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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铁板烧地雷     吾皇君临奥运txt下载     吾皇君临奥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三九章 完全有可能发生

    事不宜迟,沈九妹决定当晚离开,前往边界巡边司。

    考虑到修士同盟军的所谓“除魔总指挥部”昨晚扑了个空,回过味来,近段时间里,定会加强对云雾山脉南线的巡逻,沈云提出来:“九姐,我送你过去。”

    沈九妹摆手:“我如果连这点手段都没有,也不用去边界,还是继续窝在你这里养老算了。”

    “瞧九姐说的。”沈云笑了。这会儿,九姐的战意上来了,看着意气风华,端的是英姿飒爽。换句话说,九姐完全在状态。他应当是相信九姐的。遂没有再坚持。

    不过,他也提醒了沈九妹。后者说道:“秋宝,你帮我去向执事院那边报备吧。我这个算是绝密任务吧?我看《弟子手册》上说,领保密等级及以上的任务,都要去执事院做保密登记。我对手续不是很熟悉,你帮我代办吧。”

    对手续不是很熟悉,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太费时间。按照《手册》上的程序,估计没有大半天下不来。

    反正《手册》上也说了,在不泄密的前提下,可以请人代办。她寻思着,与其将宝贵的时间花费在跑手续上,不如拿来多做一些准备。就让秋宝替她代为登记罢。

    沈云笑道:“九姐,看来你是功课没做仔细。”

    “啊?不能代我登记?难道我记错了?”沈九妹讶然,当即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弟子手册》来,准备翻看。

    “不用看了。”沈云告诉她,“绝密任务或者紧急出动的保密级别以上的任务,都不用本人去办保密登记的。你这回的任务,既是绝密任务,又是紧急出动的,所以,不用你来管保密登记的事。你抓紧时间做准备就是了。”

    说话间,沈九妹也翻到了相关的书页。一看,果真是这样的。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出秘密任务,所以,这一篇,确实没有仔细看。”她收了《手册》,不好意思的笑道,“也是在家里,才敢这样懒怠。外出做任务了,绝对不敢这般做事。”

    沈云特意点出来,就是想提醒她。九姐如此上道,他何必再多嘴多舌?

    “九姐,晚上,我就不来送你了。你路上要多加小心。祝你一路顺风。”

    沈九妹收了,心思一转,冲他挤了挤眼睛:“就这些?没别的了?”

    “唔,帮我……”沈云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算了,有机会,我自己跟她说。”

    “这就对了!”沈九妹拍着他的肩膀,满意的笑了。

    事先也没跟袁峰透个气,就将九姐派去了边界做绝密任务,沈云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地道。是以,九姐离开后,他便做好了准备,坐等袁峰上门来算账。

    左等右等,第二天,天大亮,袁峰终于露水巴巴的推开了主院的门。

    “你送九姐去了?”沈云很自觉,将人迎进屋里来,但心里是酸溜溜的——他说要送九姐去边界。但是,九姐没让。可是,却让袁峰送了。

    袁峰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在平时惯坐的椅子上坐下来,哑声说道:“我想送,她不让。我只好远远的跟着。看着她过了小坳口,我怕被她发现,才打回转。”

    小坳口不是云雾山脉的地头。它在云雾山脉以南,离着八百多里远。从云雾山脉出来,南下,必然经过这里。再加上,它的地形象极了一个葫芦口,所以,修士同盟军的“除魔大军”视为天险可据,在这里设置关卡,并派重兵把守。

    他们很自信,觉得凭着天险+关卡,就能做到完全切段青木派弟子的南下之路。是以,过了小坳口之后,防守立刻松懈下来,即便有关卡,绝大多数也是样子货。

    故而,对于大部分的青木派弟子来说,只要过了小坳口,再继续南下,等于是坦途。

    寻常弟子尚且如此。沈九妹的修为比寻常弟子要高出整整一重大境界,过了小坳口之后,只会更顺利。

    这个时候,袁峰再尾随其后,反倒很容易被沈九妹发现,惹得后者不快。于是,便自个儿折返回来了。

    沈云听了,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我也跟九姐说了,送她去边界。她没让……呵呵,我不如你,没想到要暗地里护送她。”

    袁峰拧眉:“我送我婆娘,你跟我比什么?”

    “她是我姐。”沈云不甘示弱的怼回去。

    袁峰被他怼的笑了,摆摆手:“不说这个。我来是想问你,你确定落桑族人的攻击点是守护大阵?”

    沈云瞪大了眼睛:“九姐连这个也跟你说了?”

    那是绝密级别的任务!

    什么叫做绝密级别?

    一言以概之,便是连梦话里也不能说的。

    袁峰冲他翻了个白眼:“刚才一口一个你姐。怎么立马就不信你姐了?”

    沈云看着他,没有吱声。

    “这个很难猜吗?”袁峰呵呵。他知道云弟不是在怀疑九娘向他泄露了绝密任务的内容,而是想听一听,他是怎么从九妹紧急出任务这件事上如何展开分析的。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长老会重组在即,人心浮动是不争的事实。以前,青木派在这上头是吃过亏的。云弟这是长了记性,想听一听他的分析过程,再去推测,门派里的其他人会怎么想,有什么反应。

    “这些天,魏长老南下,前晚,伯堂带着一队人南下,昨晚,九娘南下。这个时候,他们南下能去哪里?不可能是你放他们的大假,让他们前后脚的去玉龙山看雪,或者去沼泽里钓鱼吧?那只能是去边界。边界有什么值得你把魏长老派过去还不够,又让伯堂领着听风堂的精锐驰援。还不够,将九娘也派过去了。况且,近段时间,也没听说我们的人在边界有什么大行动。我觉得只能是冲着守护大阵去的了。”

    “落桑族人,你是怎么猜到的?”沈云又问。

    “这个就更好猜了。”袁峰心里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接着答道,“前些时候,伯堂在长老会上说了一嘴,有充足的证据表明,落桑族人已经成功的潜入了仙山。那么,他们肯定知道仙山现在是个什么形势。落桑族人对仙山有野心,不是秘密。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我不知道落桑族人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落桑族人也有‘富贵险中求’的说法。在我们菱洲,不是也有‘兄弟不和外人欺’的老话吗?换成我是落桑族人,肯定会抓住难得的机会,冒一回险。”

    果不其然,沈云再问:“峰哥,你觉得我们的长老们,有多少人能推出这些结论来?”

    袁峰耸耸肩:“我刚才说了,一点都不难。长老们都是聪明人,经历也多,只要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应该都能猜出来。”

    沈云对他的话不太赞同。他是觉得容易。那是因为他负责外防,清楚所有出入的详细情况。是以,清尘、伯堂他们的出入,都瞒不住他。但是,长老会里有太多的人到现在以为清尘在北煤区练兵呢。

    不过,他最后一句话似乎有所指。是以,沈云挑眉问道“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指的是哪个?”

    “没有证据的事,我怎么能胡说?”袁峰却不肯说了,“我再看看。等我能确定了,一定头一个就告诉你。”

    “真是非常荣幸!”沈云没有再追问。其实,他这里也已经锁定了一个目标。而袁峰才进入长老会,竟然也有所察觉,并且听话里的意思,是也已经锁定了目标。他不得不佩服袁峰的敏锐,同时也觉得自己必须好好反省了——齐伯叛逃才几年?他身为亲历者,居然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

    “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好好的说一说落桑族人的攻击点。”袁峰很快的切入正题。

    沈云闻言知雅意:“你是觉得这个推测有问题?”

    袁峰点头:“落桑族人能够抓住时机下手,恰好证明了伯堂的情报是准确的。落桑族人确实混进仙山来了,并且还不是只有一两个。他们显然在仙山已经有比较成熟的情报网。那么,这就有一个矛盾出现了。”

    “什么矛盾?”沈云问道。

    “他们对仙山的情况应该也比较了解。”袁峰答道,“那么,他们怎么可能不清楚,攻击守护大阵,于仙山大众来说,就等于是宣战。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攻下守护大阵。我们假设他们做足了准备,能够做到一举攻下守护大阵。那么,攻下之后呢?他们的细作送回去的情报,不可能不让他们的高层知道,仙山有多大,从边界到仙山内腹,光是天然屏障就有多少道。以落桑族人现在的实力,他们能无视这些天险,横扫仙山吗?如果做不到,那么,整个仙山,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坑啊。他们会不会担心,把他们举族埋进去,都不够填呢?我所了解的落桑族人,虽然不乏狂热之举,但是,性情里还是不缺谨慎的。他们没有把这些问题理清楚以前,是不会冒然向仙山宣战。”说到这里,他看着沈云的眼睛,话锋一转,问道,“云弟,我现在能申请加入这一次的绝密计划吗?”

    《弟子手册》里写得很清楚。是以,他知道,如果这个话题要再继续下去,他必须是计划里的一员。

    这也是他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

    他要加入这一次的绝密计划。

    如果云弟出于什么原由,没有安排他。那也行。但是,必须告诉他这个原由。

    沈云轻笑:“峰哥,昨天,九姐打我这里出去之后,我就开始等你。等啊等,等到这个时候,你才过来。你觉得,你会不在计划里吗?”

    “我说了,我昨晚做什么去了。”袁峰为自己辩护道。绝密计划确实很重要。但是,他不可能明知九娘有危险,而置之不故。不亲眼看到九姐安全通过小坳口,他做什么都提心吊胆的,没法集中精神。更不用说来云弟这里套话了。

    沈云点头:“对,你刚才说了。”心思一转,冷不丁的问道,“昨晚,你得空?”

    袁峰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放心,我保证没有违规。”

    原来,昨天中午的时候,他和往常一样回家吃午饭。沈九妹告诉他,说,要出去做一趟任务,时间比较长。具体的归期,得视情况而定。

    当时,袁峰心里就有数了。

    昨晚确实轮到他当值。吃完午饭,他回到前头,特意换了班。并且以采药为名,申请了临时外出。

    是以,他昨晚外出,是严格遵守了相关规定。不合规定的是,他暗中尾随沈九妹。但他一回来,立刻就过来向沈云报告了详细过程,及行动的动机。并又在规定许可的范围之内了。也算不得违规。

    说完之后,袁峰再次将话题拉回去:“既然我是在绝密计划里。那么,你现在能跟我说落桑族人到底想干什么了吧?”

    沈云点头:“实际情况更加复杂。我们现在知道的情况是,混沌兽和落桑族人一起破坏了妖王的比武大会。不过,落桑族人没有现面。他们藏在暗处,配合混沌兽。是端木机敏,意外的发现了他们。”

    “光爷?”袁峰立马问道,“他肯定追落桑族人去了。可有后续消息传回来?”

    “我和他失去联络了。”沈云吐出一口浊气,如实说道,“在云雾山脉里,所有的秘密联络通道皆失了效。前两天的晚上,我都出去了。通过秘密联络通道,成功的联系上了清尘和阿莽。但是,与端木的秘密联络通道,一直是失效状态。”

    这只是一部分的情况。还有,他不好跟袁峰说的是,他试图用魔族的血脉秘法联络端木,也没能完全联系上。

    什么叫做没有完全联系上呢?

    就是他通过秘法,能够确切的知道端木光还活着。但也仅能知道这一点。

    但袁峰不知道。他马上想到的是:“他会不会出了意外?”

    沈云摇头:“我知道,他还活着。”

    闻言,袁峰立马没有再问了——修士的联络手段五花八门。便是道君们也不敢夸海口,说自己知道所有的联络手段。更何况,他离道君还差得远呢。

    当然,更重要的是,刚才沈云扔了一颗大雷出来——混沌兽和落桑族人勾结到一起了。袁峰在知道端木没有性命之忧后,将注意力完全放到了这一重大情况上来。

    “这样的话,他们会大赌一把,全力攻击守护大阵,完全有可能发生!”

第九四零章 我坚决反对

    “你让九娘去边界,是因为钱师妹在那里?”袁峰想了想,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昨天中午得到消息后,他当着沈九妹的面,没有显露出来一星半点的猜疑,但是心底里一直在琢磨。思来想去,他觉得沈九妹不应该是被调过去帮魏长老的。

    现在青木派里真的很缺人手。魏长老带了陈玟过去边界,说明他去边界,主要是以听风堂在边界的暗部势力为基础,开展工作。

    而沈九妹对听风堂根本不熟悉。调她过去,还不如直接将方雅再调回去呢。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沈九妹调过去的合作对象,另有其人。

    他在心底里想了一大圈,发现只有钱柳符合条件了。

    一来,如果边界真有战事,钱柳在军事这方面的劣势便更加明显。恰好沈九妹长于军事,可以补上她的短板;

    二来,两人本来就是旧识,相互信任,有一定的默契度。在眼下的形势里,她们能很快的熟练合作,基本上不用磨合。

    他唯一不确定的是,钱柳是不是真的在边界。如果是真的在,那么,他应该是猜对了。

    本来,按照保密规定,他不该问钱柳的去向。是因为云弟已经说了,他也在这个绝密计划里,本身就是涉密人员,所以,他有知情权,可以就相关情况询问一二。

    结果是,他又一次的猜对了。

    沈云告诉他,沈九妹就是调过去帮钱柳。

    “峰哥,你说,有多少长老能够象你一样猜出这些来?”沈云更感兴趣的是这个问题。

    袁峰没有立刻回答,在心底里仔细的思索了好一会儿后,才答道:“长老们能够知道的情报不是完全对等的。比如说我。我担着外防,了解门派里高层进出的动态。再加上九娘接了任务。我对九娘是再了解不过了。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基本上瞒不住我。所有这些线索综合在一起,我才能猜得**不离十。其他大多数的长老就未必了。他们没有直接涉及外防,很多情况都不知道。而且他们也不了解九娘,不知道她的长项,也不知道她的过往。所以,按常理来推测,我觉得,除了老王和道长,甚至包括老李在内,其他的长老都猜不出来。”

    沈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曾经的惨痛经验告诉他,真正有问题的人,是不能用常理推测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袁峰先冲他摊开右手掌,然后猛的握成拳,“寻常的长老不会削尖脑袋去打探自己职权以外的事,但是,‘这个’肯定会。平时也就罢了。眼下,长老会重组在即,‘这个’肯定坐不住。我们只要守好外防,‘这个’早晚得跳出来,利用探得的情报,或似是而非的搅风搅雨,或借刀杀人。”

    沈云点头笑道:“关键是外防要扎紧。你那边没问题吧?”

    “问题也有一些。不过不要紧。我会盯着的。”袁峰胸有成竹的应道。

    沈云从心底里笑了出来:“就知道我们俩能想到一起儿去。”又道,“长老会的重组,我已经交给道长了。外防有你。一里一外,我完全放心了。”

    袁峰听了,皱了皱眉头:“你呢?是要闭关一段时间,专心专意的琢磨如何对付混沌兽吗?”

    沈云反问道:“你不觉得仙山与落桑族人的这一战,关键在于混沌兽吗?射人先射马。没有了混沌兽的支持,落桑族人能如此冒进?我敢说,因为搭上了混沌兽,与之一拍即合,他们至少将计划提前了二十年。”

    袁峰知道他说的全是事实。但那又如何?混沌兽来自上界,是神兽。鸿蒙界里的全体修士,哪怕是道君们,也得毕恭毕敬的在其面前自称“下修”。为什么?因为道君们与混沌兽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更何况,祝融大陆上,已经有数百年不曾有过道君了。现在修为境界最高的是化虚真君们。

    袁峰也知道云弟曾经几次与混沌**手,并且每一次都占了上风。但云弟也如实告诉过他,每一次都是取巧,并且是早早的做足了撤退的准备。以云弟的身手,也是不管是否一击即中,都只敢与混沌兽打个照面,立刻就撤。这种打法与面对面的见招拆招,根本就是两回事。而且从效果上来看,前一种打法,对混沌兽的伤害,几乎形同于后者被蚊子叮了一口。就算将混沌兽叮的满头大包,也不会真正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不,云弟回回在混沌兽面前得了手,可是,混沌兽现在不照样有精力搞风搞雨?甚至搞出来的场面越来越大。这回索性跟落桑族人勾搭上了,直接扑向守护大阵,意在整个仙山。

    所以,在袁峰看来,对付混沌兽,不能再打一下就跑。而是要真正的来一次狠的,最好是能斩断这家伙的黑爪,令其一想到‘鸿蒙界’这三个字,就心生惧意,不敢再起任何想心。

    他如实跟沈云分享了自己的想法,末了,叹道:“我知道以我们现有的实力,这是一个简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倒也未必。”沈云不以为然的摆手,“这些年,伯堂、阿莽和清尘都在尽可能的收集混沌兽的资料。这些天,我将所有资料又翻出来,汇总、甄别,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这是有干货啊!袁峰顿时来了兴致,探身问道:“什么?”

    “混沌兽从上界到我们鸿蒙界来,简直就是遭罪来了。”沈云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说道,“你看,混沌兽是在上界出了名的大肚货。与之相比,更出名的是挑嘴。非灵物不食。所以,在我们鸿蒙界这些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填饱过肚子。这是其一。其二,混沌兽对修行的场所,也非常挑剔。鸿蒙界这样的灵气资源,于他来说,只能用‘乌烟障气’来形容,根本没法修行。你说,它能呆得下来吗?会不会一门心思的想尽快离开这里?”

    袁峰听得很仔细,越听,神色越是凝重——说了这么多,他大概猜到云弟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于混沌兽来说,云弟这样的高阶修士绝对是最可口的食物!

    听完之后,在心底里更加肯定,他呼的从椅子里站起来,坚决反对道:“不行,我坚决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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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祝最可爱的人节日快乐!

第九四一章 古老仙阵

    “你太高估我了。”沈云连忙拉着袁峰,让后者复又坐下来,“我这点肉,去做饵,还不够给混沌兽塞牙缝的呢。”

    以袁峰的心智,这回是猜得太低级,连之前一半的水平都没达到。

    但这也正好应好那句“关心则乱”的老话。

    果然,袁峰坐下来后,心思转得飞快,很快的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应过度了,冲沈云笑了笑:“你找到了符合混沌兽要求的修行场所?”

    “也没有。”沈云摇头。

    袁峰猜不出来了,不由得眉头轻皱:“那是什么法门?”在他看来,混沌兽在鸿蒙界里,只能从这两个方面着手,改善处境。

    “我刚才说了,混沌兽是恨不得能立刻离开这里的。”沈云冲他眨了眨眼睛,“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不愧是袁峰,与他就是默契得很。闻言,袁峰整个儿惊呆了:“你找到法门了?”那样的话,不就是飞升之道吗?自上古以来,鸿蒙界的修士们梦寐以求,然而,至今无一人成功。

    “现在还只是猜测。”沈云如实说道,“之前,我没有往这方面想。从近段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混沌兽如此关注北海,肯定是与此有关。”

    他能够联想到这一层,完全是二子的功劳。

    前些天,他派二子独自前往北海,盯着神秘古阵周边的动静。

    神秘古阵靠近黑海蟒一族的禁地,位于偏僻的深海之底。二子没有去过。按照他提供的地图,走到临近的海域,便迷了路。好在他联系上了北海有一位信得过的朋友。并且巧得很,这位朋友恰好在空间方面颇有天赋。收到消息后,这位朋友很快抵达了他所在的位置,然后惊喜的告诉他,这一带,很有可能是某个古老而又强大的阵法遗迹。

    二子想起来了,他的这位朋友虽然对阵法不太精深,但是,朋友的爷爷是北海里出了名的阵法大修,当机立断,带着他的朋友去了神秘古阵的残留阵图前。后者也看不懂阵图,但是,很肯定的说,在他爷爷的藏书阁里,曾看到过一只老旧老旧的三足石鼎,上面的很多符号,与阵图里的相似。

    “可惜的是,我对那只鼎不感兴趣,没有仔细研究过。”再多的,他的朋友也不知道了,在阵图前急得抓耳挠腮。

    “没关系。你爷爷兴许知道呢。”二子想到了一个法子,让他朋友将阵图拓印下来,带回去给他爷爷看。

    于是,他们两个很快的商量好了。二子继续守在这里。他的朋友带着拓印下来的阵图,回去向爷爷求解。

    没过多久,他的朋友又折了回来。一同来的,还有朋友的爷爷。

    老爷子到了阵图前,顾不得跟二子打?招呼,迫不及待的从袖袋里拿出一只看上去极其富有年代感的三足小石鼎,蹲在阵图前,对着石鼎,仔细的察看起来。

    二子看得心里突突狂跳,将朋友拉到一边,小声打听:“就是那只石鼎?”

    他已经很小声了。本想着老爷子如此关注,定不会留意他们两个说悄悄话。不曾想到,这时,老爷子先出声了:“什么石鼎?这是半把启阵的钥匙。”

    二子和他的朋友齐齐的被惊呆了。

    “爷爷,这里是一座什么古阵?”他的朋友回过神来,好奇的问道,“与黑海蟒一族有关吗?”

    老爷子站起来,将手里的半把钥匙平举到与双目持平,象是举着一颗落桑珠照明一般,四下里照着,嘴里还不忘回答他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是一座古老的传送阵。巧得很,我恰好有半把钥匙。”

    二子感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加剧烈了,突突突的,几欲破膛而去。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传送阵?去哪里的?”

    说话间,老爷子已经举着半把钥匙照了一圈,闻言,转过身来,对他们两个叹了一口气:“这是一座上界的仙阵,你们说,它会通向哪里?”

    轰隆——,二子好比被强雷击中,整个脑海里一片雪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

    这时,老爷子已经很小心的收好了那半把钥匙,直道可惜。

    “可惜什么呀,爷爷?”他朋友问道。

    “这座仙阵被破坏了,这个阵图,也不是原图,只是一个仿品。”老爷子答道,“并且还不全。就算是全的,我拿着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因为我只有半把钥匙。”

    说到这里,他叹道:“以前,我总以为传说是假的,是祖先们想飞升想疯了,凭空捏造出来的故事。没有想到,竟是真的……”越说越是沮丧,他化出一双翅膀,扑棱扑棱,嘀嘀咕咕的飞走了。

    “哇,爷爷好厉害,在海底也能飞了……”二子的朋友惊呆了。

    而二子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此。他竖起耳朵努力的听,只能又听清楚一句。

    “一定是上界的仙人们毁掉了传送仙阵”。

    待老爷子走得了没影踪,他问朋友:“什么传说?你知道吗?”

    “知道啊。”朋友收回惊艳,耸耸肩,“一个很离谱的古老故事。说的是一座古老的仙阵。故事里说,在比上古更为古远的时候,我们鸿蒙界与上界是相通的。那时候的鸿蒙界众生,不论修士,还是凡人,都能通过这座仙阵,轻易的去上界。但是反过来,上界的仙人们要下来我们鸿蒙界,却要难得多。因为这座仙阵有自己的主张……呃,就是相当于灵智之类的存在。它拒绝为上界的仙人们服务。为此,上界的仙人们都恨透了这座仙阵,千方百计的想毁掉它。可是,每一次,仙阵都机灵的化解了仙人们的阴谋……故事里把仙阵形容得天上、地下仅有,用了大量的篇幅,换着花样去赞美仙阵的神通广大。却对仙阵每一次化解仙人们的阴谋都没有细说,只是用一句‘啊,伟大的仙阵又一次成功的化解了仙人们的阴谋’带过。通篇都是这样,简直是无聊透顶。我一点也不耐烦看。这也是我讨厌阵法,不想跟爷爷好好学习阵法的缘由。”

    二子却生出一种直觉来——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试探着问朋友,能否将故事原文抄录下来,送给他。

    “又不是什么秘密。”朋友二话不说答应了。紧接着用一枚空白玉简抄录了故事原文。

    二子在心底里认真的权衡过,觉得自己无意间探得的这个情报比守在这里,更重要。是以,在朋友的帮助下,连夜赶回了云雾山脉,向沈云报告。

    “你说,如果混沌兽知道鸿蒙界有这么一座古老的仙阵,他会不会感兴趣?”沈云对袁峰说道。

    后者秒懂:“你要用这座仙阵做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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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四二章 奇怪

    “恭喜你,猜对了。我就是这么打算的。”沈云耸耸肩,“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吸引混沌兽。”

    袁峰心思电转,略作沉吟,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套太大了,混沌兽信不信,还在其次。我担心,风声放出去之后,全仙山的修士都被吸引过来了。到时,以混沌兽的心智,拿他们做探路石,是完全可能的。这样一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从边界杀出重围,一路北上,最终抵达云雾山脉,这一路上,混沌兽也是掺和了进来的。不过,后者明显是有所保留,没有尽全力对付他们。即便是这样,他也能充分感受得到,那是一尊大杀器。并且是堪称尊者的大杀器。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轻易中计?

    袁峰甚至担心,会被混沌兽反设计。

    “混沌兽肯定会这么做。”沈云早有这方面的考虑,“我手边的资料,无一例外,都用了‘机敏’、‘谨慎’之类的词汇来形容混沌兽。我与它的几次接触,也证明了,他确实是个很谨慎的家伙。”说到这里,他禁不住连连摇头,“这性子也不好。比如说,他明明有很多的机会反击我。可是,它谨慎过了头,每一次都被我弄出来的迷招给唬住了,不敢抓住机会反击。但是,下一次,我如果再用相同的招,它就不会再上当,反击又快又狠,敏锐之极。我摸清了它的这个脾性后,每回设计它,都要想破脑换新招。”

    “所以,这一回,你打算给它搞个大阵式?这是终极的?”袁峰闻言,担心去掉了一大半。他很清楚混沌兽有多厉害。以他现在的修为来说,绝对是恐怖级别的存在。但是,他更相信云弟。后者行事稳得很,从来不打完全没有胜算的仗。

    这么想着,他心里的担忧却掉了一大半,甚至还生出几分雀跃来。

    明白自己的真实感受之后,他的担忧又瞬间减少了许多,所有的雀跃全化成了蓬勃的战意——与混沌兽这样的存在干仗,好期待!

    沈云自然是感觉到了他的战意,心里亦油然而生冲天的豪情来。

    这就是我的伙伴!

    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总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和支持我,同生死,共进退。

    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必须来个终极的了。”他从心底里笑了出来,指着自己的头,叹道,“混沌兽聪明得很。对付它的法子只能用一次。每每想个法子出来坑它一次,我不知道要挠掉多少头发。再不想个大阵式出来,把这尊大凶神‘送走’,我怕我会未老先衰,早晚变成秃头癞子。”

    “老掉头发啊?”袁峰一本正经的点头,“那确实是要将它早些打发了。真变成秃头癞子,会把媳妇吓跑滴……”说到这里,他象是才突然想起来一样,哈哈大笑,“哦,差点忘了。你还没媳妇呢。你真不急啊?你姐可着急了,在家里没少跟我发牢骚。说我这做姐夫的不称职,一点也不关心你。”

    好吧,他就是故意的。谁叫这家伙事先连个招呼也不打,便把他的媳妇派去了边界。与之相比,他只是逮着机会,笑话这家伙连对钱师妹表白的勇气也没有,只知道暗搓搓的担心“未老先衰”,真的很厚道了。

    又来!沈云赶紧的强行将话题拉回去:“混沌兽一心想着回上界去,所以,我寻思着,它再怎么不相信,也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

    袁峰在心底里哀叹:真是拿这家伙没办法啊!

    与讨点利息相比,这个话题更得他的心,简直就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他翻了一个怪眼,也迅速回到正题上来:“说罢,你是怎么打算的?”

    玩笑归玩笑。其实,他的心里也在打着飞转思考着如何才能做到,既钓到混沌兽,又尽可能少的引起仙山其他修士的注意力,从而避免修士们象飞蛾扑火一般的上赶着被混沌兽利用,成为后者的探路石。

    可是,这个问题哪是一下两下就能想出解决之法来的?

    是以,他决定先听一听云弟的总体设计——他很了解云弟。眼下这种状态,不要去奢想云弟已经拿出了确切的方案。后者能有了清晰的思路,构建起了总体设计,已经很不错了。

    果不其然,沈云点头道:“我是这么想的……”

    听到如此开头,袁峰心知自己猜对了。于是,听得越发认真。因为云弟跟他讨论思路,就是想听听他的意见,与他一道商量,推敲诸多细节。

    两人凑在一起讨论,越说越投入,不知不觉的,外面的天完全黑了,屋子里,落桑珠自己亮了起来,发出柔和的光芒。两人却完全没有察觉。

    “这是……主院的饭盒。又给门主大人送晚饭啊?”祁长老去大厨房送还碗筷,恰好看到一名弟子提着大漆盒往外走。

    “祁长老,你是怎么区分出来的?”送饭的弟子惊讶极了,“我看着都是一个样呢。”

    抵达新营区后,大厨房新近置办了一批器物。其中就包括了二十个送饭的大漆盒。每一个的外形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里边。

    新漆盒下来后,总管事在里面的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用墨汁画了不同的小图案,做标记,说,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防着点儿。所有的漆盒都是一模一样的凡物,里头的饭菜也不是秘密,这就意味着,稍微用点心,就能将漆盒连同饭菜一起,在半道上给调换了去。所以,这些记号,是大厨房的秘密,任何人不得外传。

    现在,祁长老居然没有看藏在漆盒里头的隐秘记号,单单从外面就能一眼认出来是给主院送饭的漆盒,这名弟子顿时心里慌慌——不好,秘密被泄露了……

    没有多想,他立刻向祁长老求证。

    祁长老指着漆盒,笑道:“这个很好辨认啊。门主大人不会亲自过来吃饭。他那边的一日三餐,都是你们用漆盒送过去的。所以,这一批新做的漆盒,就属他院里的用得最勤。凡物易磨损,你看,是不是这只漆盒最显旧?”

    弟子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啊。祁长老好眼力。”

    祁长老摆摆手:“这算得什么好眼力!倒是我想问一下,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给主院送饭过去呢?都快过饭点了。”

    “哦,是门主大人中午吩咐的,说今天的晚饭稍微慢一点送过去。”弟子分辩道,“门主大人时常有吩咐,不一定是在饭点吃饭。”

    祁长老笑道,“原来是门主大人特意吩咐的。是我说错了。抱歉。”

    “没事,祁长老言重了。”

    “行,你快些送过去罢。莫要再耽搁了。”

    “是。”

    两人都是有说有笑的。殊不知,一转过身来,两人脸上的笑容都在刹那间消失了。但两人都是该去哪里,就去哪里,脚下不见一星半点的犹豫。

第九四三章 大计划

    云景道长很快的拿出了一个详尽的长老会重组方案。

    象这样的方案,以提案的方式,直接拿到长老会上去审议,长老们会立马吵翻天不说,极有可能吵呀吵的,始终吵不出个结果来,最后流议了事。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某些长老们之腹,而是这样的旧例,在野鸡岭的时候,真的不是只有一起两起。

    更重要的是,外敌当前,大战在即,青木派没有多少时间给这些长老去浪费了。

    是以,云景道长按照事先与沈云商议好的,选了另一种方式。即,先将方案交给沈云审阅。沈云觉得可行,再以门主的身份,交给长老会审核。

    注意,这里是“审核”,而非“审议”。

    两者最大的区别是,长老会接到方案后,必须尽快给门主一个确定的答复。“尽快”是指在两天之内;“确定的答复”是指,审核通过,或者审核不通过,或经修改后,审核通过。

    因为时间紧,所以,做出答复的,不再是长老会,而是长老会扩大会议。

    相关的程序,青木派的弟子们都再熟悉不过了。当年,沈云在天神祭殿历练之后,重返凡人界,回到野鸡岭,没几天,就召开了长老会扩大会议,通过了相关方案。

    行动之雷厉风行,令很多长老心惊胆战,立时收敛了许多。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沈云严重的低估了某些长老的野心,疏于防范,以至于后来齐伯等人有组织的叛逃,竟然得手了。

    而沈云由此得了血的教训,不止一次的深刻反省和总结。

    这一次长老会重组,他虽是因势利导,却也做足了准备和防范。

    和云景道长事先商量好,迫使长老会召开长老会扩大会议,进行审核,就是措施之一。

    云景道长的方案,沈云一字一句的看罢,整体上是满意的。只有一些细节上,他有不同看法。两人就这些细节,进行了充分的讨论,或沈云被说服,或云景道长被说服,或两人一起商议出了更好的来……当沈云终于同意通过时,外面竟是大天光了。

    “又讨论了整晚。”沈云走到窗前,一下将木格子窗全部推开,深吸一口气,完全放松的伸了一个懒腰。顿时,大片大片的晨光进屋来,象是将他整个儿镀了一层金子似的。

    云景道长微怔,旋即,起身也走到窗边,沐浴在金色的晨光里,惬意的半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轻松。但是,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半点也不轻松:“主公,你前天晚上是与袁爷整晚议事吧?昨天一大早,外面就传开了。”

    这些流言,沈云自然是知道的。相比于野鸡岭营区,新营区扩大了好几倍。而他的修为在这些年里也涨了一些。不多不少,神识还是恰好能够覆盖住整个新营区。再加上,魏清尘将石头岛岛的成功经验全搬到了新营区里,包括也做了一个升级版的影岛。通过影岛,新营区之内的各种阵法,形同虚设。是以,两相结合,只要他有心,新营区里一草一木之动静,皆逃不出他的法眼。

    他没有那么无聊,偷窥弟子们的私隐,但是,这两天,流言蜚语一波又一波的,闹得那么凶,他想不留神都难啊。

    “我知道外面有很多的说法。听上去,说什么的都有,乱嘈嘈的,没有章法。”他吐出一口浊气,回转身来,半靠在绿色的木窗台上,双手抱肩,冲云景道长笑道,“但是稍微捋一捋,就不难发现,背后是有推手的。”

    云景道长赞同的点头:“目的也不难推测。就是冲着这一回的长老会重组来的。流言背后的推手企图通过煽风点火的方式,制造事端,甚至是分裂,拖住我们重组的步伐。心思不可谓不恶毒。”

    他一向说话温和,这一次竟然用到了“恶毒”两字,完全是因为恨毒了幕后的推手。

    流言起来之后,有很多弟子立刻猜到,是有人故意为之。并且,他们还猜测到,这人如果不是长老,那么,肯定就是长老的心腹,而且放出这些流言来,也必定是长老的授意。目的嘛,再好猜不过了,即,阻止长老会重组,保住长老的位子。

    但是,云景道长不以为然。这些弟子还是太年轻,看问题不够深层次,流于表面。

    该死的幕后推手,骗住了门派里的所有人。包括主公和他,以及魏长老、端木。

    甚至他怀疑,这一次,不过又是该死的家伙的一次故技重施。

    上一次,齐伯等人的叛逃,真正的黑手,极有可能也是这人。

    因为手法太过相似。

    也正因如此,他更加的痛恨之。

    “如果让我查出来,野鸡岭事件,也有他的‘功劳’,我定不会轻饶了他。”思及此,他的眼底里一片阴冷,几乎是咬着牙跟沈云交底。

    沈云完全不赞同,呵呵笑道:“那可不成。这人我有大用处,你不要动他。”

    云景道长心思一转,故意问道:“主公,你怎么知道我和你盯的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呢?”

    “那就是有两个了。”沈云一反常态,一点口风也不露,“两个更好,作用更大。我更欢喜。”

    云景道长闻言,知道这事没得再商量的余地了。一来,主公目前不会向他吐口;二来,不管他盯的是哪一个,都不能对那人采取任何措施。

    他不禁怀疑,主公和袁爷已经商量出来了一个大计划。并且此计划是个计中计。他们所有人都在计划之中,包括这一次的长老会重组,也在其中……

    心思飞转,噼哩叭啦,云景道长的脑海里,火花四溅。那是近段时间里的很多情报碰撞到了一起,不断的形成新的结论。或成立,继续往下推导,或很快被推翻,再一次回到上一次的节点……

    沈云没有打扰他的深思,轻轻的走到一旁的矮榻上坐下来,提起小炕几上的大肚子白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凉白开,象品茶一样,慢慢的喝了起来。

第九四四章 引导与控制

    云景道长跟沈云讨回了方案,又拿回去,根据昨晚的商讨,进行了修改。第二天赶了个早,再一次呈给沈云。

    后者依然仔细的看完,合上方案,说道:“我签好字后,上午提交给长老会。”

    “好。老王那边应该已经摸底完毕,很快能选出召开扩大会议的确切时间。”云景道长指着自己的肩膀,笑道,“终于到了这一步了。我这上面的担子,好象一下子轻了许多。”

    “那可不行。”沈云纠正道,“恰恰相反,方案提交到长老会,才是战斗正式开始。道长,你是这一战的指挥长,在这种时刻,可千万松劲不得。”

    “我知道。”云景道长深吸一口气,敛了笑容,正色道。

    如他们所料,方案提交到长老会后,好比是往烧得通红的铁锅里浇了一瓢冰水,消息迅速传开,整个新营区都炸了锅。

    “真的要重组!”

    “废话!长老会前些天都开会通过了,你当是过家家啊。意外的是,这么快。”

    “我觉得吧,方案越出来得早,越安生。它一天不出来,大伙儿的心里就多吊着一天,不上不下的,做什么都不踏实。”

    “瞧你这话说的,好象重组之后,你能当上长老似的。”

    “喂,怎么说话的!阴阳怪气……”

    “别扯远了。你们谁知道方案里写着怎么重组吗?”

    “不知道。”

    “还能怎么重组?反正不管选谁上去,你我这样的,铁定没戏就是了。”

    “咦,你今天是不会好好说话了,对不对?”

    “谁没好好说话?我就没权力发表意见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

    “是啊,吵什么呢?怎么重组,等开完扩大会议,就知道了。”

    “老哥,我这是心里着急。你说,好端端的,重什么组啊!大家历尽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才安生下来。现在脚跟还没站稳呢,能不能少折腾啊!”

    “就是。说重组就重组……”

    “所有长老都同意重组,肯定是有重组的必要的。再说了,怎么重组,还得扩大会议上,更多的人一起商量吗?”

    “对啊,急什么。也不是说重组就重组,还得开扩大会议呢。”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等开完扩大会议,章程出来了,是好是坏,一目了然。”

    “那么多人开会商讨,又尽是些能干人。他们一起做出来的决议,总比我们在自己心里瞎琢磨的强吧?”

    象这样的讨论,几乎每个人堆里都有。很快的,弟子们被暂时安抚住了,事态没有被进一步的激化。

    沈云知道,这里头有方雅的一份大功劳。

    云景道长与她商议后,将适时观察和引导舆论的任务,交给了她。

    而方雅接到任务后,立刻着手布局。如今,消息刚一放出来,立竿见影般的,效果初步显现出来了。

    但这不是沈云想要的。是以,他发现这一情况后,当即又找来云景道长,道出自己的真实意见:“应势利导是必须的,但和刻意引导,根本是两回事。弟子们有权力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对于他们心底里的真实想法,不管是同意的,还是不同意的,我们都要听得,并且还要真正听到心里头去。”

    云景道长却不以为然:“可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去一个一个的说服那些不同意的弟子了。不说服他们,又让他们继续发表这一类的言谈,我担心会造成人心浮动,对重组不利。甚至会被有心人利用,酿成更大的祸事。”

    齐伯等人的叛逃,就是前车之鉴。于云景道长来说,更是难以驱散的心理阴影。

    更何况,眼下,形势非常紧迫,完全不是当年在野鸡岭的那个时候,能够相比的。

    老实说,别看云景道长接任务时很果断,斩钉截铁的保证完成任务,但是,他心里是完全没底的。一直都是。

    是问,他如何敢真正放开言论?

    沈云看着他,很肯定的说道:“道长,今非昔比。从野鸡岭一步步的走到仙山,我们成长了。我们的弟子也成长了。所以,我们要充分相信我们的弟子们。当年,他们在野鸡岭时能够识破敌人的阴谋,听从长老会的命令,全力配合,很快的稳定住门派的形势。如今,经历了更多的考验和历练的他们,只会眼睛更加雪亮,看人看事,也只会更加准确。”

    云景道长笑了笑,没有接话。显然,他还是持保留意见。

    沈云继续说道:“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如果有一个人,或者是势力,老在你的身边,不管什么场合,都试图控制你说话做事……”

    “主公,我完全不同意你用‘控制’这样的词汇。”云景道长拧眉打断道,“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控制’,只是进行必要的引导。目的是为高效率的通过重组方案,打下一个良好的舆论基础。”

    沈云点头:“好吧,算我说错了。是‘引导’。我想问你,你会真心喜欢这样的‘引导’吗?或者说,你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是,在这样的‘引导’下,你会服气吗?会真的从心底里改变看法和判断吗?”

    一连三问,云景道长完全哑了火。

    修士做事,讲究听从自己的内心,最忌为外物所左右。因为担心会迷失本心。

    可是,他现在所做的“引导”,恰恰就是反其道行事。

    如今的青木派弟子,早已不是当年报名参加私营时的状态。他们越来越自信,也越来越有自己的主张。

    但是,另一方面,青木派的弟子们从来就不缺大局的观念。

    所以,别看今天他们成功的引导了舆论。其实,那不是他们的引导之功。而是弟子们为大局出发,暂且不做评论。他们在等待,等待扩大会议之后的重组方案出台。

    也就是说,他们的“引导”,只是暂时的按下了反对的声音。

    可以想象,如果方案出台,没有强大的说服力,这些反对的声音将会立刻全面暴发出来。

    而强大的说服力是什么?以云景道长这些年的经验来看,主要取决于方案本身的覆盖面。覆盖面广,弟子们的满意度高,那么,说服力就大;反之,亦然。

    然而,他们从一开始就按下了反对的声音,又如何能保证覆盖面的广泛呢?

    “我明白了。”他心悦诚服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一不小心又犯了老脑筋。必须改,并且是马上改。”

第九四五章 最有底气

    云景道长离开后,与方雅紧急商议。

    后者听完之后,也立刻意识到了错误所在,并进行了反省:“我们这么做,看上去确实是迅速且高效。但实际上,连低效都称不上,甚至还会起到反作用。”说着,当场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修行手札,一边写,一边说道,“我先做个记号。等回去后,再补上详细的经过。这是教训,也是宝贵的经验,一定要牢牢记住,反复温习。”

    在青木派里,几乎是人手一本修行手札。这是因为弟子们几乎都受了沈云的影响。凡人出身的他们,什么都不懂,一步步的艰难迈向修行路,要做出的改变,实在是太多太多。那时,沈云教导他们“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们通过实践,发现确实是正解。尤其是一次又一次的尝到甜头后,更加的深信不疑。哪怕后来,他们相继突破先天境,和寻常的修士一样,拥有了过目不忘的记性,也仍然随身带着修行手札,保持着随时记下修行心得、经验和教训的习惯。

    记了这些年,弟子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记录习惯。象方雅,她只是先匆匆记下一笔,等回去后,稍微有了空闲时间,便会认认真真的补全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的所思所想所得。并且,等这阶段的任务全部完成后,她还会再加上事态的后续发展和那时的总的感受、经验和教训等。

    说话间,她记录完了,合上修真手札,心思一转,将之又收回了储物戒指里。

    云景道长与她合作过一段时间了,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也禁不住在心里再一次的暗自称赞。

    青木派弟子们的普遍成功,完且证明了,没有为灵根,也能修行,理论上肯定说得通。但是,在修行的最初阶段,受资质的影响是最大的。是以,这个时候,没有灵根的修士,往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与心血。

    修行本身就是充满了艰难险阻。没有灵根,资质不好,在最初的阶段,等于是将这份艰难险阻百十倍的放大。

    这不,近些年来,青木派在凡人界里,收了不少外门弟子。其中有不少人就是没有这份恒心和毅力,修行之路,变得更加的艰难。修行十几二十年,没有突破先天境者,大有人在;一朝突破先天境,或心满意足,失去了前行的动力,或畏惧前路之艰难,美其名曰“见好就收”者,亦大有人在;甚至被敌人抛过来的富贵荣华迷了眼,踩着同门的头颅和鲜血,做了叛徒的,也不是小数目……

    但是,他们终究非主流。和方雅一样,坚持本心,始终如一的青木派弟子,才是大多数。

    云景道长由方雅之举,又想到这些,更加赞同主公的看法——修行之路,是如此的艰难。于青木派及弟子们来说,更是难上加难。而鼓舞着大家不畏艰验,努力前行的法宝,从来都是坚持本心,坚持凡人修行之伟业。如果他们自己放弃了这一点,无异于自毁根基。

    对面,方雅收好修行手札,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云景道长清澈如山泉水的眼睛。福至心灵,她喜道:“道长,我刚刚有一个新想法!”

    云景道长微笑:“巧得很,我也有了大致的思路。这样吧,你先说。”

    方雅点头称是,接着,详尽道来——放弃先前的“引导”,改为全面的宣传,让所有弟子了解这一次长老会重组的必要性、目的,以及方针等政策。同时,在扩大会议召开期间,设置意见栏,弟子们除了可以自由在意见栏上公开发表意见,还能对他人的意见进行评论或辩驳。

    云景道长惊喜的发现,她的新想法竟是与自己不谋而合,想到了一块儿去。不同的,仅仅是意见栏的设置上。他竟不及方雅的大胆,不敢搞得这么大,公开设置意见栏,敞开来,让弟子们公开发表评论,以及进行辩论。他的设想是通过青木派传统的“每天说新鲜事”,分小队举行讨论,提交讨论报告。

    两相比较,高低立现。他自己也更赞同方雅公开设置意见栏的想法……

    就这样,两人很快的商定了一个全新的方案。

    成稿之后,云景道长吸取经验教训,先亲自送到沈云面前,请他批阅。

    后者看完,喜出望外,连道“惊艳”,一字不改的通过了。

    事不宜迟,云景道长立刻回去,与方雅调动主部,以及各部各营的所有宣传力量,先是做了紧急动员,接着,按方案上所写,迅速分工,展开全面的宣传。

    效果又是立竿见影。

    不到半天,新营区里,人人知道了长老会这一次重组的相关政策,之前的很多谣言,好比是太阳底下的皂角泡泡,不攻自破。

    人们议论得最多的是,对即将召开的扩大会议充满了期待。

    在本部、各部各营的公告区立起来的崭新的意见栏,不到一个时辰,尽数开了张。弟子们参与的热忱,远远超过云景道长他们的预想。没有谁在上面简单的只写上赞同重组之类的话语。大家真的是很认真的在给扩大会议出谋划策、提意见……

    热火朝天的形势,令长老会压力颇大。长老们本来就扩大会议召开的具体时间还颇有争议,受此影响,没人敢再找借口拖时间,傍晚的时候,长老会正式张榜公告:于明日下午,扩大会议全体成员报到,酉时正,会议正式举行。会议期间,遵照相关规定,长老会进入封闭状态,任何人不得干扰……云云。

    第二天中午之后,与会的代表们陆续赶来。王长老本来以为只有自己这一回做足了功课,怀里揣了一张提前写好的发言稿,好在自由讨论时大放光彩。没有想到的是,与李营主他们几个一碰头,大家都揣了一份这样的发言稿。

    “怎么这回大家都这么默契,想到一块儿去了?”王长老惊讶极了。

    李营主呵呵:“这算什么默契?我们营里的那块意见栏密密麻麻的全写满了意见。这是大伙儿的心声,我能不一条一条的仔细看吗?看完之后,能不有所想吗?再将这些全写下来,自由发言的时候,不就有了现成的发言稿吗?难道你们的发言稿不是这么来的?”

    “还是一样的来路。”王长老等人都笑了。

    苏老三颇为感慨:“参加这么多次扩大会议,就属这一次的自由发言稿写得最为顺利,也最有底气。”

    “这是个好法门。希望以后能够形成定例……”

第九四六章 道的力量

    在召开扩大会议之前,包括沈云在内,很多人都预测这将是一场硬仗。

    原因很简单。长老们是提前预读了重组方案的。按照方案上所说,重组之后,长老会里的长老职数将大幅度的减少。这就意味着,大多数的现任长老会失去长老之职。

    虽然方案里明确的写着,将妥善的安置好他们,但是谁会乐意被这样的“选”下去?抛开长老的身份与地位不说,单是面子上也完全挂不住啊。

    这几天的传言里,就有不少是从这方面挑拔的。所有人都觉得,占大多数的、要被“选下去”的长老们,肯定会用尽全力捍卫自己的长老位置。

    但是,重组之后的长老职数总共就那么几个。大多数的长老们拿什么去跟魏清尘、云景道长他们几个去争?

    所有人都觉得,这些长老们要想保住自己的位置,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即,在扩大会议上,对重组方案发难,说服大会大幅度增加重组之后的长老职位。

    在很多人的心里头,就这跟菜市场里讨价还价是一个道理——看,买个菜,还有先讨价,再还价的程序呢。更何况是长老职数的设置。没理由说,你在方案里写着以后只设置五名长老,扩大会议就同意只设置五名长老。从二十八名长老,一下子砍到只有五名长老,这也太凶残了。扩大会议上,大家还一点价,有商有量的,最后达成共识,改成设置二十名长老,斩掉尾数,这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人之常情嘛。

    不同的是,这个讨价还价的过程,肯定比买菜要复杂得多,牵涉的面也要宽得多。大家完全可以想象扩大会议上,唇枪舌剑的,将是多么的激烈。

    也就是大会明确规定不许动手了,不然的,真的有可能当场打起来。

    然而,这一回,却是连沈云也猜错了。

    想象中的扯皮、骂架等无聊场面根本就没有出现。很多的长老甚至根本就没有太多发言的机会。因为与会者们的参与意识是前所未有的高涨。并且,他们一个个都是做足了功课的。在方案解读之后的自由辩论里,一些长老最开始时也确实是打感情牌,然而,他们的“牌”打出去后,根本就没有得到组内其他人的回应。说句不好听的话,真往水里扔一张牌,还能看到一两圈水纹。他们的感情牌分明是风过无痕,完全淹没在热烈的小组辩论里。

    好尴尬……倒是次要的了。这些长老们也都是人精,立刻意识到大势已去。再加上门主大人在主位上坐着呢。而门主大人重组长老会的态度再鲜明不过。是以,他们立刻改变策略,认真的加入到小组辩论里来。

    沈云很快的发现了这些长老的改变。心思一转,他觉得完全可以理解——方案里有明确的写道,重组之后,现任的长老们落选后,都会被重新分配职位,并且有分配的方案。大多数的长老见自己根本做不到对长老职数的讨价还价,便很理智的选择了退而求其次,将还价的重点放在了分配方案上。此举可以说是识时务,也可以说是尽量保证利益最大化。

    显然,他们的退步是成功的。与会者们对于分配方案要宽容得多……

    就这样,审议变得比沈云预料中的要容易得多。会议一气开到后半夜,走完了全部的程序,对重组方案进行了数处小修,并通过了。

    最后,大会向沈云报告了两个结果,一是,通过了修改后的方案,长老会重组进入实施阶段;二是,从即刻起,长老会解散,在重组期间代替长老会工作,以及负责重组方案实施的是由大会选出来的实施委员会。

    也就是只要门主同意,重组将马上着手。

    沈云自然是当场同意。

    方雅领导的宣传组效率极高,不到半个时辰,大会的结果,以及重组方案,原原本本的出现在在所有的公告栏上。

    很多弟子更是连夜守在公告栏旁。看到消息后,他们竟是比一次大捷还要高兴,振臂欢呼。不少人甚至还高兴的跳起了舞来。

    云景道长吐出一口浊气,努力按住飞舞的心,从会场里走出来。看到这样的情景,他禁不住对过来向自己汇报会场外的情况的方雅感慨道:“这就是人心所向啊。看来,大家对长老会早就很不满意了。”可惜的是,某些长老到现在还没能明白过来,仍然将这次的重组当成是一次权术的运作。在会场里,看到这些人做出一副为了大局,牺牲小我,委委屈屈的为自己争取“补偿”,他对他们最后的耐心也没有了。

    方雅也很亢奋。因为她刚刚看过了重组方案。这里头,有她写的两项提议。并且全是一字不改的保留了下来。

    闻言,她连忙纠正道:“道长,是‘以前的长老会’!重组以后的长老会,是大伙儿自己选出来的。大伙儿肯定会满意的。”

    她没有夸大其辞。按照重组方案,重组后,长老的产生完全是不同的程序。

    以前,经长老会或门主大人提名,举行临时会议,审核通过,就能当上长老。

    而现在谁提名也不管用。所有的长老必须是符合相关条件的,并且由三分之二的弟子们同意,才能当选。

    这样的制度,在青木派里,绝对是头一次。

    方雅个人以为,这是一次伟大的改变。她很看好新的长老制度。因为从她自己来说,是绝不可能选自己不信任、不满意的人当长老。

    她以为,这也是重组方案公布后,大伙儿如此高兴的根本原因。

    云景道长很赞同她的观点,笑眯眯的问道:“你呢?有没有参选的打算?”

    “我?”方雅愣住了。

    老实说,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想过自己要不要参选这个问题。

    新长老会里只有五名长老。不管从哪一个方面来数,她觉得,自己都选不上。

    云景道长见状,鼓励她道:“你真的很有能力,也完全符合条件,为什么不试一试呢?”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更甚,“说起来,我们还从来没有过女长老呢。如果你能够当选,那就是门派里的第一任女长老,很了不得哦。”

    方雅被他说的热血沸腾。女长老意味着什么,她不是没有仔细思考过。之前,她还跟沈九娘很认真的讨论过这个问题。

    她们都一致认为,青木派的女弟子们确实需要一名女长老,并且,也有能力产生女长老。

    不过,方雅的内心,一直以为沈九娘最有可能成为青木派的第一位女长老。

    并不是因为沈九娘是门主大人的姐姐。

    而是沈九娘确实是青木派女弟子里最优秀的——不论是从修为,还是能力,以及声望、资历等,沈九娘皆超越了其他女弟子一大截。

    包括方雅自己。

    “我,我还差了一些。”方雅很快冷静下来,如实说道,“如果真的选出来第一位女长老,我觉得沈九娘比我更合适。”顿了顿,她又道,“其实火姬也比我更合适。”

    她之前仔细读过长老的参选条件,从这些条件来比较,她是真的排在沈九娘和火姬之后。与这两位相比,她仅仅是资历上占了些优势。

    所以,真不是灭自家之威风。她当选女长老,肯定在沈九娘和火姬之后。

    云景道长一听就知道她果然是走进了误区,笑道:“你确定真正读懂了方案?方案里可有限制女长老的人数?一共是五位长老,只要你们能够赢得弟子们的信任与支持,五名长老全是女长老,也不违规,不是不可以啊。”

    方雅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欣喜的拍着巴掌大呼:“是啊!是我从一开始就想差了!”

    当选女长老,她不是要和门派里的其他女长老人选竞争唯一的名额,而是要和所有的长老人选竞争。

    如此一来,她当选的可能性又大了许多。

    而且,这一回没有选上,没有关系。

    因为所有的长老都是有任期的。一任十年。任期满了之后,便自动卸任。要想继续担任长老一职,必须重新参选。连续两任之后,便不能连续参选了。

    这些无疑又加大了她当选的机率。

    想到这里,方雅不禁又回想起了她与沈九娘的那一次讨论。其实,她也有自己当上长老后的报负和设想,并不全是为女弟子发言……

    刹那间,一股豪情自心底油然而生,扶摇直上。

    方雅激动的握了握拳头,先向云景道长道了谢,接着大大方方的表达了自己接受他的建议与鼓励,将参选的打算。

    “很荣幸!我们将成为竞争对手。”云景道长爽朗一笑,握起一只拳头来,“我们一起加油吧!”

    “嗯,加油!”方雅深吸一口气,迅速让自己平静下来,向云景道长报告了会场外的形势。

    总的来说,他们的新措施效果显著。之前很多不利的流言,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被瞬间打了个稀巴烂。弟子们对重组的拥护,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样的民意基础,对重组非常有利。

    云景道长听着,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听完之后,他叮嘱方雅:“越是在这种时刻,越是不能掉以轻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必须按方案进行后续的布署。”

    “是。”方雅也是这么想的。

    云景道长又关切的问道:“你要参选长老,时间和精力上都要分出一大部分来。觉得有什么困难吗?”

    方雅笑道:“困难肯定是有的。不过,我能克服。如果因为参选长老而误了手里的任务,那么,我自己这一关就过不了,会觉得自己还不够条件参选长老。”

    云景道长赞同的点头。

    之后,两人分头行事。云景道长想了想,脚跟一拐,去了主院。

    “主公,还没有睡呢?”和他预料的一样,沈云没有睡,坐在西窗下的矮榻上喝……凉白开。

    看那架式,明明是一壶凉白开,硬是被后者喝出了上好灵茶的姿势来。

    “睡不着。”沈云放下茶碗,坦然的说道,“也没有心思做事,所以,坐在这里赏月呢。”

    云景道长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的天空。

    一线月亮如浅钩,眼见着就要坠入西边的连绵群山里了。

    如此月色……不赏也罢。

    沈云看懂了他的眼神,笑了笑,提起小炕几上的大肚子白瓷茶壶,给他也倒了一碗:“你不也是睡不着吗?”

    “是啊,今晚的情形,让人怎么睡得着?”云景道长抬起两根手指头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端起茶碗,一仰脖,咕唧,一气喝了个底朝天,放下空碗,大呼,“真是痛快!”

    沈云看着他,但笑不语。

    果不其然,云景道长激动的说了起来:“主公,当年,你跟我说凡人也能修行,邀请我加入青木派,我认定此举无异于在石板上种花,故而做足了心理准备。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才多少年,我们就能取得今天的胜利!”

    看似只是重组方案顺利通过,其实,它代表的青木派广大弟子的真正觉醒。

    而这种觉醒,标志着,凡人修行不但可行,而且势在必行。

    因为这才是祝融大陆的真正希望所在。

    今天的胜利,让云景道长看到了希望,更是体会到了力量。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一切艰难险阻,都是浮云!

    包括天劫!

    云景道长越说越激动,白净的脸因此而变得通红。他扼腕表示:“我从来没有象今晚这般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如此的信心百倍!在大会宣布通过的那一刻,我真的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能够战胜一切困难。主公,这是道的力量!我坚信我们能够成功!”

    尽管现在他们的四周危机重重,天劫更是象一把利剑,悬在他们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

    但是,在大会宣布通过的那一刻,他突然心底感觉到了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神秘力量。

    身为法修,他很快意识到了这股力量是什么。

    那是道的力量!

    从此,艰难险阻,算得了什么?

    天劫,又有什么好怕!

    因为只要他坚持道心不改,道的力量足以护持着他克制一切困难,逢凶化吉。

    沈云差点儿被呛到,讶然的问道:“你真的感觉到了道的力量?”

    云景道长冲他点了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一直对自己的仙途没有多少信心。就算是突破了元婴,也还是不敢奢望自己有悟道化虚的那一天。现在,我有三分的把握了。”

    拥有道的力量,是悟道化虚的前提条件。

第九四七章 省着点用

    方雅报名参选长老的消息一经传开,整个新营区立刻炸开了锅。

    “她怎么报名了?”

    “是啊,又不选女营的管事,她凑什么热闹?”

    “怪不得一回来,就带着一大帮子人整日里上窜下跳的,今天吹这个,明天捧那个,原来是早就掂记上了长老的位置啊!”

    “哼,我看她是自取其辱……”

    听到是一面倒的负面评论,方雅的两名副手气愤之余,再也沉不住气。他们一齐跑到方雅面前,请示要“上点手段”。不然的话,他们担心这些人真将方雅当成谁都能揉一把的棉花团,越来越放肆,在选举里动手脚。即便这些人不搞小动作,这些言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方雅的形象,对她接下来的选举极为不利。

    方雅却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摆手:“你看他们连在公告栏上指名道姓的给我写条批评意见的胆量都没有,就知道这些人也只敢在嘴上过过瘾罢了。真正到了选举的时候,我担保他们一个个安安分分的,不敢越雷池一步。”

    不是她把这些人看扁了。而是从以前在老仙都,大家做街坊的时候,这些人就是这样的德性。这么些年来,从凡人变成了修士,也没见他们有多少长进。

    正因为太了解自己的这些昔日老街坊,今日的同门们,所以,在报名之前,她就已经料到了会招来不少非议。

    老实说,现在的情况,比她预料得要好得多。

    首先,跳出来骂她的人不多。外面看着是沸反盈天的样子,其实,真正出来骂她的人不多,就是那么些人,连两成都不到。而且还都是她熟悉的那些面孔。

    新营区里,大多数的弟子目前对她报名参选的消息是持积极观望的态度。

    其次,这些人如她所言,只敢骂骂咧咧的,过过嘴瘾。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那么多的公示栏上,也没见贴上一条骂她的评论。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就是一群敢做不敢当的怂货。在老仙都的时候就怂,一直怂到现在的怂货。

    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

    两名副手闻言,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大人,他们骂得也太难听了。”

    “大人行得正,坐得端,哪能给他们这么红口白牙的泼污水!”

    方雅笑道:“他们也没有骂错。我确实是有野心,早就想掂记上了长老的位置。”

    她真的在很早以前就动了做女长老的心思。这些年来,她也确实是冲着这个目标一直在努力。是因为以前她在认识上有偏差,觉得自己身为女弟子,做长老还差一些火候,所以才没有显露出来。好在云景道长及时提点了她。

    “话不能这么说……”两名副手见状,更加着急了。

    “再说了,人家不过骂我几句,我就暗地里给他们‘上手段’,这才是真正的违规乱纪呢。”方雅敛了笑,一本正经的跟他们分析道,“那样的话,我就是真的是行不端,坐不正,德不配位了。”

    两名副手好比被当头浇了一大桶冰水,迅速冷静了下来。

    其中一人反应很快,抚额轻呼:“哎呀,差点上了他们的当!”

    “他们竟是这样的打算!”另外一人也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方雅好无语——这两人又想多了。

    下午的时候,那些骂言突然烟消云散了。

    原因很简单。沈云拿着沈九妹的授权书,替后者报名参选长老。

    消息传出来,前一刻还在各种骂方雅的那些人立刻跟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全哑了。

    两名副手简直不要太解恨,空闲的时候,将之当成笑话,讲给了方雅听。

    后者算了算时间,九娘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重组长老会的提案还连影子都没有呢。可是,九娘却事先留下了替其报名参选长老的授权书。只能说明门主大人早就有了重组长老会的打算,所以,才有九娘在那时留下授权书。

    而那些骂她的人,都不傻,也是意识到了这一层,才不敢再吭声了。

    接下来,云景道长和王长老分别拿出魏清尘和赵宣的授权书,替他们两个报名,更加坐实了众人的猜测。

    不过,大家的关注点已经完全变了,议论最多的是重组后的第一届长老会成员会是哪五位。

    其中,呼声最高的是魏清尘,其次是袁峰,第三位的竟然不是云景道长,而王长老。除此之外,李营主、宋长老也很有人气。

    人们数来数去,光是他们几个就已经超出了长老位数,一下子犯了难:淘汰哪一个好呢?

    于是,各种传言又起:

    有议论为什么云景道长的人气不如王长老的。人气最高的答案是,有人翻出了云景道长的老底——他一人占俩窝呢。既是青木派的长老,又是玄天门的内门金丹弟子。所以,他到底算哪一头的;

    有替宋长老抱屈的。因为很明显,这六人里,明明宋长老和王长老、李营主是一样的老资格,就是因为宋长老做人太淡泊,一心只管喂马,所以,在三人之中明显处于下乘。这一回很有可能入不了长老会;

    也有人在暗讽“夫妻帮”,说总共才多少人报名参选,这里头竟然就有两对夫妻。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只要是长了眼睛的就知道说的是哪两对夫妻——袁峰和沈九娘;赵宣和方雅;

    于是,有人惊呼,一人占俩窝的不只云景道长。袁峰也是巨剑门的金丹长老哟;

    还有人终于发现云景道长、王长老等人本身就是实施委员会里的成员。他们也报名参选了,会不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按照程序,报名截止后的第二天,实施委员会将公开所有参选者的参选方案,并组织抽签,在本部举行公开的宣讲会。这样的做旨在让更多的弟子了解参选者,也给参选者们一个公开公平的渠道给自己拉人气。

    魏清尘、赵宣和沈九妹他们都在外面出任务,无法按时赶回来进行公开巡讲。实施委员会按照相关章程,给他们分别专门派了一名代言人,替他们进行宣讲。

    宣讲会总共是两天。提前一天,公布参选者的宣讲时间。

    这个时候,人气的高低,充分显示了出来。

    人气高的,象魏清尘,他本人不在,是代言人替其宣讲,结果,在宣讲开始之前,人们已经将本部的演武场挤得水泄不出。除了本部的人,能来的都来了,其他各营各部门的人也来了不少。宣讲开始之前,代言人向台下先出示授权书。全场立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尽参选方案早在前两天就在各公示栏上公开了,代言人宣讲时,所有人都是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生怕听漏一个字。

    而人气低的就很惨了。他们是亲自宣讲,台下却只是稀稀落落的站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和旧部。

    方雅抽签排在第二天。

    第一天,看到那三位人气低的“前长老”们宣讲时的尴尬现场,她不由得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这三位以前还是长老啊。她连长老都不是。而且,人家还有亲朋好友、旧部赶过来撑场面。可她们一家的重心在听风堂。是以,丈夫、孩子,亲朋好友,几乎都在外头当差。身边的旧部总共才两个,其他的,也都在外头,不可能赶回来。

    两名副手也深感担忧。他们怕影响自家大人的情绪,只敢暗地里替大人拉人气。也不能全天去拉人气。因为他们还担着正经差事,并且差事还很重的,一点也不轻闲。只有从原本不多的空闲时间里挤时间。使得他们俩这两天跑东跑西,连安安生生的喝盏茶的空闲间间也没有。

    即便如此,两人心底里还是一点底也没有。

    因为他们去拉人气的那些人一直没有松口,到时会不会过来捧场。

    方雅的宣请时间安排在第二天的下午,第一场。

    在吃午饭的时候,两名副手便心事重重的。明明两人捧着饭碗,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还要强打起精神,跟方雅有说有笑的。

    “没事。”方雅见状,反过来安慰他们,“就当是一次试练。这一次没选上,以后再选,我也长了经验。”

    两名副手不由苦笑,在心底里为自己大人抱不平:这种“拉人气”的宣讲,对他们大人这种重心一直在外头的参选者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在扩大会议上,也有与会者就这一情况提出了疑议,觉得不公平。

    说好是人人都有选举和被选举的权力,可是,以这一次为例,眼下根本就联系不上在外头做任务的弟子们。他们的选举和被选举权力就没有得到有效的保障;

    还有,如果有参选者一直是在外面做任务,无暇顾及在新营区的人脉关系,他们首先在人气上就吃了大亏,接下来也势必会影响后续的选举。

    问题一提出来,又引起了一场大讨论。

    最后,大多数的与会者达到了共识:

    首先,在外头当差的弟子总数,不到两成。从相关规定上来说,在人数上,是完全符合要求的。而且,必须明确的提出来,这一次是迫于形势,只能暂且不能顾及在外头当任务的弟子们,算是特例。以后再进行长老选举,一定要先充分考虑这个问题,以尽可能多的尊重和保证弟子们的权力;

    其次,选的是长老,而非一营一部门之主官,那么,参选者本身就应该在全门派里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如果参选者连这点信心都没有,还去选什么长老?

    两名副手看到公示后的重组章程的解释,当时,还觉得扩大会议说得很有道理的。但真正发现这种事摊到了自家大人身上时,他们便觉得受委屈了。

    好在大人的心态好。他们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没有想到的是,在方雅的宣讲开始之前,演武场上的情况突然变了。

    李营主竟然带了女营所有不当差的弟子们御剑过来,专程给方雅打气。

    本部这边的女弟子们,三三两两的赶了过来。两名副手定睛细看,惊喜的发现,也是能来的都来了。

    光是这些女弟子,就将现场的气氛撑了起来。

    接着,受实施委员会委派,负责现场宣传的宣传队,竟然不声不响的根据方雅的参选方案,替其做好了宣讲口号。

    这是到目前为止,头一个有自己的宣讲口号的参选者。

    两名副手又惊又喜,悄悄跟宣传队打探,才知道是赵宣安排。

    “可是堂主大人他自己都没有口号!”他们惊讶极了。

    赵宣是前一天下午的第一场。他本人因为在外头做任务,无法赶回来,所以,是由实施委员会安排的代言人进行宣讲。他们俩全程参加了。中规中矩的,但是,人气高得很,截止到今天上午的最后一场,仅比魏长老差一点点。

    “赵长老说了,这是他对夫人的支持。”

    “赵长老还特意吩咐我们,千万要保密,不能提前泄露出去。他要给夫人一个惊喜。”

    原来还可以这么秀……两名副手冷不丁的被秀了一把,心里对堂主大人,除了佩服,还是只有佩服。

    哪知,接下来,还有惊喜。

    在宣讲正式开始还有不到半刻钟的时候,沈云也出现了。

    “是门主大人!”全场欢呼起来。

    一些远远的观望的人相互看看,心里直冒酸泡泡:“这可是门主大人头一次亲自过来看宣讲。”

    “门主大人这是几个意思啊……”

    沈云应方雅的邀请,登上了宣讲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口尊方雅为“嫂嫂”,当着所有人的面,直言,这次来,就是站赵家嫂嫂,为嫂嫂拉人气。然后还开玩笑的说道,下午的第三场,他还会上来“站台”,给自家姐姐拉人气。

    台下,刘营主大声问道:“门主大人,你这样不公平。昨天没见你给你姐夫和赵家哥哥拉人气。你是不是偏心偏得太过了?”

    沈云笑道:“我本来是一视同仁的。昨天,我都走到院门那里了。结果,一看,演武场里人挤人,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他们俩都不缺我这点人气,我只好回去喽。”然后,他摊开手,一本正经的说道,“没有办法,我和大家一样,也只有五票,最多只能站五个参选者。再多站,五票全作废了。所以,我得省着点用。”

    轰——,台下的人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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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四八章 结果

    宣讲完后,隔天进行投票。

    这次选举一共设置了七个投票点。每一个投票点都由执事院派了一队人马专门监督。

    投票是不记名的,但是,所有人只能在规定的投票点投票。投票时间为四个时辰。过了时间,天皇老子来投票,也不给投。

    没有在规定的投票点和时间投票的,视为弃权。

    每个符合投票条件的弟子都拥有五票,多投,或者重复投票的,都算作是废票,不计入投票结果里。

    但是,有效投票的人数必须达到总人数的三分之二及以上,本次投票才是有效的,投票结果生效。否则,是无效的投票,实施委员会只能按照相关章程,另外再设置投票时间,重新组织投票。

    青木派自成立以来,第一次举行如此大规模的投票。一方面,实施委员会事先也制定了详细的方案,确保本次投票的有效性;另一方面,弟子们头一次参与投票,参与意识强烈,积极前往各自的投票点投上自己的五票。

    这使得投票正式开始前后,各个投票点都是人挤人,热闹得跟赶集一样。

    好吧,怕错过时间,提前赶过来,也就罢了。投完票之后,不肯离去,仍然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投票箱围的水泄不通是什么道理?

    公告里明明写得再清楚不过,七个投票点一共设置了十四只投票箱。投票结束之后,所有的投票箱都要运回本部,在本部的演武场上,由门主大人当众开箱。所以,投完票之后,不可能立刻出结果,守着两个投票箱,是太闲了,还是太闲了?

    可是,这么多人围在投票现场,对于负责现场监督的执事院弟子们来说,任务难度直线上升。他们不但要时时刻刻盯着投票箱,防止有人用各种意想不到的手段做弊,还得紧绷着心弦,把控全场,担心出现踩蹈等事故,甚至是恶意的搞事,破坏投票活动的顺利时行。

    实施委员会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投票正式开始后不到一刻钟,做出了应对措施——授权在各票点的执事院弟子们,可以根据现场情况,劝离已经完成投票的弟子们。

    得了授权,所有投票点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劝离:

    “你们守在这里没有用。”

    “看清楚喽,投票箱上的禁制是门主大人亲自加上去的。除了门主大人,谁也打不开。”“不信啊,你们哪个上来试一试?委员会说了,除了门主大人,谁能够当众打开投票箱的,奖励五十贡献点。”

    “想看投票结果,明天上午去本部的演武场啊……”

    没有人真的去尝试挑战门主大人亲自设制的禁制。不是弟子们怂,而是禁制、法阵等的高低上下太明显了,根本就不用试,修士们只要看一眼,就能立刻判断出来,自己解不解得开。

    弟子们只是亢奋,还远没有亢奋到眼瞎心盲的程度。闻言,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给人家添麻烦了,嘻笑着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

    就这样,各投票点的人数迅速减少。个把时辰之后,基本上只剩下执事院的弟子们了。

    但投票点并没有因此而提前撤回。一直到投票时间到了,截止投票,执事院的弟子们才敲锣宣告投票结束,然后,封起投票箱,撤回本部。

    次日上午,本部的演武场上人头攒动,早早的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本部的弟子们,只要没有当值的,基本上都是拖家带口的过来了。其他各部各营的,也来了不少。到了将要开箱验票的时间,还有人火急火燎的从四面八方御剑过来。

    沈云和往常一样,基本上是踩着点到达。

    担任主持的是王长老,他事先请示过沈云,知道后者没有当众发言的打算,是以,直接走流程,简单的向众人总结了昨天的投票活动之后,宣布道:“有请门主大人打开所有投票箱。”

    全场立刻安静了下来。不管是台上,还是台下,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沈云,生怕错过一星半点——投票箱上的禁制意外走红,在投票活动结束之后,竟然一跃成为全门派里最热门的话题。其热度完全碾压了对投票结果的预测。然而,一夜过去了,没有人想出解开之法。现在答案终于要揭晓了。也有人担心禁制太过高深,便是门主大人现场开解,就自己这点水平,也会完全看不出门道来。结果,担忧才说出口来,立时招来一顿笑话:一模一样的禁制总共是十四道。也就是说,门主大人会当众连续重复十四次。找只猴子来,也能看出点门道来吧?好吧,笑话归笑话,但道理说得一点儿也不差。是以,弟子们急吼吼的赶过来,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来观摩解开禁制的。

    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沈云为本次投票专门设置的禁制,看着是十四道一模一样的,其实就是一道。他只要解开了其中的一道,余下的十三道禁制将被同时解开。

    而且解开禁制的手法也是简单而粗暴,直接用上七成道力,对着禁制的中心,一巴掌拍上去就是。

    “叭!”他抬手就拍开了禁制。

    头一个傻掉的是王长老。

    看着应声同时打开的十四只投票箱,他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好!”云景道长站在台下,头一个拍着巴掌叫好。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云景道长是元婴境的法修,封印、禁制是他的看家本领之一。昨天参加投票,两只投票箱一拿出来,便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以为自己能够解开的。

    因为如果是完全超过自己能力的禁制,只稍看一眼,就会觉得头昏脑胀。再不自量力,继续看下去,严重时会灼伤神识。

    昨天那两只投票箱上的禁制是一模一样的,并且,参与投票的所有的弟子都是不错眼的盯着看,全程没有不适的感觉。

    这给了弟子们极大的信心。

    云景道长信心更足。

    然而,他越看越觉得象是在看两团乱麻。而且还是两团完全不同的乱麻……

    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刻钟,云景道长终于认输:这两道禁制是他目前不能解开的。

    主公在禁制上的造诣,已经和他完全不是一个层面。是以,主公能够化繁为简,让原本很复杂、高深的禁制,变得跟低阶的禁制一样,人畜无害。

    光是这一手,主公已经可以吊打他知道的那几位玄天门的化虚境法修真君们了。

    同时,云景道长也和众弟子一样好奇极了:如此高深的禁制,要用什么样的手法才能解开呢?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主公根本就没有用什么手法。

    原来,解开禁制的关键只有两点,一是,主公的灵力;二是,恰当的力度。

    前者也就罢了。后者,在青木派里,也无人能及啊。

    主公那一掌之力,他看出来了,没有尽全力,但换成是他或者魏长老,皆是全力不能及也。

    而且,他还能看出来,主公设置这样的禁制,并且难事。主公只是应实施委员会的要求,替他们设置符合要求的禁制而已。

    这才多少年?主公竟然已经强悍如斯!

    刹那间,云景道长明白过来,为什么混沌兽身为上界下来的神兽,却会那么的忌惮主公。

    他的叫好,唤醒了现场的弟子们。

    “好!”在短暂的寂静过后,现场响起了潮水一般的掌声。

    王长老站在台上,和台下的弟子们一样,激动得很快将两个掌心拍得通红。

    “今天的重点是它们哟。”沈云指着一线排开的十四只投票箱,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半开玩笑的说道,“从昨天开始,我就发现大家关注的重点有点偏了。”

    “哈哈哈……”大家笑了起来。

    人群里,有人大声分辩道:“门主大人,那是因为大家觉得投票结果没有悬念了。”

    “对啊。多了的话,还会有分岐。但是,才选五位长老出来。哪五位会当选,根本不用猜嘛。”

    沈云挥手制止道:“投票结果到底如何,你说了不算,他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说着,又指向投票箱们,“得它们说了算。好了,废话少说,开始下一项,当众验票。”

    弟子们又安静了下来。

    “门主大人,你把我的话抢走了。”王长老后知后觉的冲沈云摊开双手。

    沈云笑着连道“抱歉”,下一息,纵身跳下了小高台。

    人群里,又哄的一声笑开来。

    负责验票的是刑律堂临时抽调出来的二十八名管事和弟子。他们都是在半个时辰之前才接到通知,然后,集合,直接来到演武场这边,在小高台后面专门辟出来的休息区等着。

    也就是说,他们从接到通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再接触过其他人。

    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在验票这个环节动手脚。

    验票主要是清点总票数,发现并清理出各种废票。

    如果最后清点出来的有效票数没有达到总人数的三分之二,接下来的步骤都用不上了。因为本次投票因为没有达到投票人数的要求,直接做废。

    看着台上有条不紊的清点,台下,弟子们只觉得自己的心提了起来……

    半盏茶的时间不到,十四只投票箱清点完毕。稍后,验票结果出来了。总共的总投票人数是三千零七人,有效票是两千九百一十四张。参与验票的二十八人都在保证书上签下名字,保证验票结果是真实的。

    按照相关章程,这份保证书会被存档。如果有人将来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质疑这次的投票,那么,他们首当其冲要接受调查。

    王长老高兴的当众宣布:“本次投票是有效的。”

    “好!”台下又是经久不息的欢呼和鼓掌。

    “下面,公开唱票。”

    在唱票之前,十四只投票箱里取出来的投票纸被打乱,完全混在一堆。

    和验票相比,唱票便要费时得多。因为每一张票上写的是哪个五个名字,都要当众唱出来,并且累积计数。

    虽然麻烦了些,但是效果好。才唱完三成票,形势便很明显了。当唱到两千来票时,正如先前那位弟子说的那样,基本上已经没有悬念了。因为得票数排在前五名的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余参选者们。

    台下的弟子们注意力也明显的分散开来,大部分的弟子没有再留意台上的唱票,要么是去给前五名提前道贺,要么是去安慰很明显要落选的参选者们。

    方雅的票数是一百七十三票,目前不是最低的,但是,已经落后排在第五名的王长老两百一十票。是以,这一次,她落选的概率极大。

    这会儿,她的身边已经围了一大群的女弟子。女营的刘营主、罗阿花等人都在。大家七嘴八舌的安慰着她:

    “雅姑,你已经很厉害了。”

    “不管你有没有选上,我们永远支持你。”

    “是啊,雅姑,我们很赞同你的主张。”

    “下一次,我们还投你的票。”

    也有人听到这样的话,一脸的蒙圈,悄悄打探:“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旁边立刻有人压低声音答道:“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十年之后。”

    “啊!那么久……”周边的女弟子们皆掩嘴轻呼。

    她们的声音不大,但是以方雅的修为还是听得见。她笑盈盈的冲众位女弟子抱拳:“多谢姐妹们,十年之后,我们再战!”

    “好,十年之后,再战!”

    最后一票唱完,结果立刻出来了。

    排在前五位的分别是:魏清尘、袁峰、云景道长、赵宣和王长老。

    神机营的李营主排在第六位,只比王长老少十一票,痛失长老之位。

    不过,他很有气度,在结果出来之后,立刻走过去,向王长老道贺。

    两名女参选者,沈九娘和方雅,分别排在第八名和第十位,双双落选。

    “太可惜了。如果选十名长老的话,她们俩肯定都能够选上。”人群里,有人扼腕叹息。

    他的声音不小。很快得很了不少弟子的附和。很快变成了给两名女参选者落选抱不平。

    有意思的是,参与附和的,几乎没有女弟子。

    沈云听着起头的声音甚是耳熟,循着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是祁长老。

    哦,重组方案通过时,原来的长老会立刻被宣布解散。所以,他早就不是长老了。应该是自认为实力不济,他都没有报名参选。

    沈云扫了一眼和他凑在一起议论的那些人。

    人数不少呢。说明这位前长老其实很有号召力的。

    他收回目光,心道:可惜了。

第九四九章 规划

    长老会重组成功,长老们当天走马上任。

    头一桩事,与实施委员会交接。

    交接之后,实施委员会解散。

    次日,长老会向门主沈云做十年的远景规划。

    这是重组之前的长老会完全没有。因为那时的长老们没有任期限制,所以,他们只是在年底做来年的工作计划。

    按照重组方案,新长老会的长老们任期是十年。相应的,方案里增加了一条,要求每一届的长老会在组建伊始,都要立一个十年的工作目标,即十年远景规划。白纸黑字的,写下来,正式呈给门主。

    门主审阅通过之后,长老会将召开第一次扩大会议,正式宣布规划,以及第一阶段的实施方案。

    将来,十年任期满了,如果规划里的目标没有全部实现,这一届的长老会铁定没法在门主和扩大会议上交差。即便,门主和扩大会议被他们说服,轻拿轻放,不会根据重组方案里的相关章程,对他们追责,他们也会彻底失信于门派的弟子们,在接下来的连任选举里肯定没戏。

    另一种情况,新一届的长老会将“规划”写得很简单,必定能够在十年任期里全部实施,是不是就算得上圆满了呢?

    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重组方案也将这种情况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一来,门主不好糊弄。

    按照重组方案里的流程,“规划”出来后,首先要呈报给门主审阅。太简单的“规划”,门主能给通过?

    二来,即便门主大放水,给通过了,扩大会议可不是一两个人能说了算的。那么多的与会者呢,一人一票的,岂是轻易能够糊弄得了的?

    从这一次的重组就看得出来,门主大人的面子也不是每一次都管用的。

    比如说,重组方案在扩大会议上通过时,关于“规划”的很多细节,就被修改了。按原稿是,由新一届的长老会拟出来,呈给门主审阅。门主审阅通过,就成了。扩大会议只有听着的份。但是,这样的程序,在扩大会议上根本通不过。经过反复的讨论和协商,最后,扩大会议强行给自己加码成功,如愿的分到了监督的权力;

    又比如说,沈云在宣讲时,亲自站方雅和沈九妹,可是最后计票结果出来后,两人都没有当选。而且与当选的五名长老差的票数,可不是一票两票的,而是不及他们的一半。沈九妹因为在外面出任务,没有在现场,没人知道她的感受。反正,方雅当时表现出来的是,输得口服心服,完全没有抬沈云出来为自己抱屈的意思。

    事后,沈云跟云景道长私底下里聊这一次的重组时,都感到非常欣慰。

    他们乐见其成。

    一方面,这是他们当初构想的情景。如今得以实现,既说明了他们这二十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也是小范围证道的初步成功;

    另一方面,扩大会议超水平的发挥,对云景道长的重组方案进行修改,补上了不少漏洞,使方案变得更加详实、具有可操作性。同时也大大的启发了沈云和云景道长,如何防微杜渐,以及扼制长老会的不作为、贪腐、骄逸……等思想与行为。

    按沈云的话说是,很多他还只是比较空洞的想法,如果是象从前,由他自己一点点的推演、总结的话,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得证。然后演化成为实施的方案,又不知道要挠掉多少头发。可是,在这一次的重组里,是扩大会议和广大的弟子们,用实际行动,将他的这些想法变成了白纸黑字,然后圆满的落实了。

    他感慨的对云景道长说:“按我们菱洲那边的老话说,我这是捡白水鸡蛋,尽占便宜。并且还不是一个,是一大篮子呢。占便宜,占大发了!”

    云景道长连连点头:“我也捡了不少。”其中,最大的一只白水鸡蛋是,他意外的凝成了道的力量。

    尽管他现在拥有的道的力量还很微弱,并且是想来就来,来了之后,稍纵即失,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但真的已经是很稀罕的了,他非常之满意。

    因为自上古以来,终其一生,能够凝出道的力量的元婴上人,不到半数。

    这就意味着,有一半多的元婴上人,最后无法凝出道的力量,耗尽天寿,止步于元婴境,无法进阶化虚。

    老实说,云景道长突破元婴时,对于自己的仙途,信心大增。不象当年凝丹时一样,觉得自己今生最多也就是凝丹而已了,根本不敢宵想元婴境。

    尤其是在境界稳固之后,云景道长堪破生死,对悟道化虚是有憧憬的。

    但是,他那时是想着,接下来,能够在两百年里凝出道的力量的话,做梦也能笑醒了。因为那样的话,他还有四百年的天寿去悟道,冲击化虚境。

    放眼整个仙山,能在四百岁出头的时候凝出道的力量的元婴上人,绝对是同阶里的佼佼者。

    他这一辈子,在前两百多年里,从来都是资质平平、能力平平……总之是各种“平平”,与“佼佼者”差得可不是一点点。没有想到,在平凡了两百多年之后,竟是时来运转,风生水起了。

    并且照这样的情形,他的“势”初成,修行路上的运道只会越来越好。

    当然,前提是,他坚持下去,莫要半途而废。

    因为魏清尘不在,只托赵宣带回来了一份手稿,而云景道长又擅长此道,所以,“规划”是他带着长老们连夜商定、成文。

    第二天,在家的四位长老一同去主院,向沈云面呈“规划”。

    后者看过了,觉得没有问题,明确的说道:“这正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

    这份“规划”通篇没有一句漂亮话,空口许诺之类的,也完全不存在。它非常的务实,立于眼下的情形,通篇就一个主题,即,面对天劫。

    长老会以为,天劫迫在眼前,是不争之事实。而青木派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在天劫里为祝融大陆的苍生撑起一片天地。所以,他们只能积极面对天劫,寻求化劫之法门。

    具体的方针是,现阶段,对内,加强全体弟子对天劫的认识,积极备战;对外,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共同应对天劫。

    接下来是今年度的工作计划详案。

    次日,扩大会议召开。

    虽说沈云早在十多年前就提出了“天劫论”,这么些年下来,青木派里,也是无人不知晓天劫将至,但是,象这样的,真正意义上的讨论和商量对策,以之为阶段总目标,融进工作日程里,在青木派里却是首次。

    根据上一次扩大会议的成功经验,这一次,在扩大会议召开的前一天,长老会也在各公示栏上对会议内容做了预告。

    而与会者们也在上一次扩大会里尝到了甜头,个个又做足了准备而来——他们根据五位长老的宣讲词,还有重组之前的长老会今年的工作计划,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写了一些建议。

    然而,拿到“规划”,才看了第一段,与会者们个个脸色大变。

    会场的气氛立时变得紧张起来。

    看完之后,不少与会者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

    “不可能!我就是死也不会听姓叶的发号施令!”

    “那么多的弟兄,都白死了吗?”

    “早知道要听他的号令,当初,我们在野鸡岭的时候,还打什么打?早早的投降就是了!”

    “哼,我宁可被天劫砸死……”

    还有一些人则是失望之极,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这是我们自己选出来的长老会啊!要带着我们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屁股……”

    “我呸,这是哪里‘贴’!分明是跪舔!”

    云景道长还好,微微眯着双眼,坐在位置上,跟入定了一般。其余在家的三位长老,袁峰、赵宣和王长老,如坐针垫,完全不敢抬眼去看台下。

    尤其是赵宣。他收到沈云派人送到的紧急密信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是一腔热血的奔着“规划”和扩大会议来的。

    因为按照重组方案的相关章程,至少要有四名长老参与,“规划”才是有效的。同时,召开扩大会议,也必须是至少四名长老联名发起。

    而魏清尘根本走不开,只能是他赶回来。

    从昨天清晨抵达新营区,到现在,他忙得跟个陀螺一样,总共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的觉。

    可是,他要面对的却是这样的情景。

    底下与会者们的指责,他听在耳朵里,一字一句的,感觉跟耳光一般,噼哩叭啦的打着他的脸生疼。

    一时之间,委屈、愤闷、深深的倦意……纷纷袭上心头。他甚至有一刻生出悔意来:为什么收到主公的密信后,就巴巴的赶了回来?早知道,应该让师父回来的……

    此念刚一起,他立刻摇头。

    师父走不开。

    他也接不下师父的摊子。

    所以,只能回来挨骂了……

    沈云清咳一声,看向云景道长:“道长,下一项议程是什么?”

    会场里又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云景道长身上。

    后者终于睁开了眼睛,答道:“回禀门主大人,接下来是王长老解读‘规划’。”

    “这破‘规划’有什么好读的?”台下,有人再也忍不住,骂了出来。

    立时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

    “门主大人,我们不读这捞什子的‘规划’!”

    “这不是‘规划’,是投降书!”

    “看着它就是一眼血!”

    因为太过激动,有些人飞出了菱洲的土话。

    赵宣听着,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猛的抬起眼来。却不等他看清楚台下起哄的都是哪些人,眼前突然一黑,耳边的一切声音飞一般的远去……

    “伯堂!”

    袁峰和王长老一左一右的坐在他的两边,见他抬起头来,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仰面向后面倒去,大惊之余,双双伸长臂将人扶住。

    沈云也不慢,两人才将人接住,他身形一晃,已经站在了旁边。

    “这是累得狠了,神识消耗太多,心里一着急,便没扛住。”看过面色之后,他不放心,亲自给赵宣探了脉,得出结论,接着,从百宝囊里取出两根亮晃晃的银针来,“我给他扎两针,缓解一二。”

    云景道长嗡声说道:“他昨天上午赶回来,连茶都顾不上喝一口,便要求召开会议,商议‘规划’。我们见他一脸的倦容,都要他先去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开会。结果,他坚持立刻开会,说‘规划’是大事,现在形势越来越紧张,刻不容缓,他哪里睡得着……”

    先前那些骂骂咧咧的与会者,早已经住了嘴,闷声不响的坐在蒲团上。还有一些与会者听着,眼圈泛红了。

    沈云说的是“扎两针”,其实用的是金针度穴。是以,两针下去,也是两丝比头发线还要小的道力注入了赵宣的体内。

    他的道力控制得当的话,效果绝对盖过上品蕴神丹。

    是以,少顷,他先后拔下两根银针,赵宣眨了眨眼睛,轻轻吐气,醒过来了。

    看到主公在自己跟前用一方干净的帕子擦试一根细长的银针,再加上丹田里暖意融融,他眉头一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哎哟哟,这回可占到大好处了!

    当即顺势扶着袁峰的手,要站起来道谢。

    沈云一记眼刀飞过去:“气沉丹田,抱元守一。”

    这是《清风拳》里的两句口诀。袁峰也是练过的,闻言,手一沉,将赵宣压回了蒲团上。

    而赵宣更熟悉,他练习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练得象是本能一般。是以,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就势盘腿坐好,敛神运气。

    “咔嚓!”丹田壁上应声现出一道细细的裂缝来。

    赵宣心头一跳,随即,生出巨大的喜悦来。

    他要突破了!

    不过,这次突破因为是得益于主公的两道灵力,是外力造成的,所以,不似以往的迅猛,很是温和,看样子还能扛上一些时日。

    等开完会再说。

    他迅速做出决定,睁开眼睛,神采奕奕的道谢:“多谢主公,我没事了。”

第九五零章 我相信利益

    沈云收回手,看向云景道长。

    后者意会,关切的问道:“伯堂,你确定真的能继续坚持开会?”

    赵宣轻轻推开他和王长老的手,坐起了身子,说道:“我能坚持。而且我也必须坚持。”

    台下,一些与会者脸上现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更有一些人用火辣辣的眼神看着赵宣,只差没有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我呸,得了便宜还卖乖!”

    云景道长垂眸,掩去眼底的了然,在心底里再一次的感叹:都是聪明人呐。甭想糊弄得住。

    老实说,此情此景,他是打心底里觉得骄傲——回去二十几年的光景,台下的这些人碰到同样的情景,能够象今天一样,独立思考,并且这么快的做出自己的判断和见解吗?

    答案是绝对不可能!

    他在凡人界游历的时候,见得多了去。

    被世世代代愚弄的凡人们,鲜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这使得,他们遇到事,更多的是人云亦云。所以,他们也是最容易被煽动的。一直以来,仙庭和仙门,还有现在的修士同盟军,在凡人界的诸多措施,都是一脉相承,走的是愚民的路数。

    尤其是现在的修士同盟军,是真正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就是用这样的路数,煽动凡人们对青木派的敌意与仇视。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又狠又毒,在刚开始时,颇见成效。

    这不,青木派被逼得迅速在凡人界收拢,最后甚至将主力迁到了仙门,一头扎进偏僻、荒蛮的云雾山脉里。

    但是,重组长老会的成功,还有这次扩大会议上,与会者们对总规划的质疑和愤怒,让云景道长对将来充满了信心。

    是以,与会者们的怒火,此刻在他眼里,都是鲜活而充满生机的……越的是越看越可爱!

    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绷不住,他轻皱眉头,再抬起眼帘来,正色道:“伯堂,神识一次消耗太多,其影响可大可小,不可儿戏。”

    “我知道。又不是头一天修真的青瓜蛋子。”赵宣抬手,轻轻的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两下,示意他勿要担心,接着,环视台下,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又道,“我是前天晚上动身,从边界赶回来的,昨天清晨抵达。你们中间有人清楚我的脚程,所以,应该知道我这回赶路赶得有多急。”

    话音刚落,苏老三从蒲团上站起来,对着全场的人,为他证明道:“从边界突围后,我一直与赵长老在前头打先锋,所以,我敢说我很清楚赵长老的脚程。以他的脚程,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边界赶回来,全程一刻不停的赶路,也做不到。我猜测,赵长老肯定动用了不下百次瞬移符。在驱符的间歇里,也是全力赶路。这样,他才能够这么快的赶回来。”

    青木派里的瞬移符出自正清门的十里瞬移符。

    因为青木派里的弟子修为普遍太低,故而,沈云通过上百次的实验,大改了十里瞬移符。改进之后的瞬移符,与原版有三点不同。

    一是,原版瞬移的方位是随机的。也就是说,驱符成功,瞬间能将人送到周边十里开外的任何一个地方。具体的是哪个方位,只能随缘,不受驱符人的控制。

    而经沈云大改之后的瞬移符,有两套驱符法诀,一套是定向瞬移,另一套是随机瞬移。同样的一枚瞬移符,是要定向,还是随机,视驱符人用哪一套法诀而定。

    如此一来,瞬移符完成可以用来快速代步;

    二是,原版的瞬移距离不多不少正好是十里。沈云大改之后的,瞬移距离变得很不稳定,最少距离是十里,运气好的话,甚至可达百里;

    第三个不同,是大改之后的瞬移符对灵力的消耗,相比于原版是大幅度提高。以青木派里的凝霞境弟子们来说,他们驱使一枚大改后的瞬移符,至少要消耗一半的灵力。这使得他们每驱使一次瞬移符后,必须等灵力恢复得七七八八之后,才能再驱使第二枚瞬移符。

    苏老三通过赵宣的脚程和所用的时间,大致推测出来,后者至少用了百次瞬移符。这里头的算法并不复杂。与会者们经他提点,稍微动动心思,也能得出差不多的结论。

    “滋——”,会场里接连发出吸气声。大家再看向赵宣的眼神都变了。

    因为大家首先想到的是:这一路,太危险了!

    以至于赵长老不得不近百次的使用瞬移符避险。

    然而,心思一转,他们也猜到,赵长老如此频繁的使用瞬移符,除了避险之后,还有一种可能是为了加快脚程。

    不过,很快的,人们推翻了这种猜测。

    因为此举太费灵力。

    也就是说,速度是翻着倍的提上来了,但是,灵力的消耗也是成倍的增加啊。

    而且,如此频繁的驱动瞬息符,只能靠服用素玉丹这种品阶的凡药,才能保证足够的灵力。

    虽说素玉丹是门派里自产的丹药,比外头相同品阶的同类丹药要便宜得多,但是,百来枚素玉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是以,怎么算,这笔账都是划不来的。

    但赵长老偏偏这么做了。

    这说明什么?

    首先,这一路上,危险重重;

    其次,他是不计成本,不顾一切的赶回来。

    为什么?

    大多数的与会者们在内心里是极不认可赵宣的做法。

    “赵长老,你没必要这样赶得急。”女营的刘营主叹了一口气,“实在赶不赢的话,你可以传讯回来,要求扩大会议推后一两天开嘛。何必呢?”

    不少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是啊,规矩是死的,但是,形势是千变万化的。有时候,必须灵活一些……”

    不料,赵宣噌的站了起来,激动的说道:“不能推迟。一刻也推迟不得。”

    与会者们惊呆了。

    神机营的李营主拧眉:“是边界又出事了?”

    闻言,刷刷刷……,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象利箭一样的向赵宣射过去。

    “首先,我没法传讯回来。”赵宣迎着所有的目光,坦言道,“事实上,云雾山脉与外面甩的联络渠道都被切断了……”

    “啊!”与会者们难以置信。

    不过,他们看到门主大人和其他几位长老的神情,立刻领悟过来:赵长老说的是真的!

    这时,赵宣又道:“我这次出去,就是为了恢复联络。”

    也就是说,这种切断状态不是一两天,还是有一段时间了。李营主等昔日的长老们好比被人敲了一闷棍,坐在蒲团上,眼冒金星,双耳嗡嗡作响,身形禁不住轻晃。

    “出去之后,我才知道,形势有多么的紧急和危险。”赵宣继续说道,“完全可以用刻不容缓来形容。魏长老率领听风堂的弟兄们在边界,时时刻刻都处于危险之中。这也罢了。更大的危险是,他们近段在边界探得的情报无不表明,大量的落桑族奸细混入了仙山,他们要里应外合,进攻守护大阵。”

    李营主听到这里,有些不赞同:“守护大阵哪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对……”立刻,有不少人出声表示赞同。

    赵宣冷笑:“如果他们得到了混沌兽的支持呢?”

    与会者们纷纷色变,整个会场里再一次的陷入一片死寂。

    “魏长老怀疑,切断我们与外面的所有联络渠道的,就是混沌兽。”

    “落桑族的奸细们在边界的活动,也是受它的庇护。魏长老他们跟踪落桑族的奸细,没有哪一次不是冒着生命的危险。”

    “你们不知道,在边界,听风堂的弟子们每一次出任务,都是报着一去不复返,必死的决心。”

    “而且,近段来,我们也确实折了不少弟子,损失惨重。”

    赵宣瞪大眼睛,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哑声说道,“我回来之前,魏长老将他写的提案交给我,让我带话给长老会,务必尽快的召开扩大会议,制订紧急应对计划。”

    “你们都在魏长老手底下做过事。我请问你们,什么时候看到魏长老着过急?”

    “魏长老这一回为什么这么着急?”

    “我知道。我来告诉你们。这些天,我在外头,天天都有收到听风堂弟子的折亡报告。”

    “我们的弟子在外面,时时刻刻冒着生命的危险。”

    “每一天,都有人受伤,有人牺牲,有人失去联络。”

    “伤亡之惨重,不亚于我们从边界突围。”

    “在仙山,我经营这么些年,总共才攒下这么一点老本。半个月里,已经折了近一半!”

    “这是听风堂自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惨烈。”

    “魏长老也已经尽力了。”

    “我赵宣不是怂种,不怕死。只要能减少伤亡,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去死。更不用说,只是拼了命的尽快赶回来。”

    “赶回来做什么?不是睡觉,不是休息。是要开会。开长老会,制订新形势下的总规划;开扩大会议,通过总规划。外面的形势大变,变得极度危险,我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拿出应对的计划来。不然,听风堂的牺牲,就失去了价值。”

    “所以,我恳请各位,冷静下来,不要意气用事。你们对总规划不满意,可以畅所欲言,可以商量讨论。但是,请不要说没有用的废话,浪费时间。”

    “我可以负责任的跟你们说,我们坐在这里开会,而外面的弟子们是在流血,在牺牲。早一些拿出有效的计划方案来,就能早一刻改变这样的被动局面。”

    “真的真的希望大家不要浪费时间。”

    说完这一句,赵宣再也控制不住,猛的背过身去。

    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扑直落。

    云景道长抽了抽鼻子,递过去一方月白色的棉帕子。

    赵宣嗡声道了谢,接过去,使劲的擦着脸。却是越擦,眼泪越多……

    台下,李营主抹了一把脸,急切的催促道:“老王,不是该解读‘规划’了吗?你开始罢,不要浪费时间了。”

    “是啊,开始罢!”其他的与会者不约而同的跟着催促道。

    这时,大家才发现,王长老已是泪流满面。

    事实上,会场里,和他一样的,不在少数。

    不过,这从来不是重点。

    王长老顾不得擦去眼泪,拿起手边厚厚的一扎稿纸:“好,解读开始。大家各就各位……”

    着急归着急,感动归感动。还是有不少与会者对规划里提到的以叶罡为首,与修士同盟军联合,和祝融大众共度天劫的总纲领非常反感和抵触。

    不同的是,他们的态度与之前大有改变,做到了象赵宣请求的那样,没有打断解读,再次跳起来骂娘。

    王长老感觉得到,他们在强忍着的。

    这样的话,后面的解读肯定是听不下去的。

    于是,他向云景道长使了一个眼色。

    后者收到,赞同的点点头,站起来宣布对总纲领进行自由辩论。

    果然,那些与会者都争先恐后的站起来发言。看得出来,他们很克制,既没有用攻击性的语言,也没有发牢骚,尽量简炼的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即便是抛开以前的仇恨不说,他们也完全不信任叶罡,不信任修士同盟军。担心会被背后捅刀子。甚至有人担心,混沌兽是不是早就和叶罡达成了某种协议。毕竟叶罡为了消灭青木派,一直都是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他们说完后,立刻有人先后站出来对他们进行反驳。这些与会者从形势、道统等诸多方面展开辩驳,最后得出结论:首先,与混沌兽联手,以牺牲整个仙山的代价,消灭青木派,不符合叶罡的利益;另一方面,落桑族人对祝融大陆和仙山的企图,也是路人皆知。与他们合作,也不符合叶罡的利益。

    女营的刘营主因为思路清淅,表述有理有据,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辩驳这一方的代表人物。

    最后,她很明确的说道:“我和大家一样,也是完全不信任叶罡,不信任修士同盟军。叶罡,和他的修士同盟军,与我们就象是油与水,我们双方天生八字不合,不是一块的。但是,我相信利益。古来今来,太多的实例证明,一切盟约都是利益使然。而目前,我们和叶罡,有着相同的利益。没有叶罡和修士同盟军,我们对付不了混沌兽和落桑族人。这一点,叶罡和修士同盟军也一样。只是他们继承了仙门的一切,在仙山的声望远远超过我们,由他们领头,联合仙山的一切力量,共同对敌,比我们要容易得多。正如赵长老所言,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去犹豫和纠结了。我们在这里多犹豫一刻,我们的兄弟姐妹们在外头就要多流一刻的血,多一刻的牺牲,所以,我赞同总纲领。”

第九五一章 不是背叛

    会场里又安静了下来。大部分持反对意见的与会者没有再站出来反驳。他们中间的很多人,微微仰起头,极力的睁大眼睛。然而,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汩汩往外流。

    刘营主转身,用力的咬着嘴唇,环视全场,亦是泪眼朦胧。

    不分男女老少,不分赞同与反对,也不分台下与台下,包括沈云在内,人们无声的流着泪,尽数被悲伤和痛苦笼罩。

    但是,没有人哭出声来,也没有人跳起来大声咒骂。

    他们握紧双拳,身子禁不住的颤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尽最大之力控制自己。

    不要哭!

    将血仇和泪吞!

    因为一场激烈而深刻辩论下来,所有人都明白了,要想活命,要想化解天劫,就得按“总纲领”里写的来做。

    “恨!我好恨!”终于有人用双手紧紧的捂着脸,低吼出声。

    恨什么?

    恨自己没有用!

    恨自己修为太低!

    恨自己不够强大!

    面对天劫,无力擎天!

    “叭!”有人抬手用力的扇了自己一记嘴巴。

    真的是一点力道也没有留。

    半边嘴角应声破了,一道殷红的血线泌了出来。

    “啊,见血了!”

    “是老李……”周边的人们被惊醒,悲痛与自责中缓过神来,看到神机营的李营主瞪大眼睛,肿着半边脸,抬起左手,又狠又绝的要继续给自己第二下,慌忙冲上去。

    “别拦我……”李营主一张口,哇的吐出一口血沫来,落在地上还带响。

    旁边的人定睛一看。

    我的天爷!

    里头和着一颗牙!

    “老李!”

    “不要这样……”

    人们急了,七手八脚的去拉他的手。

    然而,没有用。

    李营主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横劲,只见他一挥胳膊,身边的人“啊呀”的象割麦子一样的倒了。

    周边的其他人反应不俗,又一波涌出来。

    “哎哟!我的脚!”

    “闪到腰了……”

    兵荒马乱的,两波人跌成一堆。

    这下,李营主终于跟回魂了一般,顶着半边肿得老高的脸,错愕的瞪着地上的人们,眼珠子都快瞪满了。

    这是我做的?

    眨了眨眼睛,他难以置信的举起一双手来看着。

    “快把人都扶起来。”沈云身形一晃,已经从台上到了李营主身边。

    “对不起,门主大人……”李营主完全清醒了,懊恼的指着自己肿起来的半张脸,“我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同门们。是我太没用了……我恨不过,只想把我自己狠狠的揍一顿,好让自己记住今日。我没有想到,我……”实在是找不出准确的字眼来跟自家主公解释,他无奈的苦笑,“我刚才应该是疯掉了。”

    沈云见他目光清澈,气息也大致平稳了下来,除了半边脸上的巴掌印红得太过妖娆外,没有别的异常,放心下来,赞同的点头道:“你疯起来可是真狠啊。连自己都下死手打。”目光落在他破了的嘴角上,心疼的好气又好笑,“连牙都打掉了。”

    “呵呵呵……”

    有与会者接二连三的笑出来。轻笑声象水纹一样,一圈一圈的迅速泛开来,大大的冲淡了会场里的悲愤与不甘。

    沈云吐出一口浊气,轻轻的拍了拍李营主的肩膀,对所有人说道:“老李刚才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因为我和他一样,也恨不得将自己打一顿。”

    “可是,我没有。”

    他复又转过身来,看向再度错愕的李营主,笑道:“因为老李下手比我快。他那一下,立刻就把我打醒了。”

    “哈——”云景道长在台上头一个没憋住。

    “哈哈哈哈……”包括李营主在内,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不少人甚至笑出了眼泪。

    “是真的。”沈云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清醒之后,完全理解老李,但是,一点儿也不赞同他的做法。”

    李营主摸了摸肿起老高的腮帮子,怪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不赞同……太疼……门主大人,我后悔了。这一巴掌应该打在敌人的脸上。我没做错什么。错的是敌人。所以,欠教训,需要长记性的,也应该是敌人。”

    沈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老李,你是真通透!一句话道破本质。”

    “诸位!”沈云再度转过身,扫视所有人的脸,扬声说道,“我们今天在这里做出如此艰难而痛苦的抉择,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为了整个祝融大陆的安危与将来。”

    “如此抉择,我们要放弃过往的仇恨,一切的痛苦,心无芥蒂,诚心诚意的服从全局,听从昔日仇敌的统一调配。”

    “我以为,这也是巨大的牺牲。”

    “不是背叛。我们没有背叛昔日牺牲的同门们。也没有对不起他们。他们的血,迄至为止,没有白流,将来也永远不会白流。”

    “在这里,我可以向诸位以项上人头保证,我沈云,永远不会背叛青木派。不论何时何地,我沈云都永远遵从本派的立派宗旨。我所做的一切,永远不会违背引导凡人修行的伟大目标。”

    “我不会启誓,也不会给你们写什么字条。”他摊开双手,“因为我从来不信这些。你们没有发现吗?将誓言当饭吃,一面启誓,一面朝我们这样的凡人身上捅刀子的人,实在是太多。而要他们得到报应,实在是太难。正常的情况是,我们这样的人,接二连三的挨刀子,死去。拿着刀踩着我们的头颅启誓的人却往往毫发未伤,甚至活得越来越滋润。”

    “至于字条……”他扯起一边嘴角,轻蔑的笑出声来,“呵呵,不要说是写在字上,签了字、画了押,便是刻在石头上又如何?照样是没有什么用……哦,这样的说法也不全对。写在字上的,比刻在石头上,多少还是有用一些。因为它还能用来揩屁股。”

    轰的一下,全场再度爆笑。

    很多人拍着巴掌,笑得前俯后仰。

    “我相信的是行动。”沈云等大伙儿的笑劲过去后,接着说道,“无数次从死边打转的经历告诉我,判断一个人值不值得交往,他是怎么说的,怎么写的,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怎么做的。”

    “所以,我沈云在这里只说一句话,往后大家就看我是怎么做的。我的保证,我有没有做到。”

    “如果没有,请大家不要给我沈云一星半点的脸面,也不要念着我过去的功劳,给我减免什么的。我们的《守则》里是怎么写的,你们就怎么对着我来。”

    话音刚落,人们激动的拍着巴掌站了起来。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第九五二章 突如其来的困意

    就这样,与会者们对总纲领的解读达到了一致。王长老接着往下解读“规划”。

    跟之前完全不同,与会者们不再强忍,也不再坐立不安,他们真正的沉下心来,目光专注而冷静。

    大家心里最重要的那个弯,终于转过去了。如此一来,“规划”成功通过,已经没悬念。沈云暗地里长吁一口气。这时,云景道长恰好向他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里撞了个正着。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如释重负。

    不由得,两人皆嘴角翘了翘。

    接下来的会议果然越来越顺。解读完毕后,是自由辩论。与会者们的情绪基本上都稳定了下来。大家接受了总纲领,对“规划”的总体框架接受便容易得多。但是,分岐还是有。全是在一些细节上。

    没有谁对抠细节的那些人公开表示不满。

    相反,其余人虽然不赞同他们的看法,但都能充分的理解他们——这些年来,叶罡使尽各种手段,对青木派赶尽杀绝。大伙儿吃了多苦?流了多少血?又有多少同门因此而牺牲?这些不是别的,是血海深仇啊。能说撇开就撇开吗?所以,有些人在理论上接受了“规划”,但心底里依然横着一口恶气,是不是再正常不过?心里的这口气没有真正咽下来之前,人家只是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抠一抠细节,并且还在言语上非常克制,既不阴阳怪气,也不咄咄逼人,从头到尾没有爆一句粗口,真的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至于这些分岐怎么消除?

    那就接着辩呗!

    门主大人在很久之前就告诉他们:镜子是越擦越亮,道理是越辩越明。

    不知不觉之中,时间已经接近子夜。然而,会场里,没有谁打一个呵欠。随着辩论不断深化,不论是自发参与辩论的双方,还是洗耳恭听的其他与会者,大家的眼睛反而越来越明亮,精神头十足。

    倒是沈云突然间感觉到浓浓的倦意扑天盖地的兜头打过来。

    猝不及防,他手里一松,稿纸哗啦脱手。

    “主公?”

    说时迟,道时快,一只白净修长的从旁边伸过来,准确无误的接住了将要散落的稿纸。

    而沈云也瞬间恢复了清明。

    抬起眼帘来,他看到的是云景道长一脸的关切。

    “没事。这些天都睡得晚,有些困……”沈云说着,刚刚退下去的困意,卷土重来,比先前更加凶猛。他好不容易才勉强压制已经到了嘴边的呵欠。

    不能在这里睡。他在心底里对自己说道。

    原因很简单。

    困意如此汹涌,肯定不是打个瞌睡,就能化解得掉。必须是一次深眠。

    随着修为的提升,他陷入深眠后,不再是完全失控。在“沉睡之眼”的配合下,他能在陷入深眠个把时辰之后,提前醒来。

    但很多的状态还是不可控的。

    比如说,进入深眠之后,他会不受控制的现出魔身;他的身体会自发的向四周散发出睡意。如果没有阻隔的话,能将半个时辰之内,将方圆五里之内的所有喘气的生物尽数催眠。

    而在目前的情况下,他若是在人前公开的现出魔身,会是什么情形?

    还有,方圆五里之内的活物全被催眠,齐齐睡得昏天暗地,又会是什么情形?

    光是这两点,便让沈云头皮阵阵发麻。

    可即便是这样,困意还是没见减弱半分。

    它来得快,来得猛,还来得好不蹊跷!

    沈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赶紧的先回到自己院子里去。

    “太困了。在这里睡,太不象话了。”他起身,“我先回去眯一小会……”

    话未说完,云景道长张嘴,呵欠上来了。

    糟了,睡意已经开始散发了!沈云顾不得多话,身形一晃,拉出一串残影,转眼间出了会场。

    这时,云景道长才刚刚打完呵欠。

    他皱了皱眉头,困意立退。

    再定睛一看,面前只有一个空蒲团,哪里还能看到主公的身影?

    所以,刚才是受主公的影响?主公得是有多困呐……正在寻思着,他敏锐的发现了一道异样的目光在看向自己。心里打了个突,他不动声色的暗地里放出一道神识。

    就是一刹那间,神识沿着那道目光,捉到了它的主人。

    是他!

    云景道长心中顿时雪亮,同时,悄悄的又放出一道神识。

    旁边,赵宣指着稿纸上的一行字,扭过头来问他:“道长,这里……咦,主公呢?”

    “主公说他困了,在这里睡觉不太好,所以,先回去小睡一会儿。”云景道长的目光落在他手指的那行字上,问道,“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哦。”赵宣不疑有他,注意力又回到了稿纸上,和云景道长讨论起来。

    直到自由辩论结束,大家复又看向台上,才发现他们的门主大人不见了。

    不过,没有人当场问出来。

    因为扩大会议里,大多数的环节,按照相关章程,门主大人不用参与。门主大人可以过来听,也可以全程不出席。

    事实上,沈云也不是每一次的扩大会议都过来听。

    很多人在心里想的是:门主大人肯定是很满意大家的转变,所以,放心的提前离开了。

    会议继续。

    而沈云回到主院之后,一头扎进了书房的里间。

    头一挨到枕头,浓得凝成实质的睡意,将他整个儿吞没。他轻叹一声,放纵自己,陷入无边的黑甜之中。

    与此同时,头发散开,象水草一般,飘荡着,向四面八方伸长出去。

    里间的落桑珠首当其中,被一缕头发缠了一圈又一圈,很快的,一丝亮光也没有透出来。

    屋子里,漆黑一片。

    半个多时辰之后,一队巡逻队自主院的大门前经过。

    五人都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主院大门。

    没有发现异常。

    继续往前走。

    殊不知,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拐弯里时,一道黑影象幽灵一般,从主院斜对面的偏僻黑暗的角落里,飘了出来。

    轻飘飘的,黑影落在了黑油大门面前。

    只是稍微的顿了顿,黑影上前去,从黑风斗篷里伸出一只苍白枯瘦的手来,直接推门。

    而紧闭的黑油大门竟然补无声的推开来。

第九五三章 算我倒霉

    头戴黑色三角面巾,身披黑风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影,显然对主院里相当熟悉。闪身进入大门后,他立刻转身将门关紧。接着,没有停顿,径直往正屋的书房走去。熟门熟路的,就跟在自己的院子里一般。

    哪知,黑影才走到门廊下的台阶前,背后突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黑影立刻打住,斗篷轻扬,象鬼魅一般,飘进了正屋端头的黑色角落里,瞬间与之融为了一体。

    “门主大人!门主大人……”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不等他自报家门,又传进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大海,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花姐,我给门主大人送宵夜呢。”

    “宵夜?你们主院这边一天吃几顿啊?还有宵夜?”

    “也是一天三顿啊。平时是没有的。是今晚开扩大会议。半个时辰前,道长通知我们厨房,说今晚可能是要通宵的开会了,让我们准备点吃的,送进会场去。”

    “哦。那你怎么送这里来了?”

    “道长说门主大人泛了困,提前离开会场了。我们把宵夜送过去的时候,门主大人才离开没多久。道长让我赶紧的给门主大人送一碗来。门主大人这些天太操劳了,莫让门主大人饿着肚子睡觉。”

    “对,应该这样。”

    “阿花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请门主大人批个条儿。”

    “这么晚?”

    “突然事件。我刚才也去了会场那边。我们营主大人也告诉我,说门主大人中途离席了,让我到这边来。”

    “那正好,一起敲门罢。”

    “你敲门了?”

    “才敲了两下。”

    “不用敲门,直接推开门进去就是。”

    “那,不太好吧?”

    “你是头一回给门主大人送饭吧?门主大人这里的门从来不上拴的。这院里连个通传的人也没有。所以,有什么事,直接推门进去,自己去台阶前给自己通传。”

    “啊,是这样啊!我以前给门主大人送过几回饭。于管事告诉我们说,门主大人千事万事,莫让我们打扰门主大人。吩咐我们只要多敲几下门,把提盒送到门口就是。门主大人自己会出来取饭的。”

    “怪不得呢。于管事也太小心了。门主大人才没那么多讲究。走吧,和我一道进去罢。”

    黑油大门再度被推开。

    不一会儿,两道人影从影壁后面绕了出来。

    一个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她是罗阿花;另一个是年轻男子,身上系着一个细蓝布的大围兜,手里提着一个漆盒,一看就是主院厨房里的杂役弟子。

    后者看着正房,犹豫不前。

    罗阿花回过头来,狐疑的问道:“大海,你怎么了?”

    “阿花姐,门主大人会不会已经睡下了?”大海压低声问道,“我们再往前走,会不会惊扰到门主大人?”

    罗阿花闻言,又转回头去,也看着正房。

    正房安安静静的,门窗紧闭。尤其是两个大窗户乌漆抹黑的,不见一丝亮光透出来,与东、西厢房的情形差不多。

    如此情形,只可能是两种情况:一是,和两边的厢房一样,正屋里也根本没人;二是,门主大人就在屋里头,但是,已经睡下了。

    不过,他们是得了准信儿,门主大人中途离开会场,回来了这里。

    是以,只能是第二种情况。大海的担忧便不无道理了。

    “不会吧!”罗阿花一脸的难以置信,“我从长老会院子那边过来,紧赶慢赶的,还是没能赶上?门主大人今儿怎么睡得这么快?”

    大海将手里的漆盒换了手,小声提醒道:“阿花姐,要不我们先出去?门主大人睡下了,我们留在这里,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罗阿花打断他,“我太了解门主大人了。以前在老仙都的时候,我们家就追随门主大人了。门主大人很随和的,真的没那么多的穷讲究。”说到这里,她特意的扭头看了看院子外边,“不象有些人,才过了两天安生日子,以前的臭毛病又全冒出来了。”

    这话明显的有所指啊!大海的八卦劲完全上来了,一时没压住,好奇的问道:“阿花姐,你说的是谁啊?”他也随着罗阿花的目光瞧过去。呃,那个方位上的院子太多了……

    罗阿花却冲他哼了一声,翻了个怪眼,答道:“你说什么呢?背后说人长短,不是君子所为。”

    “这……”大海一脸蒙,“可是,阿花姐,明明是你先起的话头。”

    “我没有说人长短,我说的是事实!”罗阿花理直气壮的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大海终于发现一个事实,即,他就不该跟阿花姐讲道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好脾气的连声说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的错。”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他呵呵轻笑两声,跟罗阿花交待道,“阿花姐,既然门主大人已经睡下了。宵夜用不着吃了,我先提回去。失陪了。”说着,也不管对方应不应话,提着漆盒,扭头就往外边走。

    谁知,罗阿花一把拉住了他的一只袖子:“别呀!都提过来了,再提回去,多浪费!”

    大海讶然的瞪大了眼睛:“这是给门主大人准备的。”

    “你方才自己说了,门主大人不会吃了。”罗阿花笑嘻嘻的说道,“大海,你看,我大半夜的跑过来批条子……”见大海没有松口的意思,她又刷的变了脸,凶巴巴的叉着腰说道,“罗大海!你口口声声的管我叫‘姐’呢。现在,我这当姐姐的饿了,你宁可将手里的吃的送回去,也不肯给我吃。你说,你象话不……”

    “得,我的姑奶奶,你莫嚷!门主大人这些天真是累着了。你莫吵醒了他。”罗大海急了,连忙双手将漆盒奉上,“我又错了。给你吃,还不成吗?”

    “这才象话!大兄弟,谢了!”罗阿花却没有提过来,四下里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门廊下的台阶上,嗖的亮了。她指着那里,笑道:“你把漆盒给姐提过去。我要坐在台阶上,一边吃,一边等门主大人醒来。”

    “去哪里吃?你确定不会吵到门主大人?”罗大海又是一脸的纠结。

    罗阿花切之:“我吃饭可文雅了,从来不吧唧嘴。怎么会吵到门主大人?”

    “好吧。”罗大海嗡声应着。那神情,只差没有在额头上写一行字:算我倒霉。

    过来送趟宵夜而已,碰上了胡搅蛮缠,一点道理也不讲的阿花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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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君临奥运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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