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五五章 该死的女人
然而,罗阿花的“作”却还远远没有结束。
一共有三级台阶。她在最上面的那级台阶上施施然的铺上一方月白色的棉帕子,提起袍脚,坐在上面,冲站在台阶下看傻了的罗大海伸手:“端上来啊!”
“阿花姐,你平时坐泥地上,也没见铺块帕子啊。”后者也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耿直人,“泥地上,哪有这里的干净?”
罗阿花得意洋洋的扭了扭身子:“这你就不懂了吧?平时归平时,现在归现在。”
“为什么呢?平时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阿花姐?”罗大海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一时之间,竟然忘了“他们两个在这里聊天,会不会打扰到门主大人”这个问题,打破砂锅问到底。
罗阿花坐直了身子,脸上更加得意了:“因为现在我要吃的是门主大人的宵夜啊!能不讲究一些吗?”
“哈?”罗大海笑喷了,“阿花姐,门主大人的宵夜也是从同一口大锅里舀出来的,和大家吃的,没什么两样。”
“当然是两样!”罗阿花完全不赞同,一本正经的辩驳道,“虽说都是从同一口大锅里舀出来的,但是,这一碗被你送到了门主大人面前来,它就变成了门主大人的宵夜,变得完全不同了。你懂吗?”
罗大海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挠了挠头,老实答道:“不懂。”
“唉,就你那牛皮灯笼样,我也跟你说不明白。”罗阿花想了想,又拿出一块帕子来,平铺在两个膝盖上,再一次吩咐道,“好了,我准备好了。大海,你把门主大人的宵夜给我端上来了。”
罗阿花一边弯腰打开漆盒子,一边继续好奇的问道:“阿花姐,你往膝盖上铺帕子做什么?我以前见过门主大人吃饭。门主大人可没有往膝盖上铺帕子。”
“我当然知道门主大人吃饭是什么样子。”罗阿花有些不耐烦了,“我这不是怕汤汤水水洒在身上么?这是我新做的袍子,才穿了两天,还没洗过水呢。”
“哦,这样啊。”罗大海笑了笑,端出一只酱色的大陶钵来,“给你,阿花姐。你慢用。吃完后,将碗放漆盒里,记得给我们送回去啊。”
“我送回去?你呢?”罗阿花接过来,拧眉问道。
罗大海指着影壁那边:“我先回去……。”
“那多麻烦啊。”罗阿花打断他,“我吃得很快的。你在这里稍等一下,等我吃完了,顺手将东西一同带回去。”
大半夜的,我是要回家睡觉,不回灶上去。所以,一点儿也不“顺手”,好不好!罗大海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嘴里的话,一出口却变成了“好,你莫急,慢慢吃”。
结果,罗阿花当真了。
大陶钵里的山芋饭堆得尖尖的。和平时吃的一样,山芋多,米饭少。
她欢呼一声:“是山芋饭呢!我最喜欢吃芋了。”
然后,尖起筷子,翻拣着里头的米饭吃。
就她这样子,这一大钵的,指不定就要吃到大天亮去了。罗大海如今已完全认定了自己倒霉的事实,索性也不催她,背对着她,一屁股在最底下的那级台阶上坐下来。这叫做“眼不见,为净”!
罗阿花就象没有看见一样,只管低头挑米饭吃。
米饭实在是太少了。不一会儿,全被她挑光了。她嘟了嘟嘴,这才夹起一块山芋来吃。但也是翻来翻去的挑挑拣拣……
吃了一大半后,她身后紧闭的木格子门“吱呀”一声,打开来。
沈云从里头走了出来:“阿花姐,你还没吃完啊?”
罗阿花噌的从地上跳了起来,转身看清楚身后之人后,赶紧的将大陶钵和筷子都藏在身后:“门,门主大人……你睡醒了?”
罗大海也站起来了。他在台阶下,尴尬得一双手往哪里搁都不自在,弱声解释道:“门主大人,我以为,你睡着了……所以,把宵夜给了阿花姐吃。”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她从女营那边连夜赶过来,肯定是饿了。”
沈云爽朗一笑,摆手道:“没事。我不饿。”说着去问罗阿花,“阿花姐,你连夜赶过来,有什么事吗?”
“哦,有的。帮我批个条子。”罗阿花也不藏着大陶钵了。
沈云看了一眼,答道:“我先去里头洗把脸。”
待他又进了屋,罗阿花一手抱着大陶钵继续吃。不过,这一回是风卷残去一般的,三下五去二便吃光了剩下的一小半,完了,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巴,噌噌的下台阶,将空钵和筷子放进打开的漆盒里,再盖上盒子,提起来,送到罗大海面前:“好了,大海,多谢。你可以走了。”
“我……哦……”罗大海再一次被她惊得一愣一愣的,接过漆盒,象个木头人一样,直愣愣的走了。
他刚走没多久,沈云再度从屋里出来,随手带上门,一边往外走,一边挥手招呼道:“阿花姐,我要去会场那边。走,我们边走边说。”
“是。”罗阿花抬腿跟上。跟先前相比,干净利落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殊不知,两人一道出去,大门再度关上后,那个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一道黑影来。
“该死的女人!”黑影走到台阶下,看着影壁,象是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坏我好事!”
沈云睡饱了,神清气爽的。哪里还有“虚”可乘!又谈什么刺杀!
是以,刚才沈云一出来,他被吓得赶紧闭气,生怕被当众揪出来。
好在那煞神急着赶回去开会,没有太多留意院子里。
黑影转过头去,看了看正屋的木格子门。
门上没有灵力波动!
就这么走了么?
好不甘心!
再说了,煞神近段时间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间屋子,离开之前,还不忘关上门,难道是屋子里藏着什么重要的机要?
肥大的兜帽下,两点精光闪烁。
黑影轻抬右手。
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从黑风斗篷里伸了出来。
轻轻一抖。
寒光乍现。
手上多了一柄尺把长的黑色长柄匕首。
黑影提着匕首,慢慢的拾阶而上,在门前站定身形。
发现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木格子门只是随随便便的虚掩着,并没有暗藏机关,黑影反倒犹豫了。提着匕首,不敢妄动。
过了好一会儿,黑影终于又动了,闪到一旁,小心翼翼的用匕首尖去顶虚掩着的门页。
木格子门被一点点的顶开,数息后,现出一道一指来宽的细缝。
黑影探过头去,通过细缝往里头瞅。
说时迟,道时快,从门缝里迸出一道雪亮的白光来。
黑影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瞬间被白光整个儿罩住。
下一息,白光一摇,嗖的又缩回了门缝里。
除了探头往里头瞅的黑影也不见了,细细的门缝合拢了,门廊上一切如旧。好象刚才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第九五五章 不打听
沈云和罗阿花却去而复返。
“阿花姐,你在这里稍等。我进屋拿样东西。”在台阶前,沈云对罗阿花说道。
罗阿花一头雾水,但还是点头应道:“是。”
沈云独自上去,轻轻的推开虚掩着的木格子门。
罗阿花在台阶下仰头看着,只能看到屋里头黑漆漆的。待她定睛再看第二眼时,沈云已经进了屋,随手带上了门。
一切再正常不过了。可是,罗阿花想着今晚接到的紧急命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方才,她骗了罗大海。她这番过来,根本就不是因为突发事件,要找云哥儿批个条子。没有这回事。
其实,她是接到道长的神识传音。
她不是扩大会议的与会者,今晚又不当值,所以,她和平常一样,忙活完一天的事之后,洗洗睡了。
半夜的时候,被道长的一道神识传音给唤醒。
道长紧急命令她起床,用最快的速度赶去本部的主院担任临时守护但务。但是,又不能让人看出来,她是在守护主院。
一直要到云哥儿从屋子里出来,任务才能结束。
期间,不管谁来主院,她都得将人拖住。并且也是一要等跟云哥儿打了照面了,才能放行;二不能让那人发觉她是在变象的扣人。
罗阿花接到命令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命令看似简单,但是……暗中守护的话,还成,她真的不会这么高明的扣人啊!
她也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奇怪的任务。
“道长,你能不能另外再派个人来?”她苦着脸对着漆黑的四周提要求,“我保证全力配合,不给人拖后腿。”
耳畔,道长的神识传音再度响起:“没有别人了。阿花,你最适合做这个任务,也只有你才最合适。”
罗阿花打了个寒战,惊呼出口:“是云哥儿……怎么了?”
众所周知的,在青木派里,目前,就她与云哥儿的渊源最深。她从来就不是长老,但是,云哥儿的院子,她跟自己家里一样,来去自如。重组之前的很多长老都不及她。
这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一家子、齐伯一家和丁叔,在老仙都的时候,他们是和云哥儿一个府里住着,亲如一家人。
然而,齐妈带着小冰宝去了东海,再也没有回来过本部。后来,齐伯被裹挟着叛逃了,也是再无音信;她的父母留在了凡人界,没有随本部一道撤离;丁叔倒是撤到了仙山这边,但是,快到云雾山脉的时候,他接了秘密任务,带着手底下的两个小队悄咪咪的离开了。当时是保密的。是到了新营区后,新院子分配下来了。她家还是和丁叔在做邻居。她去打扫院子,才发现隔壁连两天都不见动静。她跟云哥儿一打探,才知道丁叔是做秘密任务去了。
就这样,当年亲如一家人的他们,只剩下了她和云哥儿还在新营区里。
而她也和以前一样,只要回到本部来,不论行程多么紧,哪怕是挤,也定三要挤出一点时间来,去主院看望云哥儿,顺带着给他做些饭菜。这是在凡人界的时候,她父母再叮嘱她的,说,云哥儿饭量大,又操心着全门派,特费脑子。偏偏云哥儿从来不会要求厨房给他自己开小灶,所以,只能让她多上点心,隔三岔五的去主院,做点云哥儿喜欢吃的饭菜,给云哥儿备着,好叫云哥儿忙到半夜里,一旦肚子饿了,也能立刻吃上一口热乎的。
云哥儿也吃惯了她的手艺,每回她去,都会提前准备好食材。等她做好了,会坚持分一些给她。因为云哥儿深知,她也是个饭量大,又无肉不欢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传开来后,所有人都认为,她与云哥儿是真亲近。有人将她与沈九娘暗中做比较,酸溜溜的说些“亲的都没这个干的跑得勤”之类的屁话。还有人甚至怀疑她“别有用心”,“毕竟门主大人还没有娶亲”……云云。
这样的话,自然会有人传到她的耳朵里。
也传到了云哥儿面前。
后者在流言刚起来时,就特意问她,要不要他来处理。
被她一口回绝了:“我能解决!”
她的想法是简单:身正不怕影子斜。
是以,她要么是一边耳朵进,另一边耳朵出,要么是双眼一瞪,叉着腰直接破口大骂:“他们眼里除了那点屁事,还能有些啥?”
多骂了几回之后,流言就没了。倒不是那些缩着头,见不得光的人怕她骂人,而是人家又放出了新的流言。说,她以前长得跟个烧焦的木桩子一样,现在也就是个细了两圈的木桩子,言谈举止一如既往的粗俗不堪,门主大人只要眼睛没有长到屁股上,就绝不会看上她。是以,她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注定成不了,只会是白忙活。
再之后,连这一类的流言也没有了。
云哥儿夸她:“有定力!”用女营里传出来的俏皮话,“敬你是条女汉子!”
经过这些至始至终没有摆到明面上来的风波,门派里,所有人都认定了,她对云哥儿是最忠心的。
现在,道长半夜三更的将她紧急调过来,守护主院,也只有可能是觉得她忠心。
再加上,她猛的记起来了,今晚正召开扩大会议!
立刻,她在心底里起了不好的想法,死死的抱着薄棉被,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没事,主公就是开会的时候感觉困了,中途离开,回他屋里睡觉去了。主公的脾性,你是知晓的。不是真的累得不行,不会说出口来,更不会中途离开。他那院子里也没有门卫,你今晚正好没当值,对院里的情况也熟悉,而主公对你也信任有加,所以,你是最合适的。”
说得很有一些道理!但是,罗阿花是将信将疑。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细致人。更何况,她早已不是当年的烧火丫头。
她当下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事关重大机密,道长没法跟她解释太多的内情。
这也很正常。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门派里的机密是分等级的。很多高等级的机密,对知情人有严格的要求,所以,不该打听的,不要乱打听。
罗阿花没有再多问,连脸也顾不得洗一把,一手拿着通关令符,一手祭起瞬移符,赶去本部。
这个时候,她更明白道长为什么说她是最合适的了——如果换成是旁人,回本部的话,还得临时申请通关令符呢。
第九五六章 布饵
“吱呀”,不多时,木格子门再度被打开。
罗阿花看到沈云自里头走了出来,不由微怔。
“怎么了,阿花姐?”沈云随手带上门,一边走下来,一边问道。
罗阿花指着他的头右侧:“这边的头发有些乱。”
在她的印象里,云哥儿虽然在穿着方面不讲究,一年到头都是穿着一模一样的青色棉布袍,但却不糙,时时刻刻都是清爽干净的样子,连一根头发丝也不会乱。
象眼下这样,右边的碎发全垂下来了,还有点炸毛的样子,真的少见。
而且,才是几十息之前的情景,她不可能记错。云哥儿进门前,头发都是梳得好好的。
“应该是找东西时没留意,头发弄乱了。”沈云不在意的抬手捋了一下头发,笑道,“幸好你提醒了我。不然,顶着这个鸡窝头去会场,肯定会被笑话了。”
说话音,碎发又服服妥妥的被弄好了,一根也没有乱。
找东西嘛,难以避免弄乱头发。罗阿花不疑有它,笑道:“哪有这么夸张,就是有一点点乱。”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她还特意伸出手来,用手指头比划出“一点点”的样子。又道,“现在全好了。”
沈云跟她道了声谢,从一只袖袋里取出一串透亮的珠子来:“就是这样东西。”
罗阿花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玲珑阵的阵珠呀。”并且还是启阵状态的。说明阵里关着活物呢。
是什么?罗阿花心思一转,立刻打消了全部的好奇心——她相信云哥儿,如果有必要告诉她,肯定会说的。没有说,那就是老规矩。不该问的,不要瞎打探。
“是啊。”沈云将珠串递给她。
果然,一上手,罗阿花就感觉到了接触到的那几颗阵珠表面在轻微的颤动。她的猜测是对的。这里头真的关了活物。
按理说,她拿着阵珠,居高临下,能够看清楚阵中的情形。
事实上,她也是下意识的这么做了。
珠子表面有一层透白的亮光,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是封印!
妈呀,这里头的东西不会太厉害了吧?它会不会破开封印打里头冲出来?
刹那间,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牢牢的抓住串珠,抬眼去看沈云:“这……我……”
“不要怕。他被我封住了,动弹不得。”沈云吩咐道,“你将阵珠带着手腕上,即刻南下,中间记得避开我们的关卡,在天亮之前,要出外防线。然后,选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
“啊?”罗阿花以为自己听错了。按理说,这玩意儿不管是在哪里抓的,都是该送到刑律堂去,关进地牢里,好生看管起来吗?
沈云指着珠串跟她解释道:“这里头关的是一只饵。你呢,是配合着我去布饵。”说着,笑眯眯的看着她,问道,“怎么样,阿花姐,这个任务你敢不敢跟?”
“原来如此!”罗阿花恍然大悟,当即胸脯一挺,爽利的应下来,“有什么不敢的?云哥儿,你只要告诉我,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没有。我保证完成任务。”
“没了。”沈云笑道,“就这些。估计鱼用不了半天就会上钩。到时,我会派人过来接你……我让你们刘营主过来接你吧。记住,你要藏好。没有看到刘营主,不管是谁来找你,你也莫要搭理,万万不可现身。”
很简单呀。罗阿花点头称是:“我就找个清静的地方美美的睡一觉。”
“也可以啊。你今晚耽了觉呢。”沈云笑道。
闻言,罗阿花心里更有数了,信心满满的告辞,开始布饵之行。
沈云目送她离开后,脚跟一转,又去了会场。
此时,会场里正在唱票。这就意味着,投票表决已经结束了。如果顺利的话,本次扩大会议已经接近尾声。
与会者们大多也是这么想的,一个个都比较放松。他们或跟前后左右小声说着话,或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当然,关注唱票的,还是占了大多数。
这些人看到沈云进门来,连忙要起身行礼。
沈云冲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回到台上自己的位置上,重新坐好。
刚落座,云景道长稍稍探过身子,微笑着轻声问道:“主公休息好了?”
多年的默契,沈云知道,这句话的重点全在最后面的“好了”二字上。他点头应道:“好了。”
云景道长脸上的笑意更甚:“会场这边也一切皆好。看这情形,不用到天亮,就能闭会了。”原计划里,考虑到说服大伙儿不容易,所以,会程安排了整整两天。结果是,会议进展非常顺利,足足提前了一天一夜完成全部的议程。他简直不能再满意。
“那就好。大伙儿还能在天亮前眯一眯眼。”沈云又问道,“明天开早饭吗?”
此话一出,坐前面几排的,有大半的目光刷刷的聚焦过来。
云景道长禁不住乐了:“开的。总不能过河拆桥,叫大家饿着肚子回去。”
那些与会者都轻轻的笑了。
沈云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年,在青木派里,吃饭的问题成了头等大事。到了新营区,因为“除魔大军”的重重封锁,阿莽筹粮也不易,两相叠加,粮草依然不容乐观。以至于大伙儿都惦记着一个“吃”字。听到有吃的,没有几个人不两眼发亮光的。
当年,大家跟随自己南下,然后舍弃了沈家庄,一头扎进野鸡岭,再历经千难万险来到仙山,来到云雾山脉,全是因为信任自己,相信跟着自己能够拼一个光明的未来。说白了,就是冲着过好日子来的。可是,他却不能让大家吃饱饭。归根到底,是他沈某人的失职。
更令他感到惭愧,无颜面对大家的是,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形势只会更加残酷和危险。
可是,在场的与会者们,很快就接受了。
不但他们接受了“规划”,而且回去之后,还要说服和动员所有的弟子们。
沈云想到这里,原本泛苦的嘴里,又跟刚刚吃了一口蜜糖似的。
吐出一口浊气,他也跟着大伙儿一同轻轻的笑了,偏过头去,跟云景道长说道:“宵夜不错。山芋粉粉的,我尝着象是野鸡岭带过来的那些。居然还没有吃完!”
云景道长自然是听得懂字面下的意思,欢快的笑道:“是很好吃的。不过,这回,你可猜错了。从野鸡岭带来的那些,大多数做种,种下去了。今晚吃的这些,是刚刚收上来的。吃着还是一样的味道,对不对?”
“真的?”沈云大喜。
第九五七章 大获丰收
说话间,唱票、计票完成,结果立马出来了。
除了十票弃权、十一票反对,其余的,全是赞同。弃权和反对的票数,加起来不到与会者的一成,所以,本次扩大会议经修改后,以大票数通过了《规划》。
全场再一次响起雷鸣般的欢呼与掌声。
最后,云景道长代表本次大会,当众向沈云报告了会议结果。
沈云亦当众批准了《规划》从即日起开始实施。
至此,本次扩大会议圆满结束。
夜空还是跟口倒扣的铁锅一般,黑漆漆的。不见半点星光。
云景道长高兴的对众人宣布散会,并说道:“离天亮还有半个多时辰的样子,大家不要急着赶夜路回去,先在临时安排的住处小睡一会儿。明天早上,哦,应该是今天早上了。今天早上给大家备了早饭。”
底下,与会者们皆眉开眼笑。
有人问道:“道长,还是吃山芋饭吗?”
道长一本正经的反驳道:“早上哪能光吃硬硬的米饭?不好克化呢。本部这边的习惯是,早上吃一干一稀。”
顿时,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包括台上的王长老等长老们。
只有沈云垂眸,掩下眼底的笑意。
果然,云景道长又道:“今天早上吃蒸山芋和芋头汤。”
话音刚落,全场哄的一下笑开了锅。
云景道长自己也没绷住,瞅着大家,恶作剧得逞一般的哈哈大笑起来。
“确实是没有米饭了。”有人大笑着说道。
也有人笑云景道长也学会了不正经说话,知道逗大伙儿玩了。
但没有人抱怨。因为昨晚吃宵夜时,大伙儿都公认,山芋很好吃。再说了,这年头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通过修行,大伙儿都有了一个铁做的胃。只要吃下肚,毒不死人,就没有克化不克化这个问题。山芋饱腹感很强,味道也好,不麻不涩的。硬要说出它的一条缺点来,就是它没有灵气,只能饱肚子。但是,这几年下来,大家又吃过几回有灵气的食物?所以,这一点根本就算不得缺点了。
待大伙儿笑过之后,云景道长春风满面的又道:“在这里抢先跟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我们从野鸡岭带来的山芋,经执事院带头,在新营区试种成功,并且大获丰收。昨天,第一拔山芋收上来了。昨晚,我们吃的宵夜,你们是不是吃着感到非常新鲜啊?就是用新收上来的山芋做的。”
“这么快就有收成了?”与会者们惊艳不已。
做了这么多年的农活,在座的哪一个不是种田的好把式。当下一算时间,他们严重的发现时间上完全不对头。不过,所有人都是相信云景道长的。玩笑归玩笑,道长不可能拿这么大的事情来逗大伙儿玩。所以,这只能是真的。
那么,问题来了:执事院那边是怎么做到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声不响的种下山芋,并且还“大获丰收”?
肯定是有秘法!
什么时候全面推行啊?
尤其是各营各部门的主管们,两眼灼灼发光,火辣辣的瞅着坐在前排的执事院的宋总执事。
宋总执事之前也是长老。他们宋氏一族以前在老仙都时就是个大家族。全族人聚族而居,占了半条街。整条街的坊主就出自他们家族。
举族加入青木派后,宋家反倒低调了起来。最明显的就是宋坊主,他身为长老,因兴趣所在,跑去马场,给苏老三做副职,喂马去了。
上行下效,宋家的人一个比一个低调,占据要害职位的少之又少。
这些年下来,总共又出来了两个显眼的后辈。一个是外事堂的堂主李艺,另一个就是这位宋总执事。
后面几年,长老会接连两次扩大,两人后辈脱颖而出,先后入选,成为长老。
于是,“一门三长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为了区分开来,宋坊主成了“老宋长老”,李艺成了“大宋长老”,宋总执事则是“小宋长老”。
不过,这些称呼也没有唤多久。因为大宋长老有了新绰号,“大掌柜”,小宋长老成为了执事院的主管,人们更多的称他为“宋总执事”。“宋长老”又重新成为了老宋长老专有。
本次重组,“一门三长老”成为过去。
但是人们再仔细一看,宋家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半点影响。宋长老,呃,如今是宋副场主,依旧一门心思的扑在马场里;大掌柜奉命将外事堂搬出了本部,自立门户,似乎更威风了;宋总执事在执事院里人气、威望皆不减,主管的位置坐得稳稳的;宋家的其余人也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见谁低头丧气、愁眉不展的。
那些本来想笑话笑话宋家的,私底下掂量了一番,这些天一直没有吭声。
没有想到,这么快,宋家便立下了一桩大功劳!
不要看不起在凡人界里也不起眼的小小山芋。在座的,有不少是各营主部门的主官。自己部门的小仓库里还有多少余粮,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但本部有多少余粮,各营各部门有多少余粮,不是涉事人,谁也不知道。因为都是绝密!
在来之前,主官们已经私底下在跟副职们商议,要找个由头出来,先将一天三顿干的,改成两稀一干,过此天,再改成一稀一干……
有了“大获丰收”的山芋,先前的商议,直接做废!
多好!
宋总执事自然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大家的关注。事关机密,他不敢擅自表态,抬头去看云景道长。
主官们见状,立刻明白过来了。火辣辣的目光嗖的腾挪了过去,他们一个个冲云景道长笑得特真诚。
云景道长不觉莞尔,看向沈云:“门主大人,要不提前宣布了吧?不然的话,这些家伙今晚就赖这里,不肯离开会场了。”
沈云知道他的好意,但自己并不需要时时立门主的威信,再说了,抢人家的功劳,此风不可长,遂笑眯眯的如实回复道:“本来就是你亲自抓的任务。我也是刚刚才得了信了。什么时候公布,自然也是由你来决定。”
“是。”云景道长点头,当众宣布,“这一批的收成在今明两天里全分派下去。接下来,还有一批,在五天后将要成熟。这一批收上来后,地空出来了,马上就要种第三批。所以,各营各部门务必在今明两天之内派三到四个擅长种植的弟子过来跟种第三批。时间是二十三天。大家要做好相关安排,让派来的弟子能够安心学习。”
“是!”会场里再度爆出欢呼。
第九五八章 便宜了你
得了准信儿,会议也散场了,众人终于感觉到困劲儿上来了。一个个打着呵欠离开会场,去旁边跨院里的临时住处休息。
祁富田也随着人群一道往外走,在跨院的月亮门前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旁边的人见他神色不对,关切的问道。
祁富田眉间染上喜色:“我应该是要突破了。”
“哇,好事啊!”
“恭喜恭喜!”
周边的人纷纷向他抱拳道贺。
“全是沾了宋总执事的喜气。”祁富田抱拳,喜气洋洋的回礼。
好吧,这话也算不得隔空拍马屁。因为山芋试种成功,并且大获丰收,一下子就缓解了压在大伙儿心头的吃饭问题,人逢喜事精神爽嘛,祁富田得以突破,是完全可能的。以前,类似的情况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既然是突破在即,那么,肯定是要申请闭关了。
可是,这会儿门禁还没有撤掉呢——召开扩大会议期间,长老会的总个院子都是封闭的。没有特别通行令符,外面的进不来,里边的出不去。虽说云景道长已经宣布散会了,但是门禁仍然没撤掉。故而,这会儿要去闭关,便要先申请特别通行令符,成了一件麻烦事。
正好宋总执事呵欠连连的走了过来,听了一句半句的,关切的笑问道:“谁要突破了?”
“哎哟,你来得正好。老祁就要不特意跑一趟你们执事院了。”
“是老祁要突破了。”
周边的人热忱的拉住他——担任守卫工作的是执事院的弟子们。为了方便宋总执事进行紧急调度,他是除了门主、云景道长之外,第三个拥有特别通行令符的人。
祁富田自己也上前来,跟宋总执事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
“这是好事啊!恭喜恭喜!”宋总执事脸上的笑意更甚,压下了浓浓的倦意,主动说道,“我们这样吧,老祁。我直接陪你去谷里闭关。申请的事,你也不用管了。回头,我到了院里,给你补上。”
祁富田连忙道谢:“有劳了。只是你也累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宋总执事却拍着他的肩头打断道:“你跟我客气什么?这本来就是我们执事院分内的事。”然后,又招呼周边的人,“大伙儿都甭担心了。老祁这里有我陪着呢。”
“散了,都散了吧。”有人笑嘻嘻的帮着招呼。
更多的是七嘴八舌的祝福祁富田:“老祁,预祝你顺利突破!”
“出关后,一起喝酒啊!”
“对,到时记得请客!”
“好好好,一定……”祁富田一一回应着。
很快,人们进了月亮门里,各自回屋睡觉。
唯独祁富田跟着宋总指事往大门走去。
祁富田与宋总执事并肩走着,见后者又没禁住,打了一个呵欠,非常抱歉的说道:“劳累你要专程陪我过去。”
宋总执事摆手道:“说什么劳累不劳累的呢,是兄弟,以后就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了。”
祁富田笑了,看了一眼前方紧闭的大门,还有一左一右,跟两尊门神一样守在门后的两名弟子,道了声“奇怪”:“怎么都宣布散会了,还没有撤掉门禁呢?”
宋总执事不以为然的答道:“这些天,道长也累得不轻。估计是忙忘了吧。我刚才出来时,看到他和门主大人一起急匆匆的走了,都赶着回去抓紧时间补觉呢。”
“我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祁富田将信将疑,略微偏过去头,压低声音透露道,“开会时,我看到门主大人去而复返,中间隔了个把时辰。”
“真的?”宋总执事惊讶的扭过头来,“我没有注意到门主大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只看到他又回来了。当时还以为门主大人出去更衣。”
“那时是在自由辩论。门主大人走的时候很急,一晃就出去了。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了。我那时恰好跟前面的人说话,所以才看到了。”祁富田见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迅速的收拢话,“也有可能门主大人是去外头透透气吧。我们那会儿的声音都不小,会场里挺热闹的。”
“应该是。”
说话间,大门到了。
一名弟子上前来,抱拳问道:“大人,祁大人,你们是要出去吗?”
“是的。老祁要突破了,我送他去谷里闭关。”宋总执事说着拿出一枚黑色的半圆形令符来。
那就是特别通行令符。
它不是临时性的。在执事院里,更是见令符如见人,用处大着呢。
那名弟子认真的看了一眼,便转身招呼同伴一起打开门拴上的禁制,开门。
待两人出了门,身后的大门又吱呀一声,很快的关上了。如果换了是北煤区的那些妖族弟子,肯定会被夹到尾巴。
“这俩小子!”宋总执事冲祁富田笑得好不尴尬。
祁富田很大度:“他们很尽责呢,是好事,就得这样。”说着,叹了一口气,“这些天,我都在反省。以前,如果我们都这样尽职尽责,长老会哪里用得着走重组这一步。”
宋总执事没有接话。他的呵欠又上来了。
祁富田目光流转,等他打完呵欠,歉意满满的又道:“要不是门禁还没有撤下来,你也用不着陪我走这一趟。”
这是一项保密规则:既然是宋总执事动用自己的特别通行令符带他出来的,那么,前者就要对他出来后的一切行为负责,以确保扩大会议不会泄密。
“没事,我还撑得住。我们走快些。”宋总执事真的是太困了,呵欠连连,抬腿往前走。
“好啊。”祁富田看了看四方。
原来扩大会议期间,长老会的院子封起来后,外边真的没有设明岗……
心念一转,刚刚握紧的拳头又悄然松开来。他快步跟上了宋总执事。
不多时,只要走了前方的拐弯,专供主院弟子们闭关的幽兰谷就到了。
眼见着,宋总执事又要打呵欠了。总共才一刻钟的路程,他已经打了不下十个呵欠。
“你还真是困啊!”祁富田嘴里说着关切的话,眼底却寒光乍起。与此同时,他猛的抬手,一记手刀准确的砍在了宋总执事的后脖子上。
可怜的宋总执事呵欠才打到一半,连哼都没有哼一声,象棵大树一样,直接向后栽倒。
祁富田将人接住,毫不客气的拖进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如果不是接下来必须要用到特别通行令符,这一路上,就老小子呵欠连天的怂样儿,被他杀了一百回都不止了!
很快的,祁富田一手执剑,另一只手从宋总执事的怀里摸出了那枚特别通符令符。
看着后者人事不醒的躺在杂草丛里,他皱了皱眉头,剑尖在其完全露出来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阴沉着脸冷声哼道:“便宜了你!”
不是他念着什么兄弟情谊。他跟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情谊可讲!
而是一旦他杀了老小子,特别通行令符便立刻做废了。它不但会自我销毁,而且还会立刻向沈云示警。
第九六零章 骗入幽兰谷
祁富田跟换了个人一样,杀气腾腾的提着剑。剑尖一路下移,从宋总执事的喉咙很快的移到了丹田,然后停住了。
要不要废了老小子的丹田……最终,祁富田没有将剑捅下去。
这里离幽兰谷的谷口不到百步远,除去谷口的明岗之外,这一带还布有两道巡逻岗。他担心血腥味会很快招来守卫们,到时坏了他的正事。
嗖的收了剑,祁富田同时收了身上的杀气,再也没有看地上的人一眼,头也不回的独自前往幽兰谷。
拐过弯,幽兰谷的谷口便出现在视线里。
整个山谷被辟为主院的闭关之地,故而,它是用阵法全封闭了起来。只在狭窄的谷口用石头垒砌了一间简陋的屋子。
一共两间,稍微大一些的那间是门厅,也是守卫们当职的地方。进入谷口,必须通过门厅;另外一间要小一些。守卫们在里头睡觉、休息皆修行。
幽兰谷闭关所归属执事院,是以,守卫们都是执事院的弟子。三个月一轮换。
在这里,宋总执事的特别通行令符也是见符如见人,仅在门主令之下。
这也是祁富田费尽心思要将宋总执事诓出来,夺下特别通行令符的原因所在。同时,也是这个原因,他才没有动后者分毫。
祁富田看了一眼石屋,垂下眼帘,吐出一口浊气。接着,再抬眼。
这时,他的眼底一片清朗,里头残余的杀气也已消失殒尽,又变回了平时的墩厚平和模样。
他才往前走了两步,石屋的门打开来,从里头大步走出来一个大黑个。
“祁大人,怎么只有你一个?我们总执事大人呢?”大黑个一边朝祁富田走过来,一边问道。
“我见老宋呵欠连天的,实在是太困了,所以,在半道上劝他回去了。”祁富田笑道,“这里我又不是没来过。熟门熟路的,没必要让他受累。”顿了顿,随口又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过来?”
大黑个不疑有他,如实回答道:“在长老会那边当值的弟兄给我们这边传讯了。”
祁富田敛了笑,板起脸来,训斥道:“那边还没有解禁,他们怎么能给你们传讯?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规矩!简直是瞎胡闹。等我闭关出去,一定要好好的给你们执事院提一提意见。”
大黑个越听越着急,但还是耐着性子,等他训斥完了,这才急声解释道:“祁大人,那边已经散会了。他们是下职以后,才给我们传讯呢。”
“散会?我们出来的时候,还没有……”祁富田心思一转,问道,“什么时候散的会?”
“就是刚刚。”大黑个答道,“半刻钟还没有到。”
祁富田“哦”了一声,面色缓和了许多:“那是我们离开之后,在半道上。所以,不知道呢。”接着,他十分诚恳的跟大黑个道歉,“对不住啊,这位兄弟。我不了解情况,错怪了你们。”
“没事,没事。”大黑个憨笑着伸手请道,“祁大人,我们队长接到传讯,就去里头给你选院子了。让我过来迎一迎你。”
正说着,一道银光从谷中往他们这边飞来。
大黑个一边伸出右手去接,一边喜道:“啊,肯定是队长选好了。”
果然,银光准确无误的落在他的掌心,立时化成一道四四方方的普通传讯符。
“大黑,人过来了没有?青兰院和墨兰院都可以。你让祁大人自己选一个,直接过去就行了哈。”
声音停了后,红艳的符文“腾”的化成一团符文,瞬间吞没了符纸。
大黑个翻掌将之打落,问道:“祁大人,你选哪一个啊?”
这时,符火早就自个儿灭掉了。些许灰白色的灰烬飘飘洒洒的飞落在地上。
祁富田收回目光,问道:“哪个院子清净一些?”
“都清净。布局也是一样的。”大黑个答道,“一个朝北,一个朝西,相隔也不远,就隔着两条小巷。”见祁富田还没有做决定的意思,他试探着建议道,“反正离得也不远,祁大人要是不急着闭关的话,要不两个院子都去瞅一瞅?”
“好啊。麻烦你给我带路罢。”祁富田满意的笑了。
“是。”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石屋。先是办理入住手续。
这个需要当面检验两样证件:一是闭关者的身份令牌;二是执事院出具的闭关接收函。
主要是检验前一样。后一样可有可无。这是因为时常会碰到紧急闭关的,来不及去办理闭关接收函。各闭关所都本着方便这一类闭关弟子的宗旨,并不强求闭关接收函。不过,出关后,必须补一张过来存档。
也就是说,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但是,事有轻重缓急,实在是来不及申请闭关,可以出关后补全。
祁富田眼下就是这种情形。
是以,验完他的身份令牌后,大黑个没忘提醒他:“祁大人,请出关后,要记得尽快给我们补一张接收函过来哈。”
“好,我一定记住。”祁富田收了身份令牌,笑眯眯的看着他,应道。
不知道为什么,大黑个看到他的笑脸,后脑勺莫名的一阵发麻。
没忍住,大黑个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祁富田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谷里比外头要凉一些,祁大人记得多加件衣服。”大黑个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由头来。
祁富田上下打量着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这身板也怕冷?不会吧?”
“以前是不怕的。”大黑个不好意思的挠头,“过玉龙山的时候落下了病根,一直没调养过来,有些畏寒。”
祁富田关切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跟上头申请调岗?”
“这里多一顿宵夜。”大黑个更不好意思了,抱了抱微微凸起的肚子,“我一向吃得多,饿得快……”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慌忙请求道,“祁大人,你莫跟我们总执事大人说,好不好?”
祁富田一脸“我懂”的样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不过,你也要小心些,记得穿厚一点。”
“是。”大黑个高兴的抱拳道谢,“多谢祁大人。”
祁富田摆摆手:“带我去看院子吧。”
“是。祁大人,请!”
然而,出了石屋,才走了几步远,在前头带路的大黑个突然无声无息的身子发软,向前倒去。
说时迟,道时快,祁富田一个箭步上前,将人稳稳的接住,接着,飞也似的拖进了一旁的黑暗角落里。
第九六零章 完蛋了
大黑个是中招了。
刚才,祁富田借着拍他肩膀的时机,将迷药不露痕迹的扇进了他的鼻子里。
这是一种特制的迷药。它最大的特点是,药效什么时候生效,在下药后的半刻钟里,是可控的。
所以,大黑个完全没有任何察觉,就被迷昏了。
估计如果能够醒来,他也是想破头,都想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同样的,祁富田也既没有要他的命,也没有废掉他的修为。
原因也是一样的。
正事要紧。
祁富田选中这个角落,是因为角落后边是座空院子,没有人在里头闭关。而且角落里有一道小门。那是预备着施救里头的闭关者而开的一道小门。
幽兰谷在很多方面都吸取以前野鸡岭的经验教训,做了改动。
比如说,都是修的一座座独门独院的小院子。而且每座院子都修了两道门,一道是大门,另一道是不显眼的角门。
闭关者入住后,大门就只能从里头才能打开。而这道角门是可以从外头打开的。一旦守卫的弟子们发现闭关者在里头出现不测,危急性命,便能打开角门,冲进去施救。
以前野鸡岭的闭关院就没有这道门。
碰上类似的情况,守卫的弟子们只能破门而入。那些年,发生了好几起破门受阻,延误了宝贵的救援时间的惨事。
但是,这道角门也不是说打开就能打开的。一旦闭关者将大门封住,要打开这道角门,必须动用特别通行令符。
不过,眼前的这一道角门无须动用特别通行令符。因为这是一座空院子,大门洞开呢。
祁富田轻轻推开虚掩着的角门,将大黑个拖个了进去,随便的扔在青石砌成的墙根底下。
他对特制迷药非常有信心。除非用了解药,便是天打雷劈,也休想弄醒大黑个。换而言之,他根本就没有必要亲自动手杀死大黑个。没有解药,大黑个会在昏迷之中,因为生生的耗光了最后一点生机而死去。
出来前,祁富田机警的打开一线门缝,看了看外面的动静。
仍然是安安静静的。
石屋那边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异常。
他果断的轻轻打开门,闪身出来,再将门又重新虚掩上。最后一步,清理掉门口的残留气息。
用的是青木派的惯用手法。
忙活完后,他满意的笑了——用在青木派学到的本事,对付青木派,真是没有比这更爽的事情了。
碍手碍脚的麻烦处理完了,现在该做正事了。
祁富田刚才借着登记的时机,翻看了登记簿——这是青木派这个大穷鬼的一个弊端。因为没钱置办足够多的玉简,所以,太多的地方还是用的凡人法子,造册登记。
以他的眼力,要在翻动页面的同时,查找完里头登记的内容,一点难度也没有。
登记簿上记得一清二楚。他要找的人是五天前入谷闭关,住在金兰院。
而幽兰谷里各院子的布置,他在以前还是长老的时候,借着过来视察的机会,打探得再清楚不过了。
四下里看了看,祁富田微微低着头,飞快的朝目标走去。
此时,正是天亮之前最暗的那段时光。他又是正儿八经进来闭关的,便是被守卫的弟子撞见,也不打紧。大不了解道说一句“大黑肚子痛,急着上茅厕,让我自己去墨兰院”,然后,找个机会也将对方迷倒了,扔到哪个空院子里等死。
不过,正事要紧。所以,他从心底里还是不想节外生枝。
运气不错,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守卫。
祁富田在心底里冷哼:左整改,右整改,有个屁用!烂泥就是烂泥,只会变着法儿偷懒耍滑,永远都是糊不上墙。只是可惜了这脱胎换骨的仙法,被烂泥们白白的糟蹋了。
所以,必须让值得拥有这等仙法的人去学啊!
很快的,他来到了金兰院的外头。
大门果然紧闭,隐现灵力波动。
祁富田脚跟一转,往左手边走去。顺着青石板路走,到了岔道口,往里拐弯,又走了两步,路边现出一道角门来。
就是这里!
祁富田再次四下里看了看。
没有人!
他从怀里摇出那枚特别通行令符来。
门的正中间有一道细长的小孔。
他直接将特别通行令符插进去。
“咔嚓!”
从小孔里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旋即,小门无声的打开来一道细缝。
祁富田没有立刻推开门进去,而是拧眉,聚精会神的侧耳细听。
里头安安静静的。
看来没有惊动里头的闭关者。
他确定之后,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这才取下特别通行令符,轻轻的将门推开尺把宽,闪身进入其中。之后,一边关紧门,用后背顶着,一边飞快的查看院子里的情形。
院子很小,处处闪烁着灵力波动。
在门廊上半垂着数张半旧不新的苇席。
很眼熟。
祁富田一眼就认出来了,扯起一边嘴角冷笑连连。
穷讲究!
老实说,他是真的非常唾弃那家伙的这种作派。也因此而一直看那家伙不习惯。如果不是不能暴露身份,他早就出手狠狠的教训那家伙了。
不过没关系。
过了今晚,他再也不用忍受那个令人恶心的家伙了。
因为所有背弃真神的人,都必须死!
那个家伙既然敢背弃真神,就要有面对惩罚降临的这一天的自觉。
祁富田右手一晃,从储物戒袋里取出长剑,身形一晃,拉出一串残影,眨眼的工夫冲上了门廊。这时,他表现出来的身手,比平时在人前,明显的高了一重大境界。
他先是在正屋的窗户底下站住,贴上耳朵再次仔细听。
里头有且只有一道呼吸声。缓慢而平稳。是他所熟悉的。并且是处于熟睡之中。
再确定不过了!
祁富田的眼底迸射出一道杀气来,干净利落的掀开窗子,翻身入内。
哪知,他的双脚才沾着地,尚且来不及站直身子,屋里突然华光大作。
落桑珠发出来的亮光以柔和舒适而著称。这一回,却刺得他的眼生疼。
完蛋了……他闭上眼睛,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第九六一章 更象是色目族的
“根据之前查获的情报来看,应该是落桑族的。”云景道长盯着地上的落网之鱼初步判断道,“但看着不象。”
宋总执事好奇的问道:“道长,哪里不象了?”
这时,一直保持着落地姿势,象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也不动的祁富田猛的抬起了头。双眼里迸射出来的目光几乎凝成了实质,比尖刀还要锋利。
“你,你怎么在这里?”实在是太过惊讶了,他的声音又尖又利,比老仙都人冬日里刮炉子壁还要刺耳。
宋总执事掏了掏耳朵,笑道:“是啊,我还得感谢你剑下留情呢。”
祁富田拧眉:“我那时要是真动手,你会如何?”
宋总执事没有回答他,而是挑眉反唇相讥:“你会真动手吗?”
祁富田盯着他,目光越发的凶狠。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此刻,宋总执事肯定已经被杀了不下一百次。
“不要用这样眼神看着我。”宋总执事根本无惧他的眼神,笑眯眯的揭穿他道,“祁富田,哦,这不是你本来的名字。你根本就是个冒名顶替的。不过,我们还没能查出来你真正的姓甚名谁,所以,我暂且继续叫你‘祁富田’。祁富田,你苦心孤诣的顶替了真正的祁富田,混进祁家庄,继而又刻意接近我们门派,最后率全族加入我们,所图不可谓不大。在你的最终目的没有达到之前,你怎么可能草率的对我真动手呢?你说,我说的对也不对?”、
“棋差一招,我现而今落到了你们的手里,当然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喽。”祁富田呵呵冷笑。却也同时将眼里的杀气收得一干二净。
将目光从祁富田的身上挪开,他苦大仇深的看了屋里的人一圈。却没有找到背叛自己的人,是以,最终目光落在了一直没有吭声的沈云身上:“如果不是他出卖了我,就你们这点破手段,今天能抓到我?”
“哈,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这是嫌弃我的级别不够高,不乐意跟我说话呢。”宋总执事抬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开始向云景道长卖惨,“道长,他那一下打在我脖子后边,可是实打实的,现在还痛着呢。他不乐意跟我说实话,你得给我解惑,弥补我。”
平时,他总是四平八稳的,和和气气。是以,连云景道长都被他给“惊艳”到了,反问道:“你要怎么个弥补法?”
宋总执事指着还蹲地上的那货:“帮我解惑,你为什么觉得他不是落桑族的细作。明明我调查到的结果表明,他最有可能是落桑族人打小换过来的。”
也难怪他会这么执着。因为这段时间里,就是他在暗地里协助云景道长彻查祁富田。
实在是这货藏得太深了。宋总执事一开始是坚决不信的。奈何魏清尘不在,云景道长成了实际上的大长老,他扛不住压力,只能同意协查。当然,这里头也有想是云景道长错怪了好人,而他这些年没有看错人的念头。
不信归不信,宋总执事暗查的时候还是尽了全力的。一方面,他瞒得死死的,哪怕是去祁氏族人那里查祁富田的老底,也没有惊动祁富田本人;另一方面,他也做足了功夫。才短短的数日,他不但翻查了执事院里与祁富田有关的所有存档和资料,而且在祁氏族人里进行了严谨的调查。
结果还真应了那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的老话。在两方面的调查中,他发现疑点重重:
一是,单看一本两本宗卷,祁富田的表现可圈可点,是个热心、仁厚之人。但是,所有与他相关的宗卷综合在一起,便不难得出一个全新的印象。那就是,祁富田其实比他平时表现出来的要活跃得多。毫不夸张得说,青木派里这些年发生的大事小事里,都有他的影子;
二是,据祁氏一族里的数名老人透露,祁富田并非家中的长子。他的上头有一个哥哥,他其实行二。他的哥哥在七岁时出痘,没挺过去,夭折了。在他的哥哥被诊断为出痘时,他的父母立刻将他送往外婆家小住。在长子夭折之后,他的父母越发的谨慎,足足过了三年,才将他接回家来。他离家时不到四岁,三年后归家,将近七岁。这几位老人都记得很清楚,他的样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跟小时候完全不相像了”。不过,小孩子变化大,也是常情,再加之,他是去亲外婆家,又不是去别处,而送他回来的两个舅舅也是高高瘦瘦的,长得斯斯文文,所以,村里人都只是羡慕他外婆家的水土好,太养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宋总执事不由在心底里生出一个问号:这个祁富田该不是在外婆家被冒名顶替了吧?
熟悉的阴谋,熟悉的味道!
这样的实例,被听风堂发现,落桑族人在凡人界的东海那边做了好几起。前者通过这种手段,兵不血刃的暗中收服了好几个有些名望的家族。
但是,他有一点想不明白:落桑族人为什么对春望县的一个寻常小村庄费这么大的劲?
那时,因为祁家庄是十里八乡里,对沈家庄最亲近,也是最信赖的,所以,双方的往来也是最密切的。宋总执事当时已经是管事了,他没少去祁家庄出任务,对庄子里的情况还是相当了解的。他感觉,祁家庄不值得落桑族人下这么大的气力搞冒名顶替。
还有就是,落桑族人相对来说,身量偏矮小。可祁富田却长手长脚,白净清秀,生得一副好皮相,并不象是落桑族人。
事关重大,宋总执事不敢乱拿主意,只能将调查结果如实向云景道长汇报。后者一句话,打消了他心里的所有怀疑:“据我所知,落桑族人里也有身量高挑的。”
但是,现在又是后者跟他说,之前的怀疑错了。
到底是哪里错了?
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他真的吃龙肉也不香。
“你在暗中调查我?”祁富田怒了,再次凶狠的瞪着宋总执事。
后者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他。
云景道长笑了笑:“我在凡人界的时候,也没少跟落桑族的细作打交道。他们都会在嘴里藏毒。一旦被抓住,他们会立刻服毒自杀。可是,他却完全没有自杀的意图……”
话还没说完,一直和沈云站在一起,同样保持沉默的赵宣突然动了。他象一道风一般,冲到了祁富田面前,干净利落的卸掉了后者的下巴,扳开嘴巴往里瞧。
“没有藏毒。”
云景道长耸耸肩:“我知道。不然哪敢说这么多的废话。落桑族细作的毒药烈得很,见血封喉,神仙也救不了。”
沈云点点头,终于出声了,神色凝重的说道:“我也觉得他不是落桑族的细作。唔,这么牛气,更象是色目族的。”
“叭唧”,祁富田失神落魄的跌坐在了地上。哪里还有半分牛气可言。
第九六二章 又见死灵
“主公,看来是被你说中了。”云景道长瞅了一眼地上那个心劲全消,跟瘫烂泥一般的细作一眼,说道。
“色目族人?”宋总执事难以置信的轻呼。但是,心念一转,他也是越想越觉得是。
在菱洲,色目族人的势力还蛮大的。
而且,色目族人对祝融大陆的野心,一点也不比落桑族人小。两者就是半斤和八两的意思。
他之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觉得难以置信,全是先入为主的旧印象在做怪——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色目族人没落桑族人那么阴险。
“可笑的印象!”他自个儿甩甩头,“按菱洲人的说法,我是脑壳里进水了。”侵略本身就是大阴谋,所以,都是侵略者,哪有阴险与不阴险之分?
赵宣也道:“这个更阴险,在我们身边潜伏了那么久,才被发现。”顿了顿,又道,“是我迄今为止,知道的第一起色目族潜藏细作。”
云景道长不赞同的反驳道:“有一起,必定有第二起,第三起……更多起。”说着,他又定睛细看细作,叹道,“是货真价实的祝融人血统呢。色目族人真是下了大血本。”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要得到一个纯正祝融人血统的幼儿,并非难事,但是,要让一个六七岁的没有灵根的幼儿从骨子里信奉色目族的那一套,甚至在青木派里潜伏这么些年,也照样坚信不疑,没有半点动摇,真的是太难了。
而且,这样潜伏在青木派里的细作不是一个,而是起码有三个:眼前这一个、在这间屋子里闭关的祁富林、晚上欲刺杀主公的黑影。
祁富林与‘祁富田’是同族兄弟。后者以为前者叛变了。其实,是他中计误会了。后者是真的闭关突破。今晚被主公突然下令秘密押禁起来,没开始审讯,所以,还没有机会叛变。
“主公,他要怎么安排?”云景道长问道。
沈云吐出一口浊气:“祁富林都交代了,审不审他,意义不大。先关起来吧。等抓到了‘鬼影’,再一起处置。”
话不长,但是,信息量超大啊。
云景道长他们三个神色各异。
‘祁富田’的反应更大。他吓得脸色惨白,呜哩呜哩的怪叫不停。
赵宣这才想起来,先前防着这家伙服毒,把下巴给卸了,一直没安回去呢。当即双手一用力,“咔嚓”,很利落的安上了。
“你在诈我!‘鬼影’明明已经在半个时辰之前逃出去了!”‘祁富田’几近癫狂的哈哈大笑,“你们以为从那个该死的叛徒嘴里知道了‘鬼影’,就能讹到我吗?告诉你们,你们的死期到了!还有,我是杀不死的!‘鬼影’带走了我的一道神识。所以,只要‘鬼影’将我的那道神识奉到真神殿,哪怕你们将我烧成了灰,我也能复活!”
这是什么鬼话!赵宣和宋总执事惊呆了。
云景道长却不由眉尖轻皱:“主公,我了解到的是,色目族人信奉的是光明神。他们将光明神奉为‘父神’,没有‘真神’一说呀。”
赵宣连连点头:“是的,我也没有听说过‘真神’。”
沈云轻笑:“‘真神’是有的。不过是他们自己封的。在色目族里,‘真神’是很忌讳的存在,就跟我们这边提到大魔王差不多。”
“啊?”三人统统被雷到了。因为眼下,他们的门主大人正是叶罡亲封的大魔王。
“跟我们完全不同。”沈云连忙摆手,“这个‘真神’是真的邪恶,见不得光,一生只能躲在黑暗里,以活人的鲜血为食。”
云景道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有点象血魔。但是,血魔是不畏光的。”
宋总执事完全是闻所未闻,但是听着只觉后背阵阵发麻。
唯有赵宣眼前一亮:“我听着跟死灵很相像!”
“对,就是死灵。”沈云很肯定的答道。
‘祁富田’低着头,浑身上下颤得跟筛糠一般。
宋总执事机警的问道:“他这是怎么了?死灵上身?这是起范了?”他对死灵一无所知,仅仅是从字面上不自觉的产生联想,与厉鬼联系到了一起,见状,脑海里冒出了“鬼上身”的念头。
其实赵宣也没有真正见过死灵。故而,也全是靠想象。闻言,深觉有道理,不由得右手抬起,化成一记掌刀……
沈云及时叫停:“他是被当面揭穿老底,这才相信祁富林已经招供了,被真的吓到了。”
众人看着他,似懂非懂。
沈云只好继续解释:“死灵是他们最大的秘密。谁要是在人前暴露了身份,不但会被光明一系全力追杀,而且也会被他们内部灭口。但是,死灵又怕死得紧。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是绝不会透露死灵的任何秘密的。我连死灵都知晓得这么清楚,他终于相信,祁富林已经招供了一切。这下,他是真的一点价值也没有了,能不绝望,不怕得要死?”
祁富林有没有招供,赵宣和宋总执事不知内情,但是,云景道长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主公这么说的意图也再明显不过。当即,他非常默契的配合着,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们果然是一个比一个怂!祁富林还硬扛了三天两夜。到了这个……嘿嘿!”
赵宣和宋总执事都跟着嘲讽满满的笑了。
于是,‘祁富田’颤得更厉害。但是,还是没有松口的迹象。
沈云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勇敢的死灵。“真神”没有选错他。
微微一笑,沈云象是说八卦一般的,又加了一句:“更何况,他已经死过一回……”
“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轻飘飘的一句话,象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祁富田’痛苦的匍匐在地上,“大人,我还有价值!我有一份名单……”
旁边,云景道长他们三个都看傻了眼。
原来死灵是真的能死而复生!
主公是怎么看出来这个已经死过一回?
主公真的没有离开过祝融大陆?
第九六三章 主公,不要!
惊讶之余,云景道长他们三个都被‘祁富田’说的名单深深的吸引住了。但是,沈云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样子。
‘祁富田’看得真切,更加着急了,趴在地上保证:“我能向真神启誓,我的名单绝对是真的。”
青木派的弟子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所以,这一位真的是死灵无疑了。赵宣只觉得阵阵后怕——以往都是他去别人那里搞潜伏,这回,轮到自己家里也被潜伏了。而且死灵显然比他要厉害得多。瞧人家都当了好些年的长老!
旁边,宋总执事则是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恐惧。如果不是当着‘祁富田’的面,他肯定会汗涔涔的大呼:“太可怕了!”
云景道长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因为他想到了王思恩姐弟叛变和齐伯叛逃等事件。
这些事件,都是由长老会彻查的。事发之时,他都恰好不在门派里。是以,对详细的情况全是来自于事后阅读调查宗卷。读这些宗卷时,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现在知晓了‘祁富田’的真实身份,他有一种拨云见日之感。同时,整颗心都猛的提了起来。
必须拿到这份名单!他抬头看向自家主公。
没想到,沈云却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祁富田’,没有接话。
他没有用威压,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祁富田’的颤抖越来越严重。才数息的时间,‘祁富田’便完全扛不住了,身下涌出一股恶臭来。
这家伙居然被吓得屎尿齐齐失禁!
明明主公什么都没有做!
赵宣和宋总执事惊讶之余,哭笑不得——就这样的货色,居然在青木派里混得风生水起!光是冲着这一点,长老会也早该重组了!
两人厌恶的捏着鼻子,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云景道长却想得更深,忍不住问道:“主公,他说的名单有诈?”
果然,沈云收回了目光,点头道:“他根本就没有名单。”
明明还没开始审讯祁富林啊?还有,主公刚刚话里也透出来了,‘鬼影’还没有被抓到。所以,主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主公早到了别的死灵……
一时之间,云景道长他们三个的心里全是层出不穷的问号。
但是没有谁问出来。
因为主公有可能是在使诈。就象祁富林明明没有吐口,主公却诈‘祁富田’,说,全招供了。
搞不清楚主公到底知道些什么的他们,只能按下心里的疑问,在适当的时候,全力配合一下主公,合伙诈‘祁富田’。
不过,‘祁富田’这副样子,怎么看都是心防完全崩了……
云景道长是头一个意识到这一点,连忙定睛去看‘祁富田’的识海。
然后,他又被雷了一下狠的。
以他的修为,居然看不管‘祁富田’的识海!
怎么可能!他如今是元婴上人了!
‘祁富田’的修为……
再一次被雷到!
他居然连‘祁富田’的修为也看不出来了!
呃,这么说也不对。
他现在看‘祁富田’是修为全无,就是一个有些拳腿功夫伴身的凡人初级武者。
可就在‘祁富田’失禁之前,他还看得出来,这家伙是凝霞境三层的修为。
“他的修为呢?”赵宣也敏锐的发觉了这一点,惊呼出口。
沈云呵呵:“当然是一泡屎尿拉没了。”
“啊……”宋总执事意识到自己太失态,连忙自己捂住嘴巴。
他那又瞪得浑圆的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
还是云景道长见多识广,被这么一提点,瞬间明白过来了,抚掌叹道:“差点被他给骗了!”
赵宣挠头:“骗?道长,什么意思?”
云景道长轻甩拂尘,对沈云笑道:“主公,我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等我说完后,有猜错了的,请你帮我改一改。”
“请说。”沈云伸手请道。
赵宣的眼睛立马跟被点亮了一般,目光灼灼的望着云景道长。
唯有宋总执事望着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祁富田’,心急如焚——怎么回事?不是应该先处置这家伙吗?
云景道长对他说道:“不急,他这会儿应该是最虚弱的时候,动弹不得。”
原来是这样!宋总执事恍然大悟,心道:难怪!
“先前跟主公揭穿他,说他已经死过一回了。而他看上去又是地地道道的祝融人,”云景道长继续说道,“所以,我联想到了尸修的‘种魂术’。”
“什么是‘种魂术’?”
“是和‘借尸还魂’一个道理吗?”
赵宣和宋总执事都是头一次听说,也完全听不懂,禁不住齐齐插问。
云景道长笑道:“不完全一样。‘借尸还魂’就是夺舍的一种。相比之下,‘种魂术’就更厉害了,需要化虚真君级别的尸修大能才能施展此术。它是做出一具肉身来,安上魂魄。施术成功之后,看上去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能说会道,能走会动,受了伤,也会青肿疼痛,流血,骨折,甚至也会重伤至死。如果是幼体的话,也会正常的发育长大;一样的,是成熟体,则会正常的衰老。”
“这么厉害!那就是活人了。”宋总执事啧啧称奇。
赵宣却反驳:“我觉得还是象夺舍。”
宋总执事无话可再反驳回去。因为据他从资料上看到的夺舍成功之后,也确实具有道长所说的那些特性。
云景道长点头:“从施术效果上来看,‘种魂术’与夺舍,确实是殊途同归。”
听他这么一说,赵宣和宋总执事完全明白了——他们两个都抓错了重点。道长说的是施术的过程,而非结果。
“对不住,我不该乱插话。”
“道长,请接着说。”
两人不好意思的伸手请道。
“没事。我说的也不一定是正确的。现在我们是在一起讨论嘛。”云景道长用拂尘隔空指着地上的‘祁富田’,“他眼下的情形,与我所了解的‘和魂术’极为相像。与夺舍不同,‘种魂术’因为没有夺他人之身体,所以,不违天和。不论是施术者,还是被种的魂魄,都不会受到天道的惩罚。这是其一;其二,魂魄可以自由的脱离肉身,脱离之时,还能带走肉身的修为。而夺舍者轻易不会脱离肉身是因为一旦脱离依附的肉身,不但不能带走在肉身上辛苦修炼出来的修为,而且其原本的修为也会大大的被削弱。”
赵宣和宋总执事心里都再没有疑虑了。前者不住的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
后者也指着‘祁富田’:“这个死灵现在是在脱离肉身?所以,打摆子、屎尿失禁,全是必需的过程……啊,他说的名单,纯粹是在骗我们,拖延时间?”
云景道长点头:“我所知道的‘种魂术’确实是如此。脱离肉身时,需要先排尽腹内浊物,然后是体内的浊气,进入假死状态。所以,我怀疑他是被种魂的。”说着,他再次看向沈云,“主公,我说的对也不对?”
沈云在他说‘种魂术’与夺舍的不同时,就目不转睛的盯着‘祁富田’了,闻言,还是没有挪开目光,只是摆手:“我也是头一回听说‘种魂术’。”
祖师她老人家所在的年代实在是有些久远了。她和天神宗的先辈们留下来的手札、玉简里确实都有尸修的种种记录,但是没有‘种魂术’。
所以,他大胆推测:‘种魂术’是天神宗覆灭之后,尸修们新搞出来的一种高级术法。
类似的情形,在祝融大陆不是没有。相反,从上古以来,术法永远都在不断的被创新。
就是他自己,这些年修行,也是一边继承学习,一边创新。不然的话,哪来的《清风拳》等一系列的凡人修行功法?又哪来的修行境界新体系?
让他深感兴趣的是,这个‘种魂术’与他昨晚才知道的一个死灵法术实在是太相像了。
这是巧合吗?
是以,不顾脏,不顾臭,他将两丝道力分别汇入双眼之内,定睛看着‘祁富田’身体里的变化。
确实如云景道长所言。排完腹内浊物之后,‘祁富田’的身体里,浊气四下游走,迅速的向体表汇集。
这是要漏气的节奏啊。
所以,如宋总执事所言,‘祁富田’是想抛出一份根本没有名单出来,为自己争取脱壳的时间和安全地点——这家伙做了好些年的长老,熟知青木派审讯内奸的流程。碰到这样的情况,不会当场审讯,而是要马上将之转移到刑律院的秘密监牢先看管起来,然后再成立一只专门的审讯小组,展开秘密审讯。象之前抓到的祁富林就是这么处理的。
为了抓紧时间,也是太自信,‘祁富田’掐着时间,装出一副害怕之极的样子,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启动‘脱壳’程序。
然而,‘祁富田’可能是头一次‘脱壳’,经验不足,或者是太高估了自己对这具肉身的控制能力。而且,他根本就不信这家伙的鬼话……总而言之,‘祁富田’玩脱了。
于是,一场胸有成竹的金蝉脱壳,活生生的唱拐了,变成了道长的解说现场。
赵宣和宋总执事眼界不足的短板再一次被充分暴露了出来。他们俩听到主公自曝也是头一回听说‘种魂术’,都傻掉了——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术业有专攻,云景道长不愧为元婴境的法修大能,当即倒吸一口冷气:“主公,死灵也有类似的法术?”
沈云还是没有挪开目光:“是的。我先前以为是‘斯密的皮囊’。”
斯密的皮囊?什么鬼?云景道长拧眉:“是一种死灵的术法?”
“是的。”沈云说着,指着‘祁富田’,“你们看,他要胀起来了!”
云景道长等三人都一齐看了过去。
是真的!‘祁富田’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绷。
“尸修的假死术也是这样的。接下来,肿胀之后,就是排尸气,流脓水。”云景道长在心里暗道:相同的地方如此之多,还会是巧合吗?
想到了某一种可能,他的神色越发的凝重。
这时,沈云终于收回了目光。
据他所知,‘斯密的皮囊’也是有弱点的。在皮囊表面紧绷到极致,却还没有开始排出第一道尸气之间,有一个短暂的停顿。
这个停顿,用色目族的时间系统来描述,是三秒。
它被称为“危险的三秒”,又被称为“失控的三秒”。
因为这个时候,一个正常的七八岁孩童只要掌握了破解“斯密的皮囊”之法,也能轻轻松松的将死灵从这具即将腐化成一滩污水的皮囊里揪出来。
巧得很,沈云昨晚刚刚学会了这个破解的法门。
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派上大用场。
算得上是现学现用了!
总共才三秒的时间,三秒一过,死灵的魂魄脱壳而出,瞬间能量最大可暴涨到巅峰状态的十倍。
沈云虽然自认为艺高人胆大,但是,他素来对这种挑战完全没有兴趣。
因为太危险!
如果可以的话,他最喜欢做的其实是二指夹田螺这一类的轻松活。
旁人都误以为他喜欢剑走偏锋,其实是大大的误会。
一来,小时候不懂事,也就罢了。从他被九姐牵着手,带出牛头坳村开始,一直到现在,他所处的环境,还有他的对手们,从来没有让他活得轻松。眼前永远都是进退两难的荆棘地,而他就是个打赤脚的。他只能跌跌撞撞,兜兜转转的,从中踩出一条血路来;
二来,便是如此,他也从来是将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从不做无畏的冒险。唯一的一次,就是被鸿灵上人和玉锦门联合设计的那一次。虽说让他意外的闯入了天神祭殿,算是一次大造化,但是,他吃足了教训,这些年一直都是谨以为戒。
眼下,也是如此。
乘你病,要你命!
对于这个死灵爆发之后实力到底有多强大没有半点好奇心的他,毫不犹豫的伸出右手,“叭叭叭”,先隔空在‘祁富田’的身上点了好几下。
“砰——”
‘祁富田’的后背自个儿爆开来,从后脖到后腰,现出一条深可见白骨的巨大口子来。
神奇的是,这么大的一个伤口,居然没有见血水涌出来。
旋即,沈云右手五指弯曲如爪,往前一探。
“滋啦——”,一个发着幽光的深绿色光团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巨大的口子里直接揪了出来。
“好深的绿色!这是……高阶的魔修?”云景道长也被弄糊涂了。
只有三秒!沈云根本没空跟他解说,将深绿色的光团直接往嘴里塞去。
“主公!”
“不要……”
“门……”
云景道长他们三个大叫着,跳起来猛扑了上来。
第九六四章 道长的担忧
再快也比不过沈云。
三人还没扑到沈云跟前来,后者已经一口吞掉了深绿色的光团。并且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挡住冲在最前面的云景道长。
不然的话,这三个肯定会直接扑他身上叠罗汉。
“主公,你怎么能如此草率的将死灵的魂魄拘在嘴里呢?”云景道长真是着了大急,还没站稳身形,也顾不得后面两个全撞到了自己的后背上,破天荒的哇哇大叫起来。手里的拂尘更是一颤一颤的。
如果不是担心会放走了死灵的魂魄,他方才绝对是先一记拂尘扫过来,先将邪物从主公手里打落再说。
“没事……”沈云开口解释道。
还没说完,云景道长他们三个更加着急了:
“哎呀,这是吞进肚子里去了吗?”
“不能吃吧?”
“死灵会夺舍吗?”
尤其是赵宣,他的背后还驮着一个宋总执事呢,没法从云景道长的背后冲出来,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沈云当然不会吞食一只魂魄,更何况这还是一只死灵的魂魄。
他将之直接送进了冰雪秘境里。
只是这是他的底牌之一,没法跟云景道长他们三个实话实说。而且,象这样的秘密不告诉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他们好。
是以,他先冲三个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再现编道:“我没有把它吞掉肚子里。这种东西怎么能吃呢?那也太饥不择食了吧。我是按照色目族人对付死灵的法子,将它封印起来。”说着,他指了指一边的脸颊下面,“这个封印的过程必须很快,眼下又没有合适的容器,我只好将它暂且封印在这边的嘴巴内壁上。”
“原来如此。刚才真是差点把我给吓死!”云景道长在脸上擦了一把,摊开巴掌给大家看,“全是冷汗!”
“我也是吓得够呛。”
“那个时候,我的脑壳里一片空白。”
赵宣和宋总执事都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沈云笑道:“我可惜命了,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大家也都跟着笑了。真高兴啊。活捉了一只死灵的魂魄。接下来,就是要想方设法,要这家伙开口,搞到更多的死灵的计划和秘密。
“快看,这具什么密的皮囊在融化!”宋总执事指着地上大叫。
众人连忙看过去。
不经意间,地上的“祁富田”已经完全没了生命体征,象极了一具寻常的凡人尸首。并且,它已经全身溃烂,多种在汩汩的冒着浑浊的脓水,确实象极了冰雪初融。
当然,气味也越来越难闻。
不过,谁也没有后退避一避的意思,相反,一个个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生怕错过任何变化——好不容易才碰到一只死灵,眼下绝对是学习、研究的良机,怎么可能错过?
云景道长看着看着,内心深处的担忧再次被勾了起来,忍不住说道:“主公,这个和尸修的‘种魂术’脱壳时,真的太相像了。”
“斯密的皮囊在死灵的魂魄脱体时,也确实是这样的情形。”沈云正色道。
所以,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宋总执事只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
赵宣心思一转,讶然问道:“这两个术法大同小异,是因为出处一样吗?”
云景道长苦笑:“如果答案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界众生苦矣!”
因为宋总执事如今不是长老了,所以,他有些话不好在这里挑明。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他高度怀疑,这本身极有可能是天劫的一部分。
而原本,他的判断是,天劫是祝融大陆苍生之生死劫。劫因来自于落桑族和色目族的修行者们对于祝融大陆的野心。
现在,他心里想到的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天劫根本就是整个鸿蒙界的生死劫!
劫因是死灵!
不管是色目族、落桑族,还是祝融大众,都是他们的既定猎物。
说话间,地上已经没有尸首了。只有一堆泡在恶臭的污水里的衣物、储物袋等。
沈云皱眉,吩咐赵宣道:“伯堂,你把这里处理一下。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暂且设为绝密,不得外泄。”
之所以点了赵宣的名,是因为他想着能不能从这些遗留物里再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听风堂时常会处理这些事,赵宣身为堂主,更是老道,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遗漏。
“是。”赵宣得令,立刻着手执行。
“我们先出去。在院子里等一等。等伯堂这里忙活完了,再一道去审那个祁富林。”沈云边说,边往门外走。
走到了外面的门廊上,他立刻往自己身上接连甩了两记去尘术——屋子里全是尸首的恶臭味。他身上穿的是土棉布制成的衣物,全是凡物。无一幸免,全被熏得臭哄哄的。
云景道长和宋总执事领令,也从屋子里鱼贯而出。
两人也是一身土棉布衣衫,故而也都是先除去身上沾的尸臭味。
正忙活着,外边的小巷里传出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报——”
如果屋里的‘祁富田’还能看到来人,肯定会从污水里跳起来,大呼:“不可能!”
因为来人是先前被他用特制的迷药迷昏,扔在一座空院子里等死的大黑个。
“报告,女营的刘营主和罗副营主在外头求见。”大黑没有进院子里来,在门外中气十足的禀报道。完全没有中迷药的迹象。
沈云闻言,笑了,回头对云景道长和宋总执事乐道:“阿花姐把‘鬼影’带回来了!”
“我就知道‘鬼影’逃不掉!”宋总执事拍着巴掌喜道,“有刘营主亲自出马呢。”
云景道长也不住的点头:“三个都凑齐了,可以开审了。”
沈云却吩咐门外的大黑:“大黑,你让阿花姐进来。”
宋总执事十分惊讶,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居然不是刘营主挑头?”
云景道长解释道:“阿花是我临时差派的。”
“我怕阿花姐出意外,特意令刘营主去接应。”沈云也道,“刘营主不知内情,所以,暂且回避罢。”
宋总执事叹道:“阿花也能挑大梁了,进步很快啊。不错不错!”
“这些年,我们的弟子们个个都经受了大考验、大挑战,进步都很喜人。”云景道长轻甩拂尘,心底的阴霾尽散,爽朗的笑道,“主公,这足以证明,我们的道是对的,仙程似锦啊。”
“听道长这么一说,我现在是信心百倍呢。”沈云高兴的挥手,“怕什么天劫哟!天塌下来,我们大家一起扛!”
“对,我们一起扛!”
第九六五章 三只聚齐了
不多时,罗阿花被大黑领了进来。
这时,赵宣已经处理完毕,也从屋子里出来了。所以,沈云带着他们三个出了院子门,在外面见到了罗阿花。
后者是来复命的。她将玲珑阵的阵珠从右手腕上取下来,双手奉还给沈云。
“你出了外防线后,发现有人追踪吗?”接过阵珠,沈云问道。
罗阿花摇头:“我按你的吩咐,出了防线后,就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山洞藏了起来。睡了两柱香,我们营主便找过来了。我们一起回来。中间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也没有看到异常人等。”
这里说的两柱香,真的就是两柱香。
在边界突围时,青木派采取的是分开突围、灵活机动的战术。这种战术很管用,但也很费体力。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持体力和恢复体力,苏老三等人将向弟子们分享了以前在贝大帅军中时,斥候们常用的一个休息法子。即,睡觉之时,手里捏着一根点燃的香。香的长短,视周边情况的急缓轻重而定。情况越是危急,香便越短,反之,亦然。当香烧到捏香的手时,人自然就会被灼伤惊醒。如此一来,弟子们不用担心因为睡得太沉而误事,或者担心会误事而不敢真的睡觉。高质量的睡眠,能让他们尽快、尽多的恢复体力,可以说,在突围时,此**不可没。而参与围剿的修士同盟军并不知道内情,误以为他们体力过人,竟有不少人因此而深信他们真的是魔族。
弟子们尝到了甜头,突围之后,也一直在用。
罗阿花因为晚上耽了觉,担心自己会睡得太觉,所以,也用此法来提醒自己。
不过,她在睡觉之前,做足了防备,而且情况也并不紧急,所以,她留的是一整根香。
“看来这只饵只钓到了屋里的那一只鱼。”沈云握了握手里的珠串,有点儿小遗憾。
但是罗阿花听了这话,却兴奋得两眼亮晶晶的,欢欢喜喜的和大黑一同告退了。
等他们俩离开后,沈云与云景道长他们三个商议审问的事项。
他以暂且封印住的这只死灵的魂魄比较凶悍为由,决定独自审问他。关在刑律院密牢里的祁富林则让云景道长他们三个去审问。
赵宣心里有些发麻:“万一祁富林也是被种魂的呢?”
他知道‘种魂术’和‘斯密的皮囊’严格的来说,是两个不同邪修类别的术法。但是,两者太过相近,所以,他不自觉的混讲了。
反正他觉得在场的都听得懂。
果然,没有人特意指错,而是大家都默认了他的混讲。
云景道长答道:“不排除这种可能。”顿了顿,他微微一笑,“死灵的魂魄,从本质上来讲,应该也是一只鬼。最多就是只经年的厉鬼。我这些年主要是在门派里忙活,以前讨饭吃的手艺都快生疏了。如果祁富林也跟屋里头的是一样的情形,我正好温习一下旧功课。”
宋总执事抚着胸口长吁一口气:“那就落心了。”目光一转,他跟云景道长请求道,“道长,我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活生生的厉鬼。等你抓住了它,能让我开开眼界吗?”
鬼魂,他是见过的。来仙山后,陆续有青木派的弟子重伤不治,转修鬼道。其中,就有他的两位族人。他们转修鬼道时,他恰好在场。两人离开前,都跟他告了别。可能因为是自己的亲人的缘故,当时,他的心里完全被离愁占据了,一点儿也不觉得恐惧,甚至连阴森的感觉也没有。
厉鬼嘛,真没见过,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他觉得。
旁边,赵宣同求,并道:“刚才主公的手法太快了,我就看到了一个深绿色的光团。”
沈云抚额:“我真的是头一回抓鬼,难免手忙脚乱。”
这绝对是大实话。‘鬼影’也是死灵,而且是死灵法师。但他不是用的‘斯密的皮囊’,而是自己的肉身。
这家伙真的是迷之傲气。都成了阶下囚了,还跟茅厕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当时,阿花姐就在院子里等着呢。沈云真没时间跟这家伙好好说话,是以,直接将他拖进冰雪秘境里,二话不说,一顿饱打。
老拳之下,‘鬼影’嗷嗷直叫唤,傲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几拳下来,就服帖了。接着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云居然还从这家伙的供词里意外的知晓了当年王思恩叛变的根源——原来就是这家伙诱惑的!但他一点不贪功,将功劳全算到了春望县里的另一伙异族人,也就是落桑族的一伙暗探身上。以至于王思恩到死都以为自己当年在密室里为自己答疑解惑的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落桑族长者。
还有,沈云知晓‘斯密的皮囊’也是因为‘鬼影’的供词。
另外就是,他通过观察‘鬼影’在冰雪秘境里的表现,无比确定,死灵之所以畏光,是怕阳煞之气。所以,充满阳煞之气的冰雪秘境,绝对是关押和审讯死灵的最佳场所。
于是,在抓到那只死灵的魂魄时,他毫不犹豫的将之直接送进冰雪秘境里。
话说回来。云景道长被沈云说的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主公头一次出手就抓了一个深绿色的老厉鬼,真的已经很厉害了。说句实话,我抓鬼两百多年了,真去抓一只这样的老鬼,也要事先好好准备一番呢。”
接下来,他跟赵、宋二人约好半个时辰之后再开始正审讯。他要做一些准备,以防祁富林是第二只深绿色的。
前车之鉴,赵宣担心祁富林是不是也玩脱壳。
沈云摆手:“我防着他这一手,在他的印堂上扎了一根银针定魂。道长,这个你理手。审讯前,记得将银针取下来,事后还给我。”
他的这些银针全是师父传给他的。当时他以为是凡俗之物。不想,在虎牙空间里放了几年之后,一些银针的表面开始剥落,现出里头的黑色来。
竟是至阴之物。
他从中大受启发,一一试验了其他伪装完整的银针。
全是阴器。
它们的品阶还要高一些。所以,才能保持完整的伪装。如果不知实情,以他现在的眼力,也无法看出它们的真实面目上。
虎牙空间本是绝灵境,歪打正着的去了它们表面的伪装,又是他的一桩大幸事。
他用来扎祁富林印堂的那枚银针,就是一根高品阶的。不收回来,真的太可惜了。
“是。”云景道长应下了。
第九六六章 魔鬼
出了幽兰谷,四人分头行动。沈云直接回主院,一头扎进了书房的里间,闪身进入了玲珑阵里。
“鬼影”已经完全崩溃了。他还穿着黑风斗篷,但是,大兜帽放下来了,脸上也没有再戴着黑色三角面巾。灰白的头发乱篷篷的,糊了他满脸。
他象只黑皮狗一样,蜷曲着身子,窝在地上。两只跟枯井一样的眼睛,找不到焦点。
不过,身体的感觉还是一样的敏锐。看到沈云慢慢的走过来,他的身体竟是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紧接着,“鬼影”象是刚从恶梦中醒来一样,发昏的老眼瞪得浑圆。
“魔鬼!啊,你就是魔鬼!”他被吓得五官都扭曲起来,手脚并用,疯狂的向后爬,尖叫着,“不要过来!魔鬼……”
沈云挺无语的。
他发誓,他真的没有对这家伙怎么样。
就是刚开始交谈时,这家伙跟茅厕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并且还搞不懂自己已经是阶下囚的状况,实在是太欠揍了。
而他又赶时间,所以,只能先对以老拳,快速的教一教这家伙怎么做一个合格的俘虏。
如果换在平时,他一般不会这么做。
因为他一直都是个墩厚的仁义人呀。
在青木派里,从上至下,没有哪一个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事实也是如此。他很少使用暴力。除非非用不可。
很遗憾的是,这一次,就是非用不可的特殊情况。
这一个玲珑阵早被他改造成了禁灵之地。是以,“鬼影”一进来,便周身的灵力被禁,跟个凡人没有什么区别。
同样的,他也是只能使用煞力。
于是,这一拳又一拳的打下去,全是煞力。
“鬼影”的反应还可以。挨到第三拳的时候,便反应过来了,误以为他是魔修。
可笑的家伙,左一个“魔鬼”,右一个“恶魔”的咒骂着他。
这下,某仁义人的小暴脾气完全被勾起来了。原本,他考虑到“鬼影”头发花白,皮肤跟老树皮一样,全身上下无不是垂垂老矣,所以,留了力,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力道。现在,他存了教训这家伙的心思,便是“鬼影”每骂一句,他的力道就加一分……
不得不承认“鬼影”是他见过的落桑族修士里(那时,他先入为主,也以为这家伙是落桑族的)最识时务的一个。才又挨了几拳,这家伙便改了口,一个一“大王”的大喊“饶命”、“招了”、“全招了”。
沈云便收了手,只是扯下了这家伙的大兜帽和黑色三角面巾。
这时,他才惊讶的发现,这家伙极有可能不是落桑族人——后者和祝融大陆的人们一样,眼珠子是黑色或者近黑色,可没有这种绿油油的眼珠子。
果不其然,“鬼影”自己招认,他其实是色目族人。并且,在色目族里,他也算得上是来祝融大陆较早的。他来祝融大陆已经有差不多两百年了。
平时,他都是秘法改变眼珠子的颜色。被抓进来后,周身的灵力被禁,秘法使不上来。他的眼珠子便变回了原本的绿色。
接着,“鬼影”又主动招供:他并不是有意冒犯青木派。而是这些年来,他一直就在云雾山脉里修行。这里就相当于是他的第二故乡。青木派在这里大张旗鼓的修建营区,他可以说是全程围观。但是,他可以发誓,自己真的没有任何的妨碍行为。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所以,尊敬的门主大人,请您充分相信我,我绝对是你们的好朋友。我愿意在我的族人里,为贵派美言……”
可惜的是,这番漂亮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沈云的一记老拳粗暴的打断了。
这一拳直接打在“鬼影”的脸上,差点儿打断了他的高鼻梁。
他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天都黑了。过了数息,眼里才现出满天的金色星星。
“我也跟你说句实话,你这是在自讨苦吃。”沈云走上前来,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冷声警告道,“想试一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更硬,你可以继续满嘴鬼话。”
“鬼影”一点儿也不想试,又招供了几句大实话,比如说,他叫“鬼影”。这当然不是他的本名。不过,来祝融大陆太久了,知道他本名的色目族人陆续死光光了。早在百余年前,他就没有用过自己的本名了。所以,抱着不浪费“大王”时间的态度,他就不说了……
话还没有说完,他又挨了一拳。
这一拳的力度明显比上拳加重了……
“为什么又打我?我明明说的全是大实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缓过劲来后,他感到委屈极了,禁不住为自己申辩。
沈云如他所愿,给出了一个非常精练的答案:“浪费我的时间!”
“鬼影”又怂了。接着招供……
他当然不肯老老实实的招供。是沈云的拳头让他学会了如何招供。
在沈云的拳头下,他明明穿着黑风斗篷,却感觉跟剥光了一般,毫无私隐可言。
很快的,他被榨干了所有的实话。
沈云离开后,他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痛死了”。周身的皮肉看上去是完好的,但是却跟一齐腐烂了一般。似乎他只要稍稍一动,它们就会化成脓水,滴滴嗒嗒的掉在地上。
这是一个魔鬼!
“鬼影”自己也是一个刑讯经验相当丰富的老手。可是,他现在却是真的怕极了沈云。因为凭着他的经验,只有魔鬼才能将刑讯做到这般的极致!
恐惧是如此的刻骨铭心,他的身体牢牢的记了下来。
这不,看到沈云一步步的走过来,他的身体反应比脑袋要快得多,几乎是第一时间暴起,狼狈的往后爬——实在是太害怕了。他是用本能在逃命,压根就没有想过站起来跑,肯定要比手脚并用的逃肯定要快许多。
“安静!”沈云轻轻的扔出去两个字。
跟咒语一样的灵。“鬼影”立刻将嘴巴闭得跟个蚌壳一般。如果不是那一双绿眸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此刻,他跟凡人界诸多城隍庙里的泥塑恶鬼没有什么两样。
沈云挑了挑眉头,又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你的同伴。在他招供时,你记得要将他的谎言一个不漏的给我指出来。”
第九六七章 老鬼,我很后悔
沈云是通知,不是商量,是以,心念一动,直接“鬼影”带进了冰雪秘境。
“啊——”“鬼影”一进冰雪秘境便好比是被扔进了烧开的油锅里,在地上,全身缩成了一个球,凄厉而绝望的怪声尖叫,“光,好大的光……”
眼见着他所有裸露出来的肌肤象久旱的田野一样,迅速的龟裂开来,沈云猛然想起一个以前知道的关于死灵的常识——死灵最怕阳煞之气。
此番将“鬼影”带进来,并不是为了进一步的刑讯。因为他知道,在“鬼影”的身上已经榨不出有用的情报了。
他是真的让“鬼影”来帮忙审讯那只死灵的魂魄的。
所以,“鬼影”眼下的这种状态,与他的目标达成,没有半点益处。
道了声“抱歉”,他从百宝囊里拿出一把油纸伞来,扔过去:“撑着它,会让你好受些。”
“鬼影”好比是久溺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尽全力抓住油纸伞,“刷”的撑开来,刹那间,头顶暗下来,阵阵阴凉,又好比是一道甘霖从头而降……总之,全身的灼烧立时消失了。他就象是一条鱼儿又回到了水里,马上活了过来。
再低头一看,两只手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太、太神奇了!”“鬼影”如获至宝,仰头打量着头顶的油纸伞,如获至宝。如果早有这样的宝物,他哪里不能逍遥,何至于跑到这里来吃这份苦、受这份罪!
心念电转,他那糊满泪水、汗水,甚至还有血水的的老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殊不知,在沈云的眼里,这张脸是多么的滑稽!
“鬼影”完全不自知,使劲的承诺着:“殿下尽管放心,不管是谁,我一定会指出他所有的谎言来。”
沈云在心底里只觉得好笑之极——先前,这家伙刚进玲珑阵时,“魔鬼”、“恶魔”的叫骂着,梗着脖子,下巴都要插到头上去了,咬牙切齿的说,绝不会向他屈服,也绝不会与魔鬼做交易……可事实是,被他打了几拳,便全招了。现在,更是因为看上了他的油纸伞,便讨好的唤他“殿下”了。
可是,他是不可能将这把油纸伞送给这家伙的。
谁也不会送。
因为这把油纸伞看着寻常,朴素的伞面上,空空如也,连最俗气的字画也没有,只是一件不起眼的低阶阴物,却是囡囡亲手所制,送给他的。
从天神祭殿出来后,囡囡对炼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回凡人界的路上,她都有他向请教关于炼器。
其实,他在炼器一道上,理论知识远远多过实践——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也无完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在炼器一途上,资质平平。然而,他却得了天神宗的炼器宗师的全部传承,又有魏清尘的耐心指点。所以,只要不动手炼器的话,他绝对会给人一种炼器宗师的感觉。
囡囡刚刚接触炼器。他指点她,绰绰有余。
回到凡人界后,囡囡进步神速,竟然仿着红罗宝伞做出了一把淡黄色的油纸伞。
这也是她亲手做出来的第一件法器。
它的级别不是很高,就是一件下品的法宝,阴属性的。在鬼修里,很受凝魂境的低阶小鬼喜爱。一般来说,鬼兵境及以上境界的鬼修,便看不上眼了。
囡囡拿着一点用处也没有。用来做伴手礼……一般的修士也用不上。因为这把伞是一件防具,理论上可以遮光防火却水。但是,对于水和火的防御有限得很。可以说,筑基境的法修就能轻易的破开它的水火防护罩。它最大的作用在于遮光,遮挡阳煞之气。
一个大活人,又不惧阳煞之气,何须大白天的撑一把油纸伞?
但是,沈云却欢欢喜喜的接受了囡囡的馈赠。
这把伞平时他也用不上。于是,他时常跑到冰雪秘境里撑着这把伞读书画符……
说话回来,如果不是用得着“鬼影”,他怎么可能舍得把这么宝贝的油纸伞拿出来?
“鬼影”对它起了想心,注定只能是白日做梦。
沈云佯装看不懂“鬼影”的频频暗示,领着人到了一条小潭边——冰雪秘境里原本是冰天雪地的极夜之境。后来发生剧变,变成了永昼,阳煞之气满满。所有的冰雪全部消融,化成了水,汇集于低洼地,于是,秘境里就有了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水潭。它们大多数是不相通的死水。故而算不得江河湖泊。
担心那只死灵的魂魄受不住秘境里强烈的阳煞之气,将之扔进来时,他特意选了这个山谷深处的小潭。
这里的阳煞之气相对来说要弱得多。死灵的魂魄呈深绿色,应该能够扛受得住,不至于一时三刻的魂飞魄散,消失于无形。
果不其然,他们来到潭边时,立时能看到一团深绿色的光团躲在潭边的一块光秃秃的石头底下,瑟瑟发抖。
出乎沈云意料的是,“鬼影”站在水边,瞅着光团,一脸的幸灾乐祸:“哈,你也有今天啊!”
沈云早就知道这两个是认识的。因为“鬼影”之前招供了,他能潜伏在青木派里,从凡人界一直跟到仙山,再到新营区,全程是‘祁富田’捎带着的。不过,他不是‘祁富田’的下属,也不是朋友什么的。他们两个之间,就是纯粹的合作关系。
“鬼影”另有主子。他的主子令他不计一切代价的混进青木派里,在必要的时候,刺杀沈云;而‘祁富田’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所以,两只单打独斗惯了的死灵迅速达成了合作。
也正是因为‘祁富田’的要求,“鬼影”才一直没有动手刺杀沈云。据后者的招供,后者觉得自己早在野鸡岭的时候就有好几次下手的机会。全是因为与‘祁富田’的合作,才没有动手,数次错失良机。
这么说来,沈云倒是很能理解“鬼影”眼下的幸灾乐祸。
深绿色的光团也显然是追悔莫及,缩在石头底下轻轻的晃了晃,吐出人言来。还是‘祁富田’的声音,说的也是祝融话。
“是我太过自信了……老鬼,我很后悔。我应该听从你的建议的。”
第九六八章 内讧
深绿色光团的话,令“鬼影”周身的寒毛都根根暴立起来了:今时非往日,该死的家伙,按祝融人的说法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存了心思要害死我啊!
“你知道后悔就好。”故意忽略了后半截话,“鬼影”连忙大声说道,“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殿下吧。殿下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油纸伞,“瞧一瞧我手里的这把伞。撑着它,我比在地堡里呆着还要舒服自在,完全不怕周边无处不在的强烈阳光。”
哪知深绿色光团听了之后,竟往内一塌,旋即,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老鬼!是你!是你背叛了真神,招出了我,对不对!啊,我真是太傻了,我居然相信你这样的一个叛徒!”
“不,我……”“鬼影”脸色大变,矢口否认。
然而,深绿色光团的愤怒简直超出了天际线。以至于,它明明知道周边全是翻滚的阳煞之气,也不管不顾的从石头底下,飞冲出来。
嗖——
它象是一支离弦的箭,笔直的射向“鬼影”。
后者压根没有想到它会如此的疯狂,完全没有防备。竟被它咬了个正着。
“哎哟——”
“鬼影”被咬到了鼻子!
沈云在一旁大吃一惊。
之前,深绿色光团明明跟只大号的青团一般,表面光溜溜的,笼着一圈深绿色的光晕。
哪里知道,这家伙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
它有牙齿的!
突然间,它裂开一道大口子,现出两排闪着寒光的墨黑牙齿。它们又尖又利,象极了鲨鱼的牙齿。
一口咬下去,又准又狠。
“滋——”
“鬼影”的尖鼻子立时暴出暗红色的血来。
当然,“鬼影”也不是吃素的,没有撑伞的左手,直接一拳砸过去。
那一拳绝对是全力。虎虎生风。
说时迟,道时快,在拳头离深绿色光团还有一指之隔时,后者猛然松开,呼的一闪,拉着残影飞开来。
“鬼影”来不及收拳,于是,“砰”的一下,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真是狠啊!
沈云在一旁瞅着,都替他感到疼。
尖鼻子被砸得歪到了一边,开出了一朵暗红色的血花。
“鬼影”把自己给砸晕了,站在小潭边,两眼失了焦点,摇摇欲坠。
深绿色光团“呸”的怪叫,绕到他头部的右侧,大叫:“给我下去!”
话音刚落,它再度裂开来,露出那两排寒光闪闪的黑牙,恶狠狠的咬上了“鬼影”这边的那只耳朵尖子。
“啊——”
“鬼影”瞬间被痛得完全清醒,尖叫着,连油纸伞也随手抛开来,双手如爪,凌厉的齐齐抓过去。
然而,晚了。
电光石火间,深绿色光团已经咬着他的耳朵,用力一扯。
“扑腾!”
油纸伞还没有落到水面上,“鬼影”已经重重的跌落水潭,激起一人多高的水花。
沈云连忙伸手隔空抓过去。
下一息,撑开的油纸伞稳稳的回到了他的手里。
真是失策!
他没有想到这两个一见面,会如此的火爆。
早知道如此,他是万万不肯将油纸伞借给“鬼影”一用的。
收回伞后,他急急的仔细检查着。
万幸,油纸伞好好的,连一滴水也没有沾上。
“该死的!我要捏爆你!”
“啊啊啊——,救我!我知道他的主人是哪个……”
“笨蛋!我的主人是谁,在这个鬼地方,一点都不重要!倒是你……”
“喂喂喂,我怎么了?”
才数息的工夫,“鬼影”和深绿色光团在水里又开打了。
沈云将油纸伞重新收回百宝囊里,抬眼看过去。
形势再一次超过了他的意料。
与在陆地上不同,“鬼影”没有了油纸伞的庇护,在水里还能追着深绿色光团打!而后者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狼狈的左躲右闪,疲于逃命。
沈云好奇心大甚,再者,瞧着这两货有互相揭老底的趋势,遂索性在岸边继续看戏。
果然,几息之后,“鬼影”爆料,深绿色光团的本名叫做索烈,生前是个死灵骑士。
“索烈,你来到祝融大陆之后,屠杀了多少村子,你还能数得过来吗?”“鬼影”狞笑着再一次扑向深绿色光团。
“我,我……”深绿色光团闻言,竟然明显在半空里停滞了一下。
于是,这个失误立时被“鬼影”抓住了。然后,深绿色光团因此而吃了一个大亏。
“鬼影”被打下水潭后,十根手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长,不到两息的时间,原本修得很平整的手指甲,竟根根长得有半尺多长。它们通本墨黑,象极了十根尖刺。每一次,“鬼影”一爪子挠过去,前面的空气都象是被挠开了一般,会现出五道浅浅的印迹出来。
深绿色光团显然很怕他的爪子,拼命的躲闪。
它很敏捷,前面好几爪都堪堪的躲开来。
然而,这一次,因为它愣了一下神,所以,被最边上的那一根手指甲抓了个正着。
立时,深绿色光团被活生生的抓掉了一小块。
“啊——”惨叫声是前所未有的尖利。
沈云站在岸边,离得远一些,再者,他的身体强横远超过寻常的元后,所以,只是觉得刺耳罢了。
“鬼影”却立时被这惨叫声反噬了。
闷哼一声,他痛苦的甩甩头。
沈云看得真切,他的两只耳朵里迅速的流出了暗红色的血线。
即便如此,“鬼影”手上的活也是一点儿都没有被耽误。
只见他右手准确无语的接住了从深绿色光团上面抓下来的那一小块儿。
接下来,沈云看得目瞪口呆。
“鬼影”竟然将那深绿色的一小块直接塞进嘴里。
乘机从他的爪下逃脱开来,飞窜回石头底下的深绿色光团瑟瑟发抖,却不忘继续尖叫:“啊……”
它没有再继续尖叫。
因为没有必要了。
这一回,它的尖叫更加锐利,甚至于在水面上激起了一道笔直的水线。
然而,“鬼影”的速度更快。
“咔嚓!咔嚓!”
他浮在水面上,大嚼特嚼。
听那喀崩脆的响声,沈云立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感觉是完全错误的。
深绿色光团才不是软糯的青团。它起码是长青石一样坚硬的存在。
所以,这两货打架有多凶狠,可想而知。
“鬼影”的牙口真心不错。三两下便嚼完了。
好比是吃了什么了不得的美食,他惬意的仰起头来,长吁一口气。
然后,沈云惊艳的发现,这家伙身上的伤齐齐愈合了。就连被他自己砸歪的尖鼻子,也恢复原状,坚挺的再次指着天。
还没有完!
“鬼影”大吼一声,身形骤变,黑色斗篷在水里也被撑得鼓鼓囊囊的。
这家伙变得跟座铁塔一般的结实了!