫。

    如果有足够的力量,他们也会是勇士。

    思量间,沈云已经到了城门附近。

    通天城里的火势迅猛,冲天的火光映红了这一片的夜空。外城里,露宿街头的流浪者们都被惊动了。他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扶墙引颈看向内城方向,险些惊落了眼珠子。而很多紧闭的窗户也悄然打开来一道缝。后面亮光点点,不知道藏着多少双难以置信的眼睛。

    沈云心中一动,脚尖轻点,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在一道屋脊上。

    正是他白天光顾过的那家客栈。

    老夫妻两个也被外面毕剥作响的燃烧声惊动了,双双打开密室的门,从里头探出声来。

    两人都穿着短打劲装,一看就知道刚刚是躲在密室里练功。

    “看样子是‘里头’走水了。”老头儿望着烧红了的天空,脸上是“当浮一大白”的快意。

    老太婆也伸长脖子看着起火的方向,拧眉道:“会不会是狗咬狗?”

    “不象是。”老头儿说道,“我刚才好象听到了一个人在喊话,说杀掉了通天城里的邪魔……”

    话未说完,他的嘴巴被老太婆一把给捂得严严实实。

    他的武功更高一筹,所以,轻松的掰开了老太婆的那只手,认真的解释道:“是真的!不然,我哪敢穿着这身拉着你直接跑出来!”

    老太婆怔了怔,难以置信的用一只手指着内城方向:“所以,那些家伙是被收拾得了?起火的是通天城?”

    “我哪里知道?这里太矮了,要去屋顶上,才能看清楚。”老头儿一边往屋顶上去看,一边叮嘱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先上去……”

    不等他说完,老太婆拉住了他的一只手,坚决的说道:“不行,要上去就两个一起上去。你休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别胡闹!”老头儿难得的轻斥她。但一对上她的眼神,又立时气势全无,软语劝道,“姑奶奶诶,没有要把你一个扔在这里的意思。屋顶上危险着呢。万一上面藏着那群东西呢!”

    “那我也跟你一起。”老太婆既没有松手的意思,也没有改口。

    老头儿眸光一转,再劝道:“你不想练大仙留下来的仙拳了?”

    “想啊!”老太婆抿抿嘴,“往后的日子要是没有你陪着,我还练什么拳?”

    “你……”老头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老太婆又道:“我从来就不喜欢耍刀弄剑。是因为七岁那年听到你和大哥说,喜欢习武的女孩儿,我才起了习武的心思。”

    老头儿的一双眼睛简直比星星还要闪亮。他激动的抓着老太婆的双手:“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你又没问过!”老太婆冲他乐了。

    老头儿也乐了,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握得更紧了:“我们一起上去。”

    “好!”

    两人手拉着手,一起飞身跃上屋顶。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大,大仙!”

    沈云也没有想到一时念起跑过来看这对老夫妻有没有练《清风拳》,却看到了这么甜蜜的一幕。

    目光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他发现自己竟然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紧紧握着囡囡的手呢?囡囡不会真的是修了无情道吧……

    难得的,他恍惚了,被老两口撞破行踪。

第七二五章 一群可爱的傻瓜

    所以,通天城里的大火是大仙放的?大仙真的收走了那群东西……

    老头儿一高兴,脚下打滑,眼见着就要摔下屋顶去。

    还好老太婆与他扣着手,将他牢牢的拉住了。

    “大仙,太失礼了……”老太婆红着脸向沈云道歉。

    “没什么。”沈云也回过神来了,摆摆手,事实求是的说道,“通天城里的大火不是我放的。是五行门的一位真人,杀死了‘大仙座’等所有的死灵,又放火烧城……我,我是过来看看你们。”

    老头儿和老太婆都没有想到堂堂的大仙会跟他们两个正儿八经的解释,而且,通天城里头生了大变故,大仙还特意过来看他们老两口,一时间,双双愣住。

    而沈云提及死灵,又突然想起一桩事来——估计五行门的那位真人还不知道死灵的秘密,所以,守“天梯”的那十一名“仙士”只是被割掉头,心脏都是好好的。只是这样一来,他们不算是真正的死了,还能复活的。

    真不习惯这种处置尸体的方式,他一时也疏忽了,现在得乘早返回去补上。不然的话,等周边的修士同盟军的巡逻队赶过来了,事情就会变得麻烦得多。

    “你们学成之后,可以将拳法传授给其他人。”沈云飞快的吩咐道,“不拘有无习武的资质,也不拘男女老少,只要诚心,吃得苦头,都能学拳。”

    说完,他再度祭起青越冠,冲向那通天的火光里。

    而他的这番话对于老两口来说,无异于一道又一道的惊雷,直接将两人给震蒙了。以至于,他的身影化成两人视野里的一个小黑点,一晃,完全消失在火幕里,老头儿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扭过头来,冲老太婆大呼:“他刚才说了什么,你都听见了吗?”

    老太婆眼珠子一转,眼泪哗哗的直流。她太激动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唯有泪眼婆娑的盯着他,使劲的点头。

    “是真的!”

    “大仙说,你们可以将仙拳传给别个!”

    “没有武学资质,也能学!”

    “阿伯,我想学!我不怕吃苦!”

    “还有我……”

    周边,很多的窗户几乎是同时打开来。街坊邻居们无不从里头探出来。他们那枯瘦的脸上泪痕纵错。泪水映着火光,让他们的脸看上去熠熠生辉,一扫平日里的灰败,充满了生机。仰望着老两口的泪眸竟比夜空里的星星还要闪亮。

    所有人都怕惊动了不知底细的人,将声音尽量降低,只在喉咙里低声请求着。

    老头儿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他下意识的去看前边的大街上,却发现露宿街头的流浪汉们全或站或坐的只管看通天城里的火光,没有一个人发现这边的动静。

    怎么可能?才隔着几步远,刚才大仙和他们老两口说话的声音可不小!没道理这一片的街坊邻居都听见了,离得更近的乞丐们却什么动静也没听静……老头儿张口结舌。

    “大仙肯定是知道了他们的老底,不乐意传他们仙拳!”这一回,老太婆的脑筋转得飞快,三两下就想通了里头的关窍。

    “是的呢!”

    “肯定是这样啊!”

    “大仙嫌他们手上不干净,都是沾了血的。”

    “他们还懒,不肯吃苦头!”

    “是大仙使了仙法……”

    街坊邻居们纷纷点头,低声议论着——外面的流浪汉是怎么一回事?都是在外城住了几辈的老武关人了,能不知道?别看这些流浪汉现在可怜,以前他们可威风呢。随便拖一个出来,人家从前都是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有钱老爷。是被“大仙座”之流骗光了家财,被从内城赶了出来。按理说,他们应该恨毒了“大仙座”才对。然而,为了一口吃的,他们只要一逮到机会就给“大仙座”的狗腿子们,也就是那帮丧天良的“猎手”通风报信。外面的这些流浪汉,哪一个没有卖外乡人的命,手里没沾外乡人的血?也就是外乡人越来越少,他们想卖人命,也没机会了,这才断了吃食,变成这德性。大仙不让他们看见、听见,绝对是嫌弃他们,不乐意给他们机缘。正因为是这样,他们才更信服大仙呢。

    老头儿也觉得就是老伴儿和街坊们说的这个道理。不过,他活了几十年,深知人心难测,世事难料,遂紧了紧老伴儿的手,故意说道:“承蒙大仙看中,我们两个便是舍了这把老骨头,也不能让大仙失望。”

    老太婆瞬间懂了,问道:“当家的,要不我们发个誓?”说着,她瞄了一眼周边,“今天之事,一字一句也不能泄露出去。如有违背,就会落得跟通天城一样的下场,葬身火海,永世不得翻身!”

    “好啊。”老头儿赞许的点头,“大仙的神通广大,是真正的用眼睛能看得到的,不是通天城里的那些假把戏。来,我们两个就对着通天城里的大火向大仙启誓!”

    老两口真的转过身子,肩并肩的对着冲天的火光开始启誓。

    这时,众街坊们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家老小在自家的院子空地里排成一横排,也面对着火光站得整整齐齐。

    老两口在屋顶上说一句,他们便在底下学一句,只是将名字换成了自己的。就这样,几十号人一起郑重启誓,结成学仙拳的同盟。

    发完誓,老头儿一句废话也没有,冲底下的人们抱拳行了一圈礼,说道:“真是对不住诸位街坊,扰了各位的安宁。从今往后,我们老两口若是夜里再练拳,会在天将黑的时候,在大门口挂一盏有字的灯笼,好叫街坊们有个准备,不会再象今晚一样,被闹得无法安眠。”

    所有人都听懂了,学着他的样子,纷纷抱拳行礼,向他道谢。

    就在这时,远远的天边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亮光。它们象流星一般,风驰电掣的往这边冲过来。

    对于众人来说,这样的情景,近几年来,一个月里总是能见到一两回,早已见怪不怪了。在多年前,“流星”们刚出现的时候,他们就被告知,这是仙官们的巡逻队,是保大伙儿平安的。曾经,他们信以为真,偷偷的摆设好香案,一家老小不眠不休,只为等到“流星”们出现时,好焚香祈祷,请求驱邪克魔,救他们于水火。然而,“流星”们总是飞闪而过,连个顿都没有为他们打过。一次又一次,他们绝望了,不再抱有希望。

    这会儿,再看“流星”们,他们本能的警觉起来。

    尤其是老头儿,赶紧的向街坊们挥手示警:“今天的星光看着不对!快,大家快躲回屋里去,关好门窗,轻易不要出门。”

    说罢,他拉着老太婆的手,跳下屋顶,麻溜的钻进了后院的卧房里——密室是不能轻易现出来的。三更半夜的,他们在卧房里,才符合常情。

    呼啦——,街坊们又进了屋,轻手轻脚的用最快的速度关门闭户。

    与他们一样觉得不对劲的,还有大街上的那些流浪汉。他们选择了冲进周边的黑暗角落里,躲起来。

    同样的,内城的人们也看到了夜空里的异常。不知道人群里,谁大呼了一句“快逃啊”。所有人一哄而散,转眼间,“天梯”入口处的空地上只留下一片狼藉。

    沈云折回来后,已经慢了一步——愤怒的内城人拿着菜刀冲进空地里,噼哩叭啦的一顿子乱剁。那些身首异处的“仙士”残尸,转眼间,就被剁成了一滩黑色的肉泥。人们还不解恨,在肉泥上浇上火油,用火把点燃。他们的动作实在是又快又狠,竟在诅咒之火冒出来之前,成功焚尸。

    但是沈云还是怕诅咒之火会伤到人。他伪装成复仇的人们,混进人群里,暗地里偷梁换住,将被点着的肉泥都封印住,暂且收进冰雪秘境里。

    这样做,兴许会激发“那东西”,从而使得诅咒之火大盛,非常之危险。但是,匆忙之间,空地上又聚集了成千上万的完全没有修为护体的人们,他只能铤而走险了。

    果然,被送进冰雪秘境之后,从肉泥里接而连三的窜出了诅咒之火。

    这个时候,充斥着整个秘境,无处不在的阳煞之力大显神威。这些诅咒之火的气势立时减弱了一大半。一朵朵黑色的火焰不但变得蔫了吧叽的,而且个头也变得只有黄豆般大小。

    沈云还来不及将它们一个个的封印起来,“那东西”陡然出现。电光石火间,诅咒之火,还有那一滩滩的肉泥都化成了灰烬。

    又是慢了一步!

    沈云其实已经在提防了。

    还是那句话,修为太低,奈何不得。

    他只能尝试着将这些灰烬收进“天罗地网阳煞大阵”里。

    这一回,成功了。所有的灰烬都被成功的封印进了阵珠里。

    阵珠的颜色明显得变得暗沉了一些。不过,它的表面依然平滑。

    忙完这些,沈云正打算悄悄的离开,就发现了一支修士同盟军的巡逻队突然出现在三十多里外的半空里。

    不用说,这支巡逻队是通过时空通道赶过来的。

    沈云心中警铃大作,当即避开人群,钻进了附近的一条没有人烟的小巷。

    在黑暗里,他祭起金色小圆圈,砸开虚空,闪身钻了进去。

    待从虚空里出来时,他又回到了汇合点。

    通天城的那把火烧得太旺。在汇合点,他也能看到那边的天空是火红一片。可是,如此异相却没能惊动对面的菱洲关卡。当值的那名守卫漠然的扭头过来看了一眼夜空里的火红,又默默的扭回头,继续打座。

    真的只扫门前雪……沈云不佩服都不行。

    直到天夜,这一带都是岁月静好。那支巡逻队没有寻来。对面的关卡也没有异动。

    到了傍晚的时候,苏老三和一名听风堂的弟子带着一支小分队与沈云成功会合。

    担心人数太多,会惊动菱洲边界上的关卡,所以,他们的计划是出了通道口后,分成三支小分队,每一支小分队都由一名听风堂的弟子带路,从三路撤离菱洲。

    苏老三在军中的经验发挥了非常积极的作用。而且大家都非常牵挂着门主大人的安危,一路上昼夜不停的疾行军。就这样,他们提前一天赶到了。

    看到先生真的在,连油皮都没有破,苏老三泄了气,很没形象的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大笑道:“太好了……”

    话未说完,他一歪头,整个上半身都靠在大石头上,没了动静。

    不少人被他吓了一大跳。热闹的场面顿时变得寂静无声。

    沈云就站在旁边,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人。

    不想,他的手还没碰到人,苏老三打出了第一串欢快的鼾声。

    “嘿,是睡着了!”有人如释重负的大呼。

    其余弟子皆放下心来,本想笑话几句,不想,一张口,所有的话都换成了呵欠。

    “困,好困……”不少人摇摇晃晃的看向四周——到哪里先凑合一晚上呢……

    沈云对他们的脾性再清楚不过,料到他们会尽快赶过来,是以,早早的给他们准备好了宿营地。乘着众弟子还没有完全被困意打倒,他连忙指着不远处的小树林说道:“前面就是宿营地。大家去那里睡。”

    闻言,所有人都欢喜得笑了。

    这会儿,苏老三已是鼾声震天,睡得昏天暗地。

    沈云摇头轻笑,打算将人直接背过去。

    “门主大人,我们来抬苏场主过去。”有两名弟子走过来,合力抬起呼呼大睡的苏老三,一路小跑进了小树林里。

    进了林子之后,大家不觉再次欢呼。

    门主大人考虑得真周到啊!

    小树林里提前布好了多重阵法。守护阵、隔音阵、幻阵……一样也不少。连变幻出来的情景都是营房的样子。只是没有床,只能打地铺。

    不过,这一点,他们都觉得完全可以理解——幻阵也不能无中生有啊。他们有这么多人,一人一张床,叫门主大人一时之间上哪里去找这么多的床来?

    更重要的是,大伙儿身上带着床。

    所有人强打起精神,取出床来,放好后,倒床大睡。

    抬苏老三过来的那两名弟子没有将人撂地上。他们俩挤一张床,这样就空出一张床来给了苏老三。

    不多时,房间里,他们的鼾声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沈云走进来,心疼的替他们压紧被角。

    真是一群可爱的傻瓜……

第七二六章 汇合

    当晚半夜时分,又有一支小分队披星戴月的赶到了汇合点。和苏老三等人一样,众弟子也是一路不停,疾行军过来的。只是他们没有苏老三这等经验丰富的斥候带着,所以,慢了两个多时辰。

    看到泄了心劲的众弟子连掀眼皮子的气力也没有了,沈云一样的也打发了他们去小树林睡觉。

    次日清晨,最后一支小分队,也就是李艺他们抵达。

    他们大多数的人看上去比前面两支小分队的弟子们精神要好一些。沈云一问原由,才知道原来他们昨晚险些碰上了修士同盟军的巡逻队。李艺果断的决定,原地休息,避让巡逻队。没想到巡逻队一个接一个的赶过来。他们足足的避让了小半个晚上。直到丑时末,才没有后续的巡逻队出现。他们生怕后头还有另外的巡逻队,抓紧时间继续赶路。运气还算好,之后就没有再碰到异常情况了。

    沈云瞧着李艺的精神明显不如其他人,关切的问道:“你又乘着他们休息的时候,亲自带着人去打探巡逻队集结的原由去了?”

    李艺呵呵笑道:“我是担心野鸡岭那边瞧破了我们的行踪,派来了这么多的巡逻队堵截我们。这么一想,哪里还睡得着?这心都快从喉咙里窜出来了。所以,我带了人去打探情况。”

    “结果呢?”沈云抬手轻拍他的肩膀,“辛苦了。我们坐下来说。”

    “是。”

    两人一道在大石头上盘腿坐了下来。沈云从百宝囊里拿出来一张比他的脸还要大的杂面饼,掰下一半来,分给李艺,又道,“已经是早饭点了。我们边吃边说。”

    李艺接过半边饼,眼珠子滴溜一转,没有直接汇报打探的结果,而是瞪大眼睛反过来问道:“你已经去过武关城了?那城里的动静,你弄出来的?”

    “看来那些巡逻队都是奔着武关城去的!”沈云边吃边简要的道出通天城里的那场变故。

    李艺双手捧着只啃了一大口的饼,完全忘记了咀嚼。过了半晌,他抻抻脖子,囫囵的吞掉嘴里的饼块,讶然的问道:“死灵?色目族那边也有邪修?”

    沈云切之:“很奇怪啊?人家色目族人是仙水里泡大的,坏种子都给仙水早早的泡死了。”

    李艺赶紧的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色目族哪能没坏人?当年,他们在仙都城里不是一样的烧杀抢掠!坏透了,那些色目族人!我的意思是说,这个死灵听起来,象极了我们这边的尸修。这么说来,色目族的修行功法,与我们这边,也有相似的呢。”

    沈云又摇头否定了他:“我们这边的尸修也是分派系的。如果单单是按正邪来分,他们可正可邪、亦正亦邪,能分成三派。其他的修士也不会一棍子打死所有的尸修。但是,这个死灵,在色目族那边,但凡自认为是正道的,就没有一个会认为他们是好的,全是恨不得置之死地而后快。我瞅着,他们必须以活人的鲜血为生,也邪乎得很。”

    虽说沈云对死灵的了解并不深。一来,关于死灵的资料,他目前获得的途径仅仅是牡丹公主的心中所想;二来,他见过的死灵暂且还不多,只限于在“大仙座”这一门。但尽管如此,他也不乐意听李艺拿祝融大陆这边的尸修与死灵相比。光是死灵必须以活人的鲜血为食,一日也离不得,就与尸修有本质的区别。是以,他很是替大部分的尸修们抱不平。

    不过,他也没有怪李艺的意思。

    后者是半路里开始修行的,之后,又一直在凡人界呆着,不象赵宣在凡人界和仙山之间两头跑,见多识广。

    而走正道的尸修普遍都是避世的。倒是那些邪路子的尸修喜欢混迹在凡人界。这使得李艺能亲眼见到的尸修只能是后者。心里因此而得出偏见,再所难免。

    就象他当年,不也是一样的对尸修抱有偏见吗?

    果然,李艺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请教道:“一号,尸修还能有好的?尸修挖坟盗尸、赶尸炼尸,还有被传得令人闻者色变的尸毒……”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有一样是好的吗?后面这句话,在门主大人座前,他不好说得如此直白,只能咽下去,而是用一个“你懂的”眼神看向门主大人。

    沈云看了他一眼:“这些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我记得《弟子手册》里没有提及尸修。”

    这是他的错。当时,他自己孤陋寡闻,对尸修偏见颇大,直接将之打进了“歪门邪道”一类,深恶痛绝。故而在《弟子手册》里没有提及。可以说,李艺对尸修有这么大的偏见,他是要负很大一部分的责任的。

    从李艺这里,他可以估计,其他的弟子如果没有意外的机缘,也应该与李艺差不多。

    对于一个门派来说,这样很不好,必须改。

    而他也得到了提醒——《弟子手册》是时候再仔细的校正一回了。

    思及此,他的心里飞快的盘算起来:什么时候,组织哪些人一起参与校正……

    同时,一些多用惯了的某人在脸上一点也没有透出来,继续很认真的听李艺说尸修。

    和他猜得差不多,李艺是前些年在一次赈灾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低阶的尸修。所有的偏见,皆是打那个邪路子的尸修身上得来的。

    “他可厉害呢。不过炼气三层的修为。我们整队人真的可以说是拼了老命才除掉他。”李艺现在说起当时的那场恶战仍然是心有余悸,“事后,我们全队人一起仔细的总结了,主要是他炼得尸毒太厉害了。我们根本沾不得……”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一条,他确实与死灵有本质的不同。他自己是不食活人血的。”

    沈云点头:“他就是属于邪路子的尸修。”

    李艺讶然:“难道尸修也有正邪之分?”

    “你觉得呢?”沈云笑着反问道。

    李艺怔了怔,一拍脑袋:“看我,多大岁数了,还跟个孩子一样,用正邪区分人。”

    以前,在生意场上混的时候,他就越来越觉得,这世上没有单纯的好人、坏人。后来,追随门主大人修行,他更加开了眼界,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更富有层次,色彩缤纷。再随着修为与心境的提高,他再看修士,与以前没有修行时,完全不一样了。身为修士,他从心底里觉得,单纯的用正道与魔道来区分修士,也是一样的幼稚,其害无穷。

    他本以为自己的胸襟很开阔了,没有想到,今儿碰上“死灵”与“尸修”,他的小器与偏见其实并不比他看不起的那些所谓的“修真同道”少多少。

    想到这里,突然间,识海里轰隆作响,紧接着,骤然轻松了许多。

    修行这么多年,这动静,简直不能再熟悉!

    他的心境刚刚提高了一些!

    没有那种眼前陡然一亮的感觉,说明这回提高得并不多。但是,千万不捅小看这一点点的提高。没有门主大人的点拔,又没有机缘的话,全靠他自己修行,要想心境提高这一点点,不知道要费多少气力与时间呢!

    “多谢一号!”他激动将半块饼往怀里匆匆一塞,起身要行礼道谢。

    沈云一把将他拉住:“我们接着说正事。昨晚,你们去了武关城?”

    李艺不好再坚持,继续盘腿坐着,接着汇报:“是的。麻豆儿断定火光是从武关城里冒出来的。他觉得很奇怪。武关城的光景远不如从前,尤其是老官道被一场天火烧断后,变得闭塞了起来。所以,他们才选了这一处做为汇合点。他想不通武关城里能生出什么变故来,烧出这么大的一把火,并且还招惹了那么多的巡逻队过去。我听他这么一分析,更加担心与我们有关。所以,就和麻豆儿一道,再带了一个小队摸过去看刺探。”——麻豆儿是负责给他们这个小分队带路的听风堂弟子的代号。这一次的撤离是严格保密的。三名负责带路的听风堂弟子从接到任务之后,便不再用本名,全用新拟的代号。

    结果,他们赶到的时候,巡逻队已经封了城,进不去。

    之前有一些城里的居民抢在巡边队封城之前逃了出来。他们是从那些人的嘴里打探到武关城起火之由——他们的城主,还有三个徒弟,都被宿敌杀死了。然后,宿敌将他们的府邸搜刮一空,临走之前,放了一大把火。

    李艺听着觉得这不是自家的作派,所以,没有进城,与麻豆儿他们又悄悄的折返回来。

    他没有想到的是,武关城出事的时候,沈云恰好就在城里。从沈云的话里听出这重意思来时,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门主大人杀死城主师徒,那么,肯定是后者做恶多端。但是,他坚信,再无论如何,门主大人也绝不会放火烧屋。

    果然,不是门主大人做的。

    话说回来,他们也不是白走一趟,“顺便”探查了武关城的城主师徒的背景资料。李艺再根据从沈云这里得来的情报一对比,很快发现这里头的水深得很,遂一五一十的向沈云做了汇报。

    后者听完,分析道:“看来这些人都是从内城逃出来的。他们说了谎,武关城从来没有城主。他们说的城主就是死灵‘大仙座’。这些人以前是抱着死灵的大腿占了好处的。现在,死灵倒台了,他们这是怕被内城的人们清算,所以,乘乱逃了出来。”

    李艺想到自己竟然是跟这么一群人打探,不禁毛骨悚然,警觉的坐直身子,问道:“一号,他们之中该不会有漏网的死灵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不能让那些漏网的就这样混在人群里逃出去。必须一个一个的全揪出来,按门主大人说的处置死灵的法门给处置掉。

    沈云摆手:“这个不会。所有的死灵都在通天城里。我当时特意留了意。”说到这里,双手交握,叹道,“漏网的,确定有一个。就是‘大仙座’的二徒弟,叫做鲁特。他是个死灵剑士。”

    李艺轻呼:“听着很厉害的样子。可不能让他在外头四处乱窜!”

    沈云好无奈的摊手:“我对他的所知仅此而已。没人知道他的行踪。只能以后慢慢寻访了。”

    李艺想了想说道:“这个鲁特一日都离不得活人血。他如果在附近的话,肯定会露出马脚来的。我们多加留意。”

    其实,他还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即,放出风去,说通天城的事是他们做下的,诱鲁特找过来复仇。

    只是现在撤离计划事关重大,他们此番不能暴露行踪,所以,这个计划眼下并不合适。

    沈云颌首,吩咐道:“磨刀不误砍柴功。你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先去补觉。我们按计划,晚上出发。”

    “我先排好轮流值守表……”李艺说道。

    这时,沈云冲他身后呶呶嘴:“不用。三叔过来了。他肯定是睡饱了。这下好了,我也能去睡觉了。所有的事都交给他去安排好了。”

    李艺转过头去。

    只见苏老三迎着晨光向他们走过来。

    睡了一整晚的人就是有精神!苏老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端的是霸气侧露。

    “他绝对是故意的!”李艺摸了一把脸,“好衬得我跟个蔫萝卜一样。哼,我才不跟他比呢。”说着,呼的跳下大石头,祭起步法,绕到另一侧,直奔小树林而去。

    门主大人的眼睛毒着呢。说真的,他现在全靠一口气在强撑。而苏老三养足了精神,就不用他再强撑了。他当然要抓紧时间养回一些精神来。这样的话,等苏老三他们两个累了,他能接过担子来,不用事事都要门主大人担着。

    苏老三走过来,看到他拉出一串残影,绕着远道跑了,故意装出不解的样子,指着他的背影问道:“大掌柜的这是怎么了?”

    装什么装!沈云慢条斯里的咬了一口杂面饼,答道:“说你把他衬成了蔫萝卜,不想跟你打照面。”

    “哈哈哈……”苏老三大笑,“他什么时候不是蔫萝卜了?就他那脸上,两个黑眼圈都快挂不住了!还用我衬吗?”

    他的说是实情。自从王长老撤离后,李艺接过了担子,黑眼圈便一日比一日严重。

    沈云将最后一小块饼扔进嘴里,拍拍手,从大石头上下来:“所以,今天的警戒都交给你了。对了,你再排一个轮值表出来,不仅你们三个轮流值守,底下的弟子们也要一样。后面的路还很长,我们要随时做好与修士同盟军打恶战的准备,沿途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休息。”

    “是。”苏老三大声的接下任务。

第七二七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沈云也去补觉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所以,他在小树林的最里边给自己单独搭了一个小帐篷。就这样,还是担心有弟子误闯。他又在外头设置了禁制,并且交代担任警戒的苏老三:“接连好几晚没有合眼了,我现在要好好的睡一觉饱的。外面就是天塌下来了,你也自己想办法给我顶住,莫来扰我。”

    这是他头一次跟周边的人提这样的“霸道”要求。苏老三惊讶得很。不过,心思一转,又觉得情有可缘——将心比心,换成是他自己,只怕更“霸道”!

    “是。”他应道,“我,派个人守在帐篷外边。”他本来是想说安全起见,亲自给先生守帐篷外边。但是,现在,他身上担着安防的重担,还要排轮值计划,根本抽不出身来,遂打了个顿,改口说派个人过来守着。

    沈云摆手:“那倒不用。有禁制呢。”

    也是。先生的禁制,他们哪个能破得了?想扰先生的清净也没那本事呢。苏老三笑了笑,改口应道:“是。”

    事实也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从中午开始,陆续有弟子睡醒。他们几乎都是饿醒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来,就已经想着从储物袋里找吃的了。是以,一个个的三步并做两步冲出了小树林,往地上一坐,先捧着杂面饼,狼吞虎咽起来。压根没有人注意到树林最里边还有一顶小帐篷。

    等他们吃饱喝足了,苏老三再将人召集拢来,安排他们担任临时警戒任务,末了,提醒他们莫要打扰门主大人补觉。这时,他们才知道帐篷的事。没有人好奇。因为他们刚刚从里头出来。几十号睡在一起,比着赛儿打鼾,场面简直不要太热闹。那是个睡觉的好去处吗?门主大人一直替他们警戒着,直到苏场主睡醒了,才轮换下来,为了睡个清静觉,在最里头的小角落里单独搭个小帐篷,又怎么了?完全没毛病啊!

    众弟子一点意见也没有。他们还给苏老三提了个意见:安排一个或者两个人在里头专门负责引导,看到有人醒来,就悄悄的将人引导出阵,免得有人不小心惊了门主大人和其他人的觉。

    苏老三从善如流的接纳了。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弟子醒来。无一例外,他们都被安安静静的引导出了小树林。

    到了傍晚时分,李艺他们那支小分队也个个睡饱了,先后引导出阵。

    唯有沈云还在小帐篷里呼呼大睡。

    李艺他们三个也没有闲着,聚在一起商讨苏老三的轮值计划表。

    末了,李艺话锋一转,说了武关城里的情况。

    苏老三他们两个听完后,也是惊得两个眼皮子乱跳,第一反应是:“听风堂他们知道死灵吗?”

    李艺摇头。

    于是,他们请来麻豆儿等三位听风堂的带路弟子询问。

    麻豆儿他们听完,齐齐傻掉了,额头上直冒冷汗珠子:

    “不知道啊!”

    “没听说过。”

    “怎么会……”

    真如沈云所料,他们最近一次去武关城,还是一年多前。那时,润洲这边是此次撤离的备选路线之一。他们三个奉命秘密过来,落实具体路线。

    “当时,我们三个特意在武关城里住了一晚。”麻豆儿三个人汗涔涔的你一句、我一句回忆着。

    “我们住在外城,没发现有死灵。”

    “对啊。武关城没有宵禁,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卖吃食的、卖各种小东西的,还有杂耍……跟赶集一样。出来游玩的人也很多,到外都是欢声笑语。到了将近子夜的时候,人们才慢慢散去,各自回家。”

    “我们在城里没有看到修士同盟军的人,觉得奇怪。暗地里跟不同的人打探过。他们都说,自从老官道被一把天火烧断后,仙官们几乎就没来过城里了。之后,我们又去老官道实地勘察了。那里确实荒废了,也确实残留有大火的痕迹。”

    “所以,我们觉得万一发现意外,武关城完全能够做临时隐藏点和补给点。就这样定下了这个汇合点。”

    李艺叹了一口气:“一号也是这么分析的。”又道,“看来死灵师徒真的很会骗人。他们先将城里的人哄得信服了他们,然后才露出本来面目。这个时候,城里的人们等于已经被他们圈了起来,完全的孤立无援了,只能任他们宰割。你们三个是运气好,早去了一年。不然的话,你们就是给死灵送血上门。”

    “好邪恶!”

    “好险……”

    麻豆儿他们三个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苏老三握拳:“漏掉了一个死灵剑士呢。听着这名儿,就是个擅打的。留着他,后患无穷。”

    “所以,我们的计划里,还要添一条。”李艺终于道出重点,“搜索沿途的离奇死亡、暴毙,还有失踪事件。”

    “对!”苏老三重重的点头,“那捞什子的剑士每天都要喝活人血。他又不可能身边带着供他喝血的囚徒,只能走到哪里,就到哪里捉人。我们盯紧了这些异常情况,肯定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死灵剑士会不会赶回去报仇?”麻豆儿道出心中的想法,“换成是我的话,肯定会的。”

    其他五个人先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计划来。

    又过了个把时辰,沈云也醒了。

    苏老三先向他汇报了轮值计划,接着报告了接下来的行动——去武关城补给。

    “武关城就不要去了。”沈云听完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那里现在挤满了巡逻队,完全不安全。城里被死灵们折腾得寸草无生,俨然是一座空城。我们身上的干粮也还够,暂且无须补给。”

    “可是,可是……”苏老三急了。他们决定去武关城,哪里是为了补给?完全是奔着漏网的那个死灵剑士。围捕方案都拟好了,只要那家伙敢现身……

    沈云看了他一眼,十分肯定的说道:“鲁特不会回城的。他肯定已经远远的逃走了。”这是他离开武关城后,反复思量的结果。

    死灵凶残、冷血、狡诈、贪生怕死的本性,决定了鲁特不可能回去。

    说白了,他们是完全没有人性的,怎么可能用人的感情去猜度、分析他们?

    武关城里的大小死灵里,唯一有点人性的,或者说是,还没有完全泯灭人性的,只有牡丹公主。

    但她那仅剩的一丁点的人性都完全给了她的奶娘田嬷嬷。

    沈云当时也答应了她自裁之前的请求,是真的打算带田嬷嬷离开武关城。可惜的是,晚了一步。那个伪装成“猎手”在通天城里潜伏了近个把月的金丹七层并不知道田嬷嬷是个假死灵。等他出了玉明宫的时候,田嬷嬷早已命丧那人之剑下,身首异处。

    苏老三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先生看人极准。以前在鸿云武馆的时候,便是一个一个准。这么多年过去了。先生的修为更加的高深莫测,眼光只会更准。所以,先生如此肯定的说那个什么特不会回城复仇,定是猎不了。

    “是,我马上去安排。我们不去武关城了。”

    很快的,李艺他们都知道了。没有人反对。因为他们的想法与苏老三是一样的。李艺很庆幸的跟苏老三他们嘀咕:“幸亏行动方案是保密的,还没有公开。”

    好吧,他们必须承认,捉拿鲁特,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多的,他们是猎奇,想跟色目族的邪修交个手,比个高低。

    其他的弟子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心,还有好胜心,也是完全不让他们。所以,方案如果先公开了,这会儿,弟子们肯定会非常失望,军心动摇。

    “这件事暂且不要再提了。”他低声叮嘱道,“我们只要吩咐下去,沿途多留意有无人口异常伤亡事件即可。”

    “好。”

    很快的,他们按计划再次启程。

    两天后,出润洲。这期间,皆没有发现鲁特的线索。

    苏老三私底下跟李艺抱怨:“还剑士呢!一点血性也没有!”换成是祝融大陆的任何一个修士,师门之仇,不共戴天,一得到消息,便提着剑不管不顾的冲杀过来了。

    “他还真的没有血性。每一天都得喝活人的血。”后者呵呵。

    说得完全正确!苏老三瞪着他,彻底没词了。

    按计划,他们出了润洲,就要北上绕道津洲。

    不想,沈云又变了主意,下令再度折回润洲。

    命令下达后,真的惊落了一地的下巴。

    麻豆儿他们三个负责带路的弟子好不委屈——门主大人是对我们订下的撤离路线不满意吗?

    心思再一转,他们更多的是疑惑与担忧。

    路线密报上去后,明明是门主大人大力推荐他们这一路啊!

    临时改变路线,他们三个接下来要如何带路?

    如果是别的计划,他们还能立刻传密讯回去请示堂主大人。可是,这回的计划不行。为了行动不漏露,从真正接过这个任务开始,他们就与听风堂完全断了联系。不论是堂主大人,还是他们,都没法相互联系上。

    怎么办?

    三人很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开口:

    “必须劝说一号改变主意。”

    “不能再折回去。”

    “为什么要白白浪费时间……”

    三人乘着早饭的时间,私底下找沈云,一开口就是提意见。

    “好啊,欢迎给我提意见。”沈云乐呵呵的请他们坐下来细说。在听完了他们的意见后,他敛了笑,问道,“你们觉得现在津洲很安全,是吗?”

    麻豆儿他们没有吱声。

    这个问题还用得着回答吗?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知道津洲肯定比润洲安全啊。

    武关城出事后,润洲的巡逻队明显变得多了,巡逻也更加频繁。几乎每天都有巡逻队从他们头顶的天空呼啸而过。躲避这些威风八面的巡逻队也成了这两天里,他们安防的重中之重。

    而他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撤退!安全的撤到滨洲去,与大部队会合。

    又不是要在润洲打巡逻队。

    没道理在润洲进进出出的浪费时间啊。

    沈云见状,提示道:“你们身上都带了地图吧?把地图拿出来,再仔细看看。”

    于是,麻豆儿他们三个从储物袋里掏出地图来,在草地上摊开来,一头雾水的看地图。

    看哪里?

    当然是先看津洲。

    门主大人宁愿折回润洲,也不去津洲,肯定是津洲本身有问题……

    这一看,他们越看越是胆战惊心。

    津洲还真的有问题,完全谈不上安全!眼下,可以说是危险之极!

    首先,那里是很多巡逻队的临时补给点。

    如果西南内陆这边没有异常情况的话,各巡逻队只是例行巡逻,但不会在津洲境内补给。但现在,明显是越来越多的巡逻队加强了对润洲的巡逻。所以,津洲境内每天经过的巡逻队一点儿也不会比润洲这边少。

    其次,好几天过去了,叶罡肯定已经知晓野鸡岭是个空壳。扑了个空,他岂会善罢甘休,定会在菱洲四周搜查他们。可是,润洲这边根本就没有任何野鸡岭的风声传出来。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消息严密的封锁了?

    如此一来,他们不觉要仔细思考一下,武关城的一场大火,真的会值得修士同盟军摆出这么大的架式,派这么多的巡逻队过来吗?

    会不会是给津洲的搜寻打掩护?

    还别说,类似的事情,以前修士同盟军可没少做。

    毕竟好几万人围了野鸡岭三年,到处宣传说围得跟个铁桶一样,水泄不通,结果,最后一揭开盖子,发现里头是空的。姓叶的绝对丢不了这脸!

    所以,搜寻必须有,而且必须是偷偷的进行。

    在这个时候,武关城出事,真的给他们的秘密搜寻提供了绝好的借口。

    而这两天里,润洲有那么多的巡逻队搜寻过了,再加上,润洲这边是偏僻之处,灵气资源连菱洲都比不上。散修都不往这边来。姓叶的找过之后,就会断了怀疑。相比之下,他会更加下气力的搜寻地理位置更重要的津洲……

    “一号,我们错了。”麻豆儿他们勇敢的承认了错误。接着也道出了新的疑惑,“可是,我们不能老在润洲躲着啊。”

    “谁说我们要躲在这里了?”沈云笑道,“我们借道润洲,再回菱洲去。”

    这回,麻豆儿他们完全没有意见——菱洲肯定是已经被铲地三尺的搜查过了。所以,它反而是最安全的了。而他们原来的路线也是绕道润洲、津洲,再回到菱洲,然后再前放滨洲,为的也是避开崔砍头的疯狂搜捕。津洲本不是非去不可。当时只是觉得它相对要安全一些,才选了它。现在有更安全的路线了,为何还要绕那么远的路呢?

第七二八章 如果凡人也能修行

    整整三天了!菱洲被翻了好几遍!周边各洲也是!然而,青木派的人就象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影子也没有找到!

    叶罡好不恼火,在心底里再一次的咒骂:该死的土包子!

    近十年不见,沈云比以前更加的不要脸。这家伙居然用下作的手段,喷了他一身的恶臭味,害得他连门都不能出,只能躲在崔九浩的总督府里!

    土包子就是存心的!他知道斗不过我,所以,就用这等极其卑鄙、恶劣、完全不要脸的手段困住我……

    想到这里,叶罡皱皱眉头,抬起一双胳膊来,使劲的嗅了嗅。

    在崔九浩的总督府密室里藏了五天,那股恶臭味总算快完全散干净了。明天应该就能出去了。

    叶罡咬牙,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沈云!你给我等着……”

    话未说完,密室的门被有节奏的敲响:“咚咚咚——”

    两快一慢。是崔九浩来汇报今天的搜索结果了。

    不要提崔九浩还好,一提起这人,叶罡便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与愤怒。

    多好的计划啊,被这头蠢猪弄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做事不行,吹牛第一。自我吹捧的功夫,更上冠绝仙山。搞得他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又因为身上的恶臭之味出不得面,只能捏着鼻子继续用这头蠢猪。

    叶罡深吸一口气,在面上完全缓了过来后,与以往一样,温声招呼道:“进来。”

    “轰隆隆——”,厚重的石门缓缓转开来。

    崔九浩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

    叶罡一看他这副样子,险些又没压制住——又是这副被恶婆婆欺负死的小媳妇模样!所以,今天,又是白忙活一天?

    他暗地里握了握拳头,用温和、亲切的目光看向崔九浩。

    后者收到,脸上的苦色却更重了,待石门关紧后,就站在门边,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勾着头,嗡声嗡气的汇报道:“堂主大人,弟子无能。今天还是没能找到青木派的邪魔们。”

    他只能在门边上汇报,不能再往前走一步——那天,他一样的也被恶臭之气喷了个正着。但他不能象叶罡一样躲在密室里听结果,必须去外头奔波。为了遮掩身上的恶臭之气,他花了大价钱从色目族人那里淘换来了一款香精。哪知,堂主大人却完全闻不得这味儿。门边这里,已经是堂主大人能够容忍的最近距离。

    “你还在用香精?”叶罡摸了摸鼻子,问道。

    不是应该仔细盘问我今天的搜索诸事吗……崔九浩有些反应不过来。话题跳跃得太厉害了些。

    “是,是的呢。”他木木的应道。

    叶罡又道:“气味应该散了吧?还要用香精压制?”

    原来,堂主大人真的是问我还需不需要用香精。崔九浩终于跟上了趟。他哪里知道身上的臭味还重不重?

    天可怜见的!这些天里,他披星戴月的出去,又是披星戴月的回来。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最多也就是休息了个把时辰。而这个把时辰里还包括了跟堂主大人汇报的这半刻多钟的时间。好在堂主大人这些天也是话少得很,每每听完他汇报,便挥手令他离开了。如果象今天一样,东扯西扯的,他每天的休息时间只会更少。

    余下的休息时间,他几乎都用来练功了——野鸡岭一战,他可受到了大刺激,越发的认识到,修为才是修士立身之根本。权势、财富等等,没有高深的修为,它们统统是过眼云烟啊。他必须努力提高修为。甚至于,他都想好了,等这件事过了,他要做出重大调整,将主要精力,还有资源,都用到个人修为的提升上来。不过,眼下不行。因为堂主大人亲自在菱洲坐镇。

    待时间一到,他立刻从蒲团上跳起来,一边飞快的在身上喷涂香精,一边往外走。连往身上使个去尘术,除掉香精,闻一闻身上还有没有臭味的时间也没有。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恶臭之气究竟挥散得如何了。

    “弟,弟子回去后,马上收拾干净。”他点头哈腰的应下来。

    叶罡略微点头:“明日,本座要亲自去一趟津洲。”

    崔九浩心中一动——堂主大人是怀疑津洲那边搜捕不得力,要移驾过去,亲自督导?

    这是大好事啊!

    不过,他面上一点儿也没有显出来,继续恭敬而又不失热忱的问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弟子好准备船队护送。”

    叶罡摆手:“不用。又不远,我自己过去。邪魔狡猾之极,你留在菱洲,继续搜索,万万不可放松。”

    “是。”崔九浩低眉顺眼的应道。

    待叶罡轻轻挥手,他又行了一礼,这才打开石门,退行出去。

    回到卧室后,他抹了一把脸,从心底里无声的笑了出来,握紧一双拳头,欢心鼓舞的用力挥了挥,暗暗的对自己说道:终于要走了!

    以他对堂主大人的了解,堂主大人十之**会提前启程。也就是说,最迟是后半夜里,堂主大人就要离开菱洲,去津洲了!

    崔九浩只觉得身上压着的千斤重担象是刹那间全消失了一般。但是,眼下,堂主大人还没有走。所以,接下来,还是只能练功不到一个时辰,然后,再跳上座舰,去各搜索点巡逻……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他才悄然下了座舰,独自返回总督府确认。

    果然!密室的石门打开了。

    人去屋空!

    终于能歇一口气了!

    从今天开始,我不用再四处奔波,也能和堂主大人一样,光指使着底下人做事了!

    上行下效。菱洲这边各路人马紧紧的绷着一根弦铲地三尺的搜索了三天,早已人疲马倦。当只看到总督大人的座舰打自己头顶上飞过,却没有再亲眼看到总督大人的身影后,他们立刻从中闻出了放松的味道。一个个的松开了紧绷着的那根弦。

    三天后,沈云他们再折回菱洲境界时,发现这边基本上看不到巡逻队的身影。

    “估计是叶罡眼下不在菱洲。他底下的人就偷懒了。”沈云笑着对众人说道,“我们莫要辜负了崔总督对我们网开一面的好意,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菱洲。”

    这是又临时更改了计划!但是,没有人再给他“提意见”。因为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他们门主大人的“朝令夕改”。这一路上,门主大人基本上是抛弃了计划里的细节,变来变去的。结果,他们不但没有乱了套,反而称得上是顺风又顺水,一路畅通无阻。

    很多弟子从中领悟到了不少。比如说,苏老三就跟李艺分享:计划是死的,形势是活的。不用死的计划去硬套活的形势。而李艺反过来跟苏老三讨论:如何才能充分保证下一级组织的灵活性……

    另外,他们也不是完全的迷信他们的门主大人。因为他们也确实是感受到了,这次再进菱洲,崔砍头他们的所谓搜捕松松垮垮的,几乎是样子货。

    李艺忍不住再次跟苏老三感慨:“说真的,我挺可怜姓叶的。你看,他底下都是一帮子什么人!”

    后者却不赞同的冲他翻了个白眼:“物以类聚。他是什么人,就能招来一帮什么人呗。”

    李艺挑着眉毛,在嘴里咂摸了一回他的话,脸上露出“受教了”的表情,冲他竖起大拇哥:“高!一针见血!往后,我也跟你好好学,要全面的揣摩我们的对手。”

    这下,苏老三被他夸得怪不好意思了,不禁老脸飞红,摸着后脑勺,实话实说道:“我的意思不是你的那个意思。呃,我的意思是,你把我的意思美化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的意思很有道理……”

    李艺被他逗乐了,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你是在练习绕口令吗?”是谁的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两个现在都赞同这个意思。哈哈哈……

    苏老三完全听懂了,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机不可失!一行人一路疾行军。第二天,天将亮,他们东出菱洲,完全跳出了崔九浩的所谓包围圈。

    另一边,叶罡到了津洲后,很快的,见到了一个人。

    说起来,也是故人。

    鸿云门的白璋上人。

    “咦,你怎么来津洲了?”叶罡好不奇怪。

    当年,白璋上人被鸿云门派往运天演武堂,也担了一个执事之位。然而,这个白璋却很快的和沈云眉来眼去,搅和到了一起。不过,他也很是乖觉,在沈云出事后,知道赶快的跑回鸿云门躲起来。当然,借口是所有修士都用烂了的“突破在即,必须马上闭关”。

    自那以后,一晃近十年过去了,这家伙在人前完全绝迹。攻打仙门长老会,成立修士同盟军等天大的事件里,叶罡也没有看到他的影迹。

    突然间,在津洲看到了他,叶罡能不觉得奇怪?

    心念一转,叶罡马上警觉起来——莫非真叫我猜中了,沈云那家伙就在津洲?是沈云请了白璋过来做说客?

    这么一想,他看向白璋上人,笑意不达眼底。

    白璋上人并不知道他已经想到了给青木派说情上,但确实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微妙变化。不过,白璋上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演武堂的时候,已经充分领教了他的阴阳怪气。

    “我是昨晚才赶到这边的。听说您可能在菱洲,我正打算去那边找您。没想到,刚刚突然得到消息,说您此刻就在津洲。所以,我立刻过来求见您。”知道这位素来联想丰富,他决定长话短说,直接开门见山,“我是为武关城而来。”

    不是受沈云之托?叶罡心念电转,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怪不得怎么也找不到沈云!这家伙难道是遁去了润洲?

    越想越觉得以沈云之狡诈,完全做得出这种正常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举动了。

    更重要的是,从现在来看,又叫沈云得逞了!

    这么想着,他哪里还坐得住?恨不得立刻出现在润洲。

    但是,在白璋面前,绝不能露出一星半点来,免得打草惊蛇!叶罡努力压制着心里的惊天巨浪,故作惊讶道:“武关城?是因为武关城突发大火之事?”

    “是的。”白璋上人脸上露出尴尬之色,“那把火是我的一个侄儿放的。”

    还没有提沈云!难道是我猜错了?此时此刻,叶罡真的是恨毒了沈云——那天在阵中,沈云用一件金色的神兵伤了他,令他暂且无法用麒麟眼。不然的话,他用得着费心费力的猜测崔九浩的心思吗?便是眼下,白璋的心思,他也能一眼看穿。

    “你的侄儿怎么跑去武关城杀人放火了?”一时没压制住,心里的怨气带了些许出来,他都没有发现自己说话之刻薄。

    白璋上人微怔,很快回过神来,诚心诚意的从太师椅里起身,行礼道歉道:“全是因为我那侄儿行事鲁莽,给同盟军带来了不少困扰。”顿了顿,又神色凝重的分辩道,“不过,他杀的全是该杀之人。我是听了他的讲叙,觉得事关重大,所以,才匆匆过来求见您。”

    真的与沈云无关!叶罡这时又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轻笑道:“你我之间,何需如此见外?刚才,我说的全是玩笑之话。听你的意思,武关城失火,另有隐情?”

    “是的。”白璋上人如实的道出自家侄儿调查到的内情,末了,说道,“我那侄儿本来以为‘大仙座’师徒是一伙招摇撞骗的邪修,却没有想到,他们是色目族人,并且修行的路数还邪门得很,完全不是我们这边的邪修。我听了他的描述,也觉得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以活人之鲜血为食,见不得阳光,贪财如命,能将完全没有灵根的凡人也转换成和他们一样的修士……”叶罡听着,神色越来越凝重。他也没有听说过。

    前面的那几条也就罢了。最后一条,能将完全没有灵根的凡人也转换成修士,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滔天的恐惧感来——不管修的是邪道,还是正道,如果凡人也能修行,成为修士,这个世界,会变得何等的恐怖!

    首先,仙凡不再有别,自上古传承下来的道,岂不是再也站不住脚?

    其次,所有的人都能修行,有无灵根并不重要。鸿蒙界的资源本来就越来越少,供养得起所有人一起修行吗?

    以上两条,不管是破坏了哪一条,于鸿蒙界现有的修士们来说,都无疑都是一场浩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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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大帝,成为最强奥运之王,谁对您最重要?”“或许,是一只猫……”“您真会开玩笑,怎么可能是一只猫呢?”“不好意思,我说错了,应该是一群猫。”“……”燕依依瞪了伍环一眼,迈着猫步,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伍环不由看得痴了,奥运火炬竟然掉在了地上。奥委会主席,玩命地喊道:“快打119!”伍环笑了,这肯定会成为最火的一届奥运会……-----------------------------------------------书友群:482287564.体育迷,说体育事,竞技烽烟起都市。小萌新,写小爽文,谈笑之间话古今。吾皇君临奥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吾皇君临奥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吾皇君临奥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